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一时分神,他还是能准确的回答问题,「回父皇,虎国倾举国之力与我朝抗衡,所以边疆吃紧。不过父皇不用过于操心,儿臣已从三十七个府道征来十万新兵,粮草辎重也已做了万全的准备,儿臣会竭尽全力协助三弟取得胜利。」正如他所言,江腾出征,他并未袖手旁观,而是尽力替将士筹措最好的武器及粮草。
「好,很好。于爱卿……」
话题结束后,宇文浩腾再次陷入严重失神,他抛开重要的朝政,心不在焉的想着那牵动着他的心的荏弱女子。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宣告退朝,他才一脸恍惚,如梦初醒。
「太子殿下,臣有急事禀告。」皇帝才退出大殿,三位御史便连忙拦住他。
「杨大人,有事明日再说。」
「太子,老臣也有……」
「有事由于丞相代为处理。」宇文浩腾不顾簇拥而来的臣子,神色匆匆的离开大殿。
众臣奇怪地看着他匆忙离开的身影,吃惊那个往日勤于政务的太子,竟突然转了性。
出了金极殿,当宇文浩腾再次坐定时,他人已经位在烟花柳巷深处的回春楼里了。
「这位大爷!可有相熟的姑娘?有回春楼的积分卡吗?」回春楼的老鸨带着一身刺鼻的粉香招呼这位眼生得很的俊朗男子。
他冷淡的鹰眸敛住情绪,扬扬手中的千两银票。「我要凌依莎!」
「什么?」老鸨神色古怪的看着他,接着移着小碎步消失在重重纱帘后。
「这位公子,你要当心了。」某位胖胖的顾客小声提醒他,「上次有人点莎小姐的名,结果被回春楼的花魁们冷落了半年之久,是曲也不给听,酒也不给喝,惨透了。」
宇文浩腾闻言眼中浮起疑惑。这不是青楼吗?那凌依莎不是歌妓?
抱着满腹狐疑,他等了两刻钟,终于确定他被冷落了。茶无人斟,话无人接,来来往往的娇媚身影,不时向他投来愤怒嫌恶的目光。
当他第三次提出要见凌依莎、并徒手打碎了一张红木桌之后,终于有人出来接待他了。
「听说公子想见我女儿?」芸妈妈摆出冷面,从后堂转出。
「妳女儿?」
「哼,这沁阳上下城谁不知道,我女儿依莎既不卖艺也不卖身,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在这里卦过牌,她是我芸妈妈的掌上明珠,是身家清白的良家妇女,你今日来这里指名要她,是要让我家闰女怎么做人?」她摆出臭脸地说。
「这位公子,我看你还是下次来吧,下次别再选错姑娘了。」旁边的客人好心劝他。
「希望公子也别再来了,我们小小回春楼容不下您这尊大佛。」芸妈妈冷道。
难道凌依莎不是青楼花魁?宇文浩腾心中迷惑,移步迈出回春楼。
她不是青楼女子……她不是!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令他一时回不了神。
「你听清楚了,我自个儿开回春楼做老鸨是我自己没福分,跟我女儿一点关系也没有!她是我的心肝宝贝,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将来我还要风风光光地给她找个好人家。」芸妈妈赶人赶到大门外,一边赶还一边碎碎念,任谁都看得出她对女儿的珍视。
面对如此待遇,宇文浩腾只是一径的沉默,甩袖离开回春楼。
银狐见主子离开,连忙跟上。
「你回上城去。」紧皱眉头的他忽地出声。
「爷?!」
「到林间琴室将商羽抓进天牢。」他误会她,多半是因商羽的误导,那只滑头狐狸绝对是故意的。
「是!」银狐停止追随的步伐,看着主子的身形被人海淹没才转身回宫。
赶走宇文浩腾,芸妈妈杵在大门外,直到确定人离开、没了身影,她这才放心的回到后院。
「娘,外面好吵,发生什么事了吗?」凌依莎打着哈欠梳着头,准备到前厅看看状况。
「没事没事,几只老鼠进了厅,大伙一起打呢。」芸妈妈拉起她的衣袖,将她带入自己房中。
「最近老鼠不少,我的花蜜都被打破了好几瓶。」凌依莎不疑有他。
「来,让娘帮妳梳个美美的发髻。」
「不要啦,好麻烦噢。」可她哪里逃得掉,才跑出两步就被抓回来。
「小莎,我可怜的宝贝,都是娘拖累了妳呀。」芸妈妈瞧着镜中娇艳的年轻女子,红了眼睛。她的小莎是多么可爱的女孩,却被迫跟她一起沦为贱民。
「娘,别哭,我做错了什么吗?」凌依莎惊慌地拥住她,又是拍又是哄的。
「没事没事,娘一定会给妳找个好人家,只要妳快快乐乐的,娘也开心。」
「娘……」她眼睛酸酸的,晶莹的泪花悬在眼眶。
「乖,女儿不哭。」
「娘,如果有一天我回到我的家乡,最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妳了。」
「妳找到回家乡的法子了?」芸妈妈又喜又忧地问。
「还没有。」她失落的摇头。
「没关系没关系,能回去当然好,要回不去,还有娘呢!」舍不得见女儿失落的模样,她赶紧安慰着。
「娘,多亏有妳,小莎才不至于饿死。」她撒娇地将头靠在芸妈妈的肩窝,亲昵地磨来蹭去的撒着娇。自从亲生母亲过世后,芸妈妈是唯一给她母爱的女人,她早已将她视做自己的亲生母亲了。
「傻孩子,说这些干么,为娘的让儿女过得好,是理所当然的。」
