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家,京城内数一数二的富商,从事茶楼、镳局、布庄、钱庄四种买卖,各由戚家四位公子掌管打理,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商界内的势力可是大得吓人。
戚家近来连连传出喜事,老四、老三、老二相继和所爱的女人成亲,戚家上下都笼罩在欢乐的气氛当中,也因为多了三位少夫人的关系,让戚家顿时热闹了不少。
但在一片热闹的气氛当中,还是有一个人一点都开心不起来,那个人就是大公子——戚无双。
书房里,戚无双正坐在椅子上,他身穿暗紫色上好绸缎所制成的衣裳,衣缘滚着金色云纹绣线,做工精致,腰挂上好翠玉坠饰,显得高贵不凡,那总是带笑的眉眼乍看之下颇有亲和力,但只有真正认识他的人才知道,他脸上笑归笑,但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没人捉摸得到。
只不过此刻的他完全笑不出来,死瞪着围在他前面的五位媒婆,来找上他的媒婆少说也有十几位,但只有这五位在经历了一连串的介绍失败之后,还是不死心地缠着他,让他烦不胜烦。
这群三姑六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整座京城的男人全都娶了老婆,就只剩他一个人还是独身,所以她们都没生意做,只能死抓着他不放?
“戚大公子,我这次要帮您说媒的对象,您绝对会有兴趣的!”
“戚大公子,您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成家的时候,别再蹉跎下去……”
“您的其它弟弟都已经成婚,您也该为自己着想,是该找个伴的时候了。”
这五位媒婆,默契还真是好,不约而同都选在今天登门拜访,而一看到还有其它媒婆在,每一位更是卯足劲努力想争取他的注意。
五个女人五张嘴,但她们一起开口说话,嘈杂得像似有十张嘴在对着他讲话,叽叽喳喳、叽叽喳喳,讲完一轮又一轮,像是永远都不会口渴似的。
他只是不想娶妻而已,有碍到什么人吗?有谁规定人一定得结婚生子?他自己都不急了,这些媒婆到底是在替他急些什么?
不只这些媒婆,他在商场上有所往来的合伙人、客人、甚至是有交情的官员,都想帮他说媒,非得要他成亲不可。
为什么他得忍受这些事情?他已经快要受不了了!
“戚大公子,您一定要看看她……”
“那位姑娘真的是绝世美女,您绝对会喜欢的。”
“我帮您找的对象绝对旺夫又旺子,一定……”
“够了,妳们全都住嘴!”他猛力一拍桌子,终于火大地抓狂了。
“嗄?”没见过他失控,媒婆们全都吓了一大跳。
戚无双霍地从椅子上站起身,离开书房,懒得再应付这些媒婆,只想甩开这些烦人的事情。
“等等,戚大公子,别走呀……”众家媒婆赶紧追上,硬是不肯放弃。
戚无双在穿廊上疾走,媒婆们也不死心地在后头追赶,这景况看来非常可笑,媒婆们一边追赶,嘴巴也没有停下来,继续叽叽喳喳,吵得他的头都痛了。
他受不了一天到晚都因为婚事被人给缠着,为了图个清静,他决定暂时离开京城,去哪里都好,就是不要再留在这里让各方人马“觊觎”他这块肥肉!
他穿过回廊,经过花园,往大门的方向前进,这时二公子戚无烟恰巧也路过花园,看到大哥背后那一群紧追不放的媒婆,大概也猜得出来发生了什么事。
“大哥,你要去哪儿?”大哥平常总是笑脸迎人,这会儿却板起臭脸,看来大哥终于被那些媒婆给烦到抓狂了。
“二弟,你来得正好,我不在的这段期间,戚家就由你来当家。”他脚步停都没停。
“我当家?那你呢?”
“我打算出京去巡视各钱庄分号的营运情况,短期内不会回来。”他所掌管的无戚钱庄,不只在京城有,外头的各个县城也有分号,正好趁这个机会到处走走。
大哥摆明了就是要离京“避难”去吧?“大哥,你的‘短期’到底是多久?总得让我有个底吧。”
“说实话,我自己也没个底,你好自为之吧……”戚无双勾起一抹贼笑,存心把当家的麻烦事全都赖给二弟,一身轻松地逍遥去。
或许一、两个月,或许更久,这些年来在商场上打滚,他已经感到有些疲累,是时候该放自己清闲一下了。
等他在外头绕一圈回来,这些人应该也差不多对他放弃了吧?反正他是不打算娶妻的,谁能奈他何?
“嗄?大哥,别走——”戚无烟脸色一变,要他暂时帮忙几天,他是没话说,但如果一帮下去没完没了,始终不见大哥回来,不就换他被困死在当家这个位置上了?
