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有如一声响雷直接敲击在慕容流月的心上,她止不住为骇地浑身一震,小手一颤,拿不住茶杯而翻落在地,杯子应声而碎。
他连忙拉过她的手,发现她细嫩的小手烫红一片,让他瞧得心疼不已,但慕容流月只是怔怔地看着她的手,一点也感觉不到痛楚,仿佛那不是她的手。
在一阵手忙脚乱后,唐之毅终于将她的手上药包扎好了,而她也从惊愕中回过神。
令人窒息的沉默弥漫在两人之间,慕容流月明白了他得到的答案必然和她所想的差不了多少,她想问,却又说不出口,就怕得到的答案比自己所想的还要糟。
在忐忑不安闲,她只想找些什么事来做,好转移心思,她觑见刚刚掉落在地上的茶杯碎片,立刻蹲下来捡拾。
她心不在焉的捡着,一个不小心被碎片刺伤了手指。
这次她终于感觉到刺痛了,看着手上沁出的血滴,却仿佛看到自已的心在淌血一般,一阵酸楚排山倒海的席卷而来,让她双眸立刻涌上一层水雾,不一会儿便化为一颗颗的泪水落了下来。
她止不住泪水,却又不想也不敢让唐之毅发现,她就这样蹲在地上紧捂着嘴,暗自饮泣,可那难以自抑的啜泣声,还是从她口中逸了出来,让兀自沉浸在心事里的唐之毅发现她的异常。
“你哭了?”唐之毅发现她哭了,他立时陷入自责当中,蹲下身将极力地压抑着哭声而双肩耸动不已的她抱在怀中。
慕容流月一偎入他温暖宽阔的胸膛时,再也无法控制地放声大哭,“毅……我们该怎么办?难道上天真的容不下我们吗……那祂为什么还要让我们相遇、相知、相恋呢?为什么……”她声泪俱下的控诉着上天的不公平。
唐之毅紧紧抱着哭得肝肠寸断的慕容流月,感觉自己的心正被撕裂着,可他无力阻止,无力抵抗,只能任由那痛不欲生的感觉折磨着自己。
何翠青还没进门便听到慕容流月的哭喊声,进门后便看见两人紧紧相拥着,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地一掬同情之泪。
片刻后,她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强打起精神地开口,“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她的话惊醒了沉浸在悲伤中的两人,也止住了慕容流月的哭声。
唐之毅喊了声“二娘”后,体贴地扶起心上人,慕容流月也赶紧敛了心神,想倒杯茶给不知为何而来的唐家二夫人。
何翠青一见她手上的布条,贴心地说:“月儿,你的手受伤,就别忙了。”
她迳自倒了杯茶,啜了一口茶后,说出她的来意,“之毅,你爹让我来叫你们两人到偏厅去,说要好好地和你们谈谈。”
唐之毅和慕容流月对望一眼,他略微用力地握了握她没受伤的手,欲给她勇气,同时也坚定自己的心。
察觉他们之间无主旨的情感交流、浓烈爱意,何翠青忍不住轻叹一声,“之毅,你们别灰心。二娘是过来人,想当年我要嫁你爹当二房时,也是引来很多风波,可我还不是一一熬了过来,只怕你们的爱禁不起考验,否则,没有什么力量可以让你们分开的。”
这一番话或许真的有镇定效果,小两口看起来轻松多了。
“之毅,撇开门户之见不谈,你和月儿真是一对璧人,难怪婉婉要我帮你们。这样好了,你爹那方面由我负责,二娘保证你爹很快便会点头答应,可是你娘那里,我就爱莫能助了。”
唐之毅一听她愿意帮忙,俊脸上顿时出现光彩,“二娘,你肯帮这个忙真是太好了,谢谢你。”他忙不迭地谢着,一旁的慕容流月亦是满脸感激之情。
“先别急着谢我,等事成后再好好谢我吧。”何翠青感染了小两口的喜悦,笑吟吟地说。
接着她话锋一转,说出她的忧虑。“不过,你娘那一关可不好过。虽然你爹可以用一家之主的威严逼她答应你们的婚事,但这并非上上之策,你若不能说服你娘,以后必然风波不断,尤其是月儿,她的日子必定会更难挨。所以,二娘希望你们要尽全力让你娘欣然答应你们的亲事,这样将来的日子才有幸福可言,也才能家和万事兴。”
唐之毅和慕容流月闻言,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二娘,真是谢谢你,要不是你,一时之间,我还真是六神无主呢,可经你一指点,满天乌云立时消散,可说是拨云见日。”
这一番恭维的话,说得何翠卖一脸得意的笑,“之毅,“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的道理你还不懂吗?更何况一旦栽进爱情里,再聪明的人都会聪明反被聪明误,这道理你应该有深刻的体会了吧?”
