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斯微挑浓眉,单手放进牛仔裤口袋,没好气地又问:“就没有女性朋友吗?”
“我是从南部来的,到台北才三年,而且每天都为了工作在打拼,认识的人大部分是工作人员,你也知道每次的工作团队都会换人,所以要到很熟悉有一定的难度……”更何况是这种三更半夜的时间,会打扰到别人吧。
杰斯挥了挥手,打断她的叨念,无奈地说:“算了算了,住我家吧。”
“这样似乎不大好。”叶羽宁略微犹豫,清澈的明眸担忧地瞄着他。“你不会对我怎么样吧?”
他一脸恼怒。“我会把你的头浸到油锅里,对你怎么样!再废话,我就让你住在大街上,到处去流浪!”就会惹麻烦!
叶羽宁缩了一下,不敢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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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两点,杰斯的闹种响了。
公寓里,分别睡在不同房间的杰斯和叶羽宁都被吵醒,两人睡眼惺忪地离开温暖的被窝,走向侧所。
在厕所门外相遇,杰斯和叶羽宁都吓了好大一跳——
杰斯裸露的上半身肌肉迸张,下半身只空一条四条内裤,而叶羽宁则身材较好诱人,只穿了小可爱和内裤。
睡眼惺忪的他们,因突然看到对方而瞠大双眼。
下一秒,两人回过神,各弹跳开一步,急忙回房间穿上衣服。
“该死!忘了房间还有别人。”向来独居的杰斯穿上合身的牛仔裤,连连低咒。
“啊!讨厌死了,竟然被他发现我穿迪士尼的内裤。”急忙套上休闲裤,叶羽宁羞赧着,双颊泛红。
穿戴整齐之后,两人又不约而同在厕所门口相遇,虽然都想用厕所,却尴尬地互相礼让,请对方先用。
结果,直率的杰斯先不耐烦。“这间厕所给你用,我去用地下室酒吧的。”
看着他恼怒离开的背影,叶羽宁在心里嘀咕,她也不是故意要赖着他,干嘛一整晚都不给她好脸色看!
刷牙的时候,她对着镜子自我鼓励,一定要赶快找到房子。
后来,杰斯去地下室的厨房准备今天的第一餐,等到他把咖啡、火腿煎蛋吐司做好,她还没下楼,于是杰斯回一楼去找她,发现她站在书房里发呆。
因为书房里有一整面墙架上全是CD,而大部分的CD她只知道是很有名的音乐,但从没听过,市面上也不容易买到,这里收藏之丰让她恍若置身天堂。
“去吃早餐了。”杰斯叫她,虽然已经午后两点,但这就是夜猫族的早餐。
“我可以借这些CD吗?”叶羽宁哀求地看着他。
“只能在这里听,不外借。”杰斯说。
“为什么?”太小器了吧,叶羽宁不以为然地撇嘴。
“因为很多人借了都不还,再借,我这里就会被搬光了。更何况,很多CD已经绝版,要买也买不到。”
“喔,那我现在可以听吗?”叶羽宁很自动地挑了一推CD摔在怀中。
“我上来是叫你去吃早餐的。”杰斯把她怀中的CD放在书桌上,将一脸不情愿的她拖到地下室。
在地下室的厨房里,叶羽宁一看见丰盛的早餐,却是摇头。
“我早餐只能吃水果优格、红茶和一片吐司。”
“为什么?”杰斯困惑地问。
“公司规定的。中餐和晚餐淀粉类也要尽量少吃,多吃水果,晚上七点以后就不能再吃东西了。”签约之后,公司对吃的方面有很严格的规定。
杰斯嘴角微扬,嘲弄地说:“你不是已经被冷冻了,一个月都没工作,你还管公司的规定做什么?”
