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又敲了一次门。“我要见你们六少爷!”
门房这回只开了一条门缝。“我家六少爷没空见客……”
“你去告诉他,我是常家四房二少爷,迎娣是我的妻子,如今她不见了,你们六少爷总要出面给个交代,他若是不肯见我,咱们就衙门见!”常永瞻只好用威吓的。“我说到做到!”
一听到要报官,门房只好请他稍候片刻,便进去请示了。
常永瞻在外头等候半天,偏门还是紧闭着。
“人口贩子不可能会挑这种地方掳人,因为村民们彼此认识,有陌生人出现,总是令人起疑……”他试着理出个头绪。“那么阿娣的鞋为何会掉在外头?难道……是故意声东击西?”
他又用力槌着门,心想迎娣说不定还在王家,根本不曾离开过。
“开门!再不开门,我这就去报官!”
可是不管常永瞻怎么恫吓威胁,这位王家的六少爷就是不肯出来见他,整件事更是透着离奇脆异。
“可恶!”大门不开,他也进不去,更别说硬闯了。
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没错,常永瞻便询问距离王家最近的几户村民,昨天是否有人见到花轿。
“王家要娶媳妇吗?”村民们一问三不知。
“你们真的都没看到?”他又问一次。
村民们你看我、我看你,摇了摇头。
“花轿我倒是没见过,不过前天晚上,我因为多喝两杯,醉倒在路边……”一名村民回忆道。“等到醒来时已经半夜,正要回家,在路上见到一辆马车,后头还载着东西,我凑近一看,差点吓得屁滚尿流……”
其它村民纷纷好奇地问着究竟看到什么。
常永瞻也追问。“大叔看到什么?”
“我看到两口棺材,三更半夜看到棺材,换作你们也会吓死,当时我心里就在想这是谁家要的,于是偷偷跟在后头,没想到就见马车进了王家……”他一脸惊怖的表情。“王家该不会又死人了?”
“可见王家的诅咒是真有其事……”
“这回是谁死了?”
“而且还一连死了两个……”
听着村民们议论纷纷,常永瞻心想王家的门房说家里正在办喜事,可为何又订了两口棺材?又是给谁用的?不过心中有再多的疑点,也找不到人可以问清楚,看来只能求助官府。
于是,他决定先回陈家,再立刻赶回县城,直接上衙门找当县丞的大房永祯堂哥帮忙,尽管常家已经将他从族谱中除名,可是为了救迎娣,面子又算什么,求也要求到对方点头。
第9章(1)
常永瞻先到陈家,再一路赶到平遥县衙门直接求见县丞,而不是敲喊冤鼓,为的就是要省下等候知县升堂问案的时间,幸好他很快便被请进衙署,也顺利见到这位没有太多相处机会的庶出堂兄。
“……我知道永成为了报复你让他坐了半年的大牢,差点害死堂嫂,永祯堂哥一定不想再跟常家有任何牵扯,但是除了动用官府的力量,真的没有人能帮得了我,所以……”
“你先别着急!”身穿八品官服的常永祯比了个手势,要他冷静下来。“这是两回事,我不会因为他的关系而袖手旁观,你先把整件事说出来听听。”
虽然他已经被逐出常家,又和这位四房嫡出的二堂弟并不熟稔,可是听到有人平白无故失踪,身为县丞,肩负保护平遥县百姓的责任,自然不能等闲视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对方向来不疾不徐的沉着语气发挥了稳定作用,让常永瞻得以缓了口气,这才把来龙去脉有条有理地说了一遍。“我可以肯定阿娣一定被囚禁在王家,现在也只
有官府能够进去搜查……”
常永祯沉吟了下。“你真的确定?”
“我上王家去过,王家的六少爷却来个避不见面,摆明了就是心虚,再说昨天阿娣拿着刚缝好的嫁衣到王家,就马上办起喜事,问了附近几户村民,也都说没见到花轿,新娘子究竟是从何而来,更没人知道……”
他脑中陡地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不可能会有这种事才对!阿娣已经是常家的媳妇,王家自己也很清楚,就算她的命格能够旺夫益子,未必可以破除诅咒。”
“诅咒之说,不过是怪力乱神。”常永祯相信心正自然能趋吉避凶。
常永瞻不禁心急如焚。“王家一连死了好几个儿子,若再有人穿凿附会,自然更是深信不疑……你要相信我,阿娣绝对还在王家,再不去救她的话,万一有个不测……就当我求你……”
说着,他便要屈膝下跪,却被常永祯伸手扶住。
“我相信你就是了。”常永祯见他两眼泛红,又低声下气,甚至不惜跟自己下跪。常家嫡子个个心高气傲、目中无人,能做到这一步,很难不令人动容,若真的出了事,后悔也来不及。
常永瞻立刻转忧为喜。“多谢!”
