“那就换条缆线嘛!”
她又不是电力公司修理班!
曹北琪啼笑皆非的白她一眼,径自再抽出一本《投资学》,懒得再跟她比口才了,反正又不会有任何结果。
见曹北琪不再理会她,罗楚秀蹙眉想了一下,突然跑开去跟另一头的赵鸿宇咬耳朵,一副贼头贼脑的样子,也不晓得又想计划什么阴谋诡计了;秦少游一看有机会,赶紧过来“沟通感情”,表现一下他的体贴。
“要找《投资学》吗?这本不好,另一本比较好……”
说到秦少游这个人,凭良心说,要找男朋友,他真的是个好对象,温柔体贴,人又长得好看,各方面条件都佳,也没有富家子的恶习,要做好丈夫也够格了。
最重要的是,他对曹北琪是真心诚意的,才会花那么多时间追求她。
唯一的问题是,他从没有追过女孩子,也没有任何把马子的概念,一直以来都只能按照好友赵鸿宇的“良心建议”而行。
譬如:把握机会,适时行动。
可是,他连什么时候才是最好的机会都抓不准,拿捏不住何谓适时,更不懂得该做什么样的行动比较合宜……
现在应该是个好机会吧?
秦少游是这么认为。“唔,应该在这附近……”
他故意拉长手臂去寻找书架最上一层的书,有意无意间,他的前胸几乎贴在曹北琪背后,乍看之下有点像他亲昵的抱着她,事实上,他的另一只手也的确正偷偷摸摸的企图占领她的腰际。起初曹北琪并没有察觉到某人的不轨,因为她忙着检视自己挑选的《投资学》有什么“不好”,直到秦少游的手指头轻轻触上她的腰,她才骤然一怔,低头看,两眼眯了起来。
她在心里默背三字经,一边忙着将眸子瞥向罗楚秀那边拚命使眼色。
快看,快看,看这家伙的咸猪手想干什么?还说什么高级上等货,根本是夸张的不实广告,哪个笨蛋贸了肯定会后悔,一状告到消基会去抗议。
但是罗楚秀只顾和阿娜答躲在书架后面卿卿我我,早已忘了这世上不只他们两个人,更别提曹北琪的远程急讯,传到中途就断线了,她只好咬牙切齿地向旁边移开两步以避开咸猪手的偷袭,同时思索着该如何给他一个永生难忘的“回忆”
岂料,她脚步都还没有站稳,眼角忽地扫过一条瘦高的身影,那身影还不是普通的熟悉,刹那间,一阵冰冷的颤栗袭上心头。
不是他吧?
不,不会的,不会的,那家伙是个如假包换的宅男,除了走路到超商买香烟、啤酒之外,几乎足不出户,更别提搭车到更远的地方,一年大概只有两、三回吧,所以,她绝不可能在这种需要搭车才到得了的地方看见他,不可能,不可能……
可是,如果好死不死今天恰恰好是一年里的那两、三回的话……不想不担心,愈想愈心寒,她吃力的咽了好几下口水后,终于下定决心,猛然迥过头去想看清楚,下一刻,她的眼正正望进一双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眸子,瞬间,脑袋断电,身体机能陷入失灵状态,一秒钟之内,冷汗已透湿了衣衫……
妈呀,真的是他!
“对了,就是这本,你看看!”
秦少游一无所觉的把一本《投资学》递给她,她却根本没听见,也没感觉,不但无法做出任何响应,连心跳也忘了,因为那双震怒的眸子依然紧紧地攫住她,传达着某项不容她错解的无声讯息。
我要杀了你!
她惊恐的呻吟,呼吸窒息,两脚发软,毫不怀疑他真的会杀了她,那个人在发怒的时候几乎跟疯子没两样!
因此,当那双专属杀人狂的眸子一转开离去,她终于得以脱离魔咒的禁制,只来得及喘一口气,把手中的《投资学》丢给秦少游,旋即拔腿便追,跑得好像肚子痛要抢厕所。
罗楚秀的诧异呼叫立刻追上来。“耶耶,琪琪,你要到哪里去?”