叶羽宁脸色微僵,白了他一眼,垂眼低语:“也许下个月就会解冻了。”
“那等下个月你再按表抄课,这个月我是你的老板,我说的才算。”杰斯拉来一张椅子,按着她的肩要她坐下。
“我说吃你就吃,否则你只吃小鸟吃的分量,晚上根本没体力工作。”把盘子的刀叉推到她面前,命令她吃。
还以为杰斯是关心她,结果却是为了工作。
她二十三岁了,同龄的男生都认为她很有吸引力,像杰斯这样的成熟男人却把她当小孩子似的,动不动就摆扑克脸对她说教。
大她几岁态度就这么傲慢、这么跩,跩什么啊!
叶羽宁边吃边想,叉了一块煎蛋放进嘴,吃着火腿片,又吃起吐司,吃光了盘内充满淀粉、脂肪和肥油的东西,她的心情却忽然轻飘飘了起来。
好久没吃过这么“正常”的一餐了,真是超满足!
“杰斯,你有红茶吗?”叶羽宁想喝杯红茶冲掉嘴里油腻的感觉。
“没有,咖啡喝不喝?”杰斯坐在她对面,已经把早餐吃完,正轻啜黑咖啡,看着叶羽宁和经纪公司签的合约,想了解她到底遭遇到什么样的困难。
“咖啡很苦,我不觉得它哪里好喝。”叶羽宁盯着马克杯里黑黝黝的咖啡咕哝。
“不会加糖、加点牛奶吗?”杰斯很顺手地把糖罐推到她面前。
以前只要一点点糖她者会想办法克制,现在……叶羽宁大方地舀了三匙糖加进咖啡里,又倒了些许牛奶,轻轻搅伴。
好好喝,也好堕落喔。但,都无所谓了,反正蔡哥和小合已经不会在她耳边唠叨要节制了。
叶羽宁黯然喝着咖啡,杰斯也没找话题,突然,他差点把口中的咖啡喷出来,又硬吞了下去。
叶羽宁正感到以后,就见他双眸锐利,摇头感叹:“我开始怀疑你到底是没有脑子还是文盲?”
“干嘛骂人?”
“这种合约你也签得下手?”杰斯详细看了她和经纪公司签的合约,里面的条件不仅苛刻,还有很多不合理之处,他指出:“每件工作公司要抽七成,你只能他到三成,这就算了,公司训练的费用,工作交通费,伙食费都要你自己负担,东扣西扣,你一个工作根本分不到什么钱,而且竟然还有一条不合理的条款,工作中,一旦违反公司规定,造成损害,一切后果由乙方承担。”
杰斯有条不紊地念了出来,但这些还没完,他锐里的眸光看向涉世未深的叶羽宁。
“你被绑了七年约,这期间没有经纪公司同意,不得任意接演艺工作,违者需负担公司损失,违约金三百万。”
叶羽宁无话可说,当初她没有考虑太多,都是蔡哥一句明年发片的话让她彻底昏了头。
“签这咱约等于死路一条。”
说得好像她还不够惨,不够难过似的,叶羽宁苦笑硬撑:“一下就被你看穿了。对啦,我是文盲,我从木星的卫星欧罗巴那里移民过来的,当然看不懂中文字。”
原本想替她看清楚合约有没有转圜之处,但上面的条款太硬,看来根本不可能。
她实在太年轻,有很多事情难免思虑不周,不过,现在苛责她也没用,要怪就怪那些经纪公司利用年轻人逐梦的心,诱使他们签下这些明显不平等的合约。
杰斯拿下金边近视眼镜,放在木制桌上。“算了,约都签了,还能怎样,你就乖乖等公司解冻吧。”
说完杰斯要她把桌上的盘子收拾收拾,下午再帮她找房子和搬家。
第3章
都说了,女人和麻烦对他来说是音异义同的两个名词。现在,他收留了叶羽宁,等于是接收了一台麻烦制造机。
午后,杰斯帮她把东西先搬到他的公寓,两人随即骑着摩托车在附近找寻适合她居住的租屋。
二十九岁的杰斯的二十三岁的叶羽宁在处事上的态度大相迳庭,就连找房子这件事也不例外。
杰斯首先顾虑的是安全问题,其次才是价钱的距离。但叶羽宁却不以为然,离酒吧近、价钱合理,她毫不考虑就想租了。
然而,她的决定全被思虑周详的杰斯一一否决——
“龙蛇杂处,这间不行。”
“房东看起来眼神不正,色迷迷的。这间也不行。”
“木板隔间,安全门又堆满杂物,万一需要逃生,怎么办?这间也不行。”
叶羽宁看着他用红笑把一间间地址划掉,低咒:“你真是讨厌的阿伯!”
