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哥,你安心地去吧,你的尸骨,我一定会好好安葬的。”
说完这一番话,曲同心早已热泪盈眶;她深深相信,店小二是为了保护她才会惨遭毒手,而贼人也因店小二誓死的护卫,才会转从窗外下手。一想到绝不能让店小二为她门死,曲同心燃起了斗志,她轻轻咬牙,站起了身,眼里透露出了坚决;一旦心中下了决定,便不再迟疑。
曲同心担心著连震永等人,於是便朝对面的厢房走去。绕过长廊,才来到分隔两边厢房的楼梯口时,曲同心便听到了连震永等四人的谈笑声。
此时曲同心终於放下了心。既然连震永等人都没有事,那就代表了贼人是冲著她来的;既然如此,她决定独自先行查探,再作打算。
曲同心转而走下楼梯,正打算进入大厅时,一阵杂乱细小的交谈声从灶房方向传了出来。
“还有人在!我得赶紧去警告他们。”曲同心担心贼人会打劫客栈,於是加快了脚步,冲进了灶房。
灶房内的贼人现在个个都磨刀霍霍地准备大开杀戒,却没想到曲同心会突然冲进来,双方都因这突发状况而慌了手脚。
曲同心瞳著大眼望著贼人,贼人也惊讶地看著曲同心。曲同心手中的灯光映上了贼人们手中亮晃晃的大刀;正当其中一把大刀朝著她砍来的同时,曲同心心下一惊,双手往旁一个使劲,灶房的门板便给拆了下来,恰好挡住朝她砍来的一刀。
曲同心惊骇不已,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将手中厚重的木门板用力朝贼人的方向掷去,没有遗漏地,一千人等全被门板给压垮在地。曲同心一见机不可失,趁势跳上了门板,将贼人们压得叽哇乱叫,几个贼人还因此被自己手中的大刀给伤了。
曲同心又使劲地踩了几下後,很快地,就连呻吟声都没了;此时曲同心才发现,她有多么害怕。曲同心惊慌地冲回二楼,直往连震永及吕昆阳的厢房冲去。
此时众人全都在连震永房内谈笑,除了连震永以外,其他三人心情都极佳。而连震永在喝了多壶水酒之後,已经呈现微醺状态,正打算起身上榻,却在起身後,一个脚步不稳地朝後退了好几步,直到他的背抵上了门,才止住了退势。
“我醉了。”连震永傻傻地对三人露出了笑,身子还未离开门前,就听到曲同心一声大喊:
“我杀人啦!”
曲同心的喊叫伴随著门被撞开的声响。犹如作梦般,连震永飞了起来,还越过了房中众人,直直撞破了窗板,往客栈外的夜色中飞去。於是,在门板的“碰”,然後又窗板的“碰”,接著又落地的“碰”,连三“碰”之後,房中其余三人全傻了,唯一能做的,便是缓慢地转过头,怔愣地望著冲入门来的罪魁祸首。
曲同心在推开房门、眼睁睁看著连震永飞出窗外之後,大张的嘴里,终於说出了一句话——
“我……我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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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震永整整昏睡了两天。这段期间,南柏郁已将所有贼人送交附近的官府处置,阮松青也从最近的城里请来了大夫替连震永疗伤。这两天,都是曲同心衣不解带地照顾著连震永;而连震永,却连一次也没有张开过眼,直到第三天天色亮起时才醒了过来。才一张开眼,便痛苦地希望自己再昏过去算了。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知道全身痛到几乎无法动弹;连震永不禁质疑了起来,虽然他被曲同心从马背上击落,还被曲同心重压在地,但为何他觉得好像不只如此?难道,他被马踩了吗?终於,连震永问了出口。
“我……我是怎么了?”他的声音像是吞了炭,喉口乾得不得了,想吞咽口唾沫,却发现连这个小动作都让他疼痛不已。
好像过了一刻钟,连震永才听到回答,久得让他都忘了自己曾开口问过话。
“你被门给击中了。”曲同心真希望她永远不用回答这个问题,但在她向房内的其他人投出求救的视线未果後,只好认命地开口道。
“被门……击中?”他没听错吧?连震永终於吃力地转头看向曲同心。不知是不是他眼睛有问题,怎么曲同心看起来像是吞了十斤黄连,比他还痛苦似的?
