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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商出任务(上):犀利弃妃  第15页    作者:千寻

  黎慕华拍拍她的肩,她抬头,望见婆婆的关切之情。

  环腰抱住她,幸好啊,幸好有婆婆在,否则她怎能度过这些煎熬,幸好她总是鼓吹自己相信苍天,幸好婆婆永远在自己身边扶持,手臂施了力气,她紧紧抱住婆婆。

  「谢谢,谢谢你。」黎慕华轻笑,她不知道这种抱法会引起他多少反应,男人是禁不得刺激的啊,即使他现在的身躯是女的——他有点明白了,为什么有人会在同性身上感觉心悸——他推开茵雅,因为再不推开,下一步,他可能把她扑倒在床上。

  仓卒间,他在纸上写下:「你对谨言说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托她带两句夫妻间的私话。」她随口谵婆婆,不想让她担心。

  「那么,不再担心了吧?」

  「嗯,总算来了消息,让人放松心情的好消息。婆婆,你先下去休息吧,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黎慕华皱眉头,不是说不让他一步都别离开,才知道坜熙没事,就想赶人?

  念头一转,他失笑,什么跟什么啊,他竟然在吃这种飞醋?疯了他。举笔,他写:「你也好好休息,明天,怕又有人要烦得你睡不着了。」他指指小妾们同属的院落,陆茵雅笑开。

  「是啊,我们都要好好睡一觉,才有力气应付她们。」目送婆婆离去,她的笑脸收聚,长长地叹口气,只觉得头痛欲裂。

  她揉揉酸涩双眼,走到床边,躺在枕头上,坜熙的味道若有若无地从枕间传来——那是坜熙的气息呵,已经那么久、那么久的离弃,她还是没将他的味道遗忘,说放手、说看开,说不再想、不再爱,她说过的一大堆话,直到今日方才明白,那不过是她对自己的欺骗。

  可她骗得了自己的口、骗得了自己的行动,却骗不了自己的心。

  爱他,始终没变过。

  从童时初遇,宫里太监欺负坜熙、阅熙,她还那么小,小到旁人还看不在眼里,就敢挡在坜熙身前指着太监鼻子,大骂对方狗奴才,竟敢欺凌主子。

  她一跺脚,气势十足地硬要太监报上名来,说要到皇上面前告御状。

  太监被她吓到了,夹着尾巴狼狈的跑走。

  她是什么身分呐,那时爹爹还不是丞相呢,她竟然一手拉起一个,说:「别怕,往后有人欺负你们,你们就这样大声吼他,人,都是怕坏人的。」坜熙笑了,那是他第一次对她笑,当时,他眉梢还没有那道伤疤。

  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话太有影响力,坜熙真的渐渐变成「坏人」,他不再对人温言和善,他随时随地摆出一张坏人脸,慢慢地,欺他的人越来越少。

  坜熙开始带兵打仗,每打一回胜仗,身上添入一回新疤,他便越受皇上重视,他领兵外出,宫里留下孤伶伶的阅熙,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责任感,分明阅熙年纪比她长,她却认定阅熙得受自己保护。

  那回她被推入水里,以为远在战场的坜熙竟像英雄似地出现,他跃入水中救她,当她浮出水面,第一口吸进肺里的气,满满地、满满地全是他的气味,从那个时候起,她便深深地、深深地将他烙在心底了吧?

  她是那么地自私自利,为周全自己的爱情,让务熙受伤害,是楠楠,一个自己深恶痛绝的女子安慰了他。

  多么奇妙的关联呵,她伤务熙、楠楠伤她,世间事都是用这种方式取得一个平衡吗?

  她不只一次想过,倘若当时她嫁的是务熙,是不是就能成全坜熙和楠楠;假使她不在楠楠离府时使手段,让坜熙晚儇熙一步,是不是坜熙不会像今日这样,对她深恶痛绝?

