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说的没错,那不重要,忘了就算了。”封言真低头望着偎在自己怀里的人儿,她原本的性情是这般娇憨可爱吗?这样很好,真的。
想到她刚刚说自己落水,他眉头微微蹙,是那次投水自尽吗?因为她失去记忆,所以岳父他们告诉她是不小心落水?
“现在身子可调养好了?”
“都好了,就留了个疤。”她拨开额前的刘海,抬起头来让他看,指了指伤疤处道:“就在这儿呢,看见了吗?娘亲说幸好能用头发盖住,嗯……爹爹信里没跟你说吗?大姊可说了,我留了疤,夫君会嫌弃我,把我休回家,可是又如果瞒着不讲,等夫君发现了,会觉得受到欺骗,狠狠揍我一顿,所以我叫爹爹在信里跟你说了。”
“不会嫌弃的。”封言真听了对她的庶姊很恼怒,那女人故意增加她的恐惧,若她还是那胆小的欧阳初茵,就是在逼死她啊!
“真的?”她笑弯了眉眼,看起来真的很可爱。
他忍不住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脸颊,果然一如想象中的柔嫩,手感很好。
“我脸上的疤可比你的严重多了。”他第一次对自己的破相的事产生忐忑和介怀,他不想吓到她,更不想她嫌弃他。
“哼!男人跟女人怎么可以相提并论呢。二哥哥可说了,男人身上的疤代表他的英勇事迹,身上没个疤的,就不算是男人。”这话确实是欧阳青槐说的,因为在他们眼中,她虽然变得很有主意,可依然是单纯娇憨的妹妹,尤其欧阳青槐认为她心理年龄只有八岁,所以才会用这种哄小孩似的话试图帮她洗脑。
只是她也不希望封言真因为他自己脸上的疤而产生阴影,那对两人的生活一点好处也没有,索性拿二哥哥的话来用一用。
第3章(2)
“你不怕?”他摸摸脸上的银色面具。
她歪着头,娇憨的直视他的面具,抬手碰了碰,立即感觉到环着自己的双臂僵了下。
“没见过,所以不知道怕不怕,不过你的面具做得很精致,很好看呢。”她笑说。
她没有矫情的说不怕,他心里还是满意的。不像以前某些女人,表现出情深义重的说不怕,却在看见的刹那尖叫不停,甚至吓得晕倒。
他想着那些女人的表情,有些闪神了,当他左脸颊感觉到凉意,回过神来时,便看见她手里拿着他脸上的银色面具。
他瞳孔一缩,紧张的望入她 的眼底,等着下一瞬便会出现的恐惧尖叫。
可是……没有。
她只是定定看着他隐藏在面具下那些凹凸不平、颜色不均的疤痕。
然后他看见她的眼眶微微红了,眼里泛起了一层水雾。
“初茵……”他的心紧紧一缩。
“这一定很疼的,对不对?”欧阳初茵不是矫情,她是真的心疼了。这伤疤不是刀疤、不是烧伤烫伤,像是在粗砾上反复磨着才留下的伤疤,那得多痛啊!
“不疼。”他声音变得低哑,有什么堵着喉咙。
从没有人问他疼不疼,因为当初父亲亡故,整个封家堡陷入一团混乱,而母亲柔弱、弟妹幼小,让当初年仅十六岁的他必须撑着伤体担起一家之主的重任。外有觊觎封家堡的敌人虎视眈眈地准备随时咬上一口,内有欺主的恶奴,内忧外患让他心力交瘁,也没有人在意过他到底痛不痛。
“骗人,我额头上这么小一个伤都让我好疼好疼,你怎么可能不疼。”她微噘着唇。
“我是男人。”他突然有想笑的冲动,却有梗着喉咙,鼻头发酸。“已经不疼了,真的。”
“嗯猛爷是,好了就不疼了,我也不疼了。”她说,决定今晚关于他伤疤的谈话到此结束。
低头把玩着手上的面具,她突然眼睛一亮,抬起头睁着大眼期待的望着他,“你这面具好好看,可不可以也帮我做一个?我要整个脸的,从这里到这里。”她比着从眉毛到鼻下的范围。“以后就可以戴上了。”
“为什么想戴面具?”他不解。
“二哥哥说我出门要把脸遮起来,不然会被人抓走……”她秀气的打了个呵欠,靠回他怀里又蹭了蹭。
她生得这般美丽清灵,确实容易引来觊觎,不过既然她已经是他封言真的妻子,他自会将她护在羽翼下,断不会让人亵渎了她。
“想睡了?”封言真低声地问。
“嗯,好累……”欧阳初茵低喃。“可以吗?”她问的是面具。
“好,我会命人帮你做一个。”不过是个面具,虽然材料名贵了些,不过他还不放在眼里。“让你陪嫁丫鬟进来伺候你梳洗吧。”
她点点头,离开他的怀抱,看他拿起面具重新戴上,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放弃,让四个婢女进来。
“我到隔壁梳洗。”他交代一声便离开新房,等到梳洗完,又听了暗卫报告一些事情后,回到新房时,他的新婚妻子已经睡了。
四婢颤抖的跪下请安,心里不停哀嚎:小姐啊,这是您的洞房花烛夜,您怎能就这样自个儿睡了呢!
