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眼前有一道地缝,阮天爱会不顾一切的钻进去,她就可以不必再承受这种非人的精神虐待。
英哲高中学生会办公室里,气氛只能用低迷和可怕来形容,蓄着一头俏丽短发的她正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双手不安的绞着校服的衣摆。
一双畏惧的眼死死盯着面前的桌面,大气不敢喘一下,彷佛呼吸在这一刻是一种罪过。
她的对面坐着三、四个高大英挺,十七、八岁的男孩,为首的便是学生会会长季英旭。
此时,他俊美无俦的脸上展现出来的不是阳光王子般的微笑,也不是高贵傲慢的冷漠,而是一脸的震怒和不满。
他双手撑在办公桌的桌面,高大挺拔的身躯媲美模特儿般的修长,“话剧社社长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怎么会让你这种笨得这么有考古价值的人上台呢?”
他越说越气,一掌重重击向桌面,“啪”地一声,吓得阮天爱狠狠打了个机伶。他继续吼道:“居然在比赛中忘记台词不是说已经排练整整三个星期了吗?你这个笨蛋的脑袋是不是刚好被白痴亲过?”
“英旭。”坐在他旁边的一个身材亦很高大男孩,低喊了声他的名字,劝道:“你吼太大声了,我想学妹她只是一时紧张,你不用气成这样。”
讲话的人叫聂尔浩,是学生会副会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是季英旭从小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哥儿们。
根本听不进去的季英旭狠狠瞪着这个他根本叫不出名字的学妹的头顶,“像你这种IQ不足的笨蛋,我真为你难过,因为你的存在根本就突破人类的想象,应该被抓进实验室里好好被研究研究,免得人类有一天会被你们这种人害到灭亡。”
听着他恶毒的讽刺,阮天爱被他骂得快要掉下眼泪。
事情会变成这样,她也不愿意啊……身为话剧社的道具组打杂小妹,她一直做着无关紧要的工作。
不料就在今年全市话剧比赛的前三天,饰演白娘子的丫鬟小青角色的那名社员,突然生病,社长死马硬要当活马医,不让她拒绝的将她扯上台拚命排练。
可她根本准备不及(不管是心理上或是演出实力),因为太过紧张,在正式演出当下,竟夸张的忘掉所有台词,傻在台上僵成雕像,其它演员戏当然唱不下去,导致整个话剧团在众校师生面前丢人出丑。
社长怕学生会会长怪罪,便将责任全推到她一个人身上,结果—就是现在,她惨遭季英旭痛斥,骂得狗血淋头,委屈得连解释的勇气都没有。
“够了英旭,再骂下去,学妹就要被你骂哭了,人家可是女孩子。”聂尔浩的说项令阮天爱感动莫名,但他越是求情,她便越想大哭一场。
季英旭一脸阴鸷,“通知话剧社社长,让他把这个脑袋需要回炉重造的蠢材退社,从今以后我不想在任何一场话剧表演中看到她。真是够了!”
气哼哼的说完,他火大的转身走出办公室,“砰”地一声门响,又吓得阮天爱浑身瑟缩的抖了一下。
也就是从这天开始,季英旭这个名字,成了她终生的克星,避之唯恐不及……
第一章
假期结束了,阮天爱实在恋恋不舍这样自由自在的生活。
回到自己工作了两年的公司,又要开始每天单调重复的生活,实在令人提不起劲来。在皇朝集团这间跨国大公司里,她的存在只能用微不足道、可有可无来形容。
读书时,成绩平平的她是校园里的一个没没无闻的人物,出了社会工作,无才无貌的她不但没有任何存在感,有时还会被人彻底忽略。
所以,当其它人在各个连续假期和朋友、家人出国游玩的时候,她总是很倒霉的被留在公司中加班。
整整两年的时间,她的假期总是这样无情的和她错过,直到上个月,她鼓足了勇气向顶头上司谎称家中有事,苦苦哀求,终于请成了半个月的假,她忍住肉痛来拿出积蓄,跑到欧洲一个人玩了个够本。
今儿个刚进公司,屁股还没坐稳,就听说公司大老板召开紧急会议,主任级以上的主管都被叫到会议室。
不关她的事。她只是设计部的一个小助理,每天的工作就是打打文件、跑跑腿,偶尔被其它同事呼来喝去的当小妹用,买早餐、午餐兼下午茶。
有些好奇大老板怎么会开起会呢?想到他们事业版图横跨欧亚两洲的皇朝集团,以珠宝首饰生意为主,大老板季天雷是业界的传奇,她在公司两年,从来没见过大老板尊容,据说他讨厌坐办公室,全球趴趴走,就连大型会议都用视讯。
主管走得匆忙,没来得及交代事情下来,也好,就让她回味一下假期里美好的回忆吧……突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把她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的接起—“喂……喂喂……设计部你好。”
没想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比她还惊恐,居然是她头顶上司徐长盛。
“你,快点把我办公桌右面倒数第二个抽屉里的文件拿到会议室,马上—”
喀!电话挂断,阮天爱眉头一耸。上司受到什么打击了?怎么声音像被吓破了胆?
