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二堂叔母桂夫人。”连骏啜着杯中的茶水,漫不经心地道。“你见过她了?”
“不,奴婢没见过,但是曾经听闻这位夫人。”辛海棠很快的恢复寻常的神情,状似若无其事的应道。
“这样啊。”
另一头,厅堂上的三名贵夫人聊得正起劲。
她们的话题绕着儿女与理家之道打转,聊着、聊着,桂夫人忽地想起一件。
“老夫人,荷嫂嫂,冒昧一问,你们是否有意让骏少爷克绍父裘?”
连骏身子骨不佳,有可能无法顺利成为连家军新一代领将一事并非秘密,只是众人皆不曾直接说出口,如今桂夫人却把事情点破,用意为何?
连老夫人纳闷地与荷夫人不约而同互看了一眼,再一同看向桂夫人,静待对方接下来的话。
“是这样的,我娘家的城镇,有人知道一种能强化男儿筋骨、增强男儿肌理的秘方,可去求来给骏少爷进补,让他在武功修练上能及时跟上连家其他子弟。”桂夫人道。
“有这种秘方?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荷夫人脱口便质疑道。
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也不足为奇,由于出身皇室,天下千百种珍贵有效的药方她皆唾手可得,却从没听闻过这种强化筋骨增强肌理的秘方。
“呵呵,这是民间流传了数代的秘方。持有这种秘方的人家不事医药,若非有缘人相报,我也不会知道呢。”桂夫人笑得神秘又得意。
“究竟是什么秘方呢?”连老夫人也问道。
“这秘方名为“阴素华”。据闻这户人家是神农氏与神医的后代,所以有此秘方,且为造福世人,愿论价售出,不过一千两银子罢了。”桂夫人介绍得卖力又起劲。
“实不相瞒,前两年我的侄儿不慎跌落马背,摔伤了手骨,延请多位大夫才将伤治愈大半,但仍疼痛不堪,我兄嫂听得人家介绍,便前去求药,侄儿服下后果然疼痛尽消,不出三日便能行动自如,照样操课习武呢。”
“喔?这帖药如此见效?”连老夫人兴致更加高昂。
“效果非常好,而且我相信这帖药必然对骏少爷的身子骨大有助益。”桂夫人再三保证道。
“听你这么说,不让骏儿服这帖药未免太可惜了。”
连老夫人与荷夫人决定托桂夫人购买“阴素华”,好为连骏补身体。
在厅堂里聊得热络的三位夫人,完全没有注意到有道身影正悄然站在厅堂外聆听。
“海棠,你怎么去那么久?”连骏不高兴地瞪着之前说是要去添新茶水,却久久才回来的辛海棠。
“对不起,奴婢动作慢了些。”辛海棠心不在焉地道歉。
“喔。”连骏颔首,算是接受了她这个解释。
接着一如往常,他开始兴致勃勃的为她上课,现学现卖地教导她今日在课堂上所学到的新字和生词。
辛海棠仍然心不在焉,脑海中思绪纷乱。
若不是桂夫人来访,教她想起前世连骏正是服用桂夫人建议的偏方“阴素华”以提神壮身之事,她也不会忐忑难安,甚至大胆的藏身于厅堂外,偷偷聆听三位贵夫人的谈话。
她赫然惊觉,前世的历史似乎又要重演,桂夫人仍提议要让连骏服用“阴素华”这帖偏方!
更让她震惊的是,前世的连骏是在成年之后才开始服用“阴素华”,而此世是现下才八、九岁的年纪就要被喂食了?
辛海棠眼前乍然浮现前世的连骏四肢发抖,脱力无神,整个人瘦如骷髅,最后暴毙在床上的种种光景……不,她说什么都不能让此事再度发生!绝不!
“喂!夫子在说,你有没有在听啊?”连骏发现,她居然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根本没在聆听他卖力的授课。
这下子他恼了,手中的毛笔用力一甩,朝她扔去。、
啪一声,满是黑墨的毛笔朝辛海棠的小脸上招呼,她回神不及,眼前瞬间一片漆黑,教她屏住呼吸,回神后才慢慢举起手,默默地揩去脸上的脏污。
连骏在将笔扔出去的那瞬间感到很爽快,可是当笔真的砸上辛海棠的脸时他就后悔了,气恼又别扭地冲到她面前。
“你怎么不躲开!没看到我要拿笔丢你吗?”连骏握着拳头,想要举到她面前挥舞,强调自己的怒气,可是见她模样狼狈,他又理亏在先,这拳头怎么样都举不起来。
“对不起,奴婢闪躲不及,吓着骏少爷了。”
“你为什么要道歉!明明是我……”听她吃了亏还反过来向他道歉,连骏更火大,不过是气他自己。
“奴婢只是……”
“闭嘴啦!”