再多的言词,也表达不出她心中的感谢,在无私的母爱面前,凌依莎再次哭得不能自已。想到芸妈妈生辰将至,她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奉上大礼,孝敬她这个娘亲。
第5章(1)
晕头转向的凌依莎在摇摇晃晃当中醒来,发现自己双手被缚,意识逐渐回笼。
半个时辰前,她还在下城东市替小桔、棠英买小首饰,哪知一不留神,她就被人抓住塞进轿子里迷昏了。
这些人抓她干么?她正思索着要如何脱困,轿子停下了,轿外的交谈声落入她耳中。
「小爵爷,今天小人给您带来一个上等货色,小爵爷可以好好快活快活。」
「真的?你从哪弄来的?」小爵爷的声音相当年轻,却带着轻桃。
「下城。」
「下城的贱民?哈哈哈,你还真是聪明,这样就不会有人过间。只不过这货色到底好不好?」下城贱民命如草芥,无论是失踪还是死亡都不会有人关心。
「灵气秀美,一点也不像贱民,小人一看到她就即刻想到小爵爷您了。」
「弄出来让我瞧瞧。」话音刚落,凌依莎眼前的帘子便被挑开,她被一个中年男子扯出轿子。
绝不能坐以待毙!被扯出轿外,她弯着身子,假装晕倒。
阳光照在她灵秀出众的脸庞,引来小爵爷的连声惊叹。
「果然是好货色,来人呀,松绑。」他蹲下身子靠近她,兴致高昂地观赏她美丽的容颜,急切地想带她进入宅部好好享用。
下人过来解开她手上的绳子,她霍然睁开眼,取出暗藏在怀中的花簪,猛地刺向小爵爷的耳朵。
「啊!」惨叫声立时响起,小爵爷的血飞摆在她脸上。
凌依莎趁乱迅速爬起来,拔腿便跑。道路两旁是上城豪华的宅邸,虽然她不知道这是谁的府邸,但先离开这里要紧。
为了避人耳目,她专挑纵横交错的小巷通行。一路边跑边藏的,她耗去不少时间,直到抵达城门口时,天色已晚,夕阳垂卦在雄伟的城楼上。
「快!给丰齐爵爷好好地搜。小爵爷被刺客刺伤了,大家都仔细一点,抓不到人就给我吃不完兜着走。」
「糟了,该怎么办?」凌依莎躲在小巷里听着大道上官差的声音。即使离开上城,她也不能回到回春楼,小爵爷绝不会善罢罢休的,她太了解在这里没有人会为她伸张正义!思前想后,她决定先离开上城再说。
直到天色全暗下来,她觑准时机直奔城门,城门口不但有守城兵士还有丰齐爵爷的家奴仆从。
「站住!什么人?」到达城门口,城门守卫拦住她。
「你瞎了眼吗?没看见我手上的令牌?误了本小姐的事,你担待得起?」站住脚的她倏然蛮横的大声喝道,边扬起手上的牌子。
守卫被她的气势吓到,再看一眼那令牌,更是吓得魂不附体。
「不敢不敢,小姐请。」守卫点头哈腰地让路。
她还没来得及放心,身后已有人大声叫道:「就是她,就是她,小人不会看错的!」
凌依莎暗叫不好,回身一看,叫嚷的人正是抓她的中年汉子。
她立刻回头就跑,一不小心踩上尘土里的破瓦片,锐利的缺口透过鞋底刺入她的脚底,难忍的痛楚减缓了她的动作。
顷刻间,七八柄利刃已横空而来,将她困在刀阵之间。
「妳好大的胆子,竟敢刺伤本爵的儿子。」见她被制住,六十开外的丰齐爵爷坐在竹轿里,被家奴抬了出来。
凌依莎强忍疼痛,毫无惧色地直视他。
「我要妳血债血偿,妳让我儿流一滴血,就得用妳的命来赔。」儿子受伤,让老来得子的他相当震怒。
「可是爵爷,那女人手里有……有三皇子的腰牌。」守卫不安的提醒。
「三皇爷是吗?等他从边关回来都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再说人都死了,谁会知道出了什么事,到时候是非黑白自是他说了算。
「你……」凌依莎正想出口,却被一道公鸭嗓给压下。
「皇太子驾到。」
「嗄?!」她眨了眨眼,不明白为何太子会突然出现。
「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听闻太子驾到,适才还专横跋扈的丰齐爵爷立即滚下竹轿,跪伏在地,连呼千岁。
一顶明黄大轿稳稳地停在城门前,接着锦帘一挑,面貌俊朗、头戴星冠、身着玄色团龙外袍的太子,神色冷淡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啊!」凌依莎呆若木鸡地直瞪着他。怎么会是他?他是太子?江腾的皇兄?他的出现犹如一颗炸弹,轰得她晕头转向,一时间连害怕都忘了。
而宇文浩腾只是淡淡地瞟过她小巧的脸颊,然后用低沉优雅的声音缓缓说道:「丰齐爵爷,时候不早了,你也上了年纪,该回府休息了。」
「可是太子殿下,这个来历不明的妖女竟敢刺伤小犬……」
「是吗?在小爵爷手里冤死的女人也不少,他得到这点教训并不为过。」丰齐爵爷也是一门仗势欺人的贵族,亦背负了满身血债。
「这……」丰齐爵爷浑身颤抖。太子当初肃清无良贵族,手段之强硬狠辣,朝臣皆有所闻,若是惹到他后果实在不堪设想!一思及此,他便不敢再坚持下去,连忙道:「太子殿下,老臣年事已高,这就立刻回府休息,老臣告退。」
他跪伏在地上寸寸后退,直到临走都不敢再瞧凌依莎一眼。
目送着大队人马与城门守卫,她一拐一拐的朝城门移动。
倏地,她冰冷的小手被宇文浩腾温热的大掌握住。
「你……你抓我干么?」她惊惧的想要挣脱,一边大叫着。她可没忘记他是怎么眼睁睁见她跌入水中置之不理的,现在他又想落井下石吗?
