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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姜家所在的岷县到惊雷山庄,若快马加鞭的话一日便能抵达,可此刻有新娘子的花轿随行,速度便拖慢不少。
因此,日落时分,迎亲队伍就先住进一家客栈暂歇一晚,明早再起程赶路。
随侍在蓝靖橒身后一名壮硕魁梧的少年,凝目看着媒婆扶着新娘子走进一间房间后,踌躇片刻,开口说:“少主,我觉得事情有些蹊跷,愈瞧愈不对劲。”
他名唤龙飞,长蓝靖橒一岁,是他的贴身护卫,自幼即伴在他身边,跟着他一块读书、习武。
蓝靖橒笑问:“哦,哪儿不对劲?”忽然吹来一阵凉飕飕的夜风,他掩嘴轻咳了下,清逸的面容略显苍白。
听见他的轻咳以及气虚的嗓音,知他必是因中毒半年来,身子受毒物侵蚀以致气虚体弱,不堪承受这连日的奔波之累,龙飞黧黑刚毅的面容上两道粗眉不禁拧了起来。
“少主,先进屋歇息吧。”
“嗯。”
走进屋内,待他坐定后,龙飞这才继续适才未完的话。
“少主,我听人说姜家小姐长得娇美如花,可我瞧新娘子那身形,怎么看都像是个孩子。”
蓝靖橒勾唇浅笑。“所以呢,你在怀疑什么?”
他沉吟的开口,“唔,我在想,姜家该不会随便找个女子,充当姜家小姐代嫁吧。”
“换作是你想李代桃僵的话,会找什么样的人?”
他思索了须臾才回答,“这……我会找个跟姜家小姐身形差不多的人。”话毕,他瞠大眼,“难不成那新娘子真是姜家小姐?!”
在路上他一直觉得奇怪,少主向来比他聪明,不可能没发觉到不对劲之处,为何却吭都没吭一声,原来少主早就察觉到了,并且想得比他还深远。
蓝靖橒一派从容的出声,“我也不清楚那新娘子究竟是不是姜家小姐。”
额上沁出了些许薄汗,他打开折扇轻扬着风,想纡解体内的炽热。
天气已转凉,却有股燥热之气积在他体内无法消除,而且外头天气愈冷,他身子里的热气便愈强,也正因为他所中的毒毒性如此诡异,才会令诸多名医束手无策。
“少主,不如我去打探一下。”龙飞自告奋勇。
蓝靖橒举袖抹了抹汗,哂笑道:“你要怎么打探?去她的房里掀开她的盖头,瞧清她的长相,还是索性直接问她是不是姜家小姐吗?”
“这……”被他这么一问,龙飞怔了怔,好一会儿后才呐呐开口,“要不然少主打算就这样一路抬着花轿到惊雷山庄吗?”若是到了惊雷山庄才发现新娘子不是姜家小姐的话,庄主一定会气坏的,再说惊雷山庄也丢不起这个脸。
蓝靖橒沉吟着,忽然听见门板响起轻叩声。
“是谁?”龙飞问道,同时走过去打开房门,旋即皱起粗眉,“咦?没人在外头。”
一个声音由下方传来,“我在这里。”
他的视线往下移,瞥到一个只穿着白色中衣的瘦小女孩。“娃儿,你走错房间了。”
“不,我没定错,我要找的人是蓝靖橒公子。”
“你要找我们少主?”他有些错愕的看着眼前这名只及他腰部的女孩。
坐在屋内的蓝靖橒瞄见那抹娇小的身影,眉心一动,立刻吩咐,“龙飞,让她进来吧。”
“是。”龙飞让开身子。“娃儿,少主让你进去。”
“谢谢大叔。”女孩恭声道谢后便走进屋里。
龙飞则嘴角抽搐,大叔?是在叫他吗?人家他、他今年才十八岁耶,叫他大叔会不会太过分了些!
“小姑娘,你找我有什么事?”蓝靖橒打量着进来的女童,脸上带着煦然的笑意。
女童漆黑的幽瞳定定的注视着他,片刻后,稚嫩的嗓音才徐徐出声,“我名唤忌情。”
蓝靖橒一双深瞳闪动着某种了悟,静静的听她往下说。
她沉静的稚容面无表情的诉说着来此的目的与要求。“我能解你的毒,不过条件是请你带我离开,并供养我直到我满十六岁为止。”
他仔细地端详着她,她虽有一张稚气的脸庞,但她脸上那抹漠然之色却一点也不像个孩子,尤其是她一双黑眸宛若一潭扬不起波澜的死水,看似了无生趣。
“你就是我今天迎娶的新娘子?”
闻言,龙飞惊愕的瞠大眼,她就是那个过于娇小的新娘子,竟然还真的是个孩子?!不会吧,姜家怎敢这样欺骗他们。
“是的。”忌情颔首。
见她竟坦承不讳,龙飞气急败坏的咆哮,“什么?!姜家竟敢拿个孩子来充数,太可恶了,他们把我们惊雷山庄当成什么了,不可原谅!少主,我们现在立刻杀回去质问他们!”