  可惜,世间物样样有,独缺一味后悔药,即便她对自己的行径后悔不已,也无法倒转时光,回到过去修正错误,她只能放任自己和坜熙,一步一步渐行渐远——恨她吗?他始终是恨自己的吧!是悲哀、还是凄然?她深爱的男人,竟然痛恨她。

  坜熙,这两字像一道被深深划破的伤口,不论何时何地、不论她做什么,总是会在不经意间碰触到,然后,痛彻心肺。

  重来一次吧,倘若上天垂怜,请让他们重新来过,那么她将试着不嫉妒、不怨恨,她将试着喜欢楠楠,喜欢他生命中喜欢的每一个女子。

  她愿意同人分享丈夫,即便只能分得一点点,她也愿意,愿意在角落里,看着他与别的女人——幸福——至少这样,他们之中有一个人,生命中不留遗憾。

  她深吸气,抽紧的心慢慢松开。

  自己对谨言交代的话,不断在脑中萦回,见了皇上,她该说什么?

  走下床回到桌边,她拿起笔,学习婆婆,布题、分析、解题,解过一回不满意,再重新布题、重新分析、重新解题——就这样,她折腾整整一夜,待她缓缓抬起头,才发觉天色不知在何时已经大亮,她唤下人进屋帮忙打理自己,换上一袭简单的月牙白长衫,发髻上只点缀几颗珍珠,婢女还想插上一柄发簪,她摇摇头,让人退下去。

  她在等,第一天,没消息。第二天,她又换上一袭白衣,继续坐在屋里等,她像没事人一般,交代总管府里琐事、和婆婆说话、排解小妾间的问题,然后——「王妃。」总管惊慌的声音传来。

  她一震,终于来了吗?

  总管咽下口水,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回话:「王妃,宫里来了公公,宣王妃即刻进宫。」说不出是害怕还是轻松,直到此时,这几日绷着的情绪,才算找到宣泄出口。

  她平静地接下旨,又安静地随着公公走出大门、上马车。

  回首看满屋子下人、仆婢、小妾,一个个都是大祸临头的表情,看得她忍不住想笑。傻呵,惊慌有什么用?害怕能顶什么?是福不是祸,是祸又岂能躲得过?

  婆婆在她走出大门那刻,冲了上来,她的衣服头发有些凌乱,想来是方才睡下、又被扰醒,婆婆比着自己看不懂的手势,虽不明白,但她可以猜得出,婆婆想同她一起进宫。

  自从奶娘离去,再没人这般关心自己,陆茵雅冰冷的心添入暖意。

  她握握婆婆的手,低声说:「没事的,我去去就回,说不定回来时,还能带着王爷一起回府呢。」她说谎,只求婆婆能多安心个几日。

  婆婆用力握了握她凉凉的小手,想带给她力气似地,她懂,点头,松手,旋身离去前,细细叮咛了总管几声,要他好好照料婆婆。

  坐入马车,车轮压在大道上,匡啷匡啷响着,她一颗心也在胸口匡啷匡啷晃着,她拉开车帘往窗外瞧去,来传旨的公公正引马前行。

  皇上派来的是身边服侍多年的汪公公,两人视线不经意相触,茵雅给他一个淡定笑脸,见她那样,汪公公似乎有些惊讶,多看了她几眼。

  放下车帘,她闭眼靠进壁背上的软垫。

  心底一片空白,却偏偏有种说不出口的宁静感,仿佛是暴风雨即将来临,风停、云止。

  她不禁好笑地想着,这时候还能这样放松,真不知是自己比别人有勇气,还是天生的缺肝少肺。

  她胡思乱想着,想坜熙、想婆婆、想自己,想过去十几年,对自己的人生做过一番检视,她越想越放松、越想越自在惬意,忍不住一声轻笑——原来呵,退一步海阔天空便是这种感觉。

