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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爱之偿还篇  第11页    作者:惜之

  望着摆动的青色帘子,他们……又吵架了?

  他说她狰狞可怖、她说谎……没错,一向如此,每次他居间看事情,老是公主对、她错。只是,他说“得不偿失”,真有趣呵,在他身边,她几时得到过?不总是失了心、失去命、失去所有能留下的东西。

  泪潸然,那年的惊惶再度出现,她知道,自己又要卷入一场挽救不来的狂澜中间。

  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

  寂寞苦,相聚是福?未必,人生太多变数。

  曲无容拿着一杆笔,字字句句全是诗,只是啊,心系苦、攒眉苦,追忆苦、蜡炬成灰何尝不苦?

  就不明白啊,说了千百次,前车之鉴不该重复,偏偏,他的温柔,让人忘记心苦。

  小屋门板被推开,桃红走到曲无容面前,面无表情说:“公主想见你。”

  “我想,还是不要吧,万一再发生什么插曲,我岂不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曲无容冷笑。她的小人心钻了出来,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不往那个方向作想像。

  “只要你不爱当人家的插曲,怎会发生插曲?”桃红语带玄机。

  “你怎知我爱当插曲?说不定我无心、你有意;说不定是你的过度心机弄巧成拙,无心插柳柳成荫?”

  曲无容的话,把桃红吓得脸色惨白。“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不懂吗?听说姑娘不识得文字,但除非熟读医书,否则怎能听得几次,便把地龙、红花、桃仁、九香虫、莪术记得清清楚楚?”

  桃红被问得语顿,咬牙关、斜眼瞪她,恨恨说:“玉宁公主要你过去,你最好马上动身。”

  “可侯爷要我待在此处,哪里都不准去。我毕竟是客人,不懂规矩,不知在靖远侯府内,是侯爷大,还是公主大,两个人的话有冲突时,我该听谁的?”她讽刺道。

  桃红气得两颊鼓胀,她是成心的,曲无容一定知道上回是她搞鬼,只是苦无证据。

  忍气吞声,她力求镇定。“侯爷也在,他要曲姑娘到沽酒亭。”

  曲无容怀疑望她,轻摇头,不对,宇渊应该和冷刚在一起,而不是公主,方才,他过来,找了冷刚出门。

  见曲无容不上当,桃红想起半途上,看见侯爷和冷刚正前往书斋,于是她加了句:“冷公子也在那里,还是我先回去,让冷公子亲自来请曲姑娘。”

  大家都在……因此和公主见面是他们共同的决定?

  他要她与公主当面对质,以解开她的小人心腹;他要她看清自己的狰狞面目,要她的谎话无从遁形?好一个决定啊!

  “曲姑娘,你要侯爷和公主等多久?”桃红出声催促。

  行,她不怕,反正她当定了小人,她是该好好复习一下,牢牢记住公主的“真心相待”。

  她不语,起身,随着桃红往外。

  桃红走在前面,曲无容没看见她莫测高深的笑靥,桃红加快脚步,她也跟着加快,她的脚不方便,几次脚步错置,差点摔跤。

  她不喊停,翻腾的心呐,翻腾着宇渊的不公平,红红的眼,记起当年,他为公主的牡丹,将她培植不易的药草连根拔起,她无力反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逐渐凋萎;记得那年,她为离魂汤所苦,他仍坚持她拖着病痛身躯出屋,陪着公主赏花,他恨公主卑躬屈膝,她一个小小丫头却倨傲无礼。

  她没忘记,他的婚礼热闹非凡,而她独居探月楼,咽不下玉粒金波噎满喉,照不尽菱花镜里形容瘦。她展不开愁眉,捱不尽更漏,满心苦水,恰似流不断的绿水悠悠。

  统统过去、统统过去了呀,她说了过去,可记忆不愿轻易放过她的心,那些沉旧的、古老的痛楚,仍然折磨起她的每根神经。

  走在前头,桃红不自觉泛起冷笑。这回,没有意外了,为公主,她一定要将她铲除,再不让任何女人来伤公主的心。

  几年来,她看得一清二楚,驸马的冷淡、公主的寂寞,那是生不如死的寡妇岁月啊!

