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的人个个盛气凌人,把静默的丁荷晴当丫鬟在骂。
“就是,我看这里这么大,老爷跟老太爷干脆就住这里,天天花点时间教养她,别让她再丢侯府的脸。”侯爷夫人又道。
“这个建议好。”其他人笑着,又是点头如捣蒜。
莹星跟铃月气呼呼的,其他在周围的奴仆也是一脸怒火,这个主子对大家极好,从没对他们说过一句重话,这群人却个个眼露贪婪之光,根本是别有所图。
陆大总管见多识广,自然明白这些人也想赖进颐明园,要知道这园内,不管哪一院、哪一楼的家饰古画都是价值不菲啊。
他见丁荷晴仍是面容平静,他不悦的抿紧唇,正要开口,一个身影突然飞掠而来,就落在丁荷晴的面前,还因为没站稳,左右踉跄一下。
陆大总管一愣,“世子爷。”
“哥哥?”丁荷晴也是错愕。
景宁侯府的人看到苏晨光也吓了一跳,虽然他们早已耳闻苏晨光做事随心所欲,但到颐明园施展轻功,落地还差点摔跤,也太离谱了些。
苏晨光俊脸涨红,都快呕死了!
他没好气的往右前方远处的某个点瞪过去,靖这家伙,暗卫向他报告有人来找丁荷晴的碴,他就急得去找他,像抓小狗似的,拎着他就施展轻功而来,用力把他往这里扔,害他差点没摔个狗吃屎,他也有武功的好吗?!奇怪,靖自己现身不更好,怎么变得这么婆妈啊?!众人的目光跟着他哀怨的眼神往不远处的楼阁看,可那里什么也没有。
“哥哥看什么?”丁荷晴不解的问出众人的疑惑。
“没事,没事。”苏晨光尴尬的刮刮脸颊,再朝她笑了笑,再看着那些表情各异的侯府人,“你们大阵仗的来我妹妹这里,想打架的?”
“世子爷别误会,其实是前几天一位妇人在宣园前胡闹,却被荷晴接来这里小住,还替对方找了大夫,这举动听闻惹怒了杜大少爷,我们是担心她,过来看看她而已。”老侯爷马上换了一套说词,看着丁荷晴的目光也充满慈祥。
“既然看过了,陆总管,送客。”丁荷晴突然开了口,这也是他们一群人过来后,她说的第一句话。
老侯爷等人憋着一肚子沸腾的怒火,为了一个毫无干系的妇人做那么多,而他们这些家人连椅子都没坐,一杯茶也没喝就赶人,偏偏话还是自己说的,自己挖坑跳的,只能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转身走人,其他人也怒气冲冲的跟着离开。
苏晨光愣了愣,再眨了眨眼,目光突然又落到不远处的某个点上,真是的,替她急什么?有没有看到,一句凉飕飕的话就击退压境大军啊!
“哥哥,那里到底有什么?”丁荷晴再次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但即使她眼力再好,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朱靖站在楼阁的窗子后方,这是他以前最爱独处的地方。
看着丁荷晴仰望这里的美丽容颜,他嘴角微扬,眼中含笑,他真的低估她了。
“那里没什么,哥哥这是习惯,想事情就会往这个角度看过去,唉……”苏晨光叹了一声,刚好看见那名妇人在另一名丫鬟的陪同下往这里走来,他瞬间瞪大了眼睛道:“她还在你这里?”
“嗯,不过她伤好了,要走了,怕睹物思人,她要回乡下老家。”丁荷晴边说边看着妇人走到她面前,突地双膝一曲,跪了下来,她连忙要把人拉起来,“你干什么?快起来!”
但妇人坚持向她磕了三个响头,哽咽道:“恩人的大恩大德,我一个贫妇无以为报,本想伺候恩人一辈子,但恩人只要我好好过日子,还给了银两,呜呜呜……我会日日为恩人祈福,求上苍保佑恩人福寿双全。”
“你的心意我懂,起来吧。”丁荷晴温柔的扶她起身,看向她身旁的丫鬟。
小青明白的点点头,眼中闪过只有丁荷晴才明白的光芒,她出身青楼,也是又欢的好姊妹,更是替天行道组织的一员。
她心中最崇拜的丁荷晴可是帮这名可怜的妇人准备了一份离京的好礼物呢,组织的其他人应该已经将礼物丢到城门口了。
“我们走吧,主子要我送你一程。”小青带着频频回首又行礼的妇人往大门走去。
苏晨光看着丁荷晴,问道:“杜京亚那人渣没来找你碴吧?”