蓝靖橒安抚道:“龙飞,你先别气,听她把话说完。”
她面无表情的开口,“姜家并没有骗你们,我是姜家的二小姐。”
“二小姐?”他怎么都没听说姜家有个二小姐,但这不是重点,“我们少主要娶的是姜家大小姐,凭你这个娃儿能为我们少主生下一男半女吗?”
龙飞义愤填膺的忿忿叱道:“姜家明明知晓这件事,居然还把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娃嫁过来,摆明了是在耍弄咱们,太可恶了!”
面对眼前魁梧得宛若一座小山的龙飞,忌情稚气的脸上没有一丝惊惧,只以嫩细的嗓音缓缓说:“我虽然年纪小,但我能救他一命,只要你们答应我适才的条件。”她很清楚,以她的年纪不可能养活得了自个儿,因此她必须觅到一处栖身之所。
斜睨着她,龙飞半分也不信她的话,撇唇嗤笑,“你这小姑娘年纪小小说话的口气倒是挺大的,要是你能救少主,我龙飞都能化成一条龙在天上飞了。”
虽然她的神态镇定得不像个孩子,但蓝靖橒也无法相信凭她这样稚龄的孩子能救得了他,除非她是仙人转世。
“小姑娘,你还是回姜家吧,今天这桩婚事就此作罢。”要他娶这么小的孩子为妻,他可办不到。
“你不相信我能救你?”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他的怀疑,忌情仰起小脸望住他。
龙飞瞟了眼前那名小人儿一眼,忿忿不平的出声,“庄主要是知道姜家竟然让个小孩嫁给少主一定会气坏的,少主,咱们不能任姜家这样耍弄。”
蓝靖橒轻摇扇子,没有丝毫动怒的意思。当初对这桩婚事他原本就不赞成,眼前这种情况正好。
“罢了,看来姜家是无意把女儿嫁给我,那又何必强求呢,明天你找个人送这小姑娘回去。”
听他这么说,忌情脸上终于出现一丝焦急,“不,别送我回去,我真的能救你一命。”她挽起袖子,“给我一把刀子。”
“你要刀子做什么?”龙飞狐疑的看着她。他不懂这小姑娘是怎么回事,为何一再坚称自己能救少主。
“你给我就是了。”她无法用三言两语解释清楚,只能用实际的行动来证明她的确有救他的能力。
盯着她须臾,蓝靖橒朝龙飞吩咐,“给她一柄刀子。”他想知道这小丫头想玩什么把戏。
龙飞犹疑了片刻才将随身的一柄匕首递给她。横竖有他在,凭她这个小丫头也无法伤害少主。
可出乎两人意料,只见忌情接过刀子便往腕上重重割去。
第二章
“啊,你这是在做什么?!”千料万想也没猜到她竟会拿刀子自残,龙飞惊呼一声,从她手上夺回刀子。
忌情垂目,迳自拿了一只杯子,盛接从她腕上滴落的腥红液体。
龙飞看怪物似的瞪着她,这会儿她瘦弱苍白的腕上出现一道很深的伤口,艳红色的血从伤处泉涌而出,可见适才她割得有多使劲。
但令他震惊的是她的反应,因为她非但没有为自个儿止血,反而拿着杯子去接流下的血,让他觉得这丫头简直是疯了。
由于太过惊愕,他一时也忘了要赶快出手帮她,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血一滴滴的流进杯子里。
蓝靖橒则神色微异的蹙拢眉峰,强忍住胸口涌起的一阵恶心感。眼前的女孩太令人吃惊,她竟然能无动于衷的在腕上划下那么深的一道伤口,仿佛她割伤的是别人而不是她的手一样。
“我的血能解毒。”她徐徐出声。
龙飞这才从震愕中回神,“什么意思,你的血能解毒?难不成你吃了什么大罗金丹,只消喝了你的血就能解百毒。”
他只是随口说的,未料她竟颔首,“娘临终前给我吃了一颗药丸,她说那除了能令我百毒不侵之外,我的血还能解各种剧毒。”说话问,见杯中之血已有八分满,她取出一条帕子笨拙的绑在伤处,再用另一只手将杯子端起送到蓝靖橒面前。
“喝了它。”
瞄了面前那杯鲜红的液体一眼,蓝靖橒脸色苍白的看着她,喉结上下滑动了下。
龙飞见状低叫,“惨了,少主!”
就在蓝靖橒住后仰倒时,他及时撑住他的身子。
“他怎么了?”忌情莫名所以的看着昏厥过去的人。
“少主自从中毒之后,一闻到腥味的东西就会受不了。”
她拧起一双细致的柳眉,“快点让他喝了我的血。”
将少主抱至床榻上,龙飞回头正色问:“你方才说的是真的吗?你的血能解毒?”
“娘不会骗我的。”
他迟疑的瞪着她,再望向她随意包扎的伤处,那伤口上仍渗着血并染红那条白色的手绢。
忌情幽幽的黑眸直勾勾的睇视着他。
“就算你不相信我的话,把我的血喝了对他也无害,你不试试看,也许真的救得了他呢。”
“你今年多大?”看着她早熟的沉稳镇定,龙飞忍不住怀疑她真像她的外表一样只是个小孩?