  好不容易公主怀上胎儿,她终算可以安慰公主,有了孩子在中间牵线,夫妻自能回到从前,光阴是最好疗伤药剂。

  她说,虽然驸马对纪颖念念不忘,至少他再不会喜欢别的女人,没了敌手,公主永远是驸马唯一的女人。

  谁知曲无容出现,驸马的心让她给蒙了去,往后,若曲无容也生下子嗣,教公主该如何?钟离家的祠堂里已端坐了一个纪颖,靖远侯府再让曲无容入主,公主的地位要怎么保住?

  后宫事,她们从小耳濡目染,哪个女人不想要名分地位?哪个女人不懂得食髓知味?有了男人眷爱,还能不使尽手段对付其他女人?

  所以,必须在曲无容坐大之前将她毁去,靖远侯府不是她该待的地方。

  沽酒亭建在一处小山坡之上,那里是全侯府最高的地方,由上往下俯瞰,侯府的景致在眼前展开。

  当她气喘吁吁地走上沽酒亭时,曲无容发觉,除开几个老妪、四名婢女,以及公主和桃红之外,亭里再没有其他人。

  曲无容心底警钟大作,此处不宜久留,转过身,一语不发,便急急往外走。

  她走两步,便让老妪们七手八脚抓回,她们将她的手往后背折,不让她逃跑。

  “请问公主,这是在做什么?”她逼自己沉稳,不显露恐惧。

  “你不会赢的,这辈子,相公只爱我,不管你长得再美艳都没用。”公主不理会她的疑问,幽幽道。

  公主阴沉表情教人畏怯,曲无容四下张望,盼有人路过,让她得以脱身。

  公主走到她面前,一把扯下她的帕子,连同她伤痕累累的假皮一并撕下,公主伸出长指甲从她脸上缓缓划过,划得她胆颤心惊。

  公主眼光涣散、神志不清,她分明生病了,曲无容不懂这群人不替公主延请大夫,怎随着她做这些缺乏理智的事。

  “你没出现之前,我们夫妻恩爱,鹣鲽情深呐,为什么你偏偏要出现破坏?”

  破坏?她何德何能?她不过是个面目狰狞的偏狭女子。

  “你知道我们多么爱对方吗?相公身上穿的,全是我一针一线缝出来的;他吃的,是我费尽心血张罗出来。他在事业上努力,我为家庭尽心,我们分工合作,让靖远侯府的名声广播,这样好的夫妻,你怎能居间破坏?”

  知道、知道,公主的温柔,她早有耳闻,公主的体贴大方早在多年前就被大力宣扬,公主若不是那么好,少爷怎会在紧要关头,舍弃共同生活多年的纪颖,选择先救公主脱困?

  啪地,一声巴掌打来,曲无容的脸被打偏了,五指红痕落在颊边,热辣辣的疼痛感,痛了她的知觉。咬牙,曲无容张眼望她。

  终是错的,再聚首,仍是一篇心酸史。

  “你有冷刚,父皇、皇兄都喜欢你,这么多的男人任你挑,为什么你就是要加入我和侯爷之间,我跟你有仇吗?你一定要弄得我痛不欲生?你就那么喜欢无名无分当个供男人狎玩的妓女?”她一面说着,一面啪啪啪连番巴掌打上曲无容的头脸,她扯着曲无容的衣服头发,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曲无容知道自己不应回嘴的,只是这时候她需要一点东西保护自己,所以,她还击了,冷冷的笑挂起。

  “如果侯爷真心喜欢你,你何来的痛不欲生?公主的作为暴露了自己的脆弱无助,你,得不到侯爷的爱情,对不?”

