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向冬念还是听着男友快乐的叙述。
“不过听说不管双胞胎再怎么相像,妈妈还是认得出来的。”初樊笑看向冬念一眼。“冬念,以后我们也生对双胞胎好了。”
最好是生龙风胎,男的像他,女的像冬念,啊……但这样他这个当爸爸的肯定会偏心,因为他一定会爱女孩多一些。
向冬念的心在瞬间沉了下去。
她希望她的脸庞没有露出惊恐的神情。
“生……生双胞胎很辛苦。”她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干干的了。
小孩子……天啊,她从未想像过自己怀孕生小孩的模样,那是多么令人惊恐的画面啊!更何况是一次生两个!
“呵呵,没关系,我会帮你照顾的,你只要负责生就好了。”初樊相信自己会是一个好爸爸。
“初樊……你很喜欢小孩吗?”向冬念小心翼翼试探着。
“嗯,非常喜欢。”一想到他跟冬念的小孩,初樊的嘴角不禁大大的翘起,他真的很期待。
向冬念一听到初樊的回答,心都冷了一半。不仅是喜欢,还是非常喜欢……
初樊没注意到向冬念突然闷了的情绪,他继续说着他圆满的人生计划。
“我一直有个梦想,就是娶一个自己所爱的女子,她会是我的贤内助,为我生一大群的小孩,为我照顾整个家庭,我认真赚钱养家,她根本无须烦恼什么,只要在我忙了一整天返家之时,给我一个温暖的拥抱,当我说:我回来了,她可以对我说:你辛苦了……”
向冬念可以想见那画面是多么的温馨跟幸福,但她无法想像把自己置于那想像画面之中。
首先,她应该不会是个贤内助,通常她都被称之为女强人居多。
再者,她无法想像自己怀孕的模样,因为她从没想过要怀孕生小孩,更何况是一大群,光是想着一大群小孩围着她喊她妈妈的景象,她就忍不住打颤。
另外,她也不可能守在家门前等他回家跟他说:你辛苦了。
因为她常加班到很晚,有时候隔天要开庭,她还会在事务所挑灯到天明。
综合以上三点,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应该是跟婚姻无缘才对。
之前她跟初樊从未谈过婚姻这事,再加上初樊27岁而已,以现在台湾普遍晚婚的状况,才27岁的他应该对婚姻一点兴趣都没有才对,怎么……
唉……向冬念暗暗一叹。
初樊的梦想像一块大石头沉入她的心底,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爱他,并且享受跟他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但她真的从未想过婚姻这一回事。
希望是她自己在吓自己,毕竟她跟初樊才认识几个月而已,他不会现在就直接把她纳入婚姻的版图吧?
希望是不会的……
不,她猜错了。
回到宜兰老家,初奶奶如上一回一样煮了满满丰盛的一桌菜等着他们。
向冬念却感觉没像上回那般自在,她的笑容当中挂着些许勉强。
初奶奶依旧很热情,对她很好,向冬念真的很喜欢她。
只是当初奶奶在餐桌前提到——
“冬念,那你什么时候嫁给奶奶的这个傻孙子啊?”
当初奶奶这么一问时,向冬念拿在手上的碗筷差点掉到。
“初奶奶……”向冬念真的说不出话来。
偏偏初奶奶还以为她是害羞。
“别不好意思,奶奶我好期望能快点看到阿樊结婚,让我抱曾孙。”初奶奶越看向冬念越满意,巴不得叫孙子明天就把她娶回家。
向冬念是在笑,她不得不笑,但笑里隐藏了苦涩。
她瞄看初樊一眼,发现他也在笑,是那种傻傻幸福的笑,显然他也是非常认同奶奶的话,要她快点嫁给他!
“奶奶,其实初樊还没三十岁……”向冬念勉强挤出这句否决的话。她的意思是:其实不用那么急着谈论婚嫁。
初奶奶慈祥的拍拍向冬念的手背,安抚她说:“我跟你保证,阿樊虽然还没三十岁,可他个性成熟,你不用担心。”初奶奶想起初樊有跟她提起过冬念大他五岁这件事。
“奶奶虽然老,但脑袋不古板,夫妻女大男小才好,他不足的地方你可以补上,奶奶觉得这样很好。”
初奶奶,现在不是年纪的问题……呜呜呜……向冬念在心里头呐喊。
这顿饭她吃得忐忑。
初奶奶则是频频代孙子跟向冬念求婚,向冬念都快要招架不住,一直到他们上车要返回台北,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结婚……唉,是谁说恋爱一定就得结婚的呢?
是夜,蓝黑的天际没有任何星辰的点缀,显得寂寥。
月亮不晓得躲在何方的云后,不见踪影。
向冬念失眠了。
凌晨两点,躺在床上双眼瞪得天花板都快烧出个洞来。
反正再躺下去也是毫无睡意,向冬念索性起床处理公事。
她打开笔电,开机,连上网路,登入MSN,这么晚了在线上的没几个,大家都挂着“离开”,唯有褚月蓝那只夜猫子依然活跃着。
一看到她登入,褚月蓝立即“叩”她。
我是女王蓝蓝:怎么还没睡?不会是刚跟哈尼在床上运动完吧?