“下去吧。”他向来不喜有人近身,所以一直没有贴身伺候的人。
四婢如蒙大赦,鱼贯退下,紫婉走在最后,反身将房门关上,轻轻的吁了口气。
堡主气势很惊人,可乎不像传言中的那么残暴冷酷,以折磨人为乐。虽然……虽然她们确实看到堡里的一些仆从,如传言中有的断手断脚,有的少了只眼睛或耳朵,都是身体残缺的,但她总觉得那不是堡主造成的。
房里,封言真默默的站在床边,看着已然熟睡的人儿。
他的妻子,可爱的、娇憨的、美丽的、单纯的、善良的,他的妻子。
岳父信上说,初茵的身体还没完全调养好,他知道岳父的意思,她还小,身体也不是很好,至少得再调养个两年,他不急,更何况原本就有近不了身的准备,他根本没打算马上圆房,甚至已经有做一对名义上的夫妻的觉悟。
现在这个样子,比他预想的好上太多太多,他已经很满足了。
站在床边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想到还有些公事未处理,他弯身轻柔的为她掖被子,抚了一下她的脸颊,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去书房。
他没有发现自己离开后,床上的人便睁开了眼睛,眼底一片清明,方才那娇憨可人的模样早已消失不见。
“仔细守着。”他对门外的四婢吩咐,径自离去。
四婢担忧的互望一眼,这新婚之夜,小姐自己先睡了,姑爷也没留在新房,这……这该怎么办啊?
封言真坐在书房里,视线盯着摊开的帐本,过了一个多时辰,帐本依然停留在同一页。
一直轻敲着桌面的食指停了下来,他轻轻抚上左脸的银色面具,眼神晦暗不明,添了几许复杂的情绪。
她是真的不怕他,是吧?甚至觉得疤痕是男人的英勇标志。
长久以来,银色面具已成为封家堡堡主的象征,不识得他面目的人,看见这半边的银色面具也知道他是封家堡堡主,之后便露出敬畏、恐惧的态度。
偏偏她却觉得面具好看,要他也帮她做一个。
一声低低的笑不自觉逸出口中,她真的……好可爱。
“叩叩。”两声敲门声响起,随即是封言昌的声音。“大哥,你在里面吧!”
封言真收拾好情绪,才起身开门。
“怎么来了?欧阳家来的人都安置好了?”欧阳家两兄弟欧阳青枫和欧阳青槐负责送嫁,会在封家堡待上几天,确认妹妹一切安好之后才返回。
“都安置好了,欧阳青枫和欧阳青槐在客院,一干送嫁护卫安置在仆院。”
“辛苦你了。”封言真转身回到书桌后。“有事进来说吧。”
放杂草跨进书房,反手将门关上。
“大哥,大嫂怎么样?”封言昌这“大嫂”两个字叫得有点别扭,才不到十六岁的小丫头,连妹妹年纪都比她大。
“为什么这么问?”封言真疑惑。
“我听欧阳青槐说,大嫂因为不小心落水受伤失忆,不记得八岁以后的事,所以个性已经恢复成小时候的样子,本来我不太相信,可他们说得很肯定,我是半信半疑,不过现在看来并不可信。”
“是真的。”封言真垂下眼,淡漠地说。
“咦?是吗?那为什么大哥你会在书房?”封言昌讶异的问。
“言昌,你如果太闲的话,庆祥行那批货就交给你去处理好了。”敢问大哥的房内事,他胆子不小啊!
“我不闲,我忙得很,拜托,大哥,我手上已经有十二家商行几十批货物要处理,庆祥行这批货还是留给其他管事们吧!”封言昌脸色大变2,十二家商行听起来不过尔尔,但是这十二家商行在全国可是有不少分行呢!
“是吗?”封言真挑眉。
“当然。”封言昌重重的点头。总觉得大哥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却一时之间又看不出来哪里不一样,让他心中有满满的好奇啊。
“可我怎么看不出来你很忙?有闲工夫问东问西,看来还是游刃有余,我想再加几家商行应该没问题。”
“啊!大哥……”封言昌垮着脸,哀怨地望着兄长。真是的,不过就是关心一下,就知道欺负他。
封言真见状失笑,视线飘向新房的方向,眼底泛起一股温柔,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望向关心看着他的弟弟。
“言昌,事情调查得怎样?”他转移话题,和初茵之间的事,没有必要让第三人知道,他甚至想将她藏起来,只有自己能看见她的风情。
封言昌闻言,脸色变得凝重。
“大哥推断得没错,那年截杀你和爹的人,其中之一确实是郭胜隆,青华门二长老的大弟子,另外两个目前我还没查到,但是我想和青华门脱不了关系。”
“嗯,郭胜隆目前人在何处?”
