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以为,姐姐的人生可以重新开始,遇见好对象、共组家庭。他真的没想到,六年前姐姐遇上的,是关御这种“三高”优质男人。
千错万错,其实都是他的错。而今,承担错误沉重后果的,却是他亲爱的姐姐。
“姐,顺其自然吧,说不定,事情有出乎意料的发展。好比,你跟关御相处后,发现他没你想象中好,或是,关御爱你爱到不管发生过什么事,他都能谅解。谁知道呢?你不要烦恼太多。我该出门了。”
结束电话,蓝子玮端起碗,把剩下的红豆汤喝完,她的心情没有更糟,但也没转好的迹象。
在纠结的情感里,要当局者顺气自然,是最难的吧。
蓝子玮坐在梳妆桌前,一把鬃毛梳来来回回将她波浪卷发梳得发亮。她刚刚洗过澡,拿牛奶加绿豆粉拌匀做全身去角质,体毛也刮得干干净净,然后抹上香草味身体乳液。
她从头到脚干净清香,睡衣是今天下午出门买的,黑色薄纱长裙,一双腿若隐若现,上半身只有胸前是丝绒面料,她的背也在薄纱之下露得隐隐约约。
关御住进她的小公寓第十二天,依旧像个谦谦君子,陪她吃饭、聊天,偶尔亲亲她脸颊,没更进一步的举动。
她不想再等,一个月都快过一半。现在的她,什么都不多想,她要他,她相信关御也要她,既然他不主动,那么她来。
她房门没关,听见大门打开,她看腕表,十一点多。他说今天晚上得接待外国客户,这是他住进来至今,第一次没跟她一起用晚餐。
蓝子玮在客厅留下盏小灯,关御刚进门有点不不适应昏暗的光线,他看见她房门没关,较亮的光从那扇门流泄出来,在地板上拖出一道光芒。
他在大门不远处站一会儿,注视房里那抹人影离房门越来越近,接着她步出房间,跨入客厅显得昏暗的区域。
看见她,关御整个人僵住,呼吸困难,晚上他喝了酒,两杯威士忌、一杯龙舌兰,轻微醺醉,他……应该没醉到眼花缭乱的地步。
蓝子玮一步步靠近他,见他目光热切地锁住她,那给了她不少勇气。最后终于站在他面前,离他只有一步之遥。她手掌轻轻贴上他胸膛,感觉到他震动一下。
“我喝了酒。”他握住她贴上来的手,不确定自己有余力拒绝她。
自从知道她有孩子后,他想很多,希望自己成为她一辈子的依靠、伴侣,而不只是她短暂的交往对象。
她是他想要的那种伴侣,喜欢居家生活、不浮华,他们有共同话题,股票市场、产业趋势,她都有一套看法,他喜欢跟她聊天。
蓝子玮朝他笑,另一手碰触他的脸。“我闻到酒味,你觉得醉吗?”
“没醉,但这样……很危险。”他抓住她另一手,她的碰触,太有诱惑力。
“什么危险?”
“子玮,我喝了酒,抵抗力弱……”
“你想抵抗什么?”
“你……”他几乎要叹气,想把她扑倒,一口吃了她。
“不要抵抗好不好?我想要你,下午特地出门买睡衣,我忙整个晚上,洗澡、去角质。你在我这里,已经住十二天,不想要我吗?”
“想要,每一天都想要。”他声音沙哑,坦白承认。
“那为什么要抵抗?”她抽出被他握住的手,在他胸前摩挲。
“子玮,你要给我你的一辈子吗?我不要只是几个晚上,我想照顾你,这一次,我不会让你在隔天早上丢下我,或者在一个月后赶我离开。如果你要我,就要负责一辈子都要我,一个月之后,不是我继续住这里,就是你搬去我那里住。”
蓝子玮彻底呆了,她说不出半句话,想要他的渴望,也在他说一辈子之后,化成烟雾消逝无踪。
“你怎么说?”他等不到回答,追问。欲望像要离弦的箭,充满力量,迫得他浑身发痛。
“我……配不上你。”她挣扎说出话,眼神闪躲。
“哪里配不上?”关御望进她的眼,不让她逃避。
“我没有好家世。”
“我不需要你有好家世。”
“我……我生过孩子。”
“我不在意。”
“你不在意?”
“对,我不在意。”
“如果我结过婚、离婚,你也不在意?”
“我不在意。只要你能跟我在一起,你的过去,我都不在意。”
“为什么?”
“你不懂吗?我爱你。”他俯首,低语。
我爱你?蓝子玮双手像被烫着,弹离他的身体,她转身想逃进房,却被他拉住。
“为什么要逃?”
“你的爱对我来说,太沉重。”不想回头,他坦率的眼神让她害怕。从不小心说溜嘴到现在,五天过去,每一天,她都在关御到底喜不喜欢她?在不在乎她?两个无聊问题里打转。
直到这一刻,听见关御说他爱她,答案揭晓,她却害怕得只想逃。
“怎样才能让你觉得不沉重?跟你上床,一个月后,我搬回去,然后我们各过各的生活,你想要这样?”