不过,转念一想,住在杰斯那里也没有什么不好,首先,不用付房租,其次,又有大量CD可以听。
唯一的坏处就是,她在镜头里向来是个美丽迷人的女性,私底下虽然常常冲动行事,但男生都说这样的她活泼可爱,只有杰斯不以为然,还不断打击她的自信。
人与人之间的确需要相处,才能真正认识对方。
就这点来说,叶羽宁发现外表粗犷的杰斯其实个性有够龟毛挑剔。
工作上,他严格规定炸薯条的金黄度、煎热狗的火候度、地板楼梯和吧台的光洁度、浴室厕所的清洁度……训练她开酒瓶速度要快,双手拿六杯啤酒分送给顾客时不能洒出一滴酒。
私底下两人同住,洗衣服、采买、倒垃圾……还有一大堆各式各样的工作,她日夜颠倒爆肝不说,整天累得跟条狗一样。
叶羽宁三番两次想耍赖,杰斯那经没表情的脸就会说:“我就知道你太年轻,没办法吃苦。”
为了赌一口气,叶羽宁不得不在他强势的作风上屈服,工作短短两个月,她手掌皮肤变粗糙不说,连纤细的上臂也隐隐长出一些肌肉。
有一天,叶羽宁洗澡时对着镜子,忍不住拿莲蓬头大唱玛丹娜的歌。
据报导说八O年代性感女神玛丹娜是个运动狂,她全身经过专业的锻炼,都是结实的肌肉,没有一丝一毫的肥油赘肉。
叶羽宁在浴室唱LikeAVirgin,音质清脆如吃着新鲜小黄瓜,伴随流水声,就是她一天里最轻松悠闲的日子。
浴室的歌声杰斯无缘听见,但是,有次凌晨三咪点在打烊的酒吧里,杰斯排好桌椅,正在清洗流理台的杯子,突然听见叶羽宁边为吧台打蜡边唱歌,他不觉睦邻友好了一下。
她把Gueen的华丽摇滚唱成微带哀愁的蓝调爵士,她的bosanova好听极了,清丽的音质呈现微微慵懒的唱腔,确实动人。
没想到她说她会唱歌,是真的。
可惜就是太年轻、涉世未深,加上冲动行事,才会陷入合约的陷阱。
好几次,他们就在打烊的酒吧各做各的,清洁工作完成之后,杰斯会嘴上叼根烟,微抬下颚,眯眼不让烟雾薰进眼睛,静静听她唱歌。
这时候,他会想,叶羽宁仿佛是一只迷路受伤的鸟,停留在他的窗前,暂时被他收留驯养。
终有一天,她会变得坚强,到时他会将她野放,任她在自由的天空翱翔,唱歌给全世界的人听。
杰斯听着她的歌声,在烟灰缸点掉灰,沉默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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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杰斯酒吧打工的第三个月,蔡哥终于主动打电话给叶羽宁。
星期一晚上酒吧快营业前,叶羽宁接到蔡哥的电话,以为是解冻的好消息,于是立刻向杰斯告假,去赴蔡哥的约。
今晚,非假日的酒吧里几乎都是熟客,体育频道没有特别精采的球赛,营业后不久,杰斯就播放金属摇滚乐。
杰斯在大学时期有两个最要好的橄榄球校队队友——霍磊明和璩烈,两人不约而同来此相聚。
霍磊明是律师,璩烈则经营进口酒的生意。他们是酒吧的熟客,刚在高脚椅坐下,杰斯就各给他们一杯酒。霍磊明酷爱波旁威士忌,璩烈喜欢冰镇过的伏特加。
霍磊明刚离婚,璩烈和杰斯刚抱持不婚主义,三个接近三十而立的男人,不谈工作,也不谈爱情或婚姻,只谈喜欢的橄榄球。