“哈哈哈……”戚无双朗笑出声,恣意又狂放,不管死缠不休的媒婆、不管苦恼哀号的二弟,反正他想做的事情,没人可以阻挡。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一趟临时兴起的出行,却出了意外,把他所有的计划全都打乱了……
第1章(1)
一个月后,宣河县城外的树林里——
一大清早,宝安儿就提着一个竹篮和贵叔来到树林里,摘取做肉包子所要用的独门提味香料,在这之前,暴风雨来袭,整整一天风强雨大,她真担心野生的香料会被暴风雨给打坏。
幸好野生的香料虽然被打坏不少,还是有幸存可用的,她将剩余的香料摘下来,心想应该还够她用上个十天,暂时不必担心。
她边采边走,深入林子里,来到因为暴风雨而变得黄浊的河水旁,不经意一瞥,猛地倒抽一口气,双眼睁得老大。
“咦咦咦?这是什么?”
就在河岸旁,一名身穿紫衣的男子恰巧被卡在横倒在河边的枯树枝上,上半身趴在枯枝上,下半身泡在水里,随着河水载浮载沈,脸色苍白,不知生死,应该是从河的上游给冲下来的。
他到底死了没?宝安儿的脸色也跟着刷白,心跳得飞快,紧张不已,毕竟她从没遇过这种事情。
她慢慢来到岸边,小心地观察那男子,发现他紧皱着双眉,胸口微微起伏着,看来还没死,但没死对她来说……才是真正的棘手呀!
如果死了,她顶多把他埋在附近,算是仁至义尽;没死的话,可就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的事。
但见死不救,她会良心不安;而救了他,她又担负不起……
“不行不行,先让我想想……”她开始扳起手指,精打细算起来。“如果救他,一定得请大夫来帮他看病,家里又会多一口吃饭的人,吃饭这种事还不打紧,如果他伤得重的话,买药钱就会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要是还得帮他买补品补身子,我哪来的银两啊……”
啪!
“嗯,什么声音?”她抬起头,怎么好像听到有东西断裂的声音?
啪!
“咦,好像在前方?”她定睛一看,顿时惊愕地瞪大双眼,终于发现是怎么一回事了。
是树枝!卡住男人的树枝似乎不堪他的重量,在靠近根部的地方出现一道裂痕,并且越来越大了。
怎么办?不救的话,他就快随着断裂的树枝被河水给冲走了。
啪——
“啊啊啊——不行——”看着树枝的断裂处在一瞬间断个彻底,男人的上半身眼看即将沈入水底,宝安儿丢下竹篮,在最后关头紧抓住男人一臂,已经顾不得其它了。
救就救吧,或许这就是她的命,想躲也躲不了!
“救命呀——贵叔,快过来帮忙呀——”看见从林子那头正朝她走来的贵叔,宝安儿情急地大声呼喊。
“唔,好痛……”
戚无双逐渐恢复意识,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勉强睁开双眼,但浑身虚弱无力地教他几乎又要昏睡过去。
他到底怎么了?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他才想起,自己带着少数随从出门,从距离京城最近的钱庄分号开始巡视起,一路越走越远。
一个月过去,他巡视了十几间分号,顺便游山玩水,生活过得惬意。
那日,他选择乘船而下,河水平稳,比陆路的颠簸舒服不少,却没想到突然遇上暴风雨,载客的大商船被漂流木给撞出一个大洞,开始进水,眼看即将沈船,大家都挤到甲板上,就怕船会沈下去。
但河水湍急暴涨,所有人瞬间被冲散了,他也是其中一个,接下来的事他就不复记忆了……
虽然苏醒过来,但他全身疼痛,虚弱得无法起身,从他眼睛所能看得到的范围,他可以知道自己躺在陌生房间的床上。
床旁的褐色垂帐看起来像是很久没有换过,已经褪色了,但布料却是属于中上等的料子,不是大户人家可买不起。
所以,他并没有死,而是被人所救了?那救他的人到底是……
“哎呀,谢天谢地,你可终于醒了。”宝安儿一推开房门,就见到躺在床上的男人微微转头探看,顿时喜上眉梢,赶紧来到床边。“大夫说你的内伤很严重,这几天如果醒不来就糟糕了。”
他因为流水的冲撞受了不轻的内伤,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要是再不醒,她真怕他永远醒不过来,到时她麻烦就大了,毕竟她不可能一直照顾着一个陌生人呀!
戚无双微瞇起眼看着她,她有着一张好看的瓜子脸,细细的柳眉,非常精亮的眼神,红润的樱唇,再配上一头黑亮的及腰长发,年约二十左右,是个让人印象深刻的美丽女子,就算身上穿的淡红色衣裳略显老旧,还是掩盖不了她的丽质天生。
是她救了他?