“对,我只要这样。”她转过头来看他,眼睛透着固执,双手却微颤。
她像站在高崖边,再一步就要往深渊坠,小石头的未来、她的未来、关御的未来,被她悬在好危险的高处,她好害怕,一步差错,就无可挽回。
关御是奇亿的总裁,万一他知道事实,打亲子官司……她不敢想,小石头离开梁仲维、书玟姐,会有多难过无助,她不敢想,关御会用什么眼光看她?
关御握着她的手,感觉到轻微的颤抖,忍不住叹气。
“他对你……很坏吗?坏到让你决定不再相信男人?你到底害怕什么?”
“他?谁?”蓝子玮茫然。
“孩子的父亲。”
孩子的父亲?啊!
“他……没对我不好,我只是……”她只是太天真,以为事情很简单。“关御,我一个人过得很好,虽然偶尔寂寞一点,吃饭没有伴,但我喜欢这样生活,自给自足,我不必迁就谁,为谁改变生活习惯,我以为你跟我一样,只是想谈段感情。”
“我不会要求你改变、不会要你迁就,有了我,你不用一个人吃饭……”
“关御,我不想要长久的感情生活。”她用不想再讨论的口气说。
“我不懂你。”他困惑。
“没什么好不懂的,你看我们现在就已经在为谁要迁就谁不开心,我不想要长久的感情生活,你却已经想打一辈子了,这件事,我们两人势必有一个得退让。长久的感情生活实在太复杂,今天这样、明天那样,在一起越久,就要越多妥协……”
关御是聪明人,说到这上头还不懂,就太不识相。他才说不要求她改变、不要她迁就,再说下去,就是在勉强她改变。
“我懂你的意思了。好,你不要改变、不用迁就,你想要一段感情,我们就谈一段感情,直到你不想要、开口要求分手为止。”
他会好到让她开不了口要分手,关御打定主意,他不会在口头上要她改变,他要她不知不觉离不开他,要她心甘情愿想跟他过一辈子。
“你愿意?只是一段感情?”蓝子玮怀疑地看着他坚决的眼神,他实在不像是愿意妥协的模样。
“愿意。现在你愿不愿意到床上等我十分钟?我冲个澡,然后,请你继续你准备整个晚上的诱惑。”
“呃……好,我等你……”
第8章
周末夜,蓝子珩在炉子前搅拌一锅南瓜汤,大主厨说,煮南瓜汤像煮豆浆,要不停搅拌,锅底才不会烧焦,他搅拌十多分钟,怀疑关大主厨故意折磨他,南瓜汤小火熬煮,还不见沸滚,不知他还要搅拌多久,天知道,他根本不爱南瓜。
瞧瞧,那两个人在水槽前卿卿我我,他老姐根本不是洗碗的料,只洗两个用来腌渍羊肉的盘子,她压出一堆洗碗精,泡泡冒个不停。
“你洗碗精弄太多。”关御切着洋葱,注意着负责洗碗的蓝子玮。他今天准备做凉拌生牛肉、南瓜汤、蔬菜沙拉、茄汁义大利面。
“我很少洗碗……”蓝子玮苦着一张瓜子脸。
蓝子珩仰头、翻白眼,帮帮忙唷,她是没在洗碗的!以前他们姐弟同住,洗碗、洗衣服、拖地这一类家务事,全是他在做。
关御笑开,爱怜的看着她。
“你洗洗手,放着好了,我等一下再洗。”他第一次要求她洗碗,结果还真是惨不忍睹。
这两个人可以再恶心一点!蓝子珩第N次翻白眼,他第三个周末夜跟这对恶心情侣用晚餐,要不是看在关主厨手艺没话说的份上,他才不想这样伤眼睛。
“可是,我没别的事情做耶。”她内疚地说,连洗个盘子她都没办法洗得尽如人意,好惨。
“你坐着就好,没关系,再十分钟就可以吃晚餐了。”
他可以再把他老姐宠得无法无天一点!蓝子珩第N次受不了地想。
“不公平,我也要坐着就好!”他孩子气地发声抗议。
“好,你们都坐着就好。”关御笑了,将洋葱放进水里浸泡,减去辛辣味。他走到炉火前,看那锅南瓜汤,差不多快沸腾了。
蓝子珩眯他一眼,摇摇头。“我开玩笑的。”手里继续搅拌那锅南瓜汤。
关御对上他的眼睛,笑了。“好吧,汤其实差不多快好了。”
“你很爱我姐唷?真偏心。”他状似说笑,其实是试探。上一回,关主厨没给答案,要他帮忙想想。这回,他倒想看看关先生会不会给答案?
“我是很爱她,不过,她还没爱上我,我愿意等。”关御声音不大不小。
蓝子珩呆住,蓝子玮则是轻轻叹气,关御开始切腌渍好又川烫过的生牛肉,三人各怀心思,谁也不瞧不透谁,各有各的盘算在酝酿。
终于可以用餐,蓝子珩对面前那碗南瓜汤皱眉,犹豫半晌,想想他花了快半小时照顾这锅汤,如果一口都不喝,还真是赔不小耶。挣扎之后,他舀一匙汤送进嘴,才尝味道眼睛就发亮,原来南瓜煮成浓汤,这么香滑顺口!
