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一再安抚,却无法改变现况,最后阿娘找上世子妃,开诚布公的与她谈,在世子妃的帮肋下,阿娘离开木王府,即使那时阿娘知道自己已经怀了我也不愿意回头。
「后来我问阿娘,既然离开木王府,为什么不走远一点,阿娘笑我,不当家不晓得柴米贵,一个怀着身孕的女子,身上银钱又有限,能走得多远?她本没打算在秀喜村落脚,只是长途奔波,我在肚子里又不安分,她走到村口时见了红昏倒,要不是阿贵婶善心大发,世间哪来一个穆小花。
「村人的热情让她住了下来,之后阿贵婶过世,阿娘受阿贵婶所托,照顾于大山长大,就这样一年年待下。世子爷却说,多年来他没停止寻找阿娘,只是他以为阿娘会回到故里,他猛往东边找,阿娘却在西边落了户。他说,只消一眼,便晓得我是他的女儿。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会跟着阿娘姓穆,为什么阿娘买的田地要挂在阿贵叔的名下,为什么阿娘迟迟不愿与阿贵叔成亲,分明郎有情、妹有意,原来是阿娘的身分始终是世子爷的妾。
「想过千遍万遍,始终想不出你放弃我的原因,非要等到你死去我才明白,原来木裴轩是穆小花的叔叔,叔侄恋会受天下人唾弃。为什么不和我说呢?虽然我性格执拗,却也不是不讲道理。」
「对不起。」他无法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你该告诉我的,一个人承担真相多痛苦,两个人分担会轻松得多。」
「我不忍心看你哭。」
「你不理我,转头去娶云佳儿,我就不会哭吗?错!我哭惨了。」
男人的逻辑永远无法和女人在同一条线上进行,难怪会有这么多误会、错解、纷争。
「我以为长痛不如短痛。」
「实际上,你更想做的是保护我和阿娘对吧?不然干么这么善良?」穆青瞳失笑,到现在还不肯老实说?他这个暖男呵……即使换了外亮,依然处处替人着想。
她知道?赫连湛害羞地挠挠头。
木青瞳接话,「阿娘不愿意回木王府,但身分明摆着,只要世子爷坚持,她这辈子都是世子爷的女人。对我阿娘而言,再好的男人都比不上自由的空气和蓝天,也许阿贵叔各方面都远远比不上世子爷,但他可以带着阿娘天高海阔自由飞。
「你放弃我的同时也切断我和木家的关联,你想成全我阿娘,也是因为明白,我和阿娘一样向往自由,对于别人,成为木王府的女儿是件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但对我而言是酷刑。对不对?」
「这是一个考量,另一个原因是……」
「木府将与皇室联姻?」木青曈问。
「对,联姻对木府不是坏事,可以稳固木王府和朝廷的关系,减低皇帝对木王府的怀疑,也能让马队在大隋各地行商更顺畅,所以父王不敢也不会拒绝这件婚事,只是联姻,青瞳自然是第一号人选,虽然大哥膝下也有女儿,但馨儿身子弱,怕是禁不起长途跋涉。
「可青瞳心里早有属意的男子,哪肯进京?更何况她怕着呢,害怕万一联姻对象是皇帝,让她伺候一个老头子,比杀了她更快。
「你担心我被李代桃僵、送入京城,这才不认我这个『侄女』?』她追问。
「对,我和穆姨说好,尽快处理掉城里的铺子,和阿贵叔一起离开。」
木青瞳揺头失笑,这是日子过得太久放松了呢,阿娘以为时过境迁,世子爷无心寻人,以为她已成明日黄花,不再鲜艳,便是相遇也无妨,这才配合阿贵叔在城里置办产业。
「再说说吧,后来你们怎样了?」
「木青瞳在你出殡那天晕倒,大夫把脉,才晓得她珠眙暗结,再不情愿也得让她嫁给属意的男人,可当时她的名字已经报进朝廷里,无法更改。整件事是木王爷出面和我谈的,他说可以给我阿娘一纸放妾书,但我必须顶替木青瞳进京。」
「上辈子你嫁给……」
「对,也是嫁给赫连湛为侧妃,众所周知他好男风,他的初恋是一个小太监,不管是对赵涵芸或我都不上心,进我们的屋子只有一个目的——留下子嗣。我不晓得到最后他有没有成功,但我死的时候他膝下犹虚。」
「你死了?为什么?」
「后宅手段,我阿娘不是对手,我也不是。」
「你那么聪明,才不会摆不平赵涵芸,你是故意的,你心已死,根本不想为自己努力。」
是啊,就是这样,暖男轩总能一眼看透她的心思,她确实对这个古代又累又厌倦,她想就是死了也不打紧,也许会回到二十一世纪,这段经历不过是南柯一梦。
她没有做正面回答,却说了个故事。「有个禅师看见蝎子掉进水里,决心救它,谁知一碰,蝎子蝥了他的手指,禅师无惧,再次出手,又被蝎子狠狠蝥一次。
「旁边的人见着,问:『它老螫你,你何必救牠?』禅师回答:「蝥人是蝎子的天性,而善是我的天性,我岂能因为它的天性,放弃我的天性?』」
赫连湛听明白了,她不想因为赵涵芸的恶,让自己变坏。
「那这辈子呢?你又怎会进信王府?我派人去大理找你,你们家和于家几年前就搬离秀喜村,前些日子阿罄终于找到,但穆小花已经死去,他还掘开圹墓……」伸手入怀,他拿出从尸身上拿下来的手环。
他竟然……目光闪闪,泪光浮上……他没忘记她,他试图寻找她,他不想他们的爱情就此结东?