  退了、退了,她决定退开,决定将绑在身上多年的枷锁,一口气除尽。

  人人都说楠楠特殊,说她与众不同,那么今日,轮到大家来见识见识她陆茵雅与众不同的一面吧。

  「王妃,已经到了,请您下车。」汪公公恭谨的声音自车外传来,茵雅慢慢地吸口气,从掀起的车帘中伸出手去,扶着汪公公的手下马车。

  「请随我来。」他躬身做了个手势,陆茵雅点头,随他前行。

  爆里她是极其熟悉的,从小在宫里的时间多了,每一处、每一景,她都跑过、赏过。

  那棵树下,务熙惹得她放声大哭过;那片林子里,她挡在坜熙身前,不准旁人欺负——在飞燕亭中,她怒声斥责一名女官,要她跪下对阅熙磕头——那个时候的自己,多么理直气壮,多么年少轻狂呵——行经落水的池边,她停顿下脚步,苦苦一笑,爱上坜熙是从那个时候开启的吧——如若爱上他是一种错误,她何必让错误无限制持续?就这般切断吧,就这样惊天动地、撼人心弦地写下结局。

  转过回廊,来到寿安宫,这里是她最熟悉的地方,皇奶奶喜欢她、疼她,她们之间有说不清的缘分,想来,她没有夫妻缘,却有数不尽的长辈缘,所以奶妈宠她、皇奶奶爱她,连新进府不久的哑婆婆也尽心尽力对待她。

  「王妃,请在此稍待。」她轻点头。

  不久,传话的汪公公折返,领着她进了寿安宫。

  爆里,气氛肃然,两排太监宫女垂首而立,金黄色的长椅上,皇帝和皇太后各坐一端。

  看见他们,也不知道是打哪儿来的力气,原本仿佛灌了铅的双腿竟然迅捷起来,她推开汪公公,飞快奔到皇帝面前。

  她的举止太奇怪,立刻有太监们冲上来阻挡,皇上一伸手,阻止他们。

  她继续往前跑,直至那长椅前头,皇上眯紧双眼望住着她,屋里鸦雀无声,所有的视线全集中在她身上。

  陆茵雅毫不掩饰的回望皇上,那是极其无礼的目光。

  每每见皇上,他总是温和相待,可这回帝王的肃杀威仪却明明白白地在她眼前张扬,她的心仿佛被什么给死死掐紧了,但她没心虚、没畏惧,甚至连转开双眼都不曾,她就这样与皇上紧迫对视着。

  她再往前走两步,慢慢地跪了下来,认认真真地磕一个头,第一次,她这般谨慎、细心地完成这个礼。

  「皇上,这件事,不是坜熙做的。」陆茵雅出声,屋里气氛陡然骤变,不管是皇上、皇太后、皇后、瑜妃、阅熙、壅熙或其他所有的宫女太监,都瞠目结舌、一瞬不瞬地望向她,好像是被谁扼住脖子一般,一口气提不上来。

  尤其是皇后和壅熙,那眼光,好似她是颗碍眼鸡蛋,非要将她吞进去不可,若不是气氛太凝重,她猜,自己会笑出声。

  重石压上众人心头,没有人发出半点声音,只能偶尔听见憋不住时喘出来的粗气。

  生死攸关呵,她到底是走到这一步了——「是吗?那么是谁做的。」皇帝问出在场每个人都想问,包括茵雅也想知道答案的一句话。

  一抹无奈浮上心头,她懂了,为什么婆婆要对她说:通常,人们承担的不是命运,而是选择。

  她做出选择了,接下来,她必须承担。

  「回皇上的话,是我做的——」

  第十一章 代罪羔羊

  话出口,覆水难收。

  一种放松的感觉漫上心头,这些日子的担惊受怕,都随着这句话流出,消失无踪,她暗自吁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而满屋子的人却因为她的话,惊得无所适从。