她也不敢耽搁,赶紧到上司的办公桌翻出文件,直奔十八楼的会议室。
才敲了敲会议室的门,里面就传来一阵怒喝,一打开门,一迭散乱的纸张如同天女散花般从半空中飘落,撒了她一头一脸。
她吓得向后一躲,定睛一看,那迭纸可不是垃圾,而是各式各样的珠宝设计图。
她小心翼翼的避免自己踩到,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赫然瞥到会议室坐在首位的那个年轻男子—大约二十六、七岁,乌黑有光泽的头发梳得整齐,额头光洁饱满,眼神清澈明亮,脸部轮廓极深,有一股混血儿般邪魅的味道。
这个俊美帅气的家伙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诱人的野性,但吸引她注意力的,不是他那有如贵族般的傲然气质,也不是他玩世不恭的调调,而是……她眨眼、再眨眼,甚至想用手背揉揉眼。
不可能!季英旭?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她仍旧可以一眼就认出他来,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他还坐在主位上?
季英旭?季天雷?
她脑中想起这两个人的姓氏,莫非他们……徐长盛看到属下一脸呆呆的拿着文件傻站在那里,连忙低喝了声,“小爱,快把东西给我。”
“喔……是。”阮天爱赶紧把文件递给主管。
“总裁,这几份设计图才是我要交给您看的,刚刚那些是我不小心拿错了。”他将设计图放到大老板面前,额上的汗不停冒。
季英旭微冷的眼神中带着几分不耐烦,他随意抓过新呈上来的设计图看了几眼,脸色依旧没有变好。
他一张接着一张翻,还没有翻到最后,嘴角已经勾出一个嘲弄的弧度,“第一页和第三页的设计是去年在巴黎珠宝展上获得二等奖的『维纳斯的眼泪』,只是钻石放的位置不同。第五页的胸针居然和两年前我在香港看到的一模一样。还有第七页的这枚戒指,完全抄袭『蓝魔之星』的设计理念。”
他不屑的再次将手中的东西抛至一旁,“徐部长,你身为设计部主管,每年都是拿这种东西向你的上司交代的吗?”
徐长盛被他骂得面红耳赤,大气不敢喘一声,仍旧呆站在门口的阮天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整个会议室里一片低气压,让她好想赶快逃。
“设计部的员工难道是从没有进化的原始社会请来的吗?没创意就算了,就连部门负责人也跟着犯蠢,这种抄袭来的设计图也好意思拿到我面前……”
众人的目光同情的投向“原始人”阮天爱,她小脸刷地瞬间涨红,此情此景,让她马上联想到年前在学生会的办公室里,季英旭也是如此羞辱得她没脸见人,只不过两人的身份从学长和学妹变成了上级与下属。
老天!谁能告诉她她该怎么办?季英旭,这个害她在高中时做人得要偷偷摸摸的家伙,怎么会再次出现在她生命里,她现在逃,还来得及吗?
那天,她的上司被她上司的上司骂得狗血淋头。
那天,她也被她上司的上司牵连得惨无人道。
那天之后,她才知得原来在她出国旅行的这段时间,皇朝集团大老板将他的儿子从英国分公司调回总公司来,正式接管皇朝。
她为什么没想到季英旭和皇朝集团之间的关系?以前高中时不就打听到叱咤风云的英哲学生会会长季英旭不但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家世背景更是雄厚得没话说吗?
她真是反应迟顿,上辈子一定是恐龙来投胎的啦!