她嫣然一笑,“我看来像被找碴过吗?哥哥难得来,喝杯茶再走吧。”她看向莹星跟铃月,两人立刻去准备茶点。
“当然好啊,这几天,我被靖那家伙搞得……不是,就是靖他事情一大堆,皇上的事要他分忧解劳,皇后还为他找了一大堆闺女,要他挑几个成亲,还有,刘阁老在朝堂上说话夹枪带棒的,就怕皇上立他当太子,但他最忙的还是杜京亚的事,他的人查到不少线索,一定可以抓他入狱。”苏晨光真心觉得自己真够兄弟的,虽然好友没法子大剌剌的现身,但替他刷刷存在感也好。
“能者多劳。”丁荷晴淡淡地附和道。
“对,他就是个能者。”他大声赞叹。
她却是个忍者,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嘴角一扬,笑得灿烂。
在楼阁那方,朱靖双手环抱在胸,高大的身子斜靠着窗旁,凝睇着两人边往亭台方向走去,距离太远,他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似乎有什么让她打从心里高兴的事,她此时此刻的笑容特别吸引人。
见她笑,他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第6章(2)
“快啊,快去城门看啊!”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熙来攘往的京城大街上,忽然起了一阵喧嚣声,几个大男人边叫着边往京卫府的方向跑去,“我们先去报官啊!”
报官?一些好奇、多事的老百姓早就丢下手边的活儿,一股脑儿的往城门口跑去。
一大群人气喘吁吁的跑到那里,才发现早已聚集了许多人,几个人硬是挤到前面去看,这才见到地上躺着一个体无完肤的裸男,只有胯下那儿盖了一块布,他昏迷不醒,出气多,入气少,有胆大的人靠近,掀开那块布一看,唉哟,吓死人了,下半身都被弄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急急的将布又盖上。
有几个老百姓朝那张脸东看看、西看看,突然大叫一声,“我的天啊,这……这不是杜大少爷吗?!”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个个俯身凑近看,那张出色的俊脸虽然有着瘀血,还有不少被咬的痕迹,但看得出来就是恶名昭彰的杜京亚。
四周吵吵闹闹,杜京亚虚弱的张开眼睛,但他看似醒了,整个人却呆呆的,有人试着喊他,他完全没反应,众人又开始七嘴八舌,说他不知遭到什么可怕的事,吓到魂都没了。
围观的人群中,一名削瘦的妇人哭倒在一名相貌普通的丫鬟怀里,但没有人注意到她,众人的目光全在杜京亚身上,她痛哭但她也笑,恶有恶报,老天爷长眼了啊!
此时,有几十人策马过来,凶恶的大喊道:“滚开!滚开!”
群众连忙让开,几十人翻身下了马背,上前蹲下一看,脸色大变,“天啊,真的是大少爷!快!快!”
这些人七手八脚的脱下外袍包住自家少爷赤裸的身体,其中一人将软趴趴的他抱上马背后,急急的载着他奔回宣园,另一名护卫则策马直奔皇宫。
不久,一辆辆马车从皇宫急驶而出,赶到了宣园,下车的是当今皇后跟大皇子朱晏,还有几名太医,一行人脚步未歇的往里走。
杜汉中夫妇已在房门前迎接,一见皇后到来,即双双下跪,相貌俊逸的杜汉中更是对着皇后这个亲姊姊哭喊,“求皇后娘娘替我儿讨公道啊,京亚他……呜呜呜……他可能废了啊!”
朱晏脸色一变,快步越过众人进到寝房,几名太医也在皇后的眼神示意下,急急跟了进去。
卧房内,杜京亚躺在床上,他已经梳洗过且换上干净衣物,但为了治疗抹药,上身的白衫是敞开的,可以看见布满胸膛的咬痕及难以启齿的吻痕。
皇后也走了进来,身旁跟着泪涟涟的杜汉中夫妻。
太医们忙着把脉、察看杜京亚的伤势,但每检查一个地方,每个人都皱紧眉头。
至于杜京亚,他对四周的叫唤和动静毫无反应,仍是一脸呆滞。
几名太医看完了伤势,神情颇为凝重,再来要看重要位置,遂拉了床帘,在里面细究一番后,为杜京亚穿好裤子,拉开床帘,其中一名太医禀告皇后,“少爷那里的伤势太重,日后伤好了,也无法人道了。”
杜汉中夫妻一个脸色煞白,一个捂着脸,痛哭失声。
朱晏面色凝重的走到床边,低头拉开好兄弟的裤子,脸色悚地一变。
一旁一名侍卫低声道:“奴才将少爷带回来时,少爷身上还有一股浓浓交欢过的腥臭味,稍早已有侍卫查到,有一群在海上讨生活的男子在听到老百姓说少爷的身分后,吓得拔腿狂奔,我们的人抓了他们,问了后才知道……”他低下头,顿了下才又道:“是少爷赤身裸体的躺在聚花楼房间的大床上,让他们那样的,他们都宣称不干他们的事,是老鸨替他们找的货色,哪知道会玩到……”
“杀了他们没有?”朱晏咬牙怒道。
“杀不得啊,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他们是当众大呼小叫嚷说的,京卫大人将他们全捉进牢里,连聚花楼的老鸨也抓去,打算亲自审问。”
皇后也听到了这些话,气得全身发抖,一个好好的人就这么废了!