“妳是……”他费劲地开口。
“我叫宝安儿,宝物的宝,平安的安,你呢?”她漾起笑容,只要他醒来了,她就可以赶紧将他送回去,功德圆满。
他犹豫了一会儿,才虚弱地回答:“吴双,双双对对的双。”
在商场上打滚久了,许多阴谋狡诈的事他见得很多,对陌生人自是防心十足,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虽然是她救了他,但在摸清楚她的身家背景,救他的意图是好是坏之前,他不想让她知道他真正的身分。
况且她那一双眼不时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像是在打些什么主意,如果让她知道他的真正身分,要是她趁着他落难时威胁戚家人,那可就非常不妙。
“你住哪里?你有哪些家人?告诉我,我好请人送消息回去。”
“我……除了名字有印象之外,其它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他微皱起眉,故意装得非常困扰的模样。
“你不记得?”宝安儿狠抽一口气,原本的笑容也不见了。“你的意思是……你失去记忆?”
“恐怕是如此。”直接装作什么都不记得,比临时捏造一个假身分要来得容易且不易露出破绽,对他来说是比较有利的。
“啊——为什么?”她苦恼地哀号出声。“你为什么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其它更重要的事情却全都忘光光了呢?”
她暗暗叫苦,他不只内伤严重,现在又多了一个失忆问题,找不到他的家人,她势必得将他留下来继续养伤不可,这样她花在他身上的银两会越来越多耶。
她果然是捡了一个大麻烦回来,而且似乎越来越棘手了!
对于宝安儿夸张的反应,戚无双突然觉得很想笑,她似乎将他当成烫手山芋,巴不得赶紧将他给丢出去。
既然如此,她当初为什么会救他?
“妳为什么会救我?”他真的很想知道。
“一时失手。”她毫不犹豫地回答。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也可以成为理由的。
“所以麻烦你行行好,可以马上恢复记忆吗?”
“……”他才想麻烦她行行好,既然救人了就救到底吧。
“噗哈哈……咳咳咳……”他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但一笑就牵动到胸口的内伤,痛得他一阵呛咳,浑身更痛了。
真是个有趣的女人,他从没对一个女人这么感兴趣,没想到这一次出来不只出了意外,还让他遇到这么有趣的姑娘。
“啊?你还好吧,要不要紧?”宝安儿担心得手足无措,就怕他一直这样咳下去,会加重内伤,这样她……她又要多花药钱了。
别再替她找麻烦了,不得已一时失手救下他已经很委屈了,她不想再更委屈呀……
戚无双好不容易才勉强止住咳嗽,而这一咳已经耗尽他所有力气,意识又昏昏沉沉了。
“真是抱歉,给妳添麻烦了……”他只来得及说完这两句,便无力地闭上眼,嘴角微扬地陷入昏睡中了。
而在沈睡前,他脑海里的意念是,这女人越是想赶他走,他反倒不想走了,还想留下来好好地逗一逗她。况且他现在的确也是走不了,非得仰仗她才行……
“喂,你既然知道是在给我添麻烦,就别昏呀,别……”宝安儿看着他再度陷入沈睡当中,感到万分无奈,简直欲哭无泪。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她居然救了一个受重伤的男人,而且还是一个连自己家住哪儿都忘掉的男人,看来注定要被白吃白住了,这该怎么办才好?
“老天爷,到底是替我招来了一个什么样的麻烦呀……”她苦着一张脸,但现在再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还是早点认了吧!
当宝安儿从戚无双居住的客房中走出来后,在外头等待的贵叔便赶紧迎向前,探问状况。
“小姐,那人醒了吗?”年近半百的贵叔头发已经有些灰白了,他从年少起就在宝家当仆人,一直都是忠心耿耿。
“醒是醒了,但后来又昏睡过去了。”宝安儿无奈地轻叹一声。
“那有没有问到最重要的事情,他打哪里来的?”
“贵叔,你就别再问了。”宝安儿再叹一口气。“他说除了记得自己叫吴双之外,其它的什么都不记得。”
“什么?不记得?”贵叔瞪大了眼,终于明白小姐为什么一出房门来就愁眉苦脸的。
宝家在宣河县原本是有钱的大户人家,但现在所有的家产都已经被掏空,除了这间大宅子其它什么都不剩,连他们自己都快过不下去,也不能怪他们连救个人也要斤斤计较。
“就算他真的失去记忆,也总该有恢复记忆的时候吧?”贵叔说道。“小姐,等他的伤痊愈,甚至恢复记忆,妳一定要让他好好报答妳才行,要不然我们就亏大了。”
“我也知道亏大了,但要怎么报答?”她现在的脑袋里完全就是钱钱钱,她到底要去哪里生多余的银两来养吴双这个大麻烦呢?
“很简单呀,要嘛就给我们五千两的报恩酬金,要嘛就干脆将小姐给娶回去,如果他还没有成亲的话。”嘿嘿,这些事情他早就想好了。
从吴双被救上来时的穿著打扮看来,肯定非富即贵,那紫色衣袍的料子可是一等一的好,他当然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得想办法紧紧抓住这头肥羊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