辛海棠立刻闭上小嘴,不再言语,乖乖站在连骏身边听候发落。
连续几个深呼吸后,连骏总算冷静许多,瞪着辛海棠脏得像锅底的小脸命令道:“你在这里等着。”
他在房里打转,总算找到自己用来净脸的巾子,将它用力往她手里一塞。
辛海棠一愣,这才明白他的意思。“骏少爷您不必这么做……”对他而
“对不起,奴婢动作慢了些。”辛海棠心不在焉地道歉。
“喔。”连骏颔首,算是接受了她这个解释。
接着一如往常,他开始兴致勃勃的为她上课,现学现卖地教导她今日在课堂上所学到的新字和生词。
辛海棠仍然心不在焉,脑海中思绪纷乱。
若不是桂夫人来访,教她想起前世连骏正是服用桂夫人建议的偏方“阴素华”以提神壮身之事,她也不会忐忑难安,甚至大胆的藏身于厅堂外,偷偷聆听三位贵夫人的谈话。
她赫然惊觉,前世的历史似乎又要重演,桂夫人仍提议要让连骏服用“阴素华”这帖偏方!
更让她震惊的是,前世的连骏是在成年之后才开始服用“阴素华”,而此世是现下才八、九岁的年纪就要被喂食了?
辛海棠眼前乍然浮现前世的连骏四肢发抖,脱力无神,整个人瘦如骷髅,最后暴毙在床上的种种光景……不,她说什么都不能让此事再度发生!绝不!
“喂!夫子在说,你有没有在听啊?”连骏发现,她居然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根本没在聆听他卖力的授课。
这下子他恼了,手中的毛笔用力一甩,朝她扔去。
第2章(2)
哗啦一声,满是黑墨的毛笔朝辛海棠的小脸上招呼,她回神不及,眼前瞬间一片漆黑,教她屏住呼吸,回神后才慢慢举起手,默默地揩去脸上的脏污。
连骏在将笔扔出去的那瞬间感到很爽快,可是当笔真的砸上辛海棠的脸时他就后悔了,气恼又别扭地冲到她面前。
“你怎么不躲开!没看到我要拿笔丢你吗?”连骏握着拳头,想要举到她面前挥舞,强调自己的怒气,可是见她模样狼狈,他又理亏在先,这拳头怎么样都举不起来。
“对不起,奴婢闪躲不及,吓着骏少爷了。”
“你为什么要道歉!明明是我……”听她吃了亏还反过来向他道歉,连骏更火大,不过是气他自己。
“奴婢只是……”
“闭嘴啦!”
辛海棠立刻闭上小嘴,不再言语,乖乖站在连骏身边听候发落。
连续几个深呼吸后,连骏总算冷静许多,瞪着辛海棠脏得像锅底的小脸命令道:“你在这里等着。”
他在房里打转,总算找到自己用来净脸的巾子,将它用力往她手里一塞。
辛海棠一愣,这才明白他的意思。“骏少爷您不必这么做……”对他而言,这可是纡尊降贵的行径。
“少啰唆,快擦干净就是了。”连骏依然以带着怒气的口吻打断她的话。
“你可不能顶着这张脏脸走出厢房,让奶奶或娘知道,一定又会叨念,说我不是个好主子,虐待奴仆,烦死人了。”
“奴婢明白了。”一听他这么说,她便不再婉拒,认真地擦拭小脸。只是黑墨实在很难在一时之间清理干净,她以巾子的一面抹过后再换面,才算勉强擦干净。
但连骏眼尖地注意到她颊边还有些许脏污。“喂,你这里还没有擦干净。”说着,他便伸手抄走她手中的巾子,亲自为她擦脸。
由于震惊过度,辛海棠哑然地任由连骏替她擦脸,直到他满意地停手。
“嗯,很好,不再是小猫花脸啦。”
辛海棠良久无语,颈低首垂,让连骏不觉蹙起眉。
“喂,你别吓人啊,不会是突然病了吧?”
他将巾子随手一抛,伸掌想覆上她的额头,但这个动作对他来说有些吃力,谁教他长得矮了点……不,是她长那么高做什么?他今后非得好好进补强身,超过她的个头。
若他能瞧见辛海棠的神色,便会发现那充满了怀念,更带着怆然,像是明明想念某人却知道对方不可能再回来……蓦地,她重整正色,坚决地抬起头。
“骏少爷,您可相信奴婢?”她的口吻无比郑重。“无论奴婢做了什么事,都是为了您好。”
“我相信。”受她的气势所震慑,连骏点点头。
不过他也是发自于真心,因为她从最初许下的誓言,以及接下来以行动昭告自身忠诚的姿态,早就赢得他无形中的信赖。
“奴婢感谢您的信任。”辛海棠蓦地一笑,容颜如花般盛开。
尚且年幼的连骏心绪登时大动,带着无法言喻的激越。
直到他年纪更长,懂情识爱,才知道那样的激越名为柔情。
午后,连骏一如往常的在下课后兴匆匆返回自己的院落,准备好好享受辛海棠精心准备的甜点。这已经是他沉重的课业结束后莫大的享受。
“海棠!海棠,你在哪里?”他三步并作两步,推门进屋,赫然发现屋里有个陌生的丫头,于是停下脚步。
“你是谁?”
“奴婢是小英,是奉两位夫人之命前来服侍少爷的。”丫头有些忐忑不安地向他行礼。
连骏一愣。“什么?那海棠她人呢?”