可不是吗?一向在商场上无往不利的他,竟曾让人世间的爱情给弄得神魂颠倒、进退失据。
“看来府里很快会再办一场喜事,这样就热闹多了。唉,婉婉一嫁人,府里登时冷清了不少。这人也真奇怪,她在的时候嫌她吵,可她一不在身边却又怀念她的吵,真是奇怪。”何翠胃口里嘀咕着,却能听出她对女儿的思念。
唐之毅和慕容流月又何尝不是呢?他们对唐婉婉也一样的思念。
此时若是唐婉婉还在唐家,凭她那鬼灵精的心思,说不定能想出什么好法子来解决眼前的困境,那他们的婚事也就不会困难重重了。
唉,其实不只他们怀念唐婉婉,只怕唐府里每一个受过她“好处”的人都对她怀念特别多啊。
第8章(1)
唐之毅牵着慕容流月,跟着何翠青往偏厅走去。
心里笃定后,唐之毅也轻松多了。
但是慕容流月就不同了。
虽然她心中已打定主意,无论情况如何困难,她都要勇往直前、绝不退却,可是真到了临上场时刻,一颗心还是七上八下的,让她紧张得浑身微微颤抖。
唐之毅感觉到了,他用着深情一瞥、紧紧一握,再一次给她勇气,而这份勇气也慢慢地安定她不安的心。
两人一踏进偏厅,向端坐在主座上的唐传生和王宝秀行礼。唐传生神情勉强地接受了,可王宝秀却没给慕容流月什么好脸色,还恶狠狠地瞪她一眼。
唐传生轻咳一声,开始盘问慕容流月的身世。
可一问三不知的她,引起他的不悦,“月儿,你这是有心隐瞒,还是在和我装聋作哑?哪有人连自己的父母是何来历都不清楚的?上次那支翡翠簪子看来价值不菲,既是你母亲的遗物,那你的家世应该不错才是啊。”
慕容流月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坚强、要冷静,有礼的回答,“老爷,月儿绝不是像老爷所说有心隐瞒或者是装聋作哑,我会对父母的过往一无所悉,真的是因为家父在我一出生后就过世了,母亲大概是怕触景伤情,所以从不对我提起他们的往事,这才造成我对自己的家世毫不知情。”
唐传生还想再追问,却瞥见何翠青求情的看着他,他一时心软地放弃追问下去。
他话锋一转地又问:“那你们母女以何维生?”
“回老爷,我和母亲一向以帮人洗衣服和做些针线活儿维生。”慕容流月挺直背脊回话。只要是以正当手段赚钱,她都不以为耻,甚至以此为傲。
但唐传生却轻叹地直摇头,虽然她不偷不抢、清清白白地过日子,可是面子问题一作祟,还是令他难以接受。
一直没开口的王宝秀,突地对着慕容流月说:“你过来。”
慕容流月愣了半晌,看着王宝秀眼底所透露出的恨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可是对方是唐府大夫人,是她的主子,更是她心上人的母亲,根本容不得她拒绝,就在她犹豫之时,耳边传来唐之毅的声音
“娘。”他忍不住出口想阻止。
王宝秀瞪了儿子一眼,不悦地说:“怎么,我这个唐家大夫人想仔细地看看一个奴婢都不行啊?”她暗示着慕容流月的身份,意欲使她难堪。
慕容流月见状,赶紧朝唐之毅使了个别再说了的眼色后,她一脸忐忑地走到王宝秀面前。
没想到,她甫站定,王宝秀便扬手甩了她一个耳光,毫无防备的她被打得跌倒在地、眼冒金星,耳中也听到了众人荐呼声。
“月儿!”唐之毅扑到她面前,心疼地看着她被那一巴掌打得脸颊红肿、嘴角还有血渍。
王宝秀指着慕容流月的鼻子破口大骂,“贱人!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早打听清楚了。你不知羞耻的抛头露面到我们家酒楼卖唱当歌女,图的是什么?还不就是想藉机勾引我儿子!哼,我真不知道是毅儿太笨还是你太厉害,一个年轻有为的人竟然会被你迷得神魂颠倒,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也就算了,没想到你这个卑贱的下人竟然在背后兴风作浪,怂恿毅儿娶你,害我们母子失和,你凭哪一点可以嫁给我儿子、进我唐家大门,你凭什么?”