“襄城。”
封言真食指轻轻敲着桌面,思考着。
“如果给你影卫二十,你有把握将郭胜隆生擒吗?”
“郭胜隆狡猾又诡计多端,武功也不弱,夺命简单些,生擒的话,要看伤不伤得了?”封言昌询问。
“别死了就行。”封言真冷酷一笑。
“行,没问题,不过为何要生擒?直接杀了不是干脆。”
“另外两个人还得从他口中挖出来。”
“喔!也对。”封言昌恍然大悟。
“等欧阳家的人离开之后,你马上带着人出发。”
“我知道了。”封言昌点头。
之后兄弟俩讨论了一些细节,又重新分析受伤的线索,在三更时分结束讨论。
封言昌离开后,封言真又在书房坐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起身离开书房,走向新房。
房里烛火已灭,不过黑暗无碍他的视线,经过外间,点了守夜的婢女睡穴,走进内室,他来到床边,撩开帷帐。
对她最后的印象,是她被救醒后,小小的身子哆嗦着,全然不顾身上的伤,整个人拼命的往角落躲,蜷缩着不断尖叫哭泣,什么人也接近不了她。
他原打算每年拨出一些时间过去探望她,就算不能陪在她身边也无妨,却没想到那年回程途中会遇到截杀,最后父亲伤重不治,他受了重伤,半张脸也被对方刻意的毁了。
“这么一张鬼脸,也亏得你不害怕。”他几近无声的低喃,眼底的温柔几乎满溢,有些痴痴的看着她的睡颜,就这么静静的望着她,直到天将亮,他才回过神。
他回身脱下外衣,轻手轻脚的上床在她身边躺下,侧身面对着她,好一会儿才倾身在她额上印下一个轻吻,将她揽进怀里,长长的吁了口气,闭上眼睛睡下。
第4章(1)
好暖……
意识初醒,尚有些迷糊,欧阳初茵第一感觉就是暖和。
成为“欧阳初茵”后,应该是体质的问题,这个身体太过虚弱,让她变得有些怕冷,尤其是晚上睡觉时,总觉得被子都盖不暖,就连盛夏的夜里,别人热得恨不得打赤膊睡觉,她却至少还要盖上薄被才行,曾经爹娘和哥哥们还担心她要怎么度过北方的冬天呢。
她眷恋地更往热源靠,有多久不曾在睡着的时候感觉到这种暖和呢?
“醒了?”低沉且带点沙哑的声音在她上方低低的响起。
她有些迷糊的睁开眼,微撑起身子,抬起头来,惺忪的睡眼对上一双深邃的眸。
“唔……没……”她口齿不清的应道,迷迷糊糊的想着,原来是他喔!
用脸颊蹭了蹭那暖暖的胸膛,伴随着扑通扑通,节奏稳定的声响,意识又逐渐模糊,她没多久又睡着了。
封言真失笑地望着趴在他身上再次熟睡的人儿,将她的动作从头到尾看得清清楚楚,没想到尚未清醒的她竟是这么可爱,让他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再也不分开。
看了看时辰,他大概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虽然时间不长,却让他非常震惊,因为他竟是真的睡觉了。
他本就不喜人近身,平时还好,可睡觉的时候,警戒心反而更强烈,连亲弟弟封言昌或者是好友徐浩和尚国纬在身边,都没办法让他放下戒心真正睡着。
又看了欧阳初茵一会儿,他小心翼翼的将人安置好,才翻身下床。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譬如招待尚在封家堡的两位大舅子。
门外,四婢早已经守在外头,看见他从房里出来皆是一惊,紫婉、紫妍、紫嫣不约而同的望向昨晚负责守夜的紫娥,眼底询问的意味很是明显,然而从紫娥同样吃惊的表情,她们已经得到答案——她也不知道。
四婢心里同时哀嚎,姑爷是什么时候回房的,她们怎么都不知道啊!失职,真是太失职了!
“让夫人多睡一会儿,别吵醒她,往常在欧阳府里怎么做,在这里就怎么做,不必顾忌什么。”封言真吩咐,在封家堡他最大,她一无公婆,二无其他长辈,他可以放任她随心所欲,只要她过得开心就好。
“是,堡主。”四婢恭敬的回答,心里瞬间乐开了花,这是不是代表姑爷很重视、很疼她们主子啊?虽然说从他冷冰冰的脸上,她们什么都看不出来,但总觉得似乎是这样。
“孝勤,欧阳家两位少爷现在在哪里?”一出院门,看见守在院门口的侍从,封言真脚步没停,边走边开口询问。
“回堡主,欧阳家两位少爷在前院书房等您。”孝勤立即跟上主子,恭敬的回话。
“用过早膳了吗?”
“已经用过了,两位少爷还在堡的四周逛了一圈,一刻钟前才到书房,交代小的告知堡主一声,他们有话要和堡主谈。”孝勤回道。
孝勤指的书房,是封言真在前院用来接待有交情的客人以及处理一般公事的地方,至于昨晚他待的书房,是内院的私人书房,一些隐密的事情都在那里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