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他的那些亲兄弟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估计是怕他回去要家产才故意不回信的。以后她会注意,不让这头傻牛再和他们有什么来往,他有她就够了,她会真心对他好。
“你呢?你的家人为什么会……”全佑福问得很小心,生怕她会生气。
她只是沉沉叹口气,缓缓把家变道来。
“我爷爷是三朝元老,功高震主你知道吧?先皇死时,爷爷被赐‘仗龙柺’,这玉柺上可打昏君,下可打佞臣,爷爷脾气又耿直,屡次冲犯新皇,新皇不敢发作却怀恨在心,等我爷爷一病逝,他就挟恨找了个罪名抄我全家,我娘亲气急功心,一命呜呼,爹爹、叔伯和兄长们被关进大牢,几个婶婶和嫂子都被家人带了回去,家里的下人逃的逃、走的走,唯有我,被没籍为奴,发配边关。”
他只能握住她的手,给她安慰。
裴若衣挑唇一笑,面有讥色。“皇上昏庸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东北的鞑子也越来越强大,边关屡屡告急,况且伴君如伴虎,家人都劝过爷爷早早告老还乡,他老人家偏不听,没想到给家里带来这么大的灾祸。”
她叹口气,“我也看开了,多行不义必自毙,不需我报仇,天下也快要乱了,那个庸君自有他受惩的一天。”
“那我上次说带你上京的事?”
“先暂时搁着吧,等我们的生活稳定下来再说。”他劳累了这么久的身子要好好休养,等他们生活好些了,她一定会把家人的骨灰都迎回来,找一个风水好的地方厚葬。
“好,都听你的。”他还记得一件事,那个与她私会的翩翩公子,他好想问她那个人的事,可是他问不出口,他怕她会告诉他,她心里仍想着那个人,那他会嫉妒死、会发现。全佑福告诉自己,他只要能拥有她就够了,反正那是她以前的事,只要现在她是他的就够了,人毕竟不能太贪心,不是吗?
“还有,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他讨好地说道。
“真的?”她捏他鼻子,“真的这么听话啊?老婆说什么你就听什么?”
“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
这头笨牛,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算他聪明。裴若衣笑咪咪地赏了他一个吻。“我要你辞掉玉食堂和矿坑的工作,好好休息半个月。”
全佑福为难地皱皱眉头,刚要讲话,嘴巴就被老婆的青葱玉指点住。
“你敢反对,我就不嫁给你。”
没办法,老婆最重要,只能无奈妥协,“好吧,可是我们以后……”怎么过活啊?
“接下来,由我来想办法,你说过以后都会听我的,对吧?”
“嗯嗯嗯,都听老婆的。”他很受教地猛点头。
“那--”裴若衣猛地抱住他的大头,对着他的大嘴啾了很大一声,“我们成亲吧!”
原来衣衣说的办法就是这个?成亲快半个月的妻子,终于还是把那支金簪给典当了,确实是好大一笔钱,刚开始他是万分不舍,毕竟是自己珍藏了三年多的宝夕,但衣衣说了--
“活生生的人都是你的了,你还要看着簪子做什么?再说,我想把过去的一切都忘掉,只想好好跟你过日子,看着它,我会不开心。”
全佑福觉得老婆说的话很对,便点头允了。
成亲的第二天,小夫妻俩手牵着手去辞工,一切都很顺利,就是蘬大姑娘哭哭啼啼、纠纠缠缠的很难看,还有她那个爱挑刎又刻薄的娘也气得快发疯。
也对,那么老实能干、拿钱又少的工头走了,她怎么可能不气?!裴若衣坏心的想,气死活该!而矿坑那边由于是做一天算一天的钱,所以直接不去就可以了。
裴若衣半个月来,押着全佑福休息、休息、再休息,吃饭、吃饭、再吃饭,很快就把他又养得头好壮壮。
当然,因为没有下人,她样样都得自己来,做了十几年千金小姐,虽然听明,却没办法无师自通,很多家事都不懂要怎么做。她自己也很不服气,拚了小命地不要丈夫帮忙,第一次生火做饭,虽然没把厨房烧掉,但柴禾用掉两大捆,一张小脸被烟熏得黑漆漆,被丈夫笑是小花猫。
生气撒娇跺脚,全佑福还是笑个不停。但她做的那两盘乌漆抹黑、连自己都不太敢吞的东西被丈夫一张大嘴嗑了个精光。
晚上,男人帮她洗澡,替她按摩酸疼的腰背和肩膀,最后自然是滚到暖炕上缠绵了事。第二天,他知道她太是不太能适应他,逼着她躺在床上睡觉,她好羞也好开心他的体贴。
第8章(2)
下午,全佑福就带了位熟悉的大婶来。
“衣衣。”嗯,虽然这么叫还是有点害羞别扭,但她是他老婆,他很喜欢这样叫她,有一种很甜很宠溺的感觉。
她从棉被里探出睡得红咚咚的小脸。
“我带了张大嫂来,她是张大哥的媳妇,人很好的,你有什么就问她,她都会教你的。”他当然舍不得她吃苦,她嫁给他是要享福的,可她却为了省钱,辞掉月婶,甘心为他洗手做羹汤。
衣衣外表柔弱,性子却强得很,他拗不过她,只能最大限度地帮助她。
“还有,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他扶她坐起身,轻抚她可爱的红红脸蛋。
“什么事?”她打了个哈欠,舒服地靠坐在丈夫宽厚的怀抱里。
“我想把张家口所有布店里的白布都收来。”他语出惊人。
不过她却眼睛一亮,大叫道:“是不是那位蒙古的阿莽汉王爷要升天了?”
