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证据搜集得齐齐的,不但直指顾德,还暗指大皇子有一手,这回皇上连斥责也不斥责了,直接将顾德打了天牢,命大皇子禁足思过。
一场风暴在楚元辰的暗中主导下揭开了序幕,又以顾德被抄家画上完美的句点。
大皇子虽然没有受到什么责罚,但一时之间大皇子的党羽人人自危,生怕一不小心便栽了大跟头,可三皇子却因为这事难得的得了皇上的青睐,不但被任命监理顾德贪渎一案,还连连被皇上夸赞了好几回,一时之间朝廷的风向朝着原毫无胜算的三皇子。
虽然只是一点,但足以教楚元辰心满意足,虽说他秘密入京,不可以大摇大摆的岀现在大街的酒楼之中,可谁教了无的本领不错,早已将这间客栈变成了王府的产业,还兼之经营成了探听情报的所在,所以他让人将马车直接驶进客栈的后门,再到了三楼的议事厅,竟当真没有遇着一人。
坐在窗边,他饶富兴致地瞧着那些官兵不断的进出顾德的家,抬出一箱又一箱的金钱财宝,几乎闪花了众人的眼。
想着大皇子党的人最近的气急败坏,楚元辰不由得乐上心头,突然间他的笑容顿住,想到了这回能如此顺利,到底还要归功于沐家姑娘才是。
若非她直言告知,谁又能想到沐二爷竟会把这般重要的东西放在祠堂大厅挂着的一幅普通山水画之后呢?
正常人都会将这种东西藏在书房里头的暗室或暗格之中吧,毕竟书房总是有着小厮把守,偏偏那沐二爷就是一个异想天开的。
他会夜探沐家,不过是因为发现沐二爷和大皇子手下的官员过从甚密,深入探查之后才知道,原来沐二爷因为无子的沐贵妃和大皇子在宫中联手,早已成了大皇子伸向朝臣的一只黑手。
虽然夜探的过程惊险,但好歹真让他找到了些证据,正是沐二爷为大皇子办事之后,留下来自保的。
若非沐修尘指点,他能不能找着那些东西只怕难说,为此,他倒真心对那个怪怪的沐修尘有着深深的感谢。
就凭那与众不同的一身匪气,便对了他的胃口,更何况她总是神奇地能够猜着他缺着或想着什么东西,那种仿佛对他很熟悉的感觉也让他饶富兴致,不过他并不急,因为他知道总有一天他能够弄清楚一切。
话说回来,今日刚好是沐家送妆的日子,偏偏也遇着了顾德抄家的日子,一边是沐家送妆人龙的唢呐鼓锣和爆竹声音此起彼落,另一边则是顾家那哀哀求、哭天抢地的悲泣声不绝于耳,两件热闹的事一撞,登时让京城的大街上热闹非凡。
想来这是沐家为了暗暗报复他在那六十六抬的聘礼中装了很多看起来好,但其实大多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听蒋又连说沐家二夫人一瞧见那聘礼的礼单和东西,脸色就扛不住地了下来,若不是沐老夫人在边上嚷着,只怕二夫人当场就能撕了那礼单。
可偏偏这婚是圣上赐的,沐家人再有胆子也不敢悔婚,而且女方的妆单子也早就交给了礼部的老尚书,就算想要在嫁妆上偷斤减两也是不能。
这两日,沐家大姑娘在沐家的日子只怕不好过吧!
虽然她总是一副什么世俗礼教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样,应该也不会在乎沐家的刁难,可是……
心中地飘过一个念头,她为他做了那么多,他为何就不能为她长长脸,替她向沐家出一口气?
不如马上行动,楚元辰想也没想的扬声喊道:「了无,立刻给我滚出来!」
话声才落,也不知道了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总之,他已经躬身立在楚元辰的面前。「王爷!」
「你立即去庄子上把我的剑弦给弄进京来。」
本是偷偷进京,楚元辰将那匹同他一样张扬的西域宝马给藏在庄子里,免得一眼就教人认了出来。
「这……」了无的心里顿时涌上了很不好的预感。
事情不是都办完了吗?他们已经打点好了一切,只待今夜便要骏马疾驰回西北边塞去,一旦沐家发嫁,他们就得在西北的王府里头拜堂成亲,若是现在他家主子突然出现在京城,那不摆明了他擅离边关吗?驻守边关无诏得回京,否则便是杀头的死罪,主子就算任性,也该有个边吧!
了无的眉头皱得死紧,满脑子想着该怎么劝自家这任性的主子改变心意,可话方到舌尖还没出口,雅间的门便被人推开来,只见那镇国公三少爷蒋又连潇洒地摇着扇子走了进来。
「倒瞧不出你竟对这桩婚事这般上心,想来那沐家大姑娘到底有着与众不同之处,可就算再不同,这个时候也不该这般冲动吧。」蒋又连的言语之中透着毫不遮掩的不赞同。
他是京城贵胄之后,自然比楚元辰更加了解皇上,当今圣上生性多疑,厌恶任何不在他掌握之中的人事物,如今三皇子夺嫡刚刚稍现曙光,又怎能因为楚元辰的任性再添变数呢?