于是,常永祯带着他亲自求见知县大人,这位刚上任不久的新知县虽然不信世上真有诅咒,却相信县丞的判断,再加上救人如救火,即刻命吴捕头率领五名负责缉捕罪犯、传唤被告和调查罪证的捕快前往,一行人就这么直奔梧桐村。
当众人来到王家大门外头,吴捕头立刻要手下上前敲门。
可敲了半天,都无人应门。
常永瞻便指点他们试试偏门,敲了十几下,看守偏门的门房终于慢吞吞地出来应门,乍然见到外头来了好几名捕快,腰上皆佩着刀剑,手上还握着一支火把,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吓得提在手上的灯笼都掉了。
“吾等奉知县大人之命,前来寻找失踪的妇人陈氏,让开!”吴捕头一把推开他,跨进偏门,其它捕快也跟在后头。
眼看情势不妙,门房试图拦下他们。“差爷留步,让小的先进去禀报……”
“是谁在当家作主?请他出来协助办案,若是不肯,一律押回衙门问罪!”吴捕头脚步未曾停下,率领手下穿过长长的甬道,直往内厅而去。
门房唯唯诺诺地回了一声,赶紧进去通报。
而常永瞻则和虎子走在后头,虽然如愿进来了,不过王家这么大,要藏一个人很简单,让他们不知该从何找起。
只见甬道两旁的厢房外头都挂着一盏盏的红色灯笼,看起来颇喜气,孰不知这不过是在掩人耳目,当一行人进入内院,却是完全不同的场景,一盏又一盏白色的灯笼,让夜晚的气氛弥漫着阴森诡谲。
即便是充满暑气的夜晚,却能感到阴风惨惨,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虎子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二少爷,这哪是在办喜事……”
这时,常永瞻忍不住又猜测那两口棺材究竟是要用来装谁,不过他随即甩了甩头,努力不往坏处去想,坚信妻子还活着。
直到内厅就在眼前,众人不必踏进里头就可以看见搭起的灵堂,还停了两口上好棺木,只有几名穿着丧服的婢女瑟缩地跪在地上,手上不停烧着纸钱,却不见半个王家人在场。
常永瞻的心口窒了窒,一马当先地冲进内厅,马上抄起桌上的牌位,其中一个赫然写着“陈氏迎娣”四个字。
“阿娣!”他发出一声悲戚的叫喊,试着想要推开其中一口棺材盖,这个举动引起婢女们的尖叫。
虎子见状,也赶紧冲上前帮忙,总算把沉重的棺材盖推开。
当常永瞻看见躺在里头的是个穿着寿衣的男人,马上两眼发红地扑向另外一口棺材。“阿娣,我来救你了!阿娣……”
“这是在做什么?”老太太一脸气急败坏地赶到内厅,见到孙子的棺材盖被人打开,险些晕厥过去。
吴捕头上前一步,正色质问。“吾等奉命前来查案,棺材里头躺的可是常家四房二媳妇陈氏?”
老太太失声大叫。“你们不能把她带走!”
“阿娣!”当棺材盖被推到地上,常永瞻瞥见眼皮紧闭、脸色苍白,身穿大红嫁衣,宛如死去般的妻子,脑袋一片空白。
这不是真的!
阿娣不会死的!
虎子已经哭了出来。“是二奶奶没错!”
“不要碰她!”老太太挥舞着双手,作势赶人。
常永瞻倏地惊醒过来,一把将她挥开,伸手将妻子从棺材中抱出来,轻放在地上,手指放在她的鼻下,手还因为过度紧张而颤抖,就怕已经太迟,过了片刻,好不容易才确定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
她还活着!
只要有一口气,就还有救!
“阿娣!”他抬高迎娣的下颔,用力掐着人中,连声呼唤。“阿娣!醒一醒!你不能死!快醒过来!”
老太太发了疯似地叫道:“她已经是咱们王家的媳妇……丈夫都死了,当然要跟着陪葬才行……只要有她陪葬,王家就不会再有诅咒……”
“她是我的妻子!”常永瞻没想到王家竟然会如此丧心病狂,把活生生的人放进棺材,打算用来陪葬。
随后来到内厅的王有衡不发一语,只是盯着迎娣,也希望她能够获救,那么心中的内疚就能减轻些。
常永瞻继续掐着迎娣的人中。“阿娣!你不能死!阿娣……”
“喝!”原本不醒人事的迎娣突然喘了口气,头部和身子也跟着动了。
他大声叫喊。“阿娣!”
迎娣听见熟悉的呼唤,吃力地掀开眼皮,看着近在眼前的俊脸,两眼红润,眼底还闪着泪光,正是她的丈夫。
“相公……”她才唤了一声,猛地想起什么可怕的事,两眼瞠得大大的,接着痛哭失声。“相公!你真的来了……我拚命地叫你……你终于来救我了……”
常永瞻嗓音也哽咽了。“我还以为来晚了……”
“我好害怕!以为再也见不到相公了……”迎娣把内心的恐惧藉由泪水和声音全都发泄出来。
他搂住妻子,庆幸没有拖到明天早上才来,否则两人已经天人永隔,想到若真的失去迎娣,事业再有成就,再飞黄腾达,这个缺憾永远无法填补,不禁激动地落下泪来。“我在这里,不要怕!”
