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娘说的话,一定要听。
话说回来,那位爱戏弄她又没耐性的六爷,平时这时候早应该出现了,这回却毫无动静。
她也不知怎么了,心里忽然莫名地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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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亲王府
直到接近中午,常乐给她二哥送午膳过去,踌躇许久,才绕到王府来。
她一直走到大门口,才想到与六爷无约,这种时间来,六爷也许已经不在府内。
她本想转身回去,碰巧府门当班的是村子里的张中大哥,他一见到她,就喊住了她。
她上前寒喧,顺便询问六爷去向,哪知得来的答案竟是——
「六爷病了?」她的心脏猛一跳,突然传来一阵莫名的刺痛。
「唉,王爷已经病好几天了,可是直到今天才请太医过来,此时太医还在里面,已经待一个早上了,不知王爷现在如何了?你是来看王爷的吧?快点进去吧。」
「……我可以进去吗?」她怔愣了一下,耳内轰轰地有个声音,把张中的声音隔绝在后。
「望大人早有交代,你随时来都能进去。」
她仿佛慢慢才听进张中的话,缓缓点了点头,踏进府内。
不知六爷现在如何了……她的心脏跳着莫名的恐惧和疼痛,拉高了裙摆,急匆匆地往内走,不知不觉跑了起来。
他病了?六爷病了……也许她从来不曾想过一向高傲娇贵的六爷也会生病,所以她才如此惊讶,大感意外……
太医过来,已经待一个早上了。……很严重吗?太医至今未离开,是不是六爷的病很严重?
常乐脸色惊惶,看不见府内一群仆役和她打招呼,一路跑得像风,狂奔到楼院里来。
楼下门窗开着,寒风灌入,却无一人,她只看一眼,就急忙跑上楼。
她跑得太急,没留意有人正从房门走出来,差点和那人撞上——
「咦……原来是常姑娘。」陈太医赶紧往旁边退开一步。
「太医大人,六爷……六爷怎么样了?」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地拉着陈太医问道。
陈太医一怔,转回头去,看向房内的人。
常乐顺着他的视线往里头看……
六爷身上披着外衣,半躺半靠倚坐在窗边的卧榻。他看起来面色有些苍白,嘴唇也少了点红润,他似乎本来在闭目养神,听见声音,才缓缓张开眼睛。
「小乐?」
她望着他一脸病容,忽然哑了口,直到看见他朝她直视过来的深邃眼睛依然炯炯有神,才慢慢吐了口气,满到喉咙的热痛渐渐消散,嘴角不自觉地宽了,缓缓上扬起来。
罗谦狐疑地瞅着她,一直都能轻易看穿她的心思,此时他却不知这丫头那满脸的情绪是怎么了?
「六爷,你哪儿不舒服?」她走过来,细柔声音里有一股热,手伸出来,正要探向他的额头,却望着自己深黑的手,缓缓摆放下来。
「……只是受了点凉。」他朝望月那一脸古怪的表情瞪了一眼。
「真的吗?可是我听说你已经病好几天了,为何不早点请太医过来呢?」她的声音有些高亢。
望月一愣,直望着她,眼里的光芒闪了又闪。
「小乐,你几时如此关心本王了?想来是刻纸毫无进展,希望本王高抬贵手,是吗?」罗谦眯眼凝视她好半晌,却仍是看下懂她今天是怎么了。
常乐一怔,一颗心莫名地狂跳,她几时如此关心六爷了?几时,她变得如此关心六爷——
仿佛听到轰地一声,整张脸像火烧了起来,烫得她说不出话来。
「常姑娘,数日不见,你近日身子可好?」望月亲切的声音插了进来,为她,解围,顺便也探探他把陈太医开的补药暗中送去给常夫人,给常姑娘补身,效用如何。
常乐赶紧转过身,低着头,点头道:「我很好,多谢望大哥关心。」
「那就好。」望月频频笑着点头,仔细看了她的神色,心中一股雀跃,大大激动。他仿佛看到过去的姑娘又回来了!
「王爷,臣先告退了。」陈太医面色凝重,拱手行礼。
「太医,我送你。」他现在得多给两人制造独处的机会!望月笑望着主子和姑娘,随即上前和陈太医一起走下楼。
罗谦狐疑地瞪着望月的背影,不知这家伙又一个人胡思乱想什么了。
常乐望着两人离开,留下她和六爷独处房内,嘴巴张了又闭上,有一股想逃的冲动……
「想跟着下去就跟上去,本王可没绑着你。」罗谦冷冷一哼,往后倚靠,把眼睛闭上了。
「我……我是来画底图的。」她缓缓转过身,看见六爷闭眼的脸庞,忍不住盯着看。
「嗯……你随便画吧。」他懒洋洋地哼声。
她刚刚有看见太医的脸色不是很好看,现在又见六爷双眉聚拢,神色憔悴,她喉咙又开始满了起来。
真的只是受寒吗?
