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彩岚不敢相信袁雄竟如此心狠手辣,虽然她并不是多爱护陈宝玉,但虎毒不食子,陈宝玉毕竟是她怀胎十月所生,怎样都有了感情。看着袁雄一刀便要朝陈宝玉砍去,年彩岚未加思索地冲上前去,一把护住陈宝玉。
袁雄的刀没有砍上陈宝玉,却在年彩岚的臂上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殷红的血缓缓地流到了年彩岚的脚边,疼得她失声尖叫了起来,待她被袁雄一巴掌打跌在地,她才忍着痛,颤抖地缩在地上。
“你为何要杀宝玉?”年彩岚怀抱着吓傻了的陈宝玉,自己也是满心惊恐。
袁雄冷冷地看着年彩岚母子。“我这可是为你好,如果连你儿子都死了,那你与年如意遇袭的说法,就更能让人相信了。”
“借口!”年彩岚大喊,“你知道我怀了你的种后,才想对宝玉下毒手,你根本是为了你自己。”
既然已经说破了,那袁雄也就不再装了。“那又如何?你以为我会留那陈家的野种来瓜分我儿子将继承的一切吗?”
“你这个禽兽!”年彩岚又想上前攻击袁雄,却又让他一巴掌打跌在地。
“我若是禽兽,那你也相同。”袁雄步步进逼,似乎不打算放手。
年彩岚拥着陈宝玉,咬了咬牙,道:“如果你杀了宝玉,那这肚里的孩子我也不会留。”年彩岚狠了心地威胁道。
袁雄停步眯眼打量着年彩岚,似乎正犹豫不决。但看年彩岚不断失血,若这样拖延下去,搞不好他的孩子真会跟着没了,于是他只好妥协道:
“你最好给我小心点,就算我放过这个杂种,他也分不到我一毛钱。”
袁雄说罢,狠狠瞪了年彩岚一眼后,才转身离去。
年彩岚抖着身子,恨恨地望着袁雄离去的背影。她绝不会放过这个禽兽!年彩岚拖着陈宝玉,现在她的手也伤了,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她了。
在收到官府的消息后,连震宇强要自己镇定,他知道若要寻回年如意,自己就必须非常冷静。
年彩岚因受到不小的惊吓,为免动了胎气,在官府询问过遇袭的整个过程后,连震宇便安排红芙先到年彩岚屋里伺候着,并要求年有存寸步不离地陪在年彩岚身边。
其实,连震宇这么做是另有目的。安排红芙到年彩岚的房里,为的是就近监视;要年有存寸步不离地陪伴年彩岚,则是不想年有存有机会可以伺机逃跑。
没错,连震宇一点儿也不相信这是单纯的遇袭,就算年彩岚因此而受伤,他也不会掉以轻心。因为自他从泉州得来的消息,在在显示出年彩岚是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加上还有袁雄这个恶人,他们有什么事干不出来呢?
为了将这三人绳之以法,连震宇早与官府有了协议。而为了能尽快救出年如意,他脚步未停的来到了府衙。一进府衙,便有人领着他到后院的一间房内,他推门而入,首先看到的是守在床边的南柏郁及阮松青,而那躺在杨上的,则是脸色苍白虚弱的绿萼。
是的,绿萼并没有死。袁雄那一刀,刚好坎中绿萼怀中的油纸包,所以刀只入肉三分,绿萼虽然失血而昏厥,却没有性命之虞。绿萼清醒后,将自己所知的一切都告诉了连震宇,虽然当时绿萼并未见到年如意,但众人均相信年如意是被袁雄给藏了起来。接下来要如何引出袁雄,救出年如意,才是连震宇最在乎的事。
回府后,连震宇来到年彩岚的房内,装作担心的模样,先是安慰着,她,接着才道:
_“彩岚,你就别再难过了,刚刚官府来了好消息,说绿萼并没有死,只是受了重伤,应该很快就会醒了。”连震宇拍了拍年彩岚的手,他当然注意到了年有存不安的神色,也感觉到年彩岚的手猛然一抽的举动。
“你安心歇息,相信那盗贼很快就会落网了。”
连震宇接着又说了些言不由衷的关怀话语,然后命令红芙好好伺候着,一切安排妥当后,他才离去。
果然,连震宇前脚一走,年彩岚便说肚饿,要红芙到灶房去替她弄些吃食。待红芙领命离去,年彩岚便跳下了床。
“现在怎么办?绿萼那丫头居然没有死!若等那丫头一醒来,咱们全都吃不完兜着走了。”年彩岚现下哪里还有丧子的悲痛,她现在只担心事迹败露后,自己会有凄惨的下场。
“看来,咱们不得不放弃这到口的肥肉了。”老奸巨猾的年有存当机立断地道,“趁现在无人怀疑咱们的时候,要溜还溜得掉。”
时间如此紧迫,容不得两人细思,于是两人开始将房内所有值钱物品搜括打包,趁着四下无人之际,顺利地从连府后门逃出。
两人均不知晓,其实他们的一举一动皆在连震宇的掌握之中,两人一出了连府,便让官府派出的高手盯上了,没多久,两人果然带着众人找到了袁雄躲藏的地方。
官府以迅雷不及掩耳地速度,一举擒获了三人。
而连震宇在第一时间冲入屋内。
“如意!”他不停地在屋内搜寻年如意的身影,但令人失望的是,完全没有她的踪迹。
连震宇失控了,他害怕年如意已经遭到了毒手,他又惊又怒地冲到年彩岚面前,狂乱地伸出双掌,掐在她的颈上。“说!你们将如意藏到哪去了?”