“她……”如同府中其他奴仆,小英自是知道辛海棠有多么受到小主子喜爱,是故对于连骏的质问,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不该诚实回答。
“快说!她人呢?”连骏怒声一喝。
小英吓得立刻道:“她被唤去老夫人的院落了。”
“她为什么会被唤去那里?”连骏直觉,辛海棠被找去,并不是因为奶奶要叫她做事。
“奴、奴婢也是听说的……请您千万别生奴婢的气……”小英结结巴巴地道:“听说海棠丫头不知怎、怎么着,惹得两位夫人大怒……所以、所以她必须接受家法责罚……”
“什么?!”
连骏转身夺门而出,直奔连老夫人的院落。
“奶奶!”
厅里,连老夫人与荷夫人一左一右端坐于主位。见孙子前来,连老夫人朝他望了一眼。
老人家那一眼威仪万分,也愤怒万分,连骏再看向娘亲,发现她也是忿忿不满的模样。
再转眼一瞧,连骏这才发现辛海棠正跪倒在地上,头垂颈低。他很清楚地看见她背上破裂的衣裳以及下方的鲜红血痕。
时下大户人家奴仆的衣裳多以深色粗布制作,耐穿耐脏,但现下辛海棠背上的衣料破裂,底下又有鲜红的血痕,这意思是……
“您真的以家法责打她?”连骏惊怒交加,眼神接着转向随侍在旁的总管手中所持的责罚奴仆的家法。
那是一根打起来啪啦响,痛死人不偿命的竹鞭!凶手就拿着凶器站在那里!
总管在连骏凶神恶煞的眼神下缩了缩脖子,冷汗直冒。
“没错。”连老夫人道。“奶奶就是要人以家法责打这个丫头,因为她真该打!”
原来,前阵子桂夫人大力推荐的“阴素华”已经千里迢迢送来,连老夫人便吩咐辛海棠赶紧熬煮这帖药给连骏调养身子。
但不知怎么回事,辛海棠竟在最后打翻了整个药壶,千两银子与连家两位夫人满心的期待就这样全数泡汤,两位当家主母震怒不已,便下令以家法责打她。
“这帖药没了再买不就行了吗?”连骏不解地问。
“就是难以买到才恼火啊。那可是你二堂叔母千辛万苦才托人买到手的。它对你身子骨大有助益,是可以让你练功时跟得上那些堂兄弟的仙丹妙药……这丫头就这样打翻了!”
荷夫人此时才说出上回三人所谈的话,好教连骏明白她们为什么会如此生气,严厉责打辛海棠。
连骏闻言,哑然无语。他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依娘亲的说法,辛海棠打翻的不只是药壶,而是他的未来,但他却又直觉认为她不会害他……
手足无措了好一会儿,连骏趋近匍匐成一团的辛海棠,轻声问道:“你真的是故意打翻了药壶的?”
他原以为不会得到她的回应,未料她竟然立刻点头,这下子他傻眼了,两位夫人更是愈发气愤难当。
“你瞧,她就是故意的!”
“奴婢的确是故意的。”辛海棠终于慢慢的抬起小脸,侧首朝他凝望。
“但是,请相信奴婢,无论奴婢做了什么事,都是为了您好。”
这句似曾相识的誓言教连骏愣住了,接着转头为她求情。
“奶奶,娘,我相信海棠会这么做一定是有她的理由,既然罚也罚过了,事情就这么算了吧?”
“不成,奶奶还要罚她跪上三天三夜。”连老夫人拒绝他的请求。“罚完后奶奶迩要把她赶出去。”
“奶奶!”连骏心中一急,气血登时翻涌,直冲脑门,一阵晕眩后忽然倒。
“骏儿!”两位夫人惊呼,双双从坐椅上起身,总管及其他在场的奴仆也赶忙朝连骏奔去。
但任何人的动作都没有辛海棠快。明明她前一刻还跪缩在地上,然而下一眨眼便火速赶到连骏身边,及时扶住他的上身,避免他倒下时摔破了头。
她的动作同时让连家两位夫人大开眼戒。尽管早已知道辛海棠身负武艺,但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目睹又是另一回事,若非情况非同小可,她们甚至想出声喝采。
众人手忙脚乱,竟没人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各位稍安勿躁!”辛海棠一手擐着连骏的身躯,一手伸指探往他鼻端,察觉他气息温热无紊,方才安心,回过头道:“骏少爷只是一时晕了过去,快去请全大夫来为骏少爷瞧瞧。”
“喔!”所有奴仆皆一愣,接着才回神,依言行事。
好半晌后,连骏总算被安顿在所居院落的床上,接着,全大夫及他的药徒也匆匆赶到。
全大夫替连骏把脉诊视过后道:“骏少爷大致无恙,只是一时情急而胸中气血翻涌,直冲脑门,导致晕厥,只要让他好好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没事就好……”连家两位夫人此时才放下高悬的心。
“只是骏少爷这回情绪激动的原因为何?”全大夫又问道。
“这……”
连老夫人不想口述那件差点气煞了自己的事,于是朝总管使个眼色,总管立刻善解人意的代主子解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