常乐内心莫名地不安,站在面前默默地望着他许久,好不容易才找到声音,轻轻地开了口:「六爷……你要喝水吗?」
她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六爷的声音,再靠近一点,才发现六爷已经睡了。
她怔怔地望着他白皙的脸庞,迟疑了一阵,才缓缓伸出手,轻轻地摸上他的额头……
奇怪,她又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了!
第七章
「娘……我遗失的那段过去,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哥哥们瞒着我,不想让我知道?」冬日的早晨,只剩下常乐和母亲在家里,她帮娘收拾碗盘,终于开口问道。
常母蹲在地上洗碗筷,回头瞥她一眼,脸上平静,没有过多表情,只是浅浅一笑。
「你一直都很相信两个哥哥说的话,怎么会突然怀疑起他们来了?」
「因为……他们和六爷不和。」她蹲下来,卷起袖子,手才伸进冷冰冰的水里,就被拉了出来。
「水太冷了,你别洗。」常母拿了条干布给她,让她帮忙擦干碗盘就好。「这两个孩子和王爷不对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尽管我说破嘴都没用。」常母抱怨了两句,才把话题绕回来,问道:「这跟你怀疑他们有什么关系?」
「娘,我感觉我掉了的那块记忆和六爷有关。我也不清楚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是娘,我仔细想过,若不是因为如此,为何哥哥们和六爷的关系会弄得如此紧张?」这是她一直以来想不透的地方,如果她猜对了,那就说得通了。
常母停下手,望着她好半晌。每次看着女儿异于常人的模样,内心总泛着疼痛,总是希望女儿能够得到比任何人都多的幸福……
「乐儿,你若想知道那段过去,得靠自己想起来,娘不会帮你。」究竟自己女儿的幸福在哪里,她身为母亲也很旁徨。她若记起那段过去,对她是不是好呢?她真的无法帮她决定。
「娘……」
「好了,你不是还得去王爷那儿刻纸吗?可别丢了你爹的脸,要多用点心,快点去吧。」
最近一提到要去见六爷,她的心脏都会不听话地乱跳起来。她默默地蹲在那儿,帮娘把碗盘擦干,等碗盘都洗好了,她才起身。
「娘……那我走了。」
「嗯,帮我问候王爷。」
「好。」她离开厨房,到门口忽然又回头,「娘,我今天不用喝汤啊?」
「嗯,不用喝了。」
「好。」暗暗松了口气,她穿上了厚厚的棉袄,才走出家门。
六爷病了大半个月,直到最近病情才有起色,这件事情娘并不知道,六爷不想让娘担心,故意要她瞒着。
为什么娘不肯告诉她,她失掉的那段过去呢?
常乐一怔,忽然想到,如果跟六爷有关,那么她可以问六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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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六爷爱刁难人……
六爷,会说吗?
最近六爷的精神逐渐恢复,今天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她一见到他,心里立刻松了口气,忍不住笑了开来。
但是喜悦的心情维持不了半刻,她才铺好了纸,拿起画笔,见到那把扇子又回到了他脸上,她顿时垮了脸。
实在很遗憾,她没有趁着六爷生病无力之时,赶紧画下六爷的面庞。
不过,她着实做不来乘人之危的事,而且她也不想把病恹恹的六爷入画,所以想归想,就算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也不会那么做。
这阵子,她几乎把这座楼院里里外外都画过一遍,不知画多少张了,该有的背景有了,现在只差六爷的人像画。
楼院门窗紧闭,把冷冷寒风挡在楼院之外,屋里烘得暖暖的,她的棉袄搁在一旁。
六爷靠窗而坐,一把扇面遮颜,一手拿书看得入神,却把她晾在一旁,无视她的存在。
「六爷,那把扇子……」她拿着笔又搁下,一张纸不知从哪儿下手。
「爷,把您的药送来了。」望月这时开门进来,身后跟着下人,端着托盘,上面有一壶熬好的药,一只空碗,连着托盘放到茶几上。
「嗯,下去吧。」
「爷,药得趁热喝。」
「罗唆,下去!」
「是……」望月拿起药壶,药都还没倒,就被怒斥出去。
门关上,又剩下二人。那壶药被搁在茶几上,罗谦始终看着书,不曾去碰。
常乐起身,小心地拿起药壶,倒了一碗药,端到了他面前,「六爷,先喝药吧。」
「小乐,你的刻纸究竟何时才会完成?」他眼未抬,嗅到药味微微攒眉。
好烫……刚倒出来的药热腾腾,她小心地端着药碗,很怕洒了。
罗谦瞥她一眼,「先搁下。」
「六爷先喝了吧。」她捧着烫手,却不肯放下,柔声央求他。
