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连我蹲马桶也要跟?”她眉头一蹙。
“照跟。”不然要杨桃干什么,他自个儿就行。
“不太好吧,很臭……”有人盯着她哪拉得出来。
虽然都是女人,两人身上的“零件”一模一样,可是让人当猴子看着,多少有些不自在。“你不怕马桶里再爬出一条蛇?”那人的想法无从猜测,谁晓得同样的手法会不会用两次。
“这……”一说到蛇,安姬微露惧意,她真的很讨厌蛇那种生物,浑身冰冰凉凉的,没有温度。
其实妖精都怕蛇、鼠一类,他们是蛇鼠爱吃的食物,每年有不少妖精便是丧生蛇口鼠腹中,这两种动物是巨大的威胁,可怕的存在。
不过只要在居住地外围种植防蛇驱鼠的草便能有效驱逐,那草味道辛辣,汁液甚苦,有股令嗅觉失灵的臭味,为蛇鼠所不喜。
“前两天又收到威胁信,是快递送到饭店柜台,由柜台人员转交的,上面写着:你有一双迷人的眸子,美得让我想把它挖出来,泡在福尔马林里,日日与之相望。”忽地闪银的眸子倏地一沉,透出一丝丝冰封三千里的寒意。
刑清霆不喜欢这样的威胁,好像自己的所有物遭人觊觎,那双美丽的绿眸还是安安稳稳地留在原来的位置,他虽和眼阵的主人不合多年,可是他从未想过对她施暴。
安姬一听,心口抽了一下。“他……他要挖出我的……眼睛……呀!好残忍……”
她第一个想法是痛,没往失明那方面去想,身为两百多岁的妖精,她果然还是天真过了头。
不过也怪不得她,她原本的世界并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妖精们最大的纷争是抢同一株花,为吃小打小闹,闹过吵过后又雨过天青,谁也不会放在心上——当然,她和刑清霆是例外,他们是天生的仇人,前世结仇,今生生怨,仇恨比海深、比山高,难以弭平。
到了人界,是过了几年颠沛流离的生活没错,但她一向昼伏夜出,与人又没有什么交集,所以真正的坏人也没见识过,最多不过是抛弃她的那个男人。
而后遇到海丽,那个妹妹头的女人很护短,把她当自己人护在羽翼下,免受外面的风风雨雨,所以大部分时间只跟植物说话的安姬还是很单纯,她心里充满光明,对人世的险恶所知不多。
“不是残忍,是根本要你死,他在信末附上一句:喜欢我为你准备的坟墓吗?他的意思是等你死后再挖出你的眼睛。”如此光明正大的下战帖倒是头一回遇到,让刑清霆的血都热起来了。
胆敢出此狂言,就等着被他撕成碎片!刑清霆眼神凌厉,像把锋利的刀。
“坟……坟墓?”她倒抽了一口气。
死于非命的妖精才会葬在土里,与天地同化,寿终正寝的妖精会化为一缕轻烟,重入生命树的花苞,等待一百年后的诞生,但若花未开先被外力击落,也就失去重生的机会,从此如被蒸发的露珠,消失在空气中。
妖精没有灵魂,因此不会轮回转世,他们在百年的沉寂中宛如新生,个性、喜好都会有所不同,以前的记忆全盘洗清,成为新的妖精,连原本的容貌也会改变。
“知道怕了?”看她还敢不敢掉以轻心。
点头如捣蒜的安姬捏住他袖口一角。“你会保护我吧?”
面对她“天真”的问法,他真想仰天长啸,“不然你以为我在这里干什么,当人形广告牌吗?”他身上挂有写了“雷霆保全”四个字的证件,眼睛没瞎的人都看得见,出动那么多人只为保护她一个人的安全。
她没好气的翻白眼。“当然是来寻仇的,换成是我,一定想办法将你踩进泥里,让你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你……安姬·班特,你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搅烂的脑汁吗?”也不想想打他接下她这个委托后,他有再说过一句重话吗?
只有一视同仁的尽心。
不,不只尽心,他对她还多了一份挂念,不放心把她交给别人看顾,非要自己出马瞻前顾后,凡事先为她设想,处处安排妥当,就怕她笨得磕破脑袋摔断腿,到时他对雇主没法交代。
可她老是惦记着他们之间那点私人恩怨,对他所做的无一处满意,事事防备,时时挑剌,无时无刻不想着报仇。
“好过你装的是狐狸尿,会保护我跟保护我是两回事,谁晓得你会不会临阵抽腿,嘴里说着保护我,一转身就把我往前推,你和我从来不是朋友,我防着你有错吗?”他看她的黑头发不顺眼已久,不知道有没有密谋一劳永逸让她消失。
他是她永远也不会把背后交付过去的仇人,说不定背上插的就有他的一刀呢。
刑清霆被她的话气到眼珠子的颜色都恢获白。“没错,你说得都对,惠你没得选择,只能相信我。”
“克雷格,你的黑眸不见了。”他的眼眸很漂亮,像日光照射下湖泊的颜色,可惜品性太糟糕。
他眼球一转,浅银被浓墨盖住。“在演出结束前,我是你的守护者,这段期间我不会动你一根汗毛。”
“你发誓?”他实在不稳妥。
他冷瞪了她一眼。
“好吧!我勉强……”呋,哪有强迫人相信的道理。
“嗯——”不情不愿?