她感动了、主动了,她坐到他腿上,抱住他的腰,贴得他很近,把全部的自己靠上去。
因为他当了皇子也没忘记穆小花,因为有这么多的手功伟业等着他去做,他依然把她放在心的正中央,连墓都掘了呀……他就这么相信她还在这里等着他来写下结局?
满满的激动在胸口冲撞,她把自己埋在他怀里。
她的主动让他大为满意,抱着她,次违的幸福感回来了。
木青瞳道:「你重生,变成赫连湛,我重生,却依旧是穆小花,只不过是回到十岁的穆小花,我知道将会遇见木裴轩,知道自己的身世会被揭穿,知道我们会相爱却无法相守,不想再度害死木裴轩,就必须杜绝所有的机会与可能。
「我说服阿娘和阿贵叔在一起,他们在一起了,却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也没有办酒宴,为着不落人口实,我们迁居到徐城,成为正式的一家人,于大山不甘心当弟弟,我便让了他,让自己小一岁,当他的妹妹。
「我们在那里生活得很好,阿贵叔加入当地马帮,做着相同的营生,阿娘操持家务,贸田租田,当个土财主。
「我想,人什么时候会发迹,都是固定的,我并没有刻意提醒,但阿贵叔还是买回那块藏着翡翠的大石头,而翡翠原石还是落入木府的玉石铺子,只不过这一世阿贵叔赌石的名气很响,大家都说他是个能耐人,能一眼瞧见石头里的珍宝,这个本事让世子爷和木府三爷连袂拜访。
「昔日夫妻重逢,千言万语化为一声叹息,世子爷要阿娘跟他回去,阿娘自然不肯,我心知肚明,木府财大势大,若世子爷执意要带走阿娘,阿娘的意愿算什么?
更别说我身上流着木府的血,我定是非回去不可。既然如此,我只能将损失降到最低,能救一个是一个,于是我和世子爷谈条件,只要他写下放妾书,我便跟他走。
「世子爷不同意,我知道他的为难与不甘,知道他心里始终没有放弃阿娘,但是几天后木王爷出现了,拿来放妾书,同意我的条件。
木王爷做事周全,穆小花不能萁名其妙失踪,因此寻来一具女尸,假装穆小花病重而亡,棺材盖上那天,我做了一个手环,让于大山把手环戴到女尸手上。
「我想啊,如果手环象徵爰情,那么我已亲手将爱情和穆小花一起埋葬。我答应木王爷回府,心中却忐忑不定,想到即将和木裴轩见面,心里有说不出的复杂,可谁知他竟然死了?!
那个晚上,我崩溃大哭,所有人都以为我想念阿娘,殊不知我是在吊唁情伤。你说,我该怎么想呢?穆小花和木裴轩的爱情本就不该见容于世。
「和前世一样,木青瞳珠胎暗结,我再次取代她进入信王府,这次我不想又死得萁名其妙,我想为自己搏一搏,赢了或许不能赚个钵满盆溢,至少能落个一生平安。
「世子爷从阿爹变成大哥,他待我极好,想方设法把亏欠我的补上;世子妃也待我好,她亲口告诉我,若非阿娘的退让,也许她会变成一个让人痛恨的坏女人。我懂的,哪个女人不愿意温婉和顺?哪个女人希望自己变得人憎狗厌?不过是环境错待她们。
「前世的我心灰意冷,不愿搭理这对夫妻,这辈子的我想开了,在离开木王府之前,尽情享受失而复得的父爱。对于我的要求,世子爷……不对,我顶替木青瞳的身分,他便成了我大哥,我想要什么,大哥大嫂都不拒绝,他们掏心掏肺为我准备嫁妆,千挑万选,帮我在京城买到雅儿、真儿两个丫头,一心想要我过得快活,大哥甚至担心我真的会嫁进宫里,花好几千两买通皇帝身边的太监,让他们传话。」
「传什么话?」
「木青瞳人高马大、皮肤黝黑,长相和男人没两样,性子别扭又喜闹事,常常闹得木王府鸡犬不宁。」
呵,原来这才是原因?难怪木王府这么有钱,太子却没有积极争取,难怪皇帝没把木青瞳给召进宫里……
好得很,大哥谣言散布得好,否则哪轮得到自己?