「正该是任性的时候。」楚元辰的语气很轻浮,态度却很坚定。
他自然了解蒋又连在顾虑什么,但他却没有丝毫的担心,对他来说,任何事都是计算之下的结果,况且他早在叫唤了无的同时,就想好了周全的计策。
那样的坚定,让了无和蒋又连看了都感到头皮发麻。
楚元辰不怎么在乎地摇了摇头,他本不是冲动之人,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并非一时冲动,一个完美而听话的臣子并非最能让那九五之尊放心,而一个有弱点而任性的武将,却是能够为皇上所接受的。
因为掌着兵权,太过完美的形象很容易功高震主,而他的恣意妄为,自也是算计出来的形象,当然这也要感谢老王妃因为私心而推波助澜。
「你确定要这样剑走偏锋吗?我一直以为女人对你来说丁点也不重要,如今你却告诉我你宁愿冒着让皇上生疑的风险,也要去沐家迎亲?」
「寻常的女人当然不重要,但……」话说了一半,楚元辰就住了口,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女人对他来说真的不重要,就算是他的元配离世的时候,他也不曾动容,他从来不觉得那些女人对他是有意义的,他可以接受她们存在在自己的周遭,顶着王妃的名头,可是他对她们却从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在乎。
他也不觉得此刻的自己在乎沐修尘分毫,只是他真的很难相信,天底竟然有一个女人会用那么轻快及隐隐带着雀跃的语气说着乐意嫁给他的话,毕竟他不但曾经死过一任妻子,还有着残酷狼藉的名声,再加上以前的他或许还有张好皮相可以骗骗女人的芳心,可如今那一道长长的疤不吓到人就已经不错了,哪里还有可能会有女人对他倾心。
她却总是有意无意散发出一种对他知之甚详的态度,而她也仿佛真的知道他要的是什么,甚至对于要嫁给他这件事是雀跃的,压根不怕他。
从初初的那几张价值颇为可观的银票子,到后来她引领着他在那最不可能的地方找到了他所需要的证据,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每一回都让他感觉到迷惑,每一个面相的她,都勾着他想要去探究。
更何况,她也算是帮了他不小的忙,做人要懂得有来有往,他从来便对沐家那种假清高的模样看不上眼,能将一个姑娘藏了七、八年不让人知道,而且那还是个嫡长女,这样的人家能是什么好人家。
所以他得去为她长长脸,好教沐家知道,从今而后,沐修尘是他的王妃,除了他,旁人轻易欺负不得。
「但是什么?」蒋又连久等不到管案,好奇的追问。「这个沐修尘有点儿意思,所以本王爷乐意去为她做个脸,不行吗?」
「还说没上心。」蒋又连轻嗤了一二声,心知楚元辰的确不是那种行事没有算计的人,既然他胸有成竹,他也懒得再多劝,反正砸不了事,就算真砸了,该要跳脚的也是三皇子,而不是他。
见蒋又连如此上道,楚元辰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目光又落在还杵在一旁的了无,交代道:「了无,我看你也别去牵马了,没得委屈了我的剑弦,派个人找匹骏的马,从现在开始不停的绕着京城周围跑,便连今夜也不能让马儿休息,得跑到只剩下半口气,明晨再交给我。」
既然是兴之所至的跑马进京,自然不能骑着一匹精神抖擞的马吧,所以这个伟大的任务自然是要交给了无了。
尽管心里有着无数的疑问,可到底不敢拂了楚元辰的命令,了无只好认命的一步三回头的下去安排。
「果真,还未被女色所迷,挺好的!」蒋又连的反应则与了无大不同,赞赏之情溢于言表。
这样的法子也能想得出来,真不愧是楚元辰。
原本冷清、无人闻问的芳菲院,随着沐修尘发嫁的日子愈发近了,终于有了些人气。
虽说沐修尘依旧是沐家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但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尤其这是皇上金口赐的婚,沐家众人就算有天大的胆,也不敢公然跟皇上叫板,所以该有的礼俗皆不能免。
早上,方氏将六十六抬满满当兰的嫁妆给送出了,抬去穆王府在京城的别院,但她心里恨得几乎要咬碎了一口牙。
要不是沐老大人发了话,沐修尘的嫁妆要与沐婉娟齐平抬数,而为了皇家的脸面,那六十六抬的嫁妆还不能是滥竽充数的。
即使明知沐老大人的算盘拨得响亮,打从圣旨下来后,沐考夫人就秘密派人前往西北的穆王府与老王妃接触,一同谋算,老王妃也亲口答应,只等沐修尘被穆王给折腾死了,那些嫁妆终究还是会回到沐家。