不知为何,这一阵子只要一看到六爷那张惨无血色的病容,她的心就一直紧紧揪着,所以,她现在宁愿和往昔一样看他嚣张跋扈的脸色,也不想再看到他苍白的面容。
为此,他得好好喝药把身子养好才行。
一碗药捧在一双深黑的手上,始终捧在他面前,落在他的视线里,看得他的心隐隐抽疼。
她再捧下去,仅有的那一层皮恐怕要烫熟了!罗谦放下书本,端过那碗药,一把扇子隔着不悦的脸色……
「小乐,你要本王把扇子拿下吗?」他沉吟一阵问道。
常乐正轻轻地吹着烫着的手指,听见他的话,她眼睛一亮,嘴角有了笑容,连连点头。看来六爷今日心情好,肯大发善心了——
「那你把这碗药喝了。」
她倒给他的那碗药凑到了她嘴边,僵掉了她的笑容。
「六爷,这是你的药,你得按时暍药,身体才能痊愈。」而且她无病无痛,怎么能喝他的药呢。
「你喝不喝?不喝本王要倒掉了。」他懒得听她赘言,伸长了手将药碗往地上倾斜,当真要把药倒掉。
「六爷!」她及时按住他的手,想抢救那碗药,他却高高举起,不给她。「六爷,为了你的身体……」
「小乐,你当真如此关心本王的身体吗?」扇面下传来冷冷一哼,「我看你是幸灾乐祸,恨不得本王多喝几碗苦药,多尝些苦头吧?」
她薄薄的一层皮肤带着青黑的颜色,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无辜地凝望着他,「六爷,乐儿是真心为六爷好,良药苦口呀。」
罗谦狐疑地眯眼瞅她良久,听着她柔柔地说着「真心」二字,他的心情如浪潮汹涌起伏,硬是撇开了复杂的情绪不去多想。
「你若真有心,那就陪本王把药喝了。」他瞥一眼茶几上的药壶,「反正望月那家伙知道本王会把药给倒掉,不会只熬一碗药。只要你喝,本王就喝,还把扇子拿下让你画,这笔交易不错吧?」
「但是六爷,那是你的药呀,我又没有生病……」话到一半,她忽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脑袋一片空白,看着一把扇子从他脸上慢慢滑下,唇若涂朱,见他缓缓宽起嘴角,扬起一抹迷人的艳色笑容,白皙俊颜凑近了她,她眼不敢眨,看得忘情忘我,紧紧地屏息。
罗谦放下扇子,把她拉过来,坐在他身边的位置。
她望着他微启朱唇,轻轻吐气,缓缓吹凉了药,她竟看得入迷,吞着口水,一阵子的脸燥耳热。
他忽然抬起深邃的目光锁住了她,把那碗药凑到她嘴边,轻轻扳开她的唇瓣,将药汁小口地流入她嘴里……
直到药汁入喉,舌瓣尝到一阵苦味,苦得她皱起一张苦脸,眼泪飙了出来,她才猛回神,迅速推开他的手。
「好苦……」她张着嘴巴,吐着舌头,难以相信有这么苦的药。
「才喝了一口就喊苦,本王可是喝了大半个月了。」他口气凉薄,却眼看她青黑惨澹的脸皮皱在一块儿,伸手轻轻揉着她的肩膀,等了她一会儿,才催促道:「快喝吧,药快凉了。」
常乐苦着脸望他一眼。她的确没想到他喝的药会这么苦,苦到她头皮都疼了,难怪每次看六爷喝药,表情都很难看。
她想想不禁有些同情。但是良药苦口啊,为了身子好,六爷还是得把药喝了……
她面有难色地看着那碗药,明知六爷有心刁难,但她若不想再看到他一脸病容,她就只好配合,起码她相信六爷是一言九鼎之人。
他把药碗贴近她嘴边,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张开嘴,罗谦就把药慢慢地喂入她嘴里。看她一边喝,冷汗直冒,眼泪直流,他深邃目光直眯着,双眉之间纹路加深,喉咙跟着窜起一股苦味,但他硬是咬紧了牙根迫她把一碗药给喝完。
她喝完药,马上一股作呕的感觉涌上来,她连忙起身想出去吐,罗谦却一把揽住她纤细的腰身,将她勾入怀里,用嘴堵住了她的唇——
「不许吐掉。」他眯眼贴近着她的脸,舌头伸进她嘴里,和她共尝那逼人眼泪的苦味。
她双手贴着他的胸膛,瞠圆了眼凝望他,讶异错愕,无法相信他的举动……难道六爷也跟她一样有梦行症吗?还是他这几日喝药,喝到眼盲精神错乱了——
他看不到他吻的人是她吗?是他一直嘲弄如夜鬼般恐怖,丑到没人会娶的她呀……
嘴里的苦汁慢慢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温柔细腻的吻。
她望着他,他贴得太近,长而浓密的睫毛刷在她脸上,她满脸困惑不解,脑袋转为空白,痴痴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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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冷风不尽,楼院之内满室春暖。
「六爷,喝药。」她把药倒满了碗,端到罗谦面前,眼里含着怨气,与他保持距离,小心翼翼。
接连几天都上演同样的戏码,他总是刻意刁难,要她陪着喝药,这也就算了……
一想起,他竟然以为把她吻得满脸羞意,夺门而出,他就不必喝药了,任她脾气再好都会生气了。
罗谦攒眉,用扇面遮鼻,闻到药味就浑身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