眼看年彩岚就要死于连震宇的手上,众人赶忙上前架开他。但连震宇已经抓狂了,他直接往官差身上抽出配刀,再次往年彩岚冲去。
差点窒息而死的年彩岚,正贪婪地大口吸气,一见连震宇提刀冲向自己,吓得慌忙大叫。
“如意她走了,是她自已走的,我有她给我的短笺,就在我袖袋里!”
年彩岚赶忙抬起上了枷的双手,惊恐地脸上已布满泪水。
连震宇丢下刀,双手在年彩岚袖内乱掏,终于,他颤抖着取出了年如意写的短笺。
连震宇不愿相信年如意会这么就离开他,但在看完短笺之后,他开始感到惶恐、害怕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连府的,待他踏入年如意房内时,他发现了她留下的那封信。生平第一次,他尝到了心痛的滋味……
第10章(1)
三年后,京城。
“莫缇姑娘,这双面屏风绣实在是太妙了,你又再一次让洪某大开眼界了。”一名外表福态、穿着讲究的中年男子,正站在一座双面绣屏风前,爱不释手地来回翻转着。
屏风用一个大大的圆形木框。由上下两个卡榫固定住,这特别的设计,是为了让它可以正反面翻转。而木框框住的,是一幅绣在薄如蚕翼的透明丝绸上的伏虎图。这幅图的特别之处;并非那新颖的构图设计,也非那栩栩如生的猛虎,而是原该正反两面都相同的绣图,却因用色不同,而呈现出完全不同的美感。这也是年如意在研发出双面绣之后。又一项重大突破。
“洪老爷,其实这屏风,也是依着您的意思绣出来的。”改名为莫缇的年如意,莲步轻移地来到洪老爷的身旁。“若非这三年来,您一直不断鼓励莫缇,莫缇根本绣不出这样的作品。”
“莫缇姑娘谦虚了,是您的手艺高超,又常能绣出令人惊喜的作品。看看您的绣图,现不是千金难求,这可不是靠我就能做到的。”洪老爷摇了摇头,笑得十分开怀。
“这么说来,莫缇这幅绣图,算是能交差了。”年如意也笑了。
“真是辛苦你啦!王爷的寿辰就要到了,这绣图实在太适合当祝寿礼啦!看看这正面——”洪老爷将绣图转到正面。“用色大胆鲜明,虎皮的色泽深浅而立体,再看看那虎的双眼,如此锐利,完全显现出王者的霸气,根本就是此图的精髓呀!”
接着洪老爷又将绣图翻转到另一面:“再看看这面,这根本像是一幅出自名家之手的水墨画呀!虽然你只用了黑灰白三色,但看看,明明是同一只虎,在这巧妙的用色下,却显出他那不平凡的高贵气质,真是妙啊!还有什么比这更适合当王爷的贺礼吗?这屏风,我实在是太满意了。”
洪老爷的连连惊叹,让年如意忍不住笑出了声,洪老爷不好意思地红了老脸。“看看我,又让你笑话了。这都该怪你,谁叫你手艺如此出众呢!”