忙碌的向:月蓝,我发现你有越来越色的倾向。
我是女王蓝蓝:拜托,三十如狼,你有看过哪只狼是客气的吗?
忙碌的向:噗,说的也是。
忙碌的向:他没在我这过夜,我们今晚刚从宜兰回来。
我是女王蓝蓝:嗯,那你干嘛还不睡?
忙碌的向:失眠。
我是女王蓝蓝:有心事?
褚月蓝很了解好友,能够让向冬念无法入睡肯定是心里搁了事。
我是女王蓝蓝:发生了什么事吗?你跟初樊之间?
忙碌的向:嗯,我发现……有代沟。
我是女王蓝蓝:代沟?不会吧!
忙碌的向:唉,我就坦白说吧,他向往一个温暖的家庭,有个会煮饭会做家事会生一堆小孩的贤内助,会每天为他等门说你辛苦了的妻子,但我不是。重点是,他想要结婚了,初奶奶说希望能快点抱到曾孙……
我是女王蓝蓝:……
忙碌的向:这样我能不失眠吗?
我是女王蓝蓝:的确是,我同情你。
褚月蓝坐在电脑前面,为好友的失眠感叹。
爱情就是这样,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两个人,其中一方的想望若对方无法达成的话,就会令人感到失望跟挫折,失望跟挫折之后就会产生意见的分歧跟争执,若两方又只坚持自己的想法,那么肯定会走上分手一途。
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一点都不想心动,一点都不想恋爱,光是什么事情都得跟对方协调跟沟通,她就有种快抓狂的感觉。
是自己一个人好呢?还是两个人好?这问题没有确切的答案。一个人单身久了也成习惯,同样的两个人久了也可以成为习惯。
她同情向冬念,但她不能为她解决这个问题。她突然很想听歌,在这深夜时分。
我是女王蓝蓝:既然睡不着,那就来听歌吧,有首歌我很喜欢,传给你?
忙碌的向:嗯,好。
于是褚月蓝将歌曲从档案中抓出来传给向冬念,向冬念按了接收,很快收到了整首歌,她打开电脑喇叭,女歌手性感低沉的声音传出,她唱着——
没那么简单就能找到聊得来的伴
尤其是在看过了那么多的背叛
总是不安只好强悍
谁谋杀了我的浪漫
没那么简单就能去爱别的全不看
变得实际也许好也许坏各一半
不爱孤单 一久也习惯
不用担心谁也不用被谁管
感觉快乐就忙东忙西感觉累了就放空自己
别人说的话随便听一听自己作决定
不想拥有太多情绪一杯红酒配电影
在周末晚上关上了手机舒服窝在沙发里
相爱没有那么容易每个人有他的脾气
过了爱作梦的年纪轰轰烈烈不如平静
幸福没有那么容易才会特别让人着迷
什么都不懂的年纪
曾经最掏心 所以最开心 曾经
想念最伤心 但却最动心 的记忆
(黄小琥《没那么简单》/作词:姚若龙/作曲:萧煌奇)
向冬念静静的听着歌,在静谧的深夜里,想起过往自己一个人的快乐跟自在,想起现在两个人的甜蜜跟幸福;想起初樊在叙述结婚跟小孩时的期盼眼神,想起自己从小就破碎的家庭关系……
听着听着,泪水不禁无声的滑落脸陇……
向冬念并不想那么明显的表现出来,她在那天之后却真的有意无意的会避开初樊的邀约。
忙碌成了很好用的借口。
不是不爱,而是恐惧。
她心头对婚姻跟小孩的恐惧,掩盖了对初樊的爱意。她挣扎着,是该将心头的恐惧跟初樊说明白,还是逃避?
她已经潜意识在逃避了。
再这样下去,初樊一定会起疑心。
初樊的确已经感受到向冬念的不对劲了。
但他忍着没有去逼她。
他可以感觉得到向冬念似乎想对他说什么,却每每欲言又止,没有说出口。
她怎么了?他很担忧,却只能把不安往肚里头吞。
等着她对他开口的那一天,现在,他尽可能的维持着以往且平常的态度。
对她,他永远都是这么温柔的。
突然,天气说变就变。
倾盆大雨从周一上班日开始就从天空狂泄而下。
爱情是不是也是这样,说变就变?但变的原因并非不爱了,就如同雨在云后是否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般。
雨从礼拜一下到礼拜五,也够烦人的了,向冬念的心却好似被大雨洗涤过,终于做了决定。
她跟事务所提出留职停薪,理由是出国进修。由于事务所这般的现象非常多,大家也见怪不怪,向冬念迅速将手边的案件分给同事,并谢谢大家的帮忙。
工作的事还好解决,最难解决的……是初樊。
她约了他,在午后,问他愿不愿意陪她在雨中散步?