这一番无中生有、颠倒是非的恶毒话语,犹如狂风横扫落叶般地重击着慕容流月,委屈、羞辱的泪水早已成串地落下,可是她紧咬着唇强忍心中痛楚,丝毫不顾嘴唇已被她咬得渗出血丝,要不是有唐之毅在一旁扶持着,恐怕她早就瘫倒在地、痛哭失声了。
唐之毅气急败坏地想找王宝秀理论,可是慕容流月摇摇头,用一记坚毅的眼神阻止他。
王宝秀见儿子对慕容流月一副无比心疼的模样,却对着她怒目而视,一个不甘心,便要上前想再教训她眼中的贱女人,可是唐之毅再也忍受不住地冲上前挡住她。
这个举动让王宾秀更加怒不可遏,气得要儿子让开,唐之毅哪里肯,母子俩随即吵成一团。
饱受惊吓的慕容流月已不支的瘫倒在地,开始放声大哭,而一旁的何翠青也加入劝解的行列,整个场面霎时陷入混乱当中,直到
“都给我住口!”唐传生一声怒吼马上震住众人,“你们这样吵吵闹闹成何体统,真是太不像话了。”
见儿子这么护着慕容流月,唐传生十分明白这件事很棘手。
慕容流月虽然出身不明,但打一开始见到她,他就觉得这个姑娘谈吐、气质均不俗,人也端庄娴淑,若摒除门户之见不说,倒也是个不错的对象,况且这事若僵持下去,恐怕他们真的会失去唯一的儿子,只是若真娶个歌女进门,这面子问题……一想到这里,唐传生便觉一个头两个大。
“好了,这件事今天就到此为止,你们统统下去,让我想想该怎么办才好。”他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众人离去。
见丈夫似乎有软化的迹象,王宝秀突地心生一计。
“等一下,老爷,我还有话说。”
“你还要说什么?”
“老爷,秋月笨手笨脚的,我想换个婢女,既然毅儿这么喜欢月儿,那就让月儿来服侍我好了,这样一来,或许我可以发现她的长处,我们也可以乘机培养感情。”
唐之毅马上反对,“娘,府中婢女那么多,你何必要月儿呢?你分明是在为难我和月儿嘛。”他太了解自己的母亲了,知道她一定心存不轨,月儿若去服侍她,岂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王宝秀一脸的不悦,“你怎这么说话?我只不过是帮你鉴定一下未来的妻子人品如何,更何况我想和未来的媳妇培养一下感情,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老爷,你说是不是啊?”
唐传生沉吟了一会儿,点点头说:“毅儿,你娘说的也不无道理,就照你娘说的做吧。”说完,他便离开了。
王宝秀脸上扬起胜利的笑容,只要她想办法让慕容流月知难而退,这事不就圆满解决了吗?
察觉唐之毅还想说什么,慕容流月开口阻止他,“毅,没关系,你忘了二夫人说的家和万事兴了吗?我想,这或许是上天给我们的机会,让我用自己的力量来说服大夫人,让她老人家可以欣然地祝福我们,这样不是很好吗?”她故作轻松地安抚着他,心里却也明白此去前途未卜、困难重重,但这是的机会,她要好好把握。
唐之毅并没有让她乐观的话给唬住,他可以感觉到她的恐惧与无助,但他也同时感觉到她小小身躯所散发出来的巨大坚毅力量,或许他该做的便是在她身边鼓励她、帮助她。
“月儿,无论如何,我要你明白,我时时刻刻都在支持你。只要你一觉得撑不下去,马上告诉我,我一定会让你回来我身边的,别忘了。”
唐之毅话还没说完,王宝秀已不悦地催促慕容流月跟她走,然后便转身离去。
两人手牵着手依依难舍,他们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凝视彼此的眼神里充满了爱和鼓励。
慕容流月依恋不舍地松开唐之毅的手,慢慢地踱步而去,可她却一步一回头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的容颜深深地刻在脑海里。
见佳人身影渐渐远去,唐之毅不禁起了一股冲动想将她带回来,但何翠青却叫住了他。
“之毅,让她去吧。别看她柔柔弱弱的,二娘相信,蕙质兰心的她一定能感动你娘,成全你们的,只要有你的支持和爱护,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已看不见慕容流月身影的唐之毅闻言,颓然地看着何翠青。
在何翠青说了一番要他振作起来的话后,唐之毅深吸口气,再度找回自信和勇气,去面对未来的挑战。
慕容流月跟在不发一语的王宝秀身后,脑中闪过千百种想法,她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无论王宝秀如何对待她,她都要战战竞竞地小心应对。
终于来到王宝秀所居住的宝华楼,一进门,婢女秋月已等在房里。
“夫人,你回来了。”她恭敬地喊着主子,已得知消息的她有点同情地觑了眼低垂着头的慕容流月。
王宝秀应都没应,只是神色不善的喊道:“月儿,你给我跪下。”她没让慕容流月有喘息的机会,立刻来个下马威。
慕容流月立时双腿一软地跪倒在地,满脸的惊慌失措,秋月看得更同情了。
第8章(2)
王宝秀满意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状似恐惧的慕容流月后,开口道:“秋月,从现在起,月儿就代替你来服侍我,你回下人房睡,月儿就睡这儿。”她所说的“这儿”,指的是她房间旁的一间给服侍她的婢女住的小房间,那小房间和宝华楼的外室相通,是为了半夜里主人有事时,可随时叫唤婢女来伺候。
秋月领命后,一刻也没多留的急急出去,一来她不敢有所延迟,二来她也亟欲远离暴风圈。
遣走秋月后,王宝秀声色俱厉地又说:“月儿,你给我好好地听清楚,你想进我唐家大门,那是不可能的事,识相点的,你就早早离开唐府,去诱拐别的男人,若你仍执迷不悟,硬要赖在这儿不走,可有你苦头吃的,到时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