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贼?!那是我——不是,哎呀,我得回去了。”她很难解释啦。
男人给了她一记白眼。她眼睛瞎了?“那些人还在找你!”
“他们不会对我不利的,因为——”她美丽的眸子露着思索之光,似乎找不到原因,半刻后突然一笑,“对了,因为我身上没金子了。”
“以为没法人赃俱获就没事?你未免太过天真。”闻言,他嗤之以鼻。
“但我真的要走了,再不走,我就真的有事了。”明天可是她的大喜之日,新娘子不见了,怎么得了?
“你想死!”他的语气冒着火气。
该死的!她的行为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多事的白痴,耗了一整夜跟着她团团转,还出手救她,但只有天知道,他从没这么爱管闲事过!可这女人不但不领情,还要自投罗网?!
第1章(2)
她听出他生气了,“听着,我知道你关心我,也真的很感谢你,但请你快逃了吧。”
“谁关心你?!我只是不知道你的身份,怀疑你潜入宫内会不会误伤我的好友,要问个清楚。再者,我为什么要逃?偷皇室金子的可不是我。”他大为恼火,厉言反驳。
对喔!但他怎么这么烦人?!“好,你不逃,但我得走了,可以吗?”
“该死的,他们走了吗?!”他咬牙迸射一问。
那些在树下移动的人影、脚步声,她是怎样?耳力不好,眼力也差,看不到听不到是吗?!他狠狠的瞪着她。
好凶喔!她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道:“相信我,我不会有事,而且没找到我,他们也回不去,还会倒大霉。”
“你是笨蛋啊?!要牺牲自己,免得他们被惩罚?”虽然生气得咬牙,但不得不承认,很少有人会像她这样替他人着想。
他愈说她愈迷糊了,只能道:“哎呀,总之,我不能跟你挂在树上一整夜,事情是我做的,我得自己承担。”她作势要往下爬。
他火冒三丈的将她揪了回来,吓得她差点大叫出声。
“又怎么了?”
他冒着火花的黑眸狠狠瞪着她那双无辜的眼,“你真的不了解?目前皇室中有两股势力,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夸张处理,像是你好了,愚蠢的混入宫内,即使你的目的再单纯,若是落到太子手上还好,可一旦落入四皇子手上,什么拷打逼供的事都可能发生,就算得把人剁成肉酱才能得到他要的东西,他也绝不会手软!”
呃,好近、好痒!她的耳朵几乎被他贴着低吼,直到此刻,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他整个人困在怀里,他强劲的手臂紧紧扣住她的腰,她被一股阳刚气息重重包围,搞得她的心跳莫名其妙加快起来。
“这个,男……男女好像授受不亲。”
朱定康瞪着她,简直快要疯了。现在是什么情况?她没想到自己也许会被大卸八块、剥皮抽筋,只想着男女有别?!
她可以感觉到男子炽烈的怒火,即使他的面貌一直被掩蔽在阴影下,但他口气里的关心与担心是那么明显。“这位公子,你真的是个好人,与我素昧平生却救了我,也不怕被我连累,但我真的得走了。”
朱定康抿紧了薄唇。他今晚肯定吃错药,才会如此多事!
但他会跟上来,说真的,还不是她矛盾的行径所引起的。她大费周章进宫偷取金子却远至偏僻山林来撒钱,而且她马上功夫差,他甚至断定她没有半点武功,但尽管面对惊险时刻,她那双直比日月星辰还要璀璨的美眸却不见半丝恐惧,太不寻常了。
树底下仍有侍卫急急寻找,朱定康这才意识到自己与她的脸颊有多么接近,她的鼻息吹佛在他脸上,带着淡淡的香气。
他扣住的身子相当柔软,她的细腰单掌可握,而压在他身上的浑圆极有分量,也因为如此贴近,他才意识到她相当娇小,可说是矮不隆冬——
虽然黑漆漆的,但不知怎的,她就是感觉到他视线灼灼的盯视在自己脸上,小脸儿莫名烧红,“你的武功很好,快走吧。”
“你说什么?”
“我不会有事的!谢谢你,我真的要叫人了——”
“你要叫人?”
“我在这里!”她真的叫了。
朱定康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当真大叫,泄露他们的藏身处。
该死的!那些侍卫里有熟面孔,他可不能让人认出他来。但她呢?!
“你快走!我来引开他们!”她突然又道。
就在他怔忪间,她竟然往下爬,还一个不小心,一边哀哀大叫得像颗圆球般摔落到树叶里,这下子,想不引人注意也难。
就见不远处,那些侍卫朝她急奔而来,她还在一手贴着胸喘大气,一手捂着臀,痛得无法站起身。
一个女子为了让他顺利脱困,竟然不惜牺牲自己?!
他真的太感动了,虽然自始至终都不关他的事……
她对他有义,他乃堂堂男子汉,又怎能对她无情?他很快的撕掉袍服下摆的一角,蒙面后,飞身而下,长臂一伸,扣住她的细腰,再度飞身走人。
“天啊,桑德公主被捉了!”