“我有急事,要先回去了!”
“可是……”
来不及问出第二句,曹北琪已经不见人影了,罗楚秀不由愕然呆住,与其它两人面面相觎。
跑那么快,她要赶回家拉肚子不成?
***
“滚出去,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随着一声雷霆万钧、气盖山河的怒吼,曹北琪狼狈的从某人房里逃出来,后面紧跟着飞出来一长串凶器,书籍、铁尺、保温杯、活页夹、手机……
哇,连笔电都K出来了,某人真的抓狂了!
曹北琪手忙脚乱的接住笔电,手臂还因此被随后飞出来的闹钟K中,再龇牙咧嘴的赶紧躲到一旁避难。
“老三又怎么了?”路过的罗妈妈好奇的止住脚步。
“罗妈妈,呃……”曹北琪尴尬的打着哈哈。“我和秀秀,还有两个男同学一起去逛书店,被三哥撞见了……”
“两个男同学?嗯嗯,那其中一个一定是阿鸿,至于另一个……”罗妈妈暧昧的挤眉弄眼。“想追你?”
“人家已经拒绝他了嘛!”曹北琪赶紧表明自己的清白。
“哎呀,为什么要拒绝?”罗妈妈不以为然地脱口道,“你真笨耶,琪琪,再差劲的男孩子也比老三好呀,你啊,真的应该多交几个男生……”脑袋忽地一歪,从容不迫地闪过又从房里飞出来的记事本。“说不定哪天你就会发现有哪个男孩子比老三更值得你喜欢了!”
烟灰缸……闪;光盘片……再闪;鼠标……三连闪……
噙着慈祥的笑靥,罗妈妈温柔地把曹北琪怀里的笔电拿去,回身,咻一下用力K回某人房里!时速至少一百公里,再转回来亲热的挽住曹北琪的肘弯。
“走,陪罗妈妈做晚饭去!”
“这么早?才三点半耶!”
“蜜枣牛肉得蒸上两、三个钟头呀!”
第2章(2)
十五分钟后,厨房里,罗妈妈把蜜枣牛肉放入蒸笼里熏蒸,再开始处理其它材料,一边继续和曹北琪闲聊,后者坐在早餐桌旁剥四季豆。
“虽然是我亲生的儿子,但我还是要说,老三真的很可恨!”
“对,对,超级可恨!”曹北琪心有戚戚焉的点头附和。“又恶劣!”
“对,对,超级恶劣!”这也是事实。
“还有凶暴!”
“对,对,超级凶暴!”没有人会反对。
“那么,为什么你会喜欢上他呢?”
一连串的恶意批评,突然冒出一个正中核心的问题,曹北琪不禁怔了一下,继而尴尬的搔搔脑袋。
“我也不想啊,可是……”可怜兮兮的抽抽鼻子。“就是那样喜欢上了嘛!”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从你高二那时候开始的吧?”流理台前,罗妈妈一边切菜,一边问。“在那之前,你很少到罗妈妈家来,但从你高二开始,几乎天天都跑到罗妈妈这里来,应该就是为了老三吧?”
“嗯啊!”不好意思地搔搔后脑勺,曹北琪承认了。
“果然!”罗妈妈喃喃道。“那时我还纳闷得很,想说你到底想干嘛呢!”
“啊就想来看看罗三哥,跟他聊几句也好咩!”曹北琪脸红红地赧笑。
“原来如此。”罗妈妈眼神椰褕地斜睨着她。
“不过三哥总是很不耐烦地叫我滚回家……”曹北琪叹道。
“但他并没有真的动手赶你吧?”罗妈妈说着,又转回去切菜。“告诉你,那小子要真的讨厌啊,他反倒什么也不会说,而会直接……”
“一脚把我踢出去,”曹北琪笑了,还举起自己的脚。“用他那只名脚!”
