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耶律哥哥呢?你疼我吗?”她小声的问道。
耶律克没料到她会这么问,脸色陡地一变,但他随即回道:“这世上有哥哥不疼妹妹的吗?”
“又来了!”她不想犯他忌讳,可他偏偏要说这种话气她。
扁著张嘴,她好久不再说一句话,只是加快脚步向前走。
半晌,在经过一间茶肆时,耶律克突然问道:“渴了吧?喝杯茶再走。”
婉儿顿住脚步,回头睨了他一眼,然后又气呼呼地走过去找了张椅子坐下。看她这样的反应,耶律克只能摇摇头,笑著坐在她面前。
“客倌,要喝什么茶?”老板立即过来招呼。
“来壶香片。”耶律克说道。
等店家离开后,他又转向婉儿,“怎么了?才乖几天又不安分了?”
“随便你怎么说,你想走就走吧!”婉儿难受的直眨眼,“当初如果你不跟来,我还不是要自己走。”
“婉儿!”
婉儿不开心地旋过身,捧著热茶背对著他。
远远地,她看见一位清丽的姑娘缓缓朝茶肆走了来,“老板,给我来壶铁观音。”
正在品茶的耶律克闻声,倏然抬起脸望向发声处……下一刻,他倏然眯起眸,直瞪著那位姑娘。
婉儿转过身,看看他又看看那位姑娘,“耶律哥哥,你认识她?”
他马上收回视线,语气发沈的说:“不认识。”
“可是你一直看著她,而她也对你笑耶!”婉儿拧起眉,心底突生一种不好的感觉。
“你不要胡思乱想。”他将茶一口饮尽,“快把茶喝了,我们继续赶路。”
“又要赶路,时间不是很充裕吗?”婉儿真不懂他了。
“你不要啰唆,听我的准没错。”他将银子往桌上一搁,便抓住她的手直往前快速移步。
“你抓痛我了。”婉儿诧异不已。
“我要你走快点。”耶律克一颗心战栗不已,原以为这阵子没见到月姑是她放弃了,没想到她居然至今仍穷追不舍!
“到底怎么了?你到底在躲谁?”婉儿看出他似乎是在“躲人”。
“我会躲谁呢?”他嗤冷一笑。
“谁知道,但你就是在躲人,我不要跑了,真的好累喔!”她气喘吁吁地用力甩开他的手。
耶律克转首望著她,看著她因为奔跑而涨红的小脸,“对不起,我不该让你跑这么快,只是──”天,他怎么可以忘了六年前她的身子有多虚弱,他怎么可以因为心急而让她跑得这么快。
“只是什么?”她抬眼望著她。
“没,倒是你可有哪不舒服?我不该让你跟著我这么跑的。”无法控制的,他伸手抚了下她红通通的小脸。
婉儿一愣,傻傻的望著他,心湖也跟著轻漾一丝涟漪,“耶律哥哥……”
他突地震住,连忙抽回手,“天,我到底怎么了?”
他好想抱她,想要紧紧的抱住她……可他必须忍,也因此,他忍得汗流浃背、额冒冷汗。
“你是不是不舒服?你才刚出兵回来,又马不停蹄的陪我赶路,一定很累吧?”瞧他额上都泌出细汗了。
“没有。”他抚著额,头一次感受到无比压力。
“既然明天就到了,我们今天就早点休息,前面不远处好像有一座村庄。”婉儿挽住他的胳臂,“我们快走吧!”
耶律克看著她为他担心的神情,心底能不动容吗?但是他却狠心的不做出任何反应,只能默默陪著她走。
第五章
东京气候温和、干爽宜人。
因此退休的大臣们多半选择这儿养老。
东雅湖位于东京西南,一碧千顷、烟波浩瀚,风景如画,是东京的美景之一。
“好漂亮!”婉儿惊叹地望著这片宜人风光,目光始终离不开远处帆影交错、白鸟叠飞的画面。可惜的是,因为它太美,游人如织,因而破坏了属于这儿的静谧与悠然。
“达也爷爷的府邸就在这座湖后方。”数年前耶律克来过一次,因此对这儿有著一份熟悉感。
“真的?”婉儿直觉道:“达也爷爷真是好福气,能住在这么美的地方。”
“你喜欢这里?”他眯眼问道。
“是呀!如果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住在这里,会更开心的。”她兴奋的追赶著在湖边飞舞的蜻蜓。
“婉儿,你是该找个对象了。”想了好久,耶律克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
如果她心里有了别人,就不会直在他身边转,而他也可以收了心,在她背后默默祝福她。更重要的是,这么一来,她可以永保健康,那他也该安心了。
“什么?”她霍然旋身问道。
“找个适合你的男人吧!听说达也爷爷有个孙子,文质彬彬、才华洋溢,如果你中意,我可以帮忙。”他忍下心痛提议。
“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婉儿只好假装不懂,她已决定等送过贺礼后就离开,然后死缠烂打的也要跟他回西京。
“萧婉儿!”他实在受够了她这种拗脾气。
“做什么?”她回头怒视著他,“到底要不要去送礼,不去的话我问人一样可以找得到地方。”
婉儿憋著满腹委屈直往前走,沿路她问著人,也因为达也爷爷曾是可汗的授业老师,在东京地位崇高,几乎大家都知道他,于是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得知是萧晔的千金,以及“飞翼统领”耶律克来访,达也立刻从主屋来到前厅接见他们。
“耶律统领,你也来了?”达也一脸笑意地望著耶律克和婉儿,接著又对婉儿说:“真没想到萧将军会记得小的寿诞,还劳烦你长途跋涉而来。”
“达也爷爷,您太客气了,我还记得小时候您有多疼我。”婉儿甜甜的对著他笑说,眼睛还不时瞟向耶律克。
达也见状笑了笑说:“两位还真是郎才女貌,萧晔还真是将掌上明珠托对了人。”
“达也爷爷,我想您误会了,我跟婉儿……从小一块儿长大,说是青梅竹马倒不如说我们是兄妹之情。”耶律克又说了让婉儿不开心的话。
她诧异的望著他,难道他真要她在达也爷爷面前无地自容吗?