  壅熙的双眼几乎要冒出火花,眼看就要成事,竟然冒出个程咬金,坏他多方计划,他偏头望向皇后,她脸色深得像古井,看不出一丝波纹。

  陆茵雅就跪在那里,壅熙明显的怒不可遏竟让她涌起一股无以为名的畅快感,她想,她一定真的笑了。

  她垂下头,接下来该作主的、该决断的、该选择的,全不关她的事了,她可以置身事外,再不需牵牵绊绊。

  不知道经过多久,皇上才问出一句:「为什么?」他的声音如烙红的细铁,自她的肉、她的筋、她的骨一层层穿透,笔直刺入她的心底。

  陆茵雅下意识抬起眼,望向以英明睿智着称的皇上,他的面色尚称平和,只不过一双黑眸却深如黑潭,教人无法窥探心意。

  真像呵,坜熙也是这样不发一语,天生的威势就能逼出人们的心底话,瞬间,她恍若看见坜熙。

  她微微一笑,不是因为已经置生死于度外,而是因为她已做出选择,最困难的一关已过,接下来的种种状况之于她,不过是轻而易举。

  「因为嫉妒、因为恨。」皇上一怔,忍不住蹙起眉。

  皇太后脸上有着惊疑不定,瑜妃脸色苍白如雪,眼底带着不可置信。

  陆茵雅微微偏头望向皇后,端庄秀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嘴角抿成一道线,略垂的双瞳,并末把眼光放在她身上,而壅熙双拳握得死紧,额上爆出一道青筋,很恼恨吧,千般设计、万般谋略,竟让她这枚天外飞来的棋子,坏了整个局。

  原来,胜负只是弹指间的事情,一瞬眼,输赢换人,成败转换局面。

  真真想不到是吧,一股遏抑不住的成就感自心底涌了出来,她感受到生命尽数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畅快。

  她望向皇帝,他还在等待她的答案,于是她柔声开口回话。

  「皇上不知,自我和坜熙成亲以来,他从未正眼看待过我,他虽未曾明说,但我比谁都清楚,他想娶的并不是陆茵雅,而是陆茵雅的家世、陆茵雅的背景。」

  「我是何等高傲的女子,自小,父母亲悉心教养栽培,不论知识学问、琴棋书画、歌技舞艺——他们的努力,绝不是要养出一个深闺怨妇。」

  「但我确确实实成了不折不扣的怨妇,一个个无名、无背景,甚至连半个字都不认得的女子进了王府,她们粗俗鄙薄、她们目光狭隘,可这些女子竟得到坜熙的偏宠,这置我的骄傲于何地?」

  「涂诗诗进府之后,我被迫搬出主屋,坜熙的态度让她确切明白,我不过是有名无实的王妃,不足为惧。于是她日日挑衅,妻妾间明争暗斗,我费尽心思依旧无法拉回坜熙的心,我输了,输得彻底,然我的自傲自尊却不容许自己低头。」

  「直到坜熙略过正妃,决定带涂诗诗入宫庆贺皇上生辰,我再也忍无可忍,一怒之下,我喂了白虎『雀舌』,买通宫人在皇上的椅垫中摆入『猫眼』,我满腹妒恨,我要的是坜熙的百口莫辩。」

  这话半真半假,半实半虚,知悉内情的或许会夸她一声好文采,编得出这样一番文章,不知道内情的,或许真能唬过。然而,堂上或坐或站的——全是知情人。

  她承认,自己是个糟透了的戏子,没表情、没抑扬顿挫,连眼泪都舍不得掉个几滴,把一出戏演得这般不尽责。

  可有什么关系,皇上要的不过是一个代罪羔羊,有人将罪顶了去,坜熙就能不被圈禁,能够继续完成他的丰功伟业,而皇上将不会损失一个好儿子,并争取足够时间对付韦氏家族,纵观全局,何乐不为。

  「既要坜熙百口莫辩,怎么又说了出来?」皇帝沉声问。

  「后悔了,我没想到事情闹得这么大,又是宗人府、又是圈禁,没办法,女人家见识浅,看事不深。」她越演越随便了,几声揶揄后,才发觉自己竟然大胆至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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