“对,”罗妈妈叹着气同意。“那小子的粗暴真的谁也受不了!”
“小时候我都以为他会杀人呢!”说不定他真的杀过,只是没被人抓到而已。
“罗妈妈也这么想,那小子啊,一发起火来可真是不得了,所以罗妈妈家里的菜刀、斧头都得小心收好,”罗妈妈戏谵地说,一只眼睛注意切西红柿,一只眼睛看曹北琪!专业家庭主妇的绝技。“我可没兴趣到牢里去探监。”
曹北琪顽皮的挤挤眼。“搞不好上个月的分尸案就是三哥干的喔!”
罗妈妈猛点头。“嗯嗯,罗妈妈也正在怀疑呢!”
语毕,两人很有默契的对看一眼,爆笑。
“真是,那小子无药可救啦!”罗妈妈又回过头去继续切西红柿。“所以啦,我就是想不通你怎会去喜欢他的?”
“这个嘛……”她咧嘴,对罗妈妈露出俏皮的酒窝。“罗妈妈你也不能否认,三哥真的很特别,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女孩子倒追他了,就算那只是骗人的外表,可是女孩子就是喜欢特别的男人嘛,只要习惯了,有时候还会觉得他那种古怪的脾气很迷人呢!”
迷人?
竟然会觉得那个疑似有虐待狂的小子很迷人?
这丫头有被虐狂吗?
罗妈妈举着菜刀又愣了片刻,然后叹气,菜刀往下切,“好吧,既然你都已经喜欢上了,还上了床,罗妈妈也没话说了。”再叹气。“如果不是你爸爸、妈妈够开明,说你都上大学了,那种事就该由你自个儿负责,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向他们.交代呢!不过……”
她若有所思地顿了一下。“起码那小子还会为你吃醋,这情况应该还不算太差吧?”
一听到上床那两个字,曹北琪的脸便一整个翻红了,还差点躲到餐桌底下去忏悔!看来她还残存了一滴滴羞耻心,不过再往下听到吃醋那个词,剩余的羞耻心就全被删除了。“吃醋?”她错愕的重复。“谁?三哥?有吗?”
罗妈妈两眼往上翻了一下,没好气的用菜刀指指楼上。“不然你以为他干嘛飙火?真是,只是和同学一起出去逛逛书店,也值得他气成这样吗?”
“因为我是他的女朋友,不应该和别的男孩子一起出去嘛!”曹北琪解释。
罗楚逸自己懒得劈腿,自然也不会容许自己的女友劈腿,因为男人都有所谓的占有欲,所以,那是占有欲作祟,才不是吃醋呢!
“才怪!”罗妈妈嗤之以鼻的哼了哼。“交女朋友这种事对那小子来讲根本没有什么特别意义,只不过为了方便上床而已。他以前的女朋友还跟别的男孩子上床呢,但他发现之后,别说发脾气了,连不高兴的表情都没有,事实上,他根本不在乎,随便挥挥手就切了。”
“真的?”曹北琪有点讶异,而且奇怪。“那三哥干嘛那么在意我和男同学一起出去逛书店?何况我也不是单独和那个男同学一起去的,秀秀也在嘛!”
“所以我说他吃醋嘛!”
是吗?罗楚逸真的会为她吃醋吗?
“三哥……”曹北琪两眼亮晶晶地眨个不停。“真的吃醋了?”
“对,对,他吃醋了!”罗妈妈放下菜刀,把切好的西红柿挪到盘子里,再换丝瓜来刨皮。“换句话说,他还是有在意你的。
“是喔!”曹北琪心里开始冒温泉泡泡,两边嘴角很夸张的往上翘。
好神奇,他居然会为了她吃醋耶!