曲同心不去理会房内其他人的笑声,此时她心里不仅难过不已,还相当害怕;而令她既难过又害怕的原因,还不只是一两个而已,这些原因让她惊惶不已。她最害怕的是,经过这件事之後,连震永很可能真的就不要她了,这让她开始不知所措了起来,水雾开始漫上了双眼。
“怎么了?”曲同心异常的表现,让连震永疑虑更深。
面对连震永的问话,曲同心只是摇著低垂的头,没有说话。
曲同心是藏不住心事的人,只要她心里有话,就一定会马上说出来,怎么现在却不吭一声?这让连震永质疑了起来。
“你现在的样子,跟我被门击中有关吗?”连震永想了想,最後觉得这是最有可能的答案。
曲同心犹如被什么吓苦了一般,在听了连震永的问话後,先是轻微地一头,然後整个人便开始抖动了起来。直到曲同心哽咽地吸著鼻子,连震永才知道曲同心哭了。
“怎么好端端地就哭了起来?”连震永最怕曲同心哭了,因为他实在拙於安慰人,於是转而看向房中的其他三人,却见那三人早笑得眼泪直流,看来是帮不上忙了。
“我……我真的很抱歉。”曲同心终於决定面对现实,但她还是忍不住要替自己说话。“虽然这是我的错,但如果你没有站在门前,那你就不会被门给击中了。”
房中的其他人,在听到曲同心居然还敢指责是连震永站错地方,大笑声更是难以歇止。
连震永不顾恼人的笑声,只感到一头雾水,他不知道这跟他站在哪里有什么关系。
“让我搞清楚一点。你是说,我现在会躺在这里不能动弹,完全是因为我刚好站在门前,然後又恰巧被打开的门给击中?”
曲同心止不住啜泣地点了点头。
连震永蹙眉回想;他只记得他喝得差不多了,正打算上榻捶觉,然後好像一个不稳,就退到了门边;接著,他听到了曲同心的叫声,正想探个究竟,突然眼前就出现了幻影——他好像……会飞?
连震永看著曲同心局促不安的模样,心里大概已明白了七八分。
“那我为何全身像是被辗过一般?”既然是被门击中,那也该只有背部受伤不是?
“你……你又撞到了窗。”曲同心害怕地一缩,声音小到让连震永差点听不清楚。
连震永的视线缓慢地移向了窗,接著在看到残破不堪的窗框之後,才感到头顶一阵疼痛;不需要问,他也知道他是以哪个部位去撞破了窗。为了不想让曲同心更加害怕,连震永放软了声调。
“嗯,我想,这就是我头疼的原因。但你还没告诉我,为何我全身会痛到几乎不能动弹?”连震永有个预感,他不会喜欢接下来的答案,“你……掉出了……”曲同心忍不住停顿,然後在吞了口唾沫以後,才勉强怯怯地道:“嗯……窗外。”
他就知道他不会喜欢这个答案。“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是谁开了那道门?”其实他用肚脐想也知道是谁害了他,但他就是忍不住想要报复。
果然,曲同心根本不打算回答他,还整个人跳了起来,并快速地往门边移动。
“我……我去给你准备早膳。”曲同心飞也似地逃出了连震永的视线,然後没多久,便听到曲同心大哭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曲同心的反应让连震永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这是他未来娘子对他的第二次谋杀了。如果在上次摔马後,他认为最惨也不过如此的话,那他就真的错了。在这个时候,他真是哭笑不得了。若今天的主角换作是别人,他一定会大笑上三天三夜不止,但主角若是自己,他就很难笑得出来了,尤其还不能动弹地看著别人笑他。
“你们到底要不要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连震永打断正笑得东倒西歪的三人。若他没有记错,在他失去意识之前,确实听到了曲同心的大喊。
“就是曲姑娘说的那么一回事。”吕昆阳的回答,又惹得众人一阵大笑。
“我问的是,到底是哪一回事,造成了我现在躺在榻上的这一回事!”若不是他现在全身痛到无法动弹,他一定会跳下床打人。“我相信在我昏过去之前,确实听到有人大喊‘杀人了’。”连震永耐著性子提醒三个笑到直不起身的人。
“你放心,她没杀人,只是把人弄昏过去而已。”吕昆阳一语双关地道。
“我指的不是我!”连震永终於开始恼火了,这三人真是愈来愈过分了。
“我也不是说你啊。”
又一阵大笑,这使得连震永的耐性被磨光了。“你们到底笑够了没有?!谁来将始末给我交代清楚?!”