为了小命着想,安姬很牵强的露齿一笑。“刑先生,以后请你多关照,让我快快乐乐出门,平平安安回家。”
“皮笑肉不笑。”他挑剔。
“别要求太多,我还不太乐意呢!”瞧他一脸死人脸,她不禁觉得破坏了他俊美的外表。明明是一见面就恶语相向的仇家,干么客客气气的装友好,他不别扭她都忸怩了,真虚伪。
安姬有些故意地将披肩长发一甩,甩向他笔挺的西装,眉开眼笑地在他眼前划过一道黑亮发波。
“你们说完了吗?”看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协调,杨桃凑上前左看看右看看,打算撮合撮合。
“无话可说。”安姬头一撇。
“言语乏味。”刑清霆面色冷肃。
“哎呀!你们都不说就换我来说,你们以前是不是认识?到底什么关系,该不会是闹翻的情侣吧?谁先甩了谁,是移情别恋还是缘尽了,或是本来感情很好,为了一件小事吵着吵着就分手了……”
“杨桃。”
“杨桃——”
一个声音很冷,一个扬高分贝。
没听出话中警告的杨桃依然自说自话,“我知道我叫杨桃,你们不用喊那么多次提醒我,我刚说到哪了?咱们继续往下说,情深缘浅那叫错过,情浅缘深是造孽,情深缘深怕留不住,情浅缘浅是好聚好散,情在不知处则是……”
“闭嘴!”
两人同时大吼。
杨桃一惊,呃,这两人的默契真好,中气十足。
不过她有如他们所愿闭嘴吗?想当然耳是没有。
诚如她自己所言,爱讲话是天性,憋着不开口会难受,既然不想让自己难受,那就只能让别人难受了。
第5章(2)
“童小姐,你的头发真好看,又黑又亮,柔顺得像黑锻,眼睛大大的,嘴巴小小的,皮肤好得有如玫瑰花瓣,柔软有光泽,你十七了吗?你们东方人真会保养,我永远也猜不出你们的实际年龄……”
好吵。很想往耳内塞棉花的安姬极力忍耐着杨桃的咕噪。
“刑主任,你近看更俊美了,你长得这么美不会感到困扰吗?是不是有很多漂亮性感的美女搭讪你?你交过几任女朋友?吃不吃窝边草?正宫加红粉知已有几位?以你的条件肯定是桃花朵朵开,到处都吃得开,女人如潮水般涌来……”
涌你的杨桃汁!早知道她是八卦电台,他会考虑换个人来,符善善虽然为人冷冰冰,起码话不多。
刑清霆后悔了,为决策上的错误感到懊恼,公司里有十一位女保全,他却挑了最不合用的那一个。
“不过呀,我看来看去还是你们两个最相衬了,若是以前没有天雷勾动地火,不妨从此时开始交往,我看人最准了,快点相爱吧!幸福的天堂等着你们!”男的俊女的美,多美好的画面,叫人看了开心。
看着莫名搭在一起的两只手,安姬和刑清霆都一脸难看,想把手抽出,却被杨桃的手强行按住。
杨桃的手很、有、力。
“别害羞了,我看得出你们有情,才会三不五时眉来眼去的,与其私底下暧昧着,不如摆明了态度,光明正大的站出来。”杨桃还有个不为人所知的癖好,她喜欢作媒,只要男未婚女未嫁,她就会想把两人凑在一块,大过媒人瘾。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有情,我们是仇人,百年仇人,眉来眼去传的不是情,而是互丢眼刀——很无言的两只妖精互看对方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同情,这一刻,他们还真是心意相通,想着怎么逃出生天。
仇人怎么变亲家?杨桃的脑子坏了。
“真的不要?”
“不要。”
“不去试试?”
“不试。”
“会很有趣,让你从此如踩在云雾里,乐而忘忧。”整个人飘飘然,欲罢不能“我站在山边就云雾围绕了,不需要太开心而忘了正事。”哪里有趣,分明是如履薄冰,一没踩稳便掉进冰冷深水,人一死就无忧了。
“孩子,你还太年轻,不晓得爱情是一种回春药,能让人返老还童,重返十八岁。”杨桃说。想她那一年还在读女子学院,遇到她毕生难忘的初恋男孩,他们共谱一段旖旎的夏日恋曲,那时她以为他们会相爱到永恒。
她是永恒了,而他……唉!往事不堪回首。
“孩子?”脸皮一抽,安姬避开她伸过来,如长辈般关爱抚发的手,心里暗啐不知是谁年长于谁呢!
