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彻探手想要将她搂进怀里,可才刚抓住玉佩,下一刻,咻的一声,风声狂肆掠过耳畔,眼前的娇妻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久久无法反应,黑眸圆瞠着,喜房内却已找不到她的身影,而那套方才还穿在她身上的大红喜服则挂垂在床边,就像她被不知名的力量抽离,凭空消失。
「弄月?」禄阳楼的喜房安静无声,只余他沉重的心跳声。
等了半晌,无人回应,他沉痛地闭上眼,碎心重咆,「弄月!」
第十章
二十一世纪,台湾
花弄月迷迷糊糊地抬眼,有点疑惑地看着四周摆设,再看自己身穿黑白配色的马术服。
奇怪,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她的脑袋很浑沌,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不知道身在何方,不知道自己是谁……她重重地拧紧眉头,靠在她熟悉的床边回想。
她是睡迷糊了吗?
乏力地抬眼,瞧见梳妆台上的花和小礼物,她蓦地笑了。
对了,今天是她生日嘛。
身上这套衣服是妈送的,待会爸就会把她最心爱的红玉给送来。
想起红玉,想起待会就能骑着它到后院,她唇角的笑意就更深。刚刚她八成不小心睡着了,才会觉得脑袋不是很清楚。
伸个懒腰起身,站在穿衣镜面前,花弄月极为满意地左转右转,将床上的马帽戴上,一头刚烫的小米鬈长发完整地塞入帽内,只余几绺刘海,潇洒滑落饱满白皙的额。
「弄月,好了吗?」
外头响起母亲的嗓音,她蓦地一愣,觉得似曾相识。
「弄月?」
母亲的唤声再起,她赶紧开门。「马到了吗?」
「不是,是……」
「亮融来了?」她脱口而道,说出口的瞬间,不由得怔住,不懂自己为何会这样说。
为何她脑袋似乎存在这另一段重复的记忆?甚至隐隐约约记得待会会产生什么样的对话……她为什么会知道?
疑惑地垂下限,视线方巧落在左手的虎口上,上头有列半圆的咬痕,依稀可见那齿列……倏地,脑袋涌进数条光束,一条就像一桩记忆,把她先前暂时遗失的记忆全都接连回来了!
啊……彻!
她错愕地看着四周,把穿越时空前后的记忆全都连结。这明明是她出事前还在房里时的情况!
可是她怎么会又回到现代?
花弄月努力地回想。成亲之夜,她和轩辕彻笑闹着,拿着玉佩逗他说,她真想回到现代……就这样回到现代了?
这跟她去到古代有什么关联?
对了!心念!当时,她只想远离现代,所以她去到了古代,而当她在古代时,笑说要回现代,这两者之间,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她拿着玉佩!
玉佩呢?
她赶紧四周张望,然而地面干净无垢,什么都没有!
难道说,玉遗失在古代了?不对,她现在回到当时去古代之前,那么照道理说,玉佩应该在唐亮融那里!
花母不解地皱起眉。「谁是亮融?」
「嗄?」花弄月回神,错愕得说不出话。难道她的记忆出了问题?「我的未婚夫啊,我们家跟唐亮融家不是世交吗?」
「没呀,什么时候有这号人物的?」
花弄月直瞅着她。「没有唐亮融?」怎么可能?!明明是他把玉佩交给她的呀!
在她细思的瞬间,脑袋闪过一道灵光——难道说,唐天嗣真是唐亮融的祖先,现在唐天嗣死了,唐家没有后嗣,这个时代,自然就不会有唐亮融了?!
天啊!怎么会这样?!
想着,她无力地跪倒在地。
「弄月,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花母见她脸色苍白,赶紧蹲下身,却发觉女儿的泪水夺眶而出。「弄月,你别吓妈,跟妈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妈、妈……怎么办?怎么办!我回不去了、我回不去了!」如果她的猜想无误,那么她想要再和彻见上一面,此生是绝无可能的!
一千三百年的时空横亘在他们之间,要她如何跨越?
都怪她、都怪她不该为了逗他而口出戏言!
是她该死、是她该死!
她愤懑地捶着地,用力地捶,她的心痛,好不了了,永远也好不了!
「弄月,你别这样,你吓到妈了!」花母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你要回去哪呀?你不就在这儿吗?你在这儿啊!」
「妈……」她哭得声嘶力竭。
「弄月,别这样,今天是你生日,别哭,你爸爸还特地买了那匹叫做红玉的马,妈带你下去瞧瞧,好不好?」
花弄月蓦地抬起泪眼。也许、也许骑着红玉,她也可以找到当时穿越时空的那个黑洞!