不久,梁子桐走进酒吧,霍磊明和璩烈同时向她打声招呼。
梁子桐不仅是他们的大学同学,也是橄榄球校队经理,同时还是杰斯的前女友。
梁子桐挑了一张椅子坐下,杰斯正在厨房炸薯条,端了薯条走进吧台里,看见她也在,立刻相视微笑。
不需她开口,杰斯转身开了一瓶红酒,缓慢倒进玻璃杯,然后送到她面前。
“今天怎么有空来?”杰斯问。
“小孩公婆带去南部玩了。”她耸了耸肩。“所以,就来放松心情。”
梁子桐在外商公司担任秘书,她穿着剪裁合身的黑色套装,留着一头俏丽时髦的短发。
“老公呢?”旁边的霍磊明插嘴问了一句。
“等一下会来接我。”梁子桐侧头颅着霍磊明。“干嘛问?你以为我像你一样也离婚了吗?我们的婚姻很幸福的。”
“别提到我,算我没问。”霍磊明一副后悔插嘴的表情,低头凝视琥珀色的液体,轻啜了一口。
四人聚在一起好像是同学会,杰斯把音乐换掉,改放六O年代的民谣,第一首就是BobDylan的歌。
然后,四人开始闲聊。梁子桐是他们的开心果,有她在的地方,气氛总是特别热络,笑声不断。
没过多久,梁子桐的老公过来,把她给接走了。三个男人看着她离开的倩影,璩烈忽然问:“你现在会后悔放掉她吗?”
杰斯刚要点烟,璩烈则把一小包古巴烟丝拿出来,小心翼翼地卷成烟,递给他。
“抽一口看看,还不错的烟。”璩烈说。
杰斯点上之后,缓慢吐着烟,才说:“其实,一直都有一点。但是看到她离开我之后过得更好,我就知道我们当初的决定没错。”
从大学时期就开始交往,直到该定下来的时候,杰斯却犹豫了。
他们散的原因其实并不复杂。
梁子桐渴望成家,想和杰斯一起生活,甚至一度为了配合他夜猫族的生活方式,考虑放弃外商公司升迁的机会,到他的酒吧帮忙。
当时,杰斯很苦恼。
为了爱情,有一方牺牲并没有错。然而,那样的牺牲却让两个人过得不快乐,每回讨论到“未来”,他们总是无法得到共识。
组织家庭,不是杰斯想要的生活在。一直以来,杰斯只想过得自由,爱情远远排在自由的后面。
当杰斯注意到自己没有办法再让梁子桐无忧无虑地笑着,没有办法让她像以前一样散发无比的光芒,仔细思考之后,决定和她分手。
没过多久,梁子桐就和上司恋爱、结婚、生了一个小孩。再度同现于酒吧,已经是一个小孩的幸福妈妈。
当初杰斯的决定并没有错,现在的她容光焕发,比起学生时代更增添一股成熟迷人的魅力。
“怎么聊起这个?”霍磊明问。
老实说,这种话题对他们三个单身的男人来说,有些沉重。
“就是,不如安静喝酒就好。”杰斯各自在他们空酒杯斟上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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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蔡哥见过面,晚上回到杰斯的酒吧,叶羽宁工作起来显得心不在焉。
收拾桌子,不小心打破酒杯;炸薯条,不小心烫伤了手;切德国烟翘香肠,差点切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