“那是洪老爷您不嫌弃。”顾客能满意,是年如意最大的安慰了。
“你就是这么谦虚。”看得出洪老爷心情极佳,他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往年如意手里一搁,“这屏风的价值,绝不止你当初要求的价,这是我给这屏风开的价,它值得我花这个数目。”
年如意接过银票,展开一看,惊得连忙推拒道:“洪老爷,这太多了,我……”
洪老爷将银票连同年如意的手推了回去。“你这是贬低了我洪某的眼光了,我说它值这个价,它就值这个价!”洪老爷果断地道,那口气,可容不得人说不。
“可是这……”年如意还是觉得为难。这金额根本是多了三倍不止,这让她如何收得下手。
“你怎么这么傻,我这也是在为自己做面子哪!”洪老爷摇头道,“你想想,王爷是喜欢收到价值万两的礼,还是干两的礼?”洪老爷说罢,转身往铺子门口走去。“好啦,就这样决定了。我得走啦,明儿我再派人来取回去。”
没让年如意拒绝,洪老爷以跟他身形相反的速度,快速离开了年如意的小铺,那滑稽的模样,让年如意忍不住笑了;而洪老爷的举动所带来的温暖,却让她红了眼眶。
年如意收妥银票,再将铺平略作整理,看看天色已近黄昏,她锁上铺门,快步离去,终于赶在城门关上前出了城。
城外溪畔有个小村落,三年前年如意一到京城,便决定在此落脚。她决定靠自己的手艺来养活自己,于是卖了大部分的珠宝首饰,买下了城西币集里的一个小铺面。但这样一来,所剩下的银两没法在城里另觅居处,于是经过多次地走探,她最后决定买下溪畔小村落里的一座小宅。
小宅让年如意非常满意,因为地属城外,所以价格相当低廉,但也没有带给她任何的不方便,因为出了城门,过了桥,拐个弯儿,再走上一段下算远的路后,便可到达溪畔的小村落了,自她在此住下后,村落里的人们给她的温暖,更是让她感动。
年如意嘴角噙着笑,脚踩着轻快的步伐,先是来到邻门江大嫂的屋内。一入院,一个小小身影冲了上来,年如意像是早有准备般,弯下腰、展开双臂,就等着那小小身影扑人怀中。
“娘娘,你回来了!”小胖娃儿跳人年如意的怀中,手脚紧紧抓着她不放。
“家宝乖,有没有想娘?”年如意用颊贴上家宝柔嫩软胖的脸,左右蹭着,满足地笑着。
“想娘。”家宝配合地跟年如意玩起脸贴脸的游戏,还故意用力贴紧年如意,双臂也紧紧抱住年如意的头。不让她动弹。“黏住了。”
“哎呀!真的黏住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年如意装出惊惶的表情,逗得家宝开心地咯咯直笑。
“好啦,你们娘儿俩别玩啦,快些洗净手,进来吃饭啦!”江大嫂笑着从灶房走出,手上端着两盘冒着热气的菜肴。
“来了。”年如意将家宝放下,然后牵起他软嫩的小手,两人往屋内走去。
对江家夫妇,年如意是心怀感恩的。
三年前她买下了江家隔壁的小宅后,本以为可以重新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但她却在这个时候发现自己居然有孕了。当时她万分感谢老天给了她这个恩赐,但辛苦却也随之而来。
年如意怀眙的过程并不顺利,初期尤其难熬;她害喜严重,无法自行准备膳食,生产时及产后的调养,也全都是靠江大嫂的照顾。更不用说她每日人城开铺营生时,家宝全由江家帮忙照料。没有其它方式能表达自己的感激,于是年如意只能每月塞些银两给江家;一开始江家夫妇不愿收她的钱,但她坚持这是贴补自己及家宝在江家的伙食费。江家夫妇推拒不了,只好接受了。
自此后,年如意每日早晚都在江家用膳。家宝则由江大嫂代为照料,日子过得还算平顺。辅子的生意也愈来愈好,年如意几乎可说别无所求了,只有在夜深人静时。难免会因想起连震宇而让心隐隐泛疼。此时她会搂紧睡在身旁的家宝,不断地告诉自己,往事莫提。这也就是为何她要改名为莫缇的原因。
年如意叹了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该知足了。
连夫人步人阴暗的房内,忍不住掩起口鼻。她唤人将所有门窗打开,好让阳光及空气能再次进驻满是酒气、阴晦窒闷的房内。
连夫人举步来到桌边,盯着趴在桌上、蓬头垢面、满身臭气的男子。强光照在男子紧闭双眼的脸上,男子不适地皱了皱眉,抬手遮去恼人的光线,试着睁开那双满布血丝的眼。
“谁那么大胆?还不快把窗子给我掩上!”双眼酸涩、喉头干哑,身体的不适让连震宇脾气更加暴躁。“快点给我关上那该死的窗子!”
连震宇举臂往桌上一击,桌上的酒壶纷纷弹起落地,尖锐的破裂声随之响起,没喝完的酒全泼洒出来,溅得满桌满地。
“让我再多看一会儿,这就是织纺界的龙头、‘连成织造’的当家连爷吗?”连夫人语中带刺地道,“看看这模样,丢到街上,只怕会被人当成乞丐吧!”
一听来人是他最厌恶的连夫人,连震宇恼怒地咆哮了起来,“不用你这女人多事,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你放心,说完该说的话,我自然会走。”连夫人掏出一样东西,丢到他面前。“这是昨日有人拿到绣坊,问咱绣坊能否做出这样的东西。听说这双面绣是目前京城最流行的配饰,小到扇配、腰配,大到挂图、屏风——”
“现在连府是你跟震永做主,这种小事何必来问我!”连震宇恼怒地打断她的话,他现在没心情听这些有的没的。
连夫人一股气冒上来,美艳的脸难得因情绪而扭曲。“你看看你,哪有个当家的样子!”
“你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就给我出去!”连震宇拍桌,起身,但整个人因委靡多时,一个不小心竞跌坐在地。
“你放心。我就快说完了。”连夫人冷冷地看着他,眼中的悲伤疼惜一闪而逝。‘俄只想告诉你,这世上只有一人能绣出这双面绣,就是如意。”
时节又值盛夏,京城里的花随风飘落,几朵沾在连震宇身上,他却浑然未觉。此刻他所有的注意力,全都在对街那小小绣铺内的身影上。等了三年,他终于见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