「妈,红玉在哪?带我去看看!」她用力地抹了抹脸上的泪。
没有玉佩,至少历史没有改变红玉,红玉还是存在着,它也是她穿越时空的一个关键,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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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年间 轩辕庄
「给我搜!每座山头到大汉为界,全给我搜!」
庄主轩辕彻成亲当夜,夫人便告失踪,轩辕庄里上下乱成一团,而这就是轩辕彻在当夜发布的第一道命令。
他发了狂似的奔跑,闯进花弄月以往在如凤院落居住的房,发现她那套马术服与她一样凭空消失,更加证明他的猜想。
他惊恐慌乱,一股强而有力的不安在暗处吞蚀着他的意志力。
可他握紧拳头不放弃,再下第二道命令——「来人!把一色给我找回来!」一色说过,他府上注定出现一位女皇,他说得准确无误,既是如此,他必能查出弄月的下落。
接下来,他强自镇定着,尽管食不下咽,夜不成眠,仍旧忍着遥遥无期的时间,等待老天给他一线生机。
弄月说过,老天既让她来到他的身边,必定有其用意。
是的,那绝对不会是为了分离才与他相遇。
他爱她,深深地爱着她,几乎将她爱入骨子血肉里,如今将她抽离,他这不完整的魂魄,该要如何活下去?
若他有罪,该罚的是他,该承受的绝不该是弄月!
这天地间,绝不可能再出现一个女人,可以像她这般身镂在他魂里,只要她好,他便可忍受一切,只要她在,他可以失去一切!
「弄月,不要把我给忘了……」夜里,望着无星的夜,轩辕彻喉头滚动着酸涩,巨大的无力感几乎将他压垮。
他一直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只要他想要,没有得不到的。
但他要如何才能跨越这绵长亘古的岁月,找回他的弄月?
无能为力……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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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弄月骑着马在后院里驰骋着,然而跑了数圈,却始终找不到当初让她摔进古代的大黑洞,她终于无力地趴在马背上哭泣。
怎么会这样?!她找不到回去的方法,到不了有他的时空……
如果穿越时空,只是要她与彻相恋却无法厮守,这究竟有何道理?
没道理,太没道理了!
如果打一开始的结果就是如此,那就不该让她穿越时空,不该让她遇上一个如此疼她爱她宠她怜她的男人,不该让她尝到爱情的味道有多美好,不该让相爱的两个人在两个时空里遥遥相对!
「彻,你那儿的夕阳,跟我瞧见的,是一样的吗?」
花弄月家的别墅位在山间,从高处往下眺望,橙红的夕日被红艳妖魅的彩霞包围簇拥着,快要沉入地平线。
蓦地,手机响起。她瞪着母亲特地要她带上的手机,按下通话键。
「弄月,你在哪?」
那声音是不安的,她知道,但她现在顾不了母亲的情绪。「妈,我想要静一静。」她甚至想赌,如果从这山弯处纵马而下,是不是就会带着她穿越时空,回到彻的身旁。
若不成,就是跌得粉身碎骨。
那样也好,也许,魂魄可以穿越时空,可以再见他一眼,让她亲口告诉他,她一点都不想离开……想着,她不自觉地策马再往崖边靠近点。
「可是,澈在这儿等着要替你切蛋糕,还要送你礼物,你不回来,说不过去。」
「澈?」她幽幽清醒过来。
「你的朋友啊,弄月,你是不是还不舒服?」母亲的语调担忧极了。
「我的朋友?」
「是啊,轩辕澈。」
「轩辕彻?!」难道说,他也穿越时空了?「妈!你叫他等我一下,我马上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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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推门而入,里头的人坐在案前看帐,然而神色空茫,犹若魂已离体。
「怎么像个行尸走肉一般?」
轩辕彻抬眼,迅速飞身跑到来人面前。「一色,你可以帮我的,对不?你一定可以的,对不!」
陆一色看着他血红的大眼、憔悴的神情、消瘦的颊,满脸的胡髭,心里不舍极了。「你先缓缓,把事情确实说过一遍,我才知道帮不帮得了呀。」他方巧要回大唐,就在边境遇见了轩辕庄的人马,二话不说将他逮回,快马奔驰数日,也不管他身体撑不撑得住。
不过,现下瞧见好友的鬼样,他也认为确实该赶。
他拉着好友到一旁坐下,听他把前后原由说过一遍。
半晌,陆一色深拧着眉,恍若在忖度什么。
「你不会当我是疯了吧?这庄里的每个人都认识弄月,都知道她的存在,她绝对不会是我杜撰出来,自欺欺人的人物!」轩辕彻目色含戾,却又时而涣散,说得满嘴坚定,而后又喃喃自语,「该不会是我疯了吧?从头到尾,根本没有弄月这个人?」
分离了太久,弄月的出现特别,来去皆未留下什么供他思念,所以他开始猜想,也许根本没有花弄月这个人,也许只是他太寂寞,他被孤独给逼疯了……
「彻!」陆一色轻斥,俊眸直瞅着他。「有的,有花弄月这个人,子矜跟我提过,我可以保证她是你刚过门的夫人。」
「真的?子矜这么说吗?」他嗓音低哑哽咽。
他说过,若有天她离开,疯的人,一定是他!