随后,他们一行人坐上马车,转往京卫大人那里。
皇后、朱晏及杜汉中夫妻坐在大厅,听着京卫大人说明审问结果,只是到最后,他都用了重刑,什么也没问出来,后来连提供货色的叶老头也抓来,他根本是一问三不知,却受不了酷刑,咬舌自尽了。
京卫大人轻咳两声,又道:“虽然没问出幕后的指使者,但臣认为应该是替天行道组织做的。”
这一年多来,敢拿皇室或有权势的人开刀的,除了这个组织还有谁?
“管他是什么组织,本宫要他们身首异处!敢动本宫的侄子,就是在跟本宫挑衅!”皇后目光阴鸷。
她立即派人去请刘阁老过来。
不久,圆滑老练的刘阁老来了,他已经去看过杜京亚,先是谴责下手的人,再说些对杜京亚的事感到遗憾,弄得杜汉中夫妻是泪如雨下。
最后,还是皇后要他们先忍住悲伤,共商大计,这次替天行道组织动错了人,掘地三尺也要将该组织歼灭!
“围剿替天行道组织一事,老臣早已进行多书,也已有所斩获……”刘阁老娓娓道来。
这长长一段日子,他的人买通一些较贪财色的市井小民,刻意传送一个流言,指在京城有一名权贵人士秘密奉养一名得道的道士,该道士可以炼出长生不老药,而且该药还有神秘力量,只要吃了,在床上也能驾驭十女,但炼此药需要二十名幼女的处子之血入药,而该名道士以这骗术游走于各地,已害死数百名幼女。
老百姓人心惶惶,因为,在其他地方,要找幼女是先到人牙处买,但若没适合的,就用偷的,因此有许多幼女失踪的案件,但人从没被找到。
“阁老的有所获是什么?替天行道组织的人出现了?”朱晏不想听那些细节。
“我们买通的市井小民中,有一人刻意大声嚷嚷着要找替天行道组织杀了那道士,为民除害,不过一天,就有名眼生的丫头来找他,问了这些事,向他拿了酬劳,”刘阁老说到这里,冷冷一笑,“这些买通的小老百姓,我们早就教他们一些说词,让主动接洽的人不会怀疑,所以他说了钱没有,但仗义的命一条。”
“阁老因此就认为这事成了?”皇后也有些怀疑。
“该组织能撑这么久没被人找到,是因为他们非常小心,就我的人查到过去几件案子的蛛丝马迹来看,该组织的行事方法很不一样,像是经由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包子店,把要杀的名字跟酬劳放到空蒸笼内,就有人去拿,之后,该名单上的人也死了。
“但包子店的人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是谁放了东西在空蒸笼内,又是谁取走的,他们都是一问三不知,像这样的情形还不少,而且地点绝不重复。”
朱晏紧磨着眉头道:“不知是否是我多心,京亚一向惜命,进出都要三十多名侍卫保护,但这次他为什么不要侍卫陪同,独自进到聚花楼,还迳自脱光衣服……这不是他的作风。”
这也是在场的人无法理解的疑惑,京卫大人再提及审问那些海贼的内容,他们口中的杜京亚根本没力气挣扎,如果是被下药,又怎么一个人走进聚花楼?
“这些疑点,依京亚现在的情况根本无法回答,或许等抓到该组织的人才有答案。”皇后下了总结。
“没错,这回我有信心,我也已经找了人假扮该名道士,打算将他安排到我的人的府里,再设下天罗地网抓人。”刘阁老信心十足。
“把他带到我的府里。”朱晏突然开口。
“皇儿,不行。”皇后马上否决。
杜汉中夫妻也摇头,万一不小心又赔上大皇子,这可怎么是好?
唯独刘阁老眼露精光。
“母后,听刘阁老说了那么多,代表这个饵他们已经放了一阵子,可是对方为何不咬饵?极有可能他们还查不到这名道士的落脚处,”朱晏解释道,“另一个可能是,他们也怀疑这是个陷阱,所以不动。”
刘阁老马上露出赞赏的表情,“大皇子这一席话,让老臣更加确定支持大皇子上位的决心是睿智的抉择。”
朱晏微微一笑,看着母后,“现在要让替天行道组织咬下这个饵的关键,就是藏这名道士的人要有分量,够尊贵,才能坐实刘阁老散播出去的流言。”
刘阁老频频点头,皇后虽然仍不放心,但皇儿在宫外的住所虽然没有颐明园豪奢,占地也没那么广,但四周高墙围绕,戒备森严,她再拨些大内高手进去守着,要抓人是简单多了。
于是,他们达成共识,明日就会派人将该名道士偷偷的由后门送进大皇子府,接着,就是等待鱼儿上钩了。
一行人正要起身离开,就见到厅堂外,两名衙役领着宁王跟苏晨光,快步朝这边走来。
朱靖边走边不经意的朝厅堂后方望过去,再轻轻点个头,示意那几名先前为了盯京卫大人有无追查丁荷晴插手妇人之子案件的暗卫可以先行离开。
只是朱靖真的没想到,这个安排竟让暗卫们听到刘阁老放饵的事,为此,他刚刚还特意在马车内坐了好一会儿,听着暗卫以内力音聚一线的将现场的对话传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