想当年,英哲高中所有的女生都将他当天神般膜拜,整个校园随便哪个角落都可以听到有人在谈论季英旭的点点滴滴。
那次失败的话剧表演之后,她被逼退社,从此过着更惨淡的校园生活,没人敢跟她深交,就怕被她牵连,给会长大人记上一笔。
后来,只要有季英旭出现的地方,她一定会躲得远远的。
季英旭就像一束刺眼的光,强烈的存在感射得她自惭形秽,她被他当众训斥是她这辈子永远洗刷不掉的耻辱。
她每天会打听季英旭的行踪,别人是想制造和他的不期而遇,她则是避开危险路线,他每天放学走的路,成了她的禁地;他喜欢打篮球,她一定不会出现在篮球场;学校举办的任何一场舞会,她都会以“我家今天有事”来推拒。
盼星星盼月亮,高她一届的他被家人送往国外读大学,同时也结束了她苦难的高中生涯,她终于可以大摇大摆的走在校园里,同学也慢慢的敢和她熟络了。
那天在会议室季英旭没认出她来,她一点也不意外,毕竟当初自己可是躲他躲得不遗余力呀。
这么多年过去,以前青涩稚嫩的美少年变成绝世大帅哥,不过他的脾气一点也没变,依旧火爆严厉,他损人的方式绝对可以让人听了产生自杀倾向,她上司那天差点没以死谢罪,回到办公室来还垂头丧气了好半天。
幸好她职位低微,和大老板见面的机会少得可怜,自从那天以后,听说季英旭去了南非,她很幸运的没再见到他,她在心底祈祷这种幸运可以伴她直到永远。
当时公司一票女员工为之心碎,盼望大老板可以早日归国,她们才可以尽情展现自己的魅力来赢得他的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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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雨从早上一直下到晚上,到了下班时间还是没停,阮天爱磨磨蹭蹭的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踏出公司,雨势仍旧没有减小的迹象。她望着绵绵不绝的雨丝,认命的从包包内拿出折迭伞打开。
“前面撑伞的那个人,麻烦你等一下!”
就在她刚要踏出公司大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略带命令的男性嗓音,她一惊。这声音听起来为什么有点耳熟?
“喂,我在叫你听到没有?前面拿着一把红色雨伞的小姐……”
红色雨伞?她再次心惊。难道是在叫她?
可是那熟悉得令她寒毛倒竖的声音为什么和她的头号死对头季英旭那么像?他不是出国了吗?
呃,他出国还可以回国,莫非他回来了?她怎么如此倒霉……不,遇到他准没好事,她不见他,装死就对了!
想到这里,她加快脚步向前走。
后头那个声音不悦了,“我声音有那么小吗?喂,前面那个身穿天蓝色短裙,头发梳得像鸟窝的女人……”
她头发像鸟窝?这是什么见鬼的形容词啊,她气哼哼的越走越快,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喂……”
身后的声音,终于被雨声打散,她耳中只有淅沥沥的雨声和身旁车道上的车声,其它的什么也没听到,包括季大老板的英文粗口。
阮天爱忍不住偷偷给自己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谁让你当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训得我无颜见江东父老的,活该你现在被大雨浇成落汤鸡!
为了避免再次和季英旭这个死对头碰面,阮天爱在公司里更加小心,只要季英旭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她一定躲得老远,反正愿意在帅哥面前献媚的女人多得是。
若有去会议室送文件这类的事,她都会拱手相让给那些花痴女,乐得那些女人差点将她当成菩萨妈祖供奉。
转眼间又过了半个月,公司里很平静,她想,日理万机的大老板肯定将这档子小事抛到后脑勺,压根忘了那日雨中事件以及她这号人物,她也放松下来,每天上班下班,过着一成不变的规律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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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某大型酒店举行珠宝展。这类展览向来是阮天爱的最爱,因为可以欣赏各大珠宝设计师的美妙杰作,虽然门票价格奇贵,她也牙一咬的掏出钱来。
进到展览会场后,透明玻璃展示柜里摆放着的珠宝首饰果然美不胜收,每每看到这些漂亮的珠宝,她的心情都会莫名变好,脑海中不断涌现灵感。
纵使她在公司里只是个小助理,但那并不代表她对工作没有热情,当初之所以会选择珠宝设计公司,也是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的设计可以让公司认可。
不过她胆小怕事,所以每次在会议上只敢旁听不敢多言,害怕自己的设计构思会换来众人的嘲笑,至今也没人看过她的设计图。
眼前一只戒指巧妙的设计引起她的注意力,她急忙的拿出纸笔想要捕捉脑中一闪而过的灵感。
大概由于她的动作太大,原子笔脱手而出,甩飞了出去,她赶紧过去弯身捡笔,不意却在起身的瞬间,笔尖一勾,将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长腿美女的丝袜划破了。
“啊—”
对方惨叫一声,阮天爱吓得迅速起身,面对着这个长腿美女傻在原地。
“喂!你瞎了是不是,居然划破我的丝袜,你知不知道这双丝袜多少钱?”美女不满的叫嚷,引起周围的人的注意力。
阮天爱面红耳赤,不知所措,只能频频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刚刚我只是想要捡笔……”
长腿美女却得理不饶人,一边刻薄的讽刺她的视线有问题,一边又没好气的抱怨自己的丝袜有多名贵。
在场的宾客多半是有头有脸的名流绅士及名媛淑女,过多的目光让阮天爱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既然道歉这位小姐不接受,那她赔钱总可以了吧她于是拿出皮夹,掏出所有的钞票递到对方面前。“小姐,我很抱歉,这些钱是我包包里全部的资产,我相信应该足以赔偿你的丝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