他现在就快疯了,分不清楚停留在脑袋的记忆究竟是真是假。
「彻,我可以把她找回来。」陆一色一字一句,再笃定不过地开口。
「真的?」
「我可以用我的性命保证。」
得到答案的轩辕彻身子一松,无法言语,好像强撑着他多时的一口气自胸口被抽走,整个人疲乏地软倒在他身上。
他紧紧地闭上限,泪水沾湿长睫,不想在好友面前失态,但却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
他快要被思念给逼狂了,这才知道无计可施的滋味有多难受。弄月离去,他恍若活在暗无天日的黑夜里,一色的出现,就像黎明破晓的瞬间,曙光乍现,迷炫了他的眼。
「撑着点,接下来,有得你忙了。」陆一色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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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弄月快速驾马回别墅,接着立刻快步冲进客厅里。「妈,彻在哪里?」
「他在这儿。」花母见她回来,松了一大口气,指了指坐在大厅背对她的男人。
她满心期待地看去,却发觉那个人并没有留长发,还穿得西装革履,光是背面,就教人觉得极有威严。
「彻?」她轻唤,声音颤抖。
男人缓缓回头,面无表情的神情与轩辕彻有几分相似,但——
「你不是彻!」
「我是澈,弄月。」男人轻轻启口。
「你不是!」为何要给她希望,又让她彻底绝望?
轩辕澈看了她半响,缓缓起身对着花母说:「伯母,我可以和弄月谈谈吗?」
「可以。」花母看了女儿一眼,虽然觉得古怪,却又说不出所以然,只能无奈地退到客厅外。
「弄月,我是澈,三点水的澈。」
「我管你是几点水的澈!」她想也不想地吼,却突然瞥见一只马型玉佩出现在她面前,她惊喜地轻捧。「你……怎么会有玉佩?!」
「容我再次介绍。」轩辕澈将放置玉佩的木盒递给她。「我的祖先在唐朝时,曾经是帮助太宗立业的太原霸王,他留下遗言,要轩辕家每代子孙传承这只木盒,世世代代寻找一个叫台湾的地方,一个叫花弄月的女人,而这女人的左手虎口上,必须有个半月形咬痕,找到后,在她二十岁生日当天,把这玉佩交给她。」
他看向她左手上头的咬痕,满意的笑了。「看来,是我找到了,历经一千三百多年,让我完成了祖先的使命。」
花弄月颤着手接过木盒,瞧见木盒上头刻写着苍劲有力的字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士死相许。
这话,她只对子矜说过,他怎会知道?肯定是他私下问过子矜所有她说过的话吧?
她无法忍遏地放任泪水溃堤,彻、彻……在她一筹莫展,甚至想寻死的当头,他没有放弃,从一千三百年前传来了讯息,特地算好时日要送她回家。
她终于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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禄阳楼的人造湖面飞亭里,石桌上搁满各式法宝,炉里吐着烟,陆一色正对着四方请神。
轩辕彻一身银亮月白衣袍,腰系玄带,双颊有点瘦削,但胡髭皆已剔除干净。而轩辕子矜和如凤则乖乖站在他的身后,轩辕子矜的手上捧着一只木盒,闭上眼,诚心地祈求着。
「彻,要你准备的都已备妥了?」已完成仪式的陆一色回头问。
「都弄好了。」玉佩和欲传承千年的遗言都搁在子矜手中的木盒里。「子矜,记住我说的话了吗?」
「是,我会把话镂进我的魂魄里,会要我的子孙不忘这个使命。」轩辕子矜俊秀的脸上有着不属于这年纪的世故老成。
「好,那就大伙一起默祷,这份任务可以交托每一世的子孙完成,集中你的念力,完成你的期待。」陆一色如是说。
轩辕彻闭上眼,身后的一大一小也照做,用最虔诚的心祈求,愿用一生福气和富贵换回那个爱闹爱笑的女人。
蓦地——
「啊~~」天空中传来尖叫声,轩辕彻张眼探去,正好与从天而降的花弄月对上眼。
「彻!」她喊着,接着噗通一声掉进湖里。「哇~~救命呀,我不会游泳!」
轩辕彻马上跃入湖里,一把将她拉出水面,像要将她搂进怀里般使劲,好似要用尽所有气力般。
「彻、彻!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尽管快要喘不过气,花弄月还是惊喜地喊着,扬着手,却发觉玉佩不见了。「欸,我的玉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