“呃……是这样呀!”达也尴尬一笑。
“对了达也爷爷,我爹因为……因为有要事在身,所以要我代替他前来为爷爷祝寿。婉儿祝您松柏长青、寿比南山。”
她转移话题,挂著笑容开心说道:“对了,这是我爹送给达也爷爷的贺礼。”
“这是……天,上好怀青石砚呀!”达也打开盒子,惊见里头的东西,可是笑不拢嘴,“你爹还真是窝心,知道我想要它好久了。”
“晚辈也祝达也爷爷福如东海、鹤寿千岁。”耶律克也送上自己的心意,“好砚要配好墨,这是黑露墨,小小东西不成敬意。”
“你也有准备?”婉儿瞪大眼。
“既然是来祝贺达也爷爷寿诞,我自然有准备了。”耶律克笑说。
“好、好……真的谢谢了。离我的寿诞还有两天,你们到时再祝贺就行,这两天就好好待下,把这里当自己家。”费达也捻须大笑。
“不了,婉儿留下,我得先回西京。”耶律克此话一出,婉儿立即错愕的看著他。
不等她开口,达也先道:“不行,怎能人来了又走,我可会不高兴的!”
“可是……”耶律克一脸为难。
“别犹豫了,就这么决定,你们两个得等过了我的寿诞之后再离开。”达也故意板起脸色。
耶律克不好违背,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是,达也爷爷,我遵命就是。”
“那才对。”达也看看两人均一脸疲色,于是说:“你们一定累了,先去客房歇会儿,等晚膳时间到了我再请人去喊你们用膳。”
说著,他又扬声喊道:“木罕、木罕……”
“小的在。”
“带飞翼统领和小姐到后面的客房歇息。”达也交代府邸管家。
“是的,两位请跟我来。”
在木罕的带路下,两人来到府邸后院,只见后院有左右两间厢房。
木罕恭敬笑说:“右边这间房是给姑娘住的,左边这间是给统领住的,若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小的说。”
“谢谢你了,你去忙吧!”耶律克点头说道。
“那小的先退下。”
耶律克先陪婉儿到她房里看看,“环境还不错,你就先歇著吧!”
“耶律哥哥,你不会真的把我留下就自己离开吧?”忍不住,婉儿拉住他的手问。
“我有急事。”他微敛眼睑说。
“有急事?可我爹当时问你,你说没事呀!就因为要躲我,才这样煞费苦心吗?”可知婉儿的心就在他告诉达也爷爷要离开的那一刹那已完全碎了。
原以为他还有一丝在意她、有一丝不舍她,可没想到他不但舍得,还这么急著想撇开她,好像她只是个会沾染他的尘埃,这么的碍眼、这么的让他厌恶。
“婉儿,我在想什么你是不会懂的。”他定定望著她。
她吸吸鼻子,“是呀!我是不懂,也从没懂过──”
“咦?你们就是我爷爷所说的贵客?”就在两人争论的时候,一位文质彬彬的男人朝这儿走过来。
婉儿赶紧拭去眼角的泪,抬眼看著对方。
“我叫费凯太,姑娘芳名是?”费凯太看向婉儿,这一注视竟然被她清雅的面容所吸引。
“我叫萧婉儿,达也爷爷是你的爷爷呀?”她朝他点头道。
“没错,我爷爷已经向我提过你们的身分了。”费凯太转向耶律克,笑容满面地说:“说真的,见了你真是让我感到惭愧,想我们年纪相当,我还在求学问,你却已是掌控整个析津府的统领了!”