他当然愿意。
本来他们是各撑着一把伞的,走到中途,向冬念将自己的伞收了,然后钻进初樊的伞里,钩住他的手臂。
这向来是她最喜欢赖着他的姿态。
“真希望可以这样一直陪你走下去……”向冬念感慨着说。
初樊的心缓缓地一沉,对于她这句话,他有了不祥的预感。
这些日子以来她的不对劲或许即将有答案。
“冬念,你想跟我说什么呢?”
向冬念停下脚步,连带着初樊也停了下来。
她转向他,仰首,双掌捧着他的颊,故意玩弄着。
“瞧瞧这张俊脸,我要多看个几眼,要不然以后可能会思念得紧。”
初樊绝望的屏了气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办了留职停薪,要到英国做短期进修。”
“要去多久?”
“大概三个月左右吧?”
初樊梢稍松了口气,才三个月而已,还好。
“那你好好照顾自己,我在台湾等你回来。”
向冬念的黑眸里染着淡淡的哀伤。
“三个月后我并不会马上回到台湾,我留职停薪的期限办了半年。”也就是说半年内她都不会回到台湾。
半年……对恋人来讲半年的分离算久的,但无论如何他还是会等她回来的。
“我会等……”
“嘘……”向冬念忽然将食指抵住他的唇,摇头再摇头。“初樊,我不要你等我。”
“为什么?”
向冬念落寞的说:“我们对未来的“目标”并不一致,再等下去也是多余。”
“我不懂,你所谓的“目标”是什么?”不等,就如同分手不是吗?
她要跟他分手?初樊绝望的几乎快没了呼吸。
“初樊,我从没想过结婚的可能,更何况是生小孩……”既然目标不一致,那么就该早些放手让他追求下一个幸福。
初樊蹙起了眉,也蹙起了心。
他想起来了,一切都是在回宣兰那天之后变得怪异的,原来原因出在这里。
“既然你不想结婚,也不想生小孩,那我们就……”
“不要,初樊,不要说……”向冬念制止了他。“不要轻易背弃自己的梦想,不要因为我而说出你并不想执行的诺言。”
“我……”没有两字,初樊说不出口。
是的,他的确有,他喜欢婚姻关系,喜欢小孩,他不能对向冬念撒谎,说可以为了她而放弃。
“但我们之间真的不能妥协吗?”
“不知道……或许以后可以,但现在……恐怕无法妥协。”
好几个夜晚她试着说服自己,婚姻没什么了不起,小孩也没什么好可怕的,她向冬念可是个女强人,有什么她面对不了的。
但她终究还是面对不了,想起婚姻跟小孩,想起初樊幸福的远景,她的手脚就会忍不住发冷。
“我不敢保证。”
初樊紧紧握住向冬念的柔荑,她的冰冷让他震撼,还有她伤心的神情更是让他痛着、不舍着……
他怎舍得让她难过?
会做这个决定,相信她是比他还要痛苦的。
若他还执着留下她,只会让她更憔悴痛苦罢了。
他不舍,真的不舍。
手掌抹去她脸庞的泪水,初樊狠心对自己做了决定。
“我陪你走完这一段路吧!”路的尽头就是他们分离的交叉路口。
他们十指紧扣,这一段路走得痛苦也伤心。
第10章(2)
在跟初樊分手后的一个礼拜,向冬念飞往英国做短期的进修。
她把自己逼得很紧,将所有心神都放在进修的课业上,这样才不会胡思乱想而感到痛苦。
但也是因为如此,在进修课程结束之后她就好像顿失依靠,不知该往何处去。
于是她做了件自己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做的事——她打了电话给人在瑞典,跟男友同居的妈妈。
向来对自己态度冷漠的女儿竟然说要到瑞典来找她,余芝兰求之不得。
这么多年过去了,人也老了,现在最挂念的莫非就是一直感到歉疚的独生女。
向冬念飞往瑞典,并且在妈妈极力的挽留之下,她在瑞典留下了,这一住就是两个多月过去……
下雪了!
向冬念望着窗外,这北方国度今年第一场初雪,她情不自禁的离开窗前,走到庭外,站在雪中,仰望着天空。
不知站了多久,直到有人将外套披到她的肩上。
“雪是很美,但小心别让自己感冒了。”是余芝兰,她才刚到家,就看到女儿独自一人站在庭园中看雪,清丽的脸庞写满落寞。
这两个月来她努力修补跟女儿的关系,在她的努力下,母女间的感情已有好转,但她懊恼的是,女儿显然有心事,但她还是无法打开女儿的心房,让女儿对她畅言。
“妈,谢谢。”
余芝兰拍拍女儿的手,却瞬间拢起她那两道划得细致的眉。
“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快进来吧!”说完就拉着向冬念进屋。
在玄关就嚷着管家快送热茶跟热毛巾来。
“妈,我没关系的。”
“还说没关系,你还不能适应这国家的冬季,要小心别生病了。”
余芝兰拿着管家送来的热毛巾帮女儿暖手。
“妈,我自己来就行了。”向冬念要妈妈别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