“惨了!没找到公主,我们怎么回宫?!提头去见荷妃娘娘吗?!”
侍卫们更慌了!
***
朱定康抱着桑德奔驰许久,而她是诧异到久久无法回神,直到他们进城。
“到这里应该安全了,你快走吧!”
她仍在呆愣中,过了半晌,才用力摇摇头,看着脸上多了块白巾蒙面的男人 ,“所以,你第二次救了我?”
这不是废话吗?他没看过这么笨的贼。“你都将生死置之度外,我又怎么可能做出自己逃走的事来。”
“我将生死——”她眨眨眼。误会很大耶,怎么办?可是母妃有交代,不准她在外头“抛头露面”,也不准她打着公主名号行善,所以一切的一切都得偷偷摸摸进行。
“快走吧。”朱定康定定瞧着她。沐浴在月光下的她,只有一双灿亮星眸令人惊艳,他不由得好奇面巾下的真面目。
此刻,桑德也怔怔盯着他。这是第一次,她清楚的看到他,英气的浓眉,那双深邃如海的黑眸中,有着她形容不出的复杂情绪,眉宇之间则有着刚毅之色,一袭绸缎黑袍托出他挺拔的身形,可以想象,拿掉蒙面布巾的他,该是一名俊逸男子。
不远处,隐隐传来马蹄声,也打断了此刻两人的互相凝视。
“我先走了,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她急急的要走,因为她一点也不想再被他救第三回,这样折腾下去,万一她到天亮仍回不了宫,事情可就大条了。
他蹙眉,竟然有股莫名的冲动想将她拉回来,问问她的名字……
突然,就见她紧急停下脚步,转身又跑到他面前,“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竟然心有灵犀?他诧异的瞪着她。
“说啊,很重要的。”
她一脸认真。等她撑过了试炼,回到天上,正式当神后,她得将他的名字写在善恶簿上,记两笔大功。
朱定康却有所顾忌,不能告知她自己的姓名,夜入太子宫殿,万一消息传开,或传进四皇子耳中,牵涉到的可不只是太子一人,还包括他的家人。
马蹄声愈来愈近了。“后会有期吧!”
他还是没说。他理应不该如此依依不舍,但一想到她曾义无反顾的要让自己脱险,如此有义气的女子,世间真的少见,不禁想多认识她一些。
既然他为善不欲人知,那她也不追问,再说她也不得不跑了,否则,今晚会有很多人倒大楣的。
朱定康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抿紧薄唇后,一个飞身凌掠,回到自己的府邸。
至于他努力援救的人,此刻,则是气喘吁吁的跑到宫门旁的树后躲起来,不一会儿,那些皇宫侍卫一到,她立即跑了出来,朝他们挥舞着手。
“公主,你没事吧?”
几个侍卫急忙下马背,趋前关切。
桑德连忙摇头,“我没事,赶快带我进去吧——”她很自动的踩上马镫,上了马背。
侍卫们抬头看她,“可是那个掳走公主的人,没发现公主的身份?”
“没有,他还误会你们对我不利——”她嫣然一笑,但笑意马上一收,“我们还是快进去吧,今晚肯定逃不了得挨顿骂。”
她出宫的消息,贴身丫头雀儿势必会照着她们先前套好的,去通报荷妃,而她应该在稍早前就跟侍卫回来的。
看到桑德公主脸上的忧心,几名陪她演戏的侍卫也替她感到不忍。
桑德公主可以说是全皇宫里最善良的人,其他的主子们全不可一世、仗势欺人,就这名主子把他们这些仆佣侍从当人看,嘘寒问暖,谁要有困难,她一定帮忙,但她的亲民作风却因此引来荷妃跟其他公主们的怒火,要她谨记自己的身份,别矮化自己,丢皇室的脸!
至于在街头露脸布施,更是有失皇家风范、削弱皇族尊贵,总之,没有高高在上,就是不对!
不得已,公主行善还得偷偷摸摸,千拜托万拜托的,希望他们让她顺利偷溜出宫,否则,明知合家庄火烧村,许多人风餐露宿、困苦无依,她有能力帮忙却不能出去,她会生自己的气。
虽然,公主原本是希望由他们拿她的金银珠宝帮助那些村民,但他们真的没有人敢挺身帮忙,就怕被其他皇室成员撞见,届时,肯定会被安了个盗窃之名,就算公主说出事情,依他们在皇宫里工作这么久的经验,为了杀鸡儆猴、为了遏止公主再做类似的事,他们的脑袋是绝对保不住的!
就在思绪百转间,他们一行人已经接近宫殿,准备挨骂了。
第2章(1)
果不其然,侍卫们簇拥着桑德走到回廊时,就见荷妃身边的老宫女已经绷着张脸在那等着他们。
“桑德公主,荷妃娘娘跟梦芸公主已经在您的寝宫等候多时。”
惨了!桑德头一低,在侍卫们的陪同下,回到位于侧殿的寝宫。
进屋第一眼,就见到面貌清秀的雀儿,神情仓皇,眼里含泪的跪在地上。
雍容华贵的荷妃及她美丽的姊姊梦芸则挺着腰杆坐在椅上。
“母妃、梦芸皇姊。”她连忙躬身喊人,一边不忘要将雀儿拉起来。
但宫女哪敢起身,急急摇头。
“你这是什么打扮?!”