两人相视而笑,赫连湛低下头,在她耳畔说:「这是老天给我的机会,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放手。」
木青瞳点点头。「夫君又帅又能耐,我也要牢牢抓住,只不过……爷,你确定自己喜女不喜男?赫连湛的感觉没有影响你对女人的观感?」
勾勾眉,赫连湛邪气;地笑两声,问:「要不要试试?」
「试什么?」
天天睡在身边,看得见却摸不到有多痛苦,既是她挑逗,他怎能放过?
一把勾住她的腰,他俯下头,封住她的唇瓣,细细亲吻。
爱火燃起,两世的情缘在此刻尘埃落定,深爱彼此的两人,怎能再次错过?
在赫连湛怀里醒来,仰头看着他的俊颜,失而复得,她觉得无比幸运,忍不住吻上他诱人的嘴唇。
听说男人在早晨最先请醒的是欲望,以前她只当这是网路传言,不足釆信,但经过几个月的验证,她确定这是男人本性。
他们成为真正的夫妻了。
她承认,那天答应得太快,承认脑袋被荷尔蒙淹设,才会忘记两人之间还有个大阻碍。只是呵,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太幸福,幸福到让她变成小鸵鸟,以为把头埋在沙子里就会天下太平。
其实不会太平的,在宗人府外、在诚王府里,还有个怀了身孕的信王妃,木青瞳不愿意去想,不代表她不存在。
他是个暖男,很有责任心,看在孩子的分上他不会休妻,而她……对爱情有洁癖。
她当然可以说服自己,迎娶赵涵芸的不是她的小暖男,她当然可以相信,出去之后,他会坚持和赵涵芸保持距离,只是……心过不去,让赵涵芸肚子有了孩子的确实是他,不是那个魂归离恨天的赫连湛。
好吧,那只是个意外,她同意!
但她又不是不认识赵涵芸,倘若她有心,未来的日子里肯定会出现一百次、一千次的「意外」,再加上她是正妃,还是一个有子嗣的正妃,连世子妃那样心慈的好人都会忍不住对妾室愤怒,何况是赵涵芸?
她尝过赵涵芸的手段,很清楚赵涵芸可以一面拥抱你一面喂你吞下毒药,可以说着温柔的话在你背后插一刀。
赫连湛没说错,她可以用恶劣的手段对付赵涵芸,她并不是非输不可的那一个,但是……何必呢,何必为赵涵芸的天性改变自己的天性?
赫连湛是心肠软的暖男,对谁都心存善念,一个同床共枕、为自己辛苦怀胎的女人,他哪狠得下心。
然后呢?她会因为他的善念而生气,她会因为他的不忍心而发火,一天一天,她也加入面目可憎的族群。
防微杜渐,她不允许自己落入那样的境地。
只是他们还被关在宗人府里,外头的纷纷找扰他们管不了也参与不来,所以她争取时间、竭尽全力拥抱幸福,拥抱不会被人分享的幸福。
至于未来……她可以的,可以混得风生水起,不管身边有没有一个暖男。
其实应该满足的,这辈子他活着,活得意气风发、前途璀灿,她也活着,怀抱希望地活着,他们可以各自偏安一隅,知道彼此都平安顺利,即便分离,也晓得若干年后有缘分便能再聚,能够重话当年,多好呵!
这样的念头不断在脑海里缠绕,她说服自己别贪婪,前世的穆小花就是太在乎、太固执也太坚持,才会害得木裴轩吐血而亡。
爱情再美好都没有道理用生命去成全,能活下去才是重点。
因此学会教训的她懂了,爰情不一定要日夜相守,爱在情在,即便分离,也是一种甜蜜美丽。
第十五章 上辈子的真相(2)
就这样,他们尽情享受彼此给予的快乐,从夏到秋、从秋到冬,他们捡满一袋子的相思豆,她没有坚持把它们串成链子,挂在手上,她也没有用弓织编出手环,系在两人腕间。
赫连湛抗议,她却坚持,「我觉得不祥,上辈子若是不系上,也许结局会不同。」可她心里想的却是——倘若注定无分无缘,何苦仿制一条红线,不是月下老人亲手系上的,都不算数。
赫连湛的意识尚未清醒,但欲望醒了,被她一撩拨便翻身覆上。
锦被红浪,一个珍惜、一个尽情,两人都想把握住幸福的一刻。
已经过了辰时,两人还赖在床上,他不想放开她,想让这份温馨持续下去。
门口窸窸窣窣的脚步再次响起,赫连湛轻笑,额头抵着她的颤头说:「下雪倒是帮了那丫头的忙。」
雅儿习惯做完早饭等主子上桌。
但夜里缠绵恩爱,他们回回误了起床时辰,木青瞳让她先吃,可雅儿执拗得很,总说:「哪有主子不上桌,丫头先顾肚子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