“别不好意思,我外表看起来不足二十岁,其实我的心已有一百多岁了,当你的曾祖母绰绰有余,你有什么不好对旁人说的话大可向我倾吐,我有一双聆听的耳朵。”杨桃又自以为是的化身心灵导师,仗着比别人多活几十年便以为是无所不知的智者,能为人开释解愁,化开心结。
她长着一张很西方的脸孔,短发俏丽,五官立体,有东欧人的深邃眼窝,鼻梁上有几颗明显的俏皮雀斑,外观看来就是十八、九岁的西方女孩,胸大腰细,热情开朗。
她是十九岁那一年因失恋而独自去旅行,搭着火车准备行遍整个欧洲,算是早期的背包客,以打工方式换取食宿,一个城市走过一个城市,直到落脚在一座古老城堡。
她的岁月便停在入住的第三天夜晚,一个很黑很黑的晚上,没有星星,只记得在睡梦中看见一双通红的眼睛,她惊恐万分的瞪大双眼,来不及尖叫,她脖子一疼,血被吸干,她死了。
又过了几日,她重重地喘气,活了过来,一睁开眼,发现自己竟躺在铺着天鹅绒的华丽棺木里,棺盖是掀开的,从此她成了吸血鬼,彻头彻尾的以吸食人血为主。
有一段时期她非常沉迷人血的甜美,但后来她发现当吸血鬼的坏处——不能进教堂、怕日晒,受不了蒜头的味道,被圣水泼到的皮肤会像遭火焚烧般灼伤,表皮脱落,肌肉坏死,发出阵阵的腐尸味。
她由一开始的兴奋到渐渐不喜欢吸血鬼的身分,她的父母,周遭的亲朋好友一个个离她远去,她越来越寂寞,也越来越孤独,话变少了,人也萎靡不振。
她不想要不死之身,可是她抛却不了。
幸好日新月异的科技中,吸血鬼也在进步,他们成立自己的私人医院,拥有源源不绝的血源,还开设独立的研究中心,专门研究吸血鬼的体质,企图改变他们不能见光的特质。
经过半世纪的努力,医疗团队终于成功了,除了饮血这点还要改善外,他们不怕阳光不怕大蒜,也能进教堂,能和正常人一样生活,找工作养活自己,过更好的日子。
只是太阳太烈时还是要避一避,他们开发出来的药剂阻止不了强光,仍然会造成一定程度的灼伤,虽不致命,但好得慢,要喝最新鲜的人血才能压抑伤口的坏死,否则它会溃烂,留下丑陋的疤痕。
不过活了一百多岁的杨桃并不知道眼前的安姬比她更高龄,安姬是妖精的事刑清霆并未告诉她,他不想太多人知晓这个秘密,包括他自己是妖精王子一事,知情者也甚少。
在雷霆保全的员工眼中,他是有点神秘的另一个老板,不是狼人也不是吸血鬼,但肯定非常人。
“杨桃,你是不是太闲了?”看来翻译的工作太轻松了,让她有时间胡思乱想。
真的闲到发慌的杨桃一见她搭话了,喜得见牙不见眼。“花一般的年纪就要好好谈一场恋爱,别像深冬老树一样沉寂,你要是不好开口我替你出面,包管办得圆圆满满,皆大欢喜,人不勇敢哪来甜美的果实……”
真像大婶的口吻。安姬想着。
“杨桃,你该吃药了,按时吃药才会身体健康,人畜平安。”
中文造诣没那么好的杨桃不晓得“人畜平安”是骂人的话,只听到平安二字就高兴了,如遇知已般握着安姬的手不放。“你怎么知道我要固定吃药,难道你也是?”
同类呀!杨桃两眼放光。
“也是什么?”安姬一时没想到杨桃是吸血鬼,她对吸血鬼的历史也所知不多,不知晓他们“进步”到什么程度。
狼人、吸血鬼对她而言是课本上的文字,她学过,但没见过,也不感兴趣,更以为他没机会遇上。
倒是刑清霆对这类的话题特别好奇,还特意请皇家老师去教授,他的毕业论文便是“论狼人与吸血鬼的变迁和演化”,一度扬言有机会要见识见识,没想到他的所学真有派上用场的一天,将这些不被接纳的边缘人种聚在一起,发挥他们特有的专才。
“也是吸……呃!也许你不是,我搞错了。”一见她满眼不解的神情,杨桃到口的话收了回去,干笑。
在没确定对方是不是同类前,她不敢随意“认亲”,在过去几次不太好的经验中,她吃了不少膀,学到了一个教讯,人与人之间不能太坦白,有些事要捂死了,不能浮出水面。
一个“吸”让安姬了然的睨了她一眼。“看到单身男女就觉得他们适合凑对的妄想症要吃药控制,你是来工作,不是来管闲事的。”
杨桃一听此药非彼药,沮丧的心情一扫而空,满血复活。“怎么会是闲事呢?你们站在一起多相配呀!连有些空灵的气质都十分相近,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闻到狂热的荷尔蒙气息。”意思是发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