全佑福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我上次不是带月婶去找二来了吗?在那边听他们乱聊聊到的,那个时候只听说是病了,我当时就在想,这位王爷要是真的病故了,这丧事肯定要大办,白布、麻布少不得十来车。且从这张家口一出关,不过半天的路程就是漠上草原,拉了白布、麻布去卖,肯定能狠赚一笔。”
夫妻俩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完全想到了一块去。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位王爷也只听说是病得很重,死倒是还没死,但我想冒一下险,把城里的白布全收购了,而且现在就往草原上赶,抢一个先机。如果我们不动,等蒙古王爷真的死了,大家都一窝蜂地抢着去,我们赚的就少了。”
“我支持你,阿莽汉王爷我知道,是科尔沁部落最尊贵的老王爷,光科尔沁就有上千口的人,更别提它的那些盟部了。再说,现在朝廷在抵制东北的鞑子,很重视和蒙古的关系,说不定为了巴结蒙古,朝廷会下令附近几个城镇的百姓都要披麻戴孝。做生意就是要大胆,就算这一次我们搞砸了,我也会陪着你从头再来,我不怕吃苦。”
全佑福感动地握住妻子的小手,“衣衣,我、我好喜欢你。”
啊,没想到这头笨牛会直接把这种羞人的话嚷出来!裴若衣羞得两颊嫣红,心里欢喜,嘴巴却嗔道:“讨厌,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肉麻死了。”
他不管,把娇小的衣衣整个儿抱进怀里,贴着她脸颊嘟嚷,“我真的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
他这个大男人,竟然在对她撒娇呢!
裴若衣没辙。“好啦好啦,我知道啦,给你喜欢啦。”
两个人抱在一起,静静享受相依的温馨。
“你一个人成吗?要找个帮手吧?”
“张大哥愿意帮我,他也拿了些银子来入伙,我还找了铁头和小刘来帮忙押货,他们都是忠厚老实的汉子。”
“嗯,这几个人我都知道,是不错。”都是他上次驼队里的兄弟,她观察过,人都不错。
“我们的钱够吗?”他比较担心的是这个问题。
“放心。”她娇笑,点了点他的额头,“我跟你一起去买货,我怕你笨头笨脑的,人家要多少你就傻傻的给人家多少,一点都不精明。”
全佑福抱着老婆摇了摇,“我不是有你吗?钱也都在老婆手里,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
裴若衣听了,捂着嘴儿甜笑。
“我们不要只想着发财,如果失败了也不能气馁。还有,要是真的失败了,我也不准你背着我去没日没夜地干活。如果白布卖不掉,我就陪着你挑着担子,挨家挨户地卖。”事先做好失败的准备,到时候才不会被失败压垮。
他眼睛有些涩意,埋在她香颈边点了点头。
“如果成功了,我们就开一间布庄。”她也不是只把事情往坏的地方想。
“好,都听你的。”
有妻若此,夫复何求?