  一针见血,她挑痛了公主的敏感神经,公主恨得揪起她的衣襟狠狠地摇晃。

  “你这个贱女人,下流、无耻,坏人婚姻会下十八层地狱啊,你为什么非要抢人丈夫……”她摇得曲无容头发散乱,摇得自己头昏眼花,也摇得意识飞散。

  桃红忙上前扶起公主,“公主,别跟她说了,她没心没肝,听不懂你的话。”

  “曲无容,记住,是你执迷不悟啊!不是我的错,我一点错都没有……”说着,她起身,退后几步,带着决绝眼神望住曲无容,展开手臂。

  她要做什么?公主的惨烈笑容,无由地让曲无容心脏紧缩。

  “不管你想做什么,都马上停止。”她大喊。

  来不及了,公主带着胜利微笑,当着所有人的面往后仰倒。

  公主身后是斜坡,摔倒之后,连打几个滚,翻到底下平台。瞬地,曲无容眼前一片慌乱,尖叫、哭喊声盈耳,她怔愣。

  失序了,原本计画好的轻轻一跌,公主伤心过度竟然假戏真做。

  “公主……公主……”

  桃红奔下山坡,跑到公主身边,紧搂住她,放声大叫:“你们在做什么!?快来帮忙,公主流血了!”

  匆促间,一群婢女和老妪向曲无容投过一眼,慌慌张张跑开。

  同时,曲无容恍然大悟。药方、自伤……只要能把她赶走,公主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不论会否赔上孩子,这实在是太疯狂了!

  突然,一声锐利尖叫,拉回她的意识。

  曲无容快步走向公主,急急翻过公主眼睑、把脉,然后回头对桃红说:“来不及送回房,公主快生了。你们分头去准备被子、剪子和我的药箱,并且通知侯爷快来。”

  众人发呆。这是什么状况?不过,顾不得这许多了,照着曲无容的吩咐,几个人分头行事。

  曲无容脱下外衣,对着桃红和其他两人说:“你们也除下外衣,铺在亭子里,然后帮我把公主抬进去。”

  应声诺,她们合作,快手快脚将公主往亭子里抬去。

  公主已然昏迷不醒,曲无容卷起袖口,立誓般对公主说:“我一定会救活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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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渊与冷刚赶到沽酒亭时,只见曲无容满身是血,手拿银针替公主扎穴位,而桃红抱着新生娃娃站在一旁,忧心忡忡地望住地上的公主。

  这是怎么回事?怎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不是要无容留在屋里,哪里都不准去吗?怎这事又有她的份儿?

  “发生什么事?”他怒目问。

  曲无容抬眼,看见冷刚,她急切伸手向他,“太好了,快点,把九转续命丹给我。”

  “不给。”再过十数日,姑娘就要服药,去年曲爷爷殷殷叮嘱,九转续命丹没了,他不准备开炉炼药,他要和奶奶到长白山,专心替姑娘寻找解毒药单。

  “给我。”她冲上前,扯住冷刚的衣袖,十指上的鲜血,瞬地沾上他衣襟。

  “不给。”一个回身,冷刚纵跃两步,离开两尺,与曲无容对峙。

  “我说,给。”她再向前,怒视冷刚。

  “我不会把药给你。”说着,他调开身子,足奔,往侯府外跑去。

  “冷刚……”她的喊叫声,喊不回冷刚。她又急又气,回首,恰与宇渊四目相对。

  那是什么眼神?又怪她把公主弄伤?怨不得她啊,是他娶了个疯狂公主。

  宇渊对总管说:“把公主送回房间。”

  桃红小心翼翼,趋步,缓缓靠近宇渊。“驸马,这是小小姐。”

  宇渊在曲无容身上转开眼光,接过婴儿,皱巴巴的小脸因哭得太厉害而通红。

  乍见女儿,他脸上流露出一丝温柔,好小,这么小的孩子身上流着他的血脉,就这样,一代代传下去,孩子……不管是否在他预期中,她已经诞生。

  “她为什么哭得那么厉害?”宇渊问。

  “她病了,先天不足,需靠后天调养。”曲无容接话。尚不足月呵,公主怎舍得这般对待孩子?