可他没回答,而是直接横抱起她,将她带上早已候在边上的快马。
「呀!」凌依莎轻呼出声,下意识地抱紧他,一依偎进他怀里,便觉得好熟悉的气息,双臂更是自动缠紧了他。
「别害怕,我不会让妳跌下去的。」强健有力的身子安稳地坐在鞍上,他扣紧怀中的小女人,放柔了声音道。
「放手啦!」她扁嘴,轻推他铁臂。她可还没原谅他之前那么过分的待她!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策马前行,宇文浩腾低声问。
「小爵爷要对我乱来,所以我弄伤他逃了出来。」原本不想回答的,可见他关心担忧的神情如此诚恳,她还是心软的开了口。
「该死!这个混帐东西!」他大怒,心里已盘算好要如何废了丰齐爵爷。要不是娑罗及时来报,他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救不了她。
他欣赏她的勇敢,却也担心她的安危,想到她可能遭遇危险,他便心惊胆跳,不由自主收紧手臂。「这笔帐,我一定会帮妳算清楚。」
他……他是在帮她吗?他不是很讨厌她?小小的心儿因他的话而又惊又喜,她却强忍着不开口回他。
看出她还介意那天落水的事,宇文浩腾神色不太自然的道:「我之前有去回春楼找妳,但妳娘不让我见妳……妳身子还好吗?可有染了风寒?」
凌依莎凝神注视着他,虽然还是觉得有点委屈,但她向来不是爱计较的人,以他太子之尊却肯亲自到回春楼找她,她能感觉到他的诚意与那说不出口的歉意,再加上今天他又救了她,气也就渐渐消了。「没有。我湿衣服很快就换下,又喝了祛寒的姜茶,没事的,我身子好得很呢。」
两人说话间,他们已来到一处清雅的别苑,他动作轻柔地将她抱下马。「还说身子好,妳轻得像风一吹就可以把妳吹跑!」
她双颊飞上两朵红云,挣扎着想要下来。
宇文浩腾不顾她的娇嗔抗议,一路将她抱进屋内,放上床榻,大掌捧起她的莲足,毫不避讳地脱去她的鞋袜,对着她的伤口皱眉。「妳还想撑到什么时候?」
「还好啦,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没事没事。」她强装坚强的回道,又想到什么地说:「你怎么发现的?」她并没叫痛啊。
「妳的一切都逃不过我眼睛。」他看着她、关注她,不放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凌依莎低下头,掩饰红得滚烫的脸。这个男人真是……
「别动,我替妳把瓦片挑出来。」一小截碎瓦片扎在她细白的脚底。
「会不会很痛?」她有些紧张的问道。她很怕痛的!
「别怕,一下子就好,等会上了药就不痛了。」他轻声安抚她,并吩咐一旁的随侍取来热水和伤药。
「啊──好疼!鸣……」他用匕首挑出瓦片时,她忍不住痛得尖叫。
他动作利落,可还是弄痛了她,宇文浩腾很不舍她的眼泪,加快速度的清洗伤口,上药包扎,边哄着她,「乖,等会就不痛了,别哭了。」
退至一旁的随侍很惊奇的看着这一切。这个女人不知是什么身分来头?竟让太子殿下亲自为她包扎,甚至用了极为珍贵的御赐灵药,更别说他从没见过冷面太子爷如此温柔多情的一面了。
「真的不痛了耶!」敷上药膏后,伤处变得清凉起来,渐渐的感觉不到痛意,她这才破涕为笑。
「去准备些可口的菜式。」见她收了眼泪,宇文浩腾这才放下心来吩咐。
「不用客气……时候不早了,我还是先回回春楼好了。」她出门这么久,娘一定很担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