剥完一大盆四季豆之后,曹北琪见罗妈妈正专心剁鸡块,没空说话,免得一刀顺便剁下自己的手指头加菜,她便蹑手蹑足悄悄溜之大吉,逃过处理洋葱的命运。她有比切洋葱清洗眼睛更重要的事必须先解决。回到罗楚逸房外,她默默捡拾一地被某个脾气不太好的家伙K出来的东西,再无声无息的摸进房里去把东西一一归回原位,然后望向书桌前的高背椅,宽大的高背椅背对着她,看不出有没有人,但她知道,房间的主人就坐在那里。
她至少深呼吸了五分钟才鼓足勇气开口,已经做好被分尸的心理准备了。
“呃,三哥,要不要休息一下?第四台正在播‘博物馆惊魂夜’,听说很有趣喔!”
语毕,她屏息等待回答,或是另一波攻击。
良久,良久,虽然某人始终不动如山,好像根本没听见似的,但她知道他并不是真的没听见,而是在考虑要如何“收拾”她?杀了她?或者陪她看电视?
不管他打算如何,她都不敢催促他,连多吭一声都不敢,只能默默等待最终判决,一边在心里自哀自怜。
呜呜呜,她真的好可怜喔!
她自认不是个温驯的女孩子,更不懂得忍气吞声、逆来顺受那一套,虽然平常爱玩爱笑,脾气好好,但有必要的时候也能够强悍一下,翻江倒海是不敢说啦,起码也有鸡飞狗跳的功力。总之,她不会去欺负别人,也不容人欺负。
然而一旦遇上罗楚逸,她就破功了。
光是远远瞧见他,她就开始进入备战状态,总是战战兢兢的唯恐一个字说不对引发某人的杀机,戒慎疑惧、步步为营,连心跳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完完全全变成了另一个不是她的人。
有时候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双重人格。
更可悲的是,虽然对于一面对罗楚逸就萎缩成小蚂蚁这件事,她真的超级不甘心,但,没办法,她就是爱他咩,只能认命的做一个被虐的小媳妇。幸好,他从没有打过她,最多拿东西K她,那也没什么了不起,她不会躲吗?话说回来,据她所知,他那些过去式女朋友,各个都挨过他的耳光、尝过他的名脚,唯有她没有那份“荣幸”,这是不是有什么特别意义呢?希望是。
许久、许久之后,终于,宽大的高背椅以缓慢得令人心慌的速度,徐徐地回转过来,正面对着她。
曹北琪吃力的咽了口唾沬,彷佛临判的死刑犯,垂首不敢吭声。
高背椅中静静坐着一个男人,不是洒脱风趣的帅哥,也不是成熟稳重的熟男;不是脾气火爆的“大哥”,也不是斯文儒雅的书生;不是严酷冷峻的坏男人,也不是温和稳重的好男人。
不,都不是,而是一个看上去很没有分量的乞丐男。
说他没有分量是因为他很瘦,虽然瘦不露骨,但以男人的标准来讲,就是很瘦;肌肤更是白皙得近乎惨白,看似弱不禁风,好像随便一个人对他吹口气,他就会崩塌成一堆发霉的面包粉了。
而说他是乞丐男,并不是因为他很脏,相反的,他很爱干净,一天都要洗好几次澡,说他是乞丐男是因为他很不爱整理自己,散漫又邋遢,不但从不梳理那一头纠结杂乱的头发!最多只是用枪皮筋绑成一束小马尾;穿衣服更是随便,随手摸到什么就穿什么,总是像穿着一身刚拧干净的抹布。但最奇特的是他的长相,清奇的五官飘忽淡然、空灵脱俗,几分无欲无求的气息,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神韵,瞳眸半阖,目光掩覆于长睫之下,显得有些儿心不在焉。
无论何时何地,他都是这副神游太虚、魂回九天的样子,宛如游离身躯到处悠荡的幽魂,恍恍惚惚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人家跟他说话,他也好像听不见,尤其是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譬如现在,就算核子弹贴在他耳朵旁边爆炸,他都会很用力的给你装作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