可饶是如此,方氏还是觉得肉疼啊,要知道那些嫁妆好些是她替婉娟攒的,有的更是再多银两也买不着的,可就这么生生的被扛去了那种荒烟蔓草的地方,更别说那穆王府抬过来的聘礼,那可是虚得不能再虚了,全都是些大而无用、只是摆着好看的东西,压根就不值钱。
这一来二往的差距怎能不教方氏气得眼前起了一阵阵的黑,若不是一再告诉自己,不过就是过过手而已,她哪里还能挤出半丝的笑容。
嫁妆抬走了,这事也还没完,她匆匆来到女儿住的慕水斋,准备催着女儿去陪陪沐修尘,本以为以女儿的心高气傲,只怕还得她三催四请才肯去,谁知道她才进了慕水斋,就见女儿在丫鬟们的族拥下准备出门。
「娘亲!」沐婉娟朝着娘亲一福,这才说道:「娘亲,天色已不早了,我得去芳菲院陪陪姊姊。」
方氏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诧没有逃过沐婉娟的利眼,她不等娘亲开口询问,便弯唇而笑,有些不怀好意的说道:「姊姊一向胆子小,我可得好好去陪她说说话,要不然她明儿个要是吓破了胆,那丢的可是咱们家的脸。」
方氏一听就懂了女儿的言下之意,抬手轻点着女儿那光洁饱满的额际,交代道:「可别太调皮,若是真吓得她上不了花轿,难不成你代她上吗?」
闻言,沐婉娟立即不悦的皱起眉头,她可是花了大心思才让沐修尘代嫁的,便连原本属于她的嫁妆都少了许多,怎可能由得沐修尘不嫁!她只不过是心中聚着一股恶气,这才想要去找沐修尘出出气。
见母亲殷殷叮咛,她也只得按捺下心头的不耐烦,低应一声知道了,便领着丫鬟往芳菲院去了。
第5章(2)
进了芳菲院,便见原破败不堪的院子被修整得焕然一新,沐婉娟心头再次涌起了一阵不悦。
这还真是托了她的福啊,否则就凭沐修尘那种出身尘埃的身分,又怎么配得上这些东西呢?
撇了撇嘴,沐婉娟在脸上勾岀了一抹笑,正要抬脚进屋时,外头忽然电闪雷鸣,随即落下的豆大雨珠将檐下的花都打碎了。
被那闷雷给吓白了一张脸,沐婉娟心情更是不佳,笑容险险就要不起来,当她见到沐修尘那平静得仿佛不像明日要出嫁的人似的,她的心情便更坏了,心头恶意一起,突然又能勾起亲热的笑,朝着沐修尘迎了过去。
「姊姊,你明儿个便要岀嫁,妹妺特地来陪你聊聊,知道你害怕,想到那穆王的名声,妹妹也是替你担心呢!」她说着说着,眼眶竟真的红了,好像与沐修尘有多姊妺情深似的。
可若论作戏,沐修尘这阵子的功力自然也是大有长进,她连忙跟着说道:「妹妹这是怎么了,快别这样,你这模样让我瞧着也是心疼,我的眼泪倒也让你招来。」
「这不是心疼姊姊吗?想到姊姊明日发榢,孤身一个人嫁到这么远的地方,若穆王是个好的,便也就罢了,可偏偏他先前折腾死了一个,还留了个嫡长女,妹妹这是怕咱们两姊妹这一别,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相见的一日。」
这番话沐修尘自不是头一回听了,但听入耳中却是两相心情,前世她听了这话,只觉得字字刺心,让原本怯懦的她更加忐忑不安,如今再听,却能听出了沐婉娟那隐藏在话里的恶意,面上她从善如流的流露出惊惧不已的神色,可是心里却波澜不兴,丝毫没有被她的话语给影响。
「不过,姊姊也别害怕,怎么说我爹也是朝中的四品官,平素也有清流之名,再加上们祖父为皇朝立下的功,若是你在西北的日子当真不好过,只消让人捎信回来,你可记得,你也是有娘家的人,咱们说什么也不会放任你不管的。」
沐修尘微微额首,并没有多说什么。
但沐婉娟没有瞧着沐修尘露出吓得发抖的模样,不肯干休,便又再道:「王爷虽然性子残暴,下手又没个轻重,你平素便多陪些小心,尽量不要拂逆他就是了,还有,那嫡长女你可记得,千万别真当自己是她的娘,总是隔层肚皮的,可别掏心掏肺的养出个白眼狼,知道吗?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可以了。」
「听了妹妹一席话……那穆王府当真是吃人之地,妹妹待姊姊一向亲厚,不如妹妹帮帮我,我不愿嫁了……呜呜呜……你帮我去跟老夫人说说,别让我嫁去那么远的地方……」说着说着,豆大的泪珠儿就落了下来,沐修尘哭得哀切,好不伤心。
沐婉娟原本心下正是得意,可再听到她的话,吓得整个人一抖,立刻尖锐地说道:「西北那么荒僻的地方,还是个破了相的王爷,倒也不知哪一日就战死在边关,老夫人怎么可能同意让我嫁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