荷妃保养得宜,虽年已四十,但风韵犹存,只是一开口就语带严厉,吓得桑德急急将脸上黑巾拿下来。
她看起来其实挺狼狈的,黑色劲装上沾了不少尘土,但光那张无辜又出尘脱俗的丽颜,就吸引住众人的目光,狼狈丝毫无损她的美丽。更令荷妃跟梦芸感到古怪不悦的是,在那场“死而复生的意外”后,十六岁的桑德脸上的光彩愈来愈亮,人也跟着益发漂亮起来。
桑德一脸无奈,只是喃喃低语,“母妃跟皇姊心知肚明。”
荷妃脸色丕变,语气尖锐的斥责,“心知肚明?!那你呢?你也该知道我们的想法,你为何还要那么做?!”
她咬着下唇,“因为桑德明日就要嫁人,却听到合家庄遭到火劫——”
“该死!你就是听不懂吗?!就因为你,让外头那些百姓以为我们跟你都是一样可以亲近的,竟放肆的碰我!就像那名愚蠢的乞丐居然碰我的衣服,就只为了跟我说一句‘桑德公主有副菩萨心肠’,喔,真是脏死了!”
一提到这事,桑德的小脸垂得更低了。事后,那名乞丐儿因冒渎母妃差断被侍卫砍断手,还是她得到消息赶至,向母妃下跪求情,没想到却引起母妃更大的怒火,在怒掴她一巴掌后,才愤然离去。
荷妃恨恨的瞪着她,从女儿不自觉抚着脸颊的动作,虽然也想起当天的情形。“总之,皇室与百姓本该有距离,行善的事,更不需要你这金枝玉叶多事。”
“我知道,所以这回我蒙了面,还在晚上才出宫,更是跑到山上做善事,不会有人知道我是公主,还有就算遇到了人,儿臣也绝口没提自己的身份。他们——一”她急急的看向那些侍卫,“他们也遵照您的懿旨,在寻找我的时候,绝口不喊我的名讳。”
那些侍卫们立刻用力点头。
但荷妃听了更火大,“他们为何会有我的旨意?”
“因为我被您掴了一巴掌后,就记取教训,扮成宫女或女扮男装出宫去帮助一些穷苦的人,可是您盯我盯得紧,下令不准我出宫,万一发现我不在宫内,就要他们出去找我……”
“好!很好,你没忘记我说的话。”荷妃频频说好,可是脸色好难看,还说得咬牙切齿,“那么,今晚你丢什么东西出去?”
“父皇送给我,要让我带去婆家的金子。”她很老实回答。
闻言,每个人都倒抽了口凉气,梦芸一脸难以置信,荷妃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那些金子属于皇室,上面会有官印,一看便知,你就是蒙面扮黑衣人有何意义?!”这是个蠢材!
先是一慌,但桑德随即放心一笑,“安心啦,母妃,他们只有一小盏油灯,外头又那么暗,他们看不清楚的。”
所以呢?她气到火到三丈,“到了白日呢?”不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桑德一脸恍然大悟,随即尴尬憨笑,“是呴,下回儿臣再改进好了。”
“下、下回?还有下回?!”她嘴角抽搐,差点没气到眼凸嘴斜。
“算了啦,母妃,明儿个桑德就嫁出去了,日后她的行为举止是她夫家要担心的,干我们啥事?”梦芸相貌艳丽,平日颇注意仪态,但此刻因为困极了,即使不雅,她仍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可犀利的明眸睨向那些侍卫,吓得他们立即低头。
女儿一提,荷妃怒气稍平,“也是,若不是怕明日皇室婚礼无法顺利进行,引来皇上的怒火,本宫才懒得理她。”
母女俩相偕起身,她连忙送客,“桑德送母妃,送皇姊。”
真是个惹人厌的小公主!桑德轻叹一声,师父给她的新身份实在很有挑战性。
见她们出去了,她可没忘记跪了一晚的雀儿,连忙把人扶起后,又对那些侍卫们歉然一笑,“连累你们一整晚,快回去休息吧。”
侍卫们点头欲走出去时,在门口顿了一下,互相交换一下目光后,其中一人被推派出去,大胆开口,“公主也累了一晚,请早早就寝。”
“谢谢你们,我会想念你们的。”
明日这么善良美丽的人儿就要出阁了,说没半点不舍是骗人的,更甭提宫中丑陋事太多,相较之下,她的存在显得难得,侍卫们恭恭敬敬的再给他们打从心里敬爱的公主行一个礼后,才纷纷退下。
“对不起,雀儿。”桑德真诚的握着她的手,美眸里尽是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