“哪的话,像费公子这样的男人才是姑娘们心目中理想的对象。”他已从费凯太刚刚看婉儿的眼神中得知他心底的念头,于是话中有话地说。
婉儿怔怔地望著他,咬著下唇,心中满腹疑惑,却因为有外人在不好开口。
“呃……呵呵!我懂我懂。”费凯太听出耶律克的暗示,既开心又意外。
耶律克朝他拱手作揖,旋身对婉儿说:“快去歇著吧!我也要进房间了。”
“很高兴认识你。”婉儿朝费凯太点点头后,便走进房间将房门关上。
她背靠著门板,浑身又疼又难受,没想到耶律克当真说到做到,为了赶走她,竞使用这种招数。
为什么她的情路会走得如此坎坷呢?
难过、伤心了好久,婉儿忍不住拉开门冲到耶律克的房门外,用力敲著房门。
须臾,耶律克才将房门拉开,深锁双眉望著她,“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还不睡?”
“我有话跟你说。”她走进他房间,将门合上。
他转开脸,故作平静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深吸口气,紧咬著下唇,隔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我是不是让你很为难呢?”
耶律克望著她,“怎么会这么想?”
“你迫不及待的想要将我推给别人,我怎么会感受不出来?”或许,她是该死心了,将爱他这近十年来的情意就此尘封,深埋心底。
“我不是把你推给别人,而是希望你可以正视其他好男人,你能得到幸福,耶律哥哥也才会得到幸福。”
“真是这样?”原来他真的只当她是妹妹,而他有心上人也是真的了?真可笑,她居然找了这么多理由告诉自己,他是骗她的,如果他也爱她,又何需拿这种事骗她呀?
“当然是,我一直关心你,但仅止于哥哥对妹妹的关心,嗯?”他拍拍她的肩笑了笑。当看见她的泪,他忍著痛将她揽进怀中,勉强笑道:“别哭了,答应我你一定要听话。”
她抿紧唇,难受的抽噎著,“对不起。”
“你跟我对不起什么?”
“这一路上直让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妹妹缠著,现在设身处地为你想,才知道那有多痛苦。”婉儿推开他,扬眉望著他紧蹙的眉心,“别皱眉了,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婉儿!”
说不上为什么,要让她对他死心,是他这些年来不停祈求的事,现在好不容易听她这么说,他却一点也不轻松,一颗心还沉重的不得了?
“以后我不会再缠著你,绝不会了。”这些年来她可是将自尊踩在脚下倒追著他,而现在自尊没了、爱情没了,只剩下心伤。
“你能这样想真的很好。”他抽紧著心,一张脸仍平静无波。
“我也这么想。”她苦涩一笑,“那么耶律……你去睡吧!”
或许是喊了太久的耶律哥哥,他才真的变成了哥哥吧!以后她不再这么喊他了,不再……
转过身,她轻轻抹去泪,直接往她的房间走去,每一步都好沉重,但是她却不能表现出来。
既要放弃,就不要再藕断丝连,否则不但耶律哥哥会更讨厌她,就连她都会开始唾弃自己。
而耶律克望著她颓废的身影慢慢远离,只能逼自己狠下心不去安慰她,不再给她任何希望。
***
翌日一早,耶律克正打算找个地方练功,以活络活络筋骨,才走到府邸后门,就看见婉儿和费凯太从外头走了进来。
“凯太,那个东雅湖还真是美,昨天经过时我就好想去看看喔!”她对费凯太直笑说著刚刚游赏的湖泊。
“是呀!咱们东京就是以美景闻名。”费凯太很自豪地说:“我爷爷还打算在附近山上开辟一个兽猎园,这么一来好友们就可以常常聚在一起。”
“达也爷爷这样的构想真不错呢!”婉儿甜笑地应道。
“他要是听见你这么说,肯定会更开心。”
两人有说有笑的直朝耶律克走了过来,费凯太先发现了他,“飞翼统领,你起得真早,想去哪儿走走吗?我可以带路。”
“你们去哪儿?”耶律克直望著婉儿。
“是我一早吵著凯太带我出去走走。”婉儿笑望著他,“东雅湖后面有一片竹林,十分的幽静,我好喜欢。”
“哦?”他眯起眸,俊容瞬间有丝沈冷。
“统领想去吗?”费凯太笑问。
“不了,我要练功。”
“练功?!”费凯太露出一抹兴味,“呃……我真想看看,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教我一些基本功?”
“基本功?”见他一身细骨,要怎么练功呢?
“凯太,不要练什么功了,通常会武功的男人都是空有一副好体格,满脑子浆糊。”她拍拍他的肩,“再说我会武功,可以保护你呀!”
耶律克听她一直亲匿地喊著「凯太”,又见她对他又是勾肩又是搭背,可知他多想将他们给隔开,但是他不能这么做呀!
握紧拳头,他点头道:“没错,会武功不算什么,还是读书好。”
“凯太,我们去书房吧!你不是要给我看一本很精采的书吗?”婉儿抓住费凯太的手,“我好期待喔!我们快去吧!”
“好,我们这就去。”费凯太对她一笑,接著又对耶律克点点头之后,便带著婉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