“八岁。”
思忖片刻后,龙飞想起一个可能,“姜家的人知道你的血能解毒,所以才让你嫁给少主的吗?”若是这样的话,那他先前就错怪姜家了。
“不,除了已经过世的娘以外,姜家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不是,那……“你为什么要救少主?你娘又是什么人,怎么会有那种药?”不问个明白,他是绝不会让少主服用来路不明的……人血。
“我娘说她以前曾经是百毒教的人,她给我吃的那颗药是教中的解毒圣药。”
“咦,你娘是百毒教的人!”他闻言吃了一惊,百毒教是南疆一个十分神秘的组织,二十年前曾盛极一时,但十年前不知何故,甚少再见到百毒教的教徒行走于江湖。
忌情看向床上昏厥过去的人,“倘若我的血真能解他的毒,希望你们能带我走,并供养我到十六岁为止。”
既然她娘是百毒教的人,那么她说的话便可能是真的了。龙飞神色严肃的注视着她,再望向桌上那杯血,事关少主生死大事,只要有那么一丝可能他都不能错过,瞧她年纪小应该不致撒谎,或许值得一试,思索半晌,他有了决定。
若是少主真的因此解了毒,那她所提的条件对惊雷山庄而言,根本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惊雷山庄并不会有任何损失。
“好,只要你的血能化解少主身上的毒,你的要求我代少主答应。”说毕,他扶起蓝靖橒,示意她将那杯血端过来。
“少主,对不住了,这也是为了替你解毒,你醒之后可别怪罪属下。”龙飞咕哝的喃声道,随后掰开他的嘴,强行把血灌进他的口中。
咕噜……咕噜……血腥味窜进口鼻之中,呛醒了蓝靖橒,“咳……咳……”
“龙飞,你让我喝了什么,味道怎会这么腥?”口里的可怕气味令他干呕不止。
龙飞忙不迭的拍抚着他的背替他顺着气。
蓝靖橒抬手往唇边拭去,发现手指上沾染了腥红的液体,凑近鼻端嗅闻,他拧紧眉峰低咒一声。
“该死,我嘴巴里怎么会有血?”霍然想起适才龙飞灌进他嘴里的液体,他脸色僵凝的瞪住他,“你该不会让我喝了那杯血吧?”
“她说她的血可以……啊,少主、少主!”惊见他又昏迷过去,并且口鼻之中溢出墨色的血汁,龙飞骇然失色抬头质问忌情。“你的血里究竟有什么?少主怎么会这样?”
见他的嘴和鼻子流出腥浓难闻的墨色汁液,忌情也不禁慌了。
难道她害死他了,可娘不可能骗她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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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了大半夜,蓝靖橒的情况并未好转,反而陷入昏迷中,唇鼻时不时溢流出腥臭的黑血。
因为惊雷山庄里有医术精湛的大夫,所以龙飞便连夜带着蓝靖橒飞奔回去。
而迎亲队伍也随后起程,翌日晌午回到惊雷山庄后,忌情就被关进一间地牢。
她席地抱膝而坐,小小的脸庞搁在膝上,凝眸怔怔的睇向地牢上方那小小的窗户。
她不知道自个儿被关了多久,只晓得窗外的光暗了,接着又再亮起来,这样循环了两次。
此刻窗外暗淡无光,露重霜浓,她蜷缩着小小的身子窝在角落,因抵不住凉冷的寒意正瑟瑟颤抖着。
“不知道那位蓝公子的情况怎么样了?”她喃喃道。她并不想害他的,她也不明白为何在饮了她的血后,他会变成那样。
“娘,倘若他死了的话,他们是不是也会杀了我,那我……就能和娘见面了。”她一个人活得好孤独,以前还有娘亲陪伴,娘走后,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在姜家,她宛若幽魂一样没有人理她,连爹也鲜少去看她,她寂寞得连个说话的对象也没有。
她曾经想过,倘若能跟娘一块死去就好,可是她不晓得该怎么结东自个儿的性命。
她垂目看着那天札伤的左手,喃喃道:“是不是只要让血流光就会死了?”可惜这会儿没有刀在身边,要不然在手上多划几道口子,血应该很快就会流光了吧。
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旋即出现几个入朝她这间牢房行来。
她看到一名昂藏伟岸的中年男子在打量她一下后,转头询问跟在他身后的龙飞。
“就是她吗?”
“没错,就是她。”
中年男子闻言立刻吩咐随从,“还不快打开牢门。”
“是。”一旁的随从拿出钥匙打开锁头。
中年男子弯腰走进来后,锐利的眼神直盯着她瞧,看得她有些畏怯,不知他想做什么,她往后挪了挪身子。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中年男子即是蓝申明,见到她惊惧的神色,他回头叱道:“龙飞,瞧你们是怎么办事的,居然把这么小的孩子关在牢里,吓坏她了。”
“禀庄主,当初我以为她害了少主,所以才会把她关进这里。”龙飞歉然的转向忌情,“小姑娘,真是对不住,是我龙飞是非不分,委屈你了,我在这里向你赔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