迎娣抱住他,嚎啕大哭。
“完了!一切都完了!”老太太两眼发直,口中低喃。
吴捕头眼见罪证确凿,容不得他们狡赖。“王家不只掳人,还意图谋害陈氏,一干人等随咱们回衙门!”
“吴捕头,小民先带妻子返家休息,等大老爷开堂审案再前往衙门。”常永瞻不想继续留在王家,说完便抱起迎娣,大步地走了。
老太太眼看大势已去,再也没有人可以破除诅咒,两眼一翻,倒地不起。
“祖母!祖母!”王有衡奔到她身旁,连叫了几声都没有反应,再探向她的鼻息,赫然已经断气了。
恐怕连老太太自己都没有料到,多出来的这一口上好棺材,最后居然会是自己用上它。
当常永瞻带着迎娣回到陈家的四合院,也惊动了坐在屋里、伤心到睡不着觉的邱氏,一见到女儿,母女俩哭成一团。
陈家其它的人听到声音,全都跑出来,又笑又哭。
“当咱们赶到衙门,大老爷就说侄女婿早到一步,他已经派人去找,要咱们别担心,先回家来等候消息……”三叔见侄女平安无事,总算对得起死去的兄长。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大家除了这句话,不知如何表达内心的喜悦。
只要人能平安就够了。
邱氏连忙煮了一锅小米粥,先让女儿喝点东西,再好好歇息,有什么话等天亮之后再说,于是把二娃和丑娃带到自己房里,让女婿留下来照顾女儿。
待房门关上,迎娣马上将嫁衣和绣花鞋脱掉,不敢再多看一眼,接着洗去脸上的脂粉,可还是忍不住会想起被强行关在棺材里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景象,全身不停地发抖。
常永瞻见她还是抖得厉害,便紧紧搂住她。“已经没事了!”
“我好怕……”她抖着沙哑的嗓子说。
他抚着迎娣的背。“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我知道……”迎娣伏在他的胸前,用力点头。
“阿娣,我不能失去你,也不可以失去你。”经过这一场生死劫难,常永瞻深深地体会到她对自己有多么重要。“谁都不能把咱们分开……”
迎娣眼里滑下两行泪,这是她听过最动听的话。
“咱们还要生很多孩子……”
她又哭又笑。“嗯。”
常永瞻低头吻住她的唇,将内心所有的情感都融在这一吻中,彼此的舌头交缠、厮磨着,彷佛怎么亲也不够。
“相公……”迎娣收拢双手,想要得到更多,想要证明自己已经安全,恐惧也已经远离,不必再害怕。
他可以感受到妻子的需求,将迎娣抱上土炕,互相脱去对方身上的衣物,伸手抚摸着对方,确定对方就在自己身边。
迎娣也忘记矜持和羞怯,靠着女性本能,急切地向身上的男人索求,希望能受到呵护和疼爱,让她忘记这段恐怖的回忆。
坚硬、柔软的两具身躯磨蹭着,伴随着粗喘、吟哦,激起更多的欲/望之火……
当两人合而为一,不约而同地发出满足的叫声。
这是多么美好的极致。
他们一起律/动着,攀升到喜悦的高顶,吐出欢愉的喘息……
直到彼此都获得满足。
迎娣几乎是立刻就睡着了。
看着身畔的妻子不再频频发抖,脸上的惧意也跟着消退,安稳地进入黑甜乡,常永瞻将她揽得更紧,这一刻,才有空安抚自己紧绷的情绪。
她好好活着!
她真的没事!
常永瞻慢慢合上眼皮,奔波了一整天,早就筋疲力尽,直到天亮,连梦都没有作一个,睡得好沈。
不过感觉似乎才睡了一会儿,就已经过了午时,夫妻俩这才起身梳洗,到外头吃午餐。
第9章(2)
见女儿吃饱,邱氏才有机会问起事情的经过,听到她被关在棺材里头,差点跟着王家五少爷陪葬,着实吓出一身冷汗。
“娘别怕,我没事了。”迎娣反过来安慰母亲。
邱氏忍不住怨道:“当年王半仙若没有帮你看面相,还铁口直断说你是旺夫益子的命格,今天就不会遇上这么可怕的事了。”
“可是这么一来,我就不会嫁给相公了……”她看了一眼站在外头,正在和丑娃和铁蛋说话的高大男人。“我真的很高兴能嫁给他……”
“即便他在外头跟别的女人生了儿子,你心里也不怨?”邱氏将目光从屋外拉了回来,看着女儿。
迎娣摇头笑了笑。“当时我尚未及笄,无法与他圆房,难道也不许他纳妾吗?何况他人在外地奔波,身边总要有个人伺候,如今小馒头的生母也过世了,还计较什么呢?我和相公的问题从来不在其它人身上,而是在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