他全佑福真是三生有幸,祖辈积德才能拥有她,他已经满足了,就算她也许不是那么爱她,他也满足了。
小俩口在两天内,把全城布庄逛了个遍,很低调地把全城的白布收了个九成,接下来,全佑福和几个兄弟,开始把布装上租来的马车,又雇了几个车夫。一切都整顿好,就等待着第二天的出发。
两人过了难分难舍的一夜,第二天送人的时候,她更是好舍不得,顾不得当着众人的面,飞奔到他怀里,哭得很丢人。
他也舍不得,只能哄了又哄。
“我不在的时候,张大嫂会带着孩子过来陪你,怕你们只有女人和小孩在家,我把铁头的两头狼狗也牵过来了。平时,你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多请教张大嫂就是。”
“呜呜,我、我知道,你也要好好吃饭,不能累着身子,要是回来瘦了,我就不理你。”她哭得惨兮兮的。
“我知道。”他心疼的擦掉她眼角的泪珠。
“你不在的日子,我会好好学习家务,等你回来,我给你做最爱吃的羊肉汤,你一定要全部吃完。”
“嗯,只要是你做的,我都爱吃,我一定都吃完。”
铁头和小刘早就受不了地翻翻白眼走开了,就连跟张大嫂恩爱多年的张大哥也看不下去。
“咳咳,我说大牛,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该赶路了。”
张大嫂赶紧过来搀扶哭得梨花带泪的裴若衣,“好了好了,衣衣,你再哭你老公就走不了了。”
她忍住泪,终于肯放开丈夫的手。
全佑福刚转身,她就忍不住抽泣,实在管不住自己的脚,她奔前几步,从背后抱住他的熊腰,“为了我,你要平平安安的。”
他握了握她的手,沉声道:“我会的。”他仰头,逼回眼中的湿意。
这一刻,他真真正正地觉得,他爱她早逾生命,太过刻骨铭心,哪怕是片刻的分离,都让他痛入骨髓。
他的背影还在眼前,她却已经开始思念,她对自己发誓,这是他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分离,以后他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闲来无事,两个女人做着针线活,带着孩子在院子里晒太阳。
张大嫂的几个孩子在小院子里玩鸡毛毽子,最小的宝宝才几个月大,正在屋里的暖炕上呼呼大睡。裴若衣和张大嫂坐在小板凳上,一边聊天一边做女红。
“瞧你,眼睛红红的,晚上又偷偷哭了吧。”张大嫂笑着她。
裴若衣红着脸蛋不答,一边熟练地挥针走线,一边抬头看院子里玩得正开心的孩子们。
张大嫂会意,“什么时候你也给大牛兄弟生个白胖儿子?呵呵,说不定这会儿,肚子里就藏着一个呢。”
“张大嫂,你真是的。”她含羞抗议。
“你们那么恩爱,孩子早晚会有的,有什么好害羞的?你不知道啊,没孩子的时候,看别人家的孩子羡慕得很,真的等自己有了,又头疼得很,小孩子只有一点点的时候最可爱,越大越讨人嫌。”
“不会,我都喜欢。”裴若衣轻声辩驳。因为是大牛的孩子,她怎会不爱呢?
正在这时,门口被铁链栓着的黑色大狼狗低咆了几声,两人抬眼一瞧,原来是个卖油郎正在叫卖,这两条凶恶的大狗一叫,吓得卖油郎脚底抹油,夺路而逃。
“大牛讨厌死了,弄这两条吓死人的大狗看在门口,有时我都会怕呢。”裴若衣忍不住埋怨。
“大牛兄弟还不是疼你,怕有人骚扰你才向铁头借来这两条畜生。铁头给它们闻过我们的味道,不会咬我们的。”张大嫂一顿。“说到这,我倒想起一件事,我听我们那口子说了,大毛那个混帐东西欺负你,被大牛兄弟狠狠教训了两次?”
“两次?我只记得一次啊!就是那个人突然跑到我住的客栈,喝醉了酒又发酒疯,说话很难听,被大牛踢了一脚。”裴若衣有些不解。
“还有呢,听说在他们下榻的地方,大毛当着兄弟的面对你出言不逊,大牛兄弟很恼火,把他的手臂都拉脱臼了。”
裴若衣低吟,“这个我倒是不知道。”心里甜甜的,面上却不好表露。
“唉,大毛那兔崽子,什么人不好惹非要惹大牛兄弟,那家伙是个小流氓,杀人放火倒是不敢,尽做些卑鄙下流的讨厌事,你别放在心上,张家口的姑娘被他调戏欺负得多了,但大家都知道他有个弱点。”
“弱点?”她眼睛一亮,挨近张大嫂,“什么弱点?快告诉我。”
“他怕他娘,说怕也不对,就是又敬又怕又爱的那种,他缺点一箩筐,独独是个大孝子,熟悉的人他都不敢招惹,就怕人家去跟他娘告状。”
“呵呵,原来如此。”裴若衣笑得可开心了,“张大嫂,你认识他娘吗?”
“认识认识,她人挺好的。”
“什么时候带我也去瞧瞧她老人家。”
“好哇。”张大嫂满口答应。
那个恶心的臭男人,被她抓住弱点了吧?哼,下次他再敢对她放肆,她不必靠她的大牛,自己一个人就能解决!她会好好讨好那位大娘,让那个恶心的男人自动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原来啊,爱会让一个人变得勇敢又坚强。不过,想想那天自己和全佑福别离时的丢脸情景,裴若衣在心底重重叹了口气。不过--也会让一个人变得愚蠢又软弱就是了。
“他们走了这几天,也不见传来什么消息,我心里有点急呢。”张大嫂突然若有所思的说道。
裴若衣倒是不急,她安慰张大嫂。“没消息就是好消息,这种事,只要我们尽了人事,剩下的就要全看天意了。”
张大嫂在她的开导下,渐渐放下焦虑。
两个人开始聊裴若衣手中给全佑福做的新衣,在张大嫂的要求下,裴若衣开始教她刺绣,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过了一个惬意的午后。
裴若衣一大早才刚起身,头发只梳了一半,就被外面突然而起的喧天锣鼓声吓了一跳,她三两下就把头发绑好,疾步走到门口,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