终於,个性较为沉稳的南柏郁开口了。
“这个地方根本就是个贼窝。”南柏郁开口後,其他两人才开始将整个事件的原委解释明白。
曲同心的大胆及无知,差点让她送了性命,这一点让连震永恐惧不已;但他最不能原谅的,却是他们四人均失了警戒心,才会处在危险之中还不自知;最糟的是,他还喝醉了。
连震永不敢想像,若非曲同心误打误撞地解决了危机,四个男人中,一个醉酒,两个不懂武,剩下的那个又防心尽失,这样的状况,哪可能应付得来十几个持大刀的大汉!换言之,是曲同心救了他们四人,而这个结果,的确让他生气。
想想,他们居然被一个头脑简单、只有外表及气力的女人所救?不!他绝对不会承认;这只能说是这群贼人没有给他出手的机会,就是这样没错!他才不会承认他喝醉了。这样一想,连震永心里果然好过许多。
“那群贼人呢?”连震永恨恨地想,若非这群歹人,他也不会在床上受苦。
“全绑起来送交官府了。”
连震永点了点头,但他还是心绪不宁,终於,他开口说道:
“拜托,谁去安慰一下我未来的娘子,她这样哭,我头都痛了。”连震永蹙起双眉,一副头疼不已的模样。
“我去。”吕昆阳马上满心欢喜地起身。
令众人吃惊地,连震永整个人倏地从榻上弹坐了起来。
“你不准去。”强忍著痛,连震永怒目切齿地道。
开什么玩笑!若让吕昆阳去安慰曲同心,难保他不会安慰到床上去!
“柏郁,你去。”不顾吕昆阳取笑的模样及南柏郁难看的脸色,连震永下令。
在南柏郁不甘愿地出了房门後,连震永终於倒回榻上;但他不知道,这一躺下,可比起身时要痛上好几倍,尤其是脑袋撞上木枕的同时,更是让他发出了一连串难听的咒骂。
由此,连震永应证了一个观点——女人,祸水也。
连震永暗暗发誓,娶了曲同心後,若他没有英年早逝,他就跟曲同心姓!
第五章
不幸中的大幸,连震永的坠楼,并没有伤到筋骨。或许是因为他从小便练就一身铜筋铁骨,也或许是坠楼的楼层不高,在休养了两天之後,连震永差不多已摆脱身上的疼痛了,只除了头顶上的大包之外。
但是,对曲同心来说,这几日却是她永生难忘、最痛苦的日子;不仅怀抱著对连震永的歉疚,还得担心被连震永厌恶。不只如此,在连震永终於可以下榻之後的那天开始,更是挑战曲同心忍耐极限的开始。
连震永的脾气变得无法预测的暴躁,要将他留在榻上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任务,加上他坚持尽快启程上路,更让曲同心对他的伤势担心不已;只是,连震永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连震永强忍著头上的不适,拒绝以车代步,坚持继续骑马赶路。而多日的烦闷,也终於在再次坐上马後,立即烟消云散。离开了让他恼恨的小镇後,连震永终於露出了笑。
曲同心坐在连震永的身前,她无法感受到连震永的愉悦,因为她的心依然被罪恶感给团团包围住,既歉疚又懊悔。
曲同心难得的乖顺让连震永几乎忘却因马的颠踬而来的头疼。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他这一受伤,不仪换来曲同心温柔的照抚,更让曲同心忘了曾与他闹气的事;而他,更乐得省去向她道歉的窘境。
曲同心倚在连震永怀中,偶尔听著连震永因疼痛而发出的气声,终於忍不住地打破沉默。
“是不是还很疼?”曲同心软嫩的掌心贴上了连震永颊边,暖热温柔地抚触,适时降低了连震永的不适。“我真的很抱歉,我平时不会这样的,我一直都控制得很好——”
“我了解。”连震永打断了她的话,因为他知道曲同心要说些什么。
“不,你不了解!”曲同心懊恼不已,直恨自己为何要如此冲动,一股无法抑制的热气涌上了眼鼻,让曲同心忍不住又啜泣起来。
一听曲同心的哭声,连震永又头疼了。他受不了看见她的眼泪,也不懂得要如何止住她的泪水,安慰的话语梗在喉头,不知为何,温柔的话,就是说不出口。
连震永气愤地揽紧了曲同心,他觉得自己笨拙又无助,他或到手足无措,因为他无法减低曲同心的哀伤。在无法可想的情况下,连震永决定转移曲同心的情绪,或许,激怒她是最好的方法。只是这次他会适可而止,因为他可不相信,以他现在的状况可以禁得起又一次坠马。
“你是故意将我撞下楼的吧?”配合上讥讽的口气,连震永觉得自己实在是演得太好了。
惊骇地倒吸了口气,曲同心不敢置信地道:“我当然不是故意的!你怎么可以这样认为?!难道……难道你想退婚?”
“不许你再提退婚两个字!”一听到退婚,就让连震永失去了理智。
“可是我害你……你一定很气我吧?你一定不会要我了!”曲同心哭得更大声了。
连震永皱起了脸。早知道会有这样的反效果,他绝不会使用激怒她的笨方法。
“我是绝不会放开你的。”连震永认命地叹了口气。“我说过我不介意你的力大无穷,也绝对是心甘情愿地想要娶你,既然你不是故意要谋害未来的夫君,就不要再想这些无聊的问题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