  他把孩子交给一名老妪。“把孩子抱回房里好生照料,让总管到百草堂找司徒先生。”

  “是。”老妪领命下去。

  老妪离去,亭子里只剩下桃红、几个和曲无容一样狼狈,只着单衣的婢女。

  “说!是怎么回事!?”

  板起脸,他怒视众人,最后眼光定在一个全身发抖的婢女身上,她看看曲无容,再望望桃红,结结巴巴。

  “是曲姑娘……她、她推公主下山坡……”

  什么!?她说什么?曲无容猛然抬头。她有没有听错?这些人清清楚楚看着事情发生啊!

  宇渊怒气高扬,拳头狠狠地捶向桌面,一声震响,所有人都倍受惊吓。

  凌厉眼光从一个个婢女们身上扫过,她们缩着肩、微点头,紧咬住的下唇间衔着抱歉,视线不敢同宇渊相接。

  “驸马,是曲姑娘推的,她怒责公主,说什么公主冤她,药方不是她开的,为什么要赖到她头上,愤慨之下,曲姑娘失手,把公主推下去……你们全看见的,快说啊,是不是?”桃红说到这里,连自己也不敢看曲无容了。

  她良心不安呀,刚刚生产场面有多恐怖,鲜血一波波涌出来,若不是曲无容,公主就死了。

  可,她不能心软,更不能功亏一篑。度过这关,公主才能平安顺遂。

  “是……”

  几声蚊蚋细响传来,宇渊的脸色铁青,转头怒视曲无容。“我不是说,不准你离开小屋吗?”

  曲无容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她们……可以这样空口白话,诬陷他人?而……他竟然信了!?

  好个人证物证,曲无容哑口无言、万念俱灰,心落入谷底,铿锵,碎成千万片。冤一次、苦一回,她早有经验呀,她不是时时提醒自己,重蹈覆辙太笨,不该任自己沦陷,偏偏啊,她比冷刚更笨。

  曲无容冷笑,不管公主多疯狂,她终是赢了,而且赢得精彩漂亮。

  眉垂肩垮,她在地狱里翻腾,煎熬苦,心碎苦,终是啊两人,有缘无分,没有月老相助,再多情爱也系不住他们。

  不辩解了,人怎争得过注定?

  轻咬唇,她叹息,道:“司徒先生帮不了公主,你只能从冷刚身上夺得九转续命丹,才能救公主活命。”

  他冷淡望她,心思千回百转。是失望、是无奈,还有无数狂怒……

  她怎不知,他在想尽办法替她脱困,她为何偏偏要将枷锁往自己身上套?他正尽全力想将她留在身旁,她怎么要分、要散,就是不让他遂愿?

  “来人,把曲姑娘带回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她离开小屋半步。”

  “是。”

  一左一右,两名粗壮侍卫领命,架着曲无容离去,他们不是细心男人,大步一跨,瘸腿的曲无容怎跟得上,自是一路摔摔跌跌。

  宇渊忍住,没出声制止。她是该得到教训,两条人命呐,她怎能让怒气凌驾在性命之上?

  “驸马,您只把曲姑娘关在小屋里吗?她害了公主,应该将她送进官府,应该禀奏皇上,让皇上替可怜的公主作主啊!”

  “闭嘴!”他怒喝桃红。“今天的事,谁都不准传出去,要是传出去,我第一个砍了你!”撂下狠话,他甩袖离去。

  第八章

  宇渊在醉语楼找到冷刚,他很小人地趁人不备,点住冷刚的穴道。

  他自冷刚身上找到瓷瓶,打开塞口,倒出一颗腥红色药丸,凑近鼻间,药丸清香中带有玉兰花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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