“我不喜欢南瓜……”蓝子玮看着那碗浓汤,喝不下去,终于坦白。
蓝子珩笑出声,他们是姐弟,对食物好恶差不多,他还以为他老姐会看在是爱人煮的份上,把汤喝进肚子,没想到啊……看来关主厨的魅力,有限。
“其实还满好喝的。”蓝子珩忍不住说,他只负责搅拌汤锅,整锅汤,从蒸南瓜、搅碎、调味、加鲜奶,全是关主厨边准备其他食物边料理的。
他其实挺佩服关御,在厨房有好几把刷子,光看洋葱切丝的快、狠、准,就让他好生佩服,那洋葱丝切出来真的是均匀纤细成丝,而且关主厨连滴眼泪也没掉,太厉害了。
比起他跟老姐,关御是神的等级!
他比老姐只好那么一点点,他会煎荷包蛋、做蛋炒饭、煮泡面,他老姐只会把水煮开,若要她煮泡面,她会无法控制地把泡面煮烂、煮成糊,惨不忍睹,又难以下咽。
“可是,我不喜欢南瓜。”蓝子玮本想忍耐喝一碗的,可是看那碗浓稠橘黄的汤汁,瞪了好半天,就是没办法鼓起勇气喝一口。
“对不起。”她向关御道歉。
“没关系,我帮你煮清爽一点的蔬菜汤。”关御起身。
哇,会不会太夸张?蓝子珩傻眼,蓝子玮则慌忙拦住他。
“不用啦,我不一定要喝汤。”
“蔬菜汤很快,花不了多少时间。”他知道她其实爱喝热汤,每天的汤品她总要喝上两碗。
“真的不要麻烦了。”她坚持。
“乖,十分钟就可以煮好,我知道你爱喝汤。”关御比她更坚持,“你们先吃。”
关御进了厨房,蓝子珩默默地又多喝几口南瓜汤,这汤比他想象的好喝几百倍,但他晓得亲爱的姐姐,比他更讨厌南瓜味。
关御很疼他姐,不是那种口头上的疼、更不是那种公子哥儿用撒钱的方式疼,他是劳心劳力,发自肺腑地疼他姐。如果他都被感动,他姐一定已经整个心魂都给了厨房里的那个男人。
瞧,她看着南瓜汤,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你打算这样过多久?”他喝光一碗汤,想再添第二碗。老姐说只想谈一个月恋爱,眼下看起来是不可能了。
蓝子玮被问得又怔住好半晌,回想起三个星期前,她主动诱惑关御的那个晚上。
他冲过澡后,穿着短衫、短裤,站在她的房门边,她记得好清楚,清楚得像是刚刚才发生。关御眼底的热情浓烈,像跨年夜施放的璀璨烟花,烧亮整片夜空。
他倚在她房门边,毫不急躁,定定瞧着侧躺在床上的她,温柔地对她笑,光是那热烈的眼神,就足以让她全身燃烧。
他出声,“你确定要让我进房间?”
她说不出话,喉咙像被烧灼的情欲压迫,出不了声,只能朝他点头,往他站的方向伸手,无声邀请他进房。
他的微笑一直挂在脸上,温柔得像三月和风。
“你美得让我想把这一刻延续成永恒,可惜我没有魔法。”他终于跨步进房。
他的手叠上她腾在半空里等待的手,交叠的那一刹那,在她心里已是永恒。
六年前,她把最纯净的身子给了他;六年后,她把最丰盈的情感,默默送出去,对象也是他。
他褪去她的衣、褪去他的短衫与短裤,他们裸裎了身子,她覆上他,没有言语可以形容她内心的激荡,在身体交缠的时光里,被他彻底占夺的,不光是她的身,她的心也被他填满,再没有空隙、再容不下别的人。
她于是领悟,今生今世,她只会爱、也只能爱关御了。
那一夜,他们在欲望里漂浮,时而攀上巅峰、时而缓慢落下,他们用身体交换说不出的情感、用身体低诉爱的密码,那夜,他们让激情狂舞至天明。
直到蒙蒙天光从窗子流进来,她疲惫地贴着关御,闭上眼,听见他在她耳畔,吐出好低、好低的声音--
“我,真的爱你。”
那声音饱含不容错听的情感,引得她鼻酸,他的爱,让她孤独的灵魂欢心,却让她理智的心沉重,她噙着泪光,落入睡梦中。
那夜之后,关御每晚与她同房,不一定与她做爱,却一定拥她入眠……
她打算这样过多久?
蓝子玮想着弟弟的问题、想着那一夜开启的热情,如果有选择余地,她想这样过一辈子,霸占关御的疼宠过完这一辈子、甚至下辈子、下下辈子……未来的每一世,她都想跟关御过,直到永恒的尽头。
“能过多久,就过多久。”她回答弟弟的问题。
“你不是说一个月?”
“一个月……好短。”
“恐怕一年、两年,你都会觉得短。”蓝子珩拿起碗,决定再添碗汤。站起来,他低头看姐姐,语重心长地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