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半夏,别以为只有你被老爷子看中,等我嫁给韩京墨,到时候我就是老爷子眼中最重要的人!”
韩京墨?!
唐半夏骤然回身盯着她。
“你说的是绸缎庄的韩京墨?”
顺利得到效果的唐踏雪愣住了,她几乎有些受宠若惊的连连点头。
“对、对啊,就是能跟夏家抗衡而且实力更胜一筹的韩京墨!”还以为唐半夏又会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那时候她也就可以把夏风藤和韩京墨拿出来做比较羞辱她。
唐半夏眯起眼睛向前踏一步。
“你怎么可能要嫁给他?”
不可能!不可能,老爷子怎么可能让韩京墨做他的外孙女婿?现在唐家正在封杀韩京墨,别说招他做孙女婿,只怕是打个照面都有可能杀了他,而且凭什么!韩京墨怎么会娶唐家的女人,他怎么可以!
为唐半夏难得表现出的怒气所鼓舞,唐踏雪也被激出怒气。听唐半夏的意思彷佛是她配不上韩京墨,当下就急于向她证明自己所言不虚。
“前日里我出门救了被奸人追杀的韩公子,他为了报恩,所以特意带了厚礼来拜见老爷子,还一直打听我的婚事,难道这不是想娶我的意思吗?”
好熟悉的情节!韩京墨到底是什么居心,她和他的恩情清了,他就再找个所谓的救命恩人?
即使理智预警她这其中必有问题,可是她管不住自己的愤怒和嘴巴。
“他根本不会娶你!”
因为没有人可以配得上他!
唐踏雪脸涨红了,也跟着吼起来。
“唐半夏,你别太过分!凭什么就你才能嫁给夏风藤,我就不能嫁给韩京墨?从你第一次来唐家我就……我就不喜欢你,总是以为天不就你一个人,谁都不看在眼里。我告诉你,比你优秀、比你出色的人多得是,我非要嫁给韩京墨给你看看!”
说完,带着姐妹们再次气势汹汹的离去。
唐半夏完全没有在意她们的离开,她想的是唐踏雪吼的那些话。没错,天下不只一个唐半夏,可是天下只有一个韩京墨,这个世上她唯一舍不得伤害委屈了的韩京墨,他可以娶任何人,但是为什么要娶唐家人?
她阴郁地咬牙。
“喜儿!”
喜儿慌忙从门外跑进来。
“大小姐?”
“去给我准备参拜的东西,我今天要去大佛寺!”
喜儿愣了下,然后欢欣的点头。
“好啊好啊,我立刻给您准备。”
太过沉缅于深思,唐半夏错过喜儿过于兴奋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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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佛寺的后院依旧是清幽异常,就像是韩京墨的寝院一样。
“大小姐,您的厢房我们一直有在打扫,此外也没有人进去过。”
寺里的小和尚一如当初的战战兢兢,唐半夏没有心思去解释什么,屏退身后的喜儿,顺便要她把这个小和尚也带走。
厢房里的机关还在,扭动床柱,床后立刻出现秘道,只要顺着秘道就能通达韩京墨的寝房。
来到韩京墨的秘道口,她先深深吸一口气,武装好情绪,然后快步踏出秘道,正要愤恨的叫韩京墨出来,却为眼前悠然看书的男人顿住。
熟悉的姿势、熟悉的软榻,及看到她来时的温和浅笑,一切都是她过去曾看过的模样,仿佛他们不曾闹翻,她不曾一个月没来一样。
离开她,他就这么无所谓吗?
一股狼狈忽然袭上来,唐半夏努力压制住起伏的胸口,尽量冷静的嗤笑。
“等我多久了?”
指甲刺入掌心,她的冷静不是浓浓的下甘心,明明他看起来那么的温文、明明他的身体总是那么单薄,可是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觉得自己是弱势的一方,像是一个任性的孩子面对严厉的长辈般胆怯。
“说啊,你故意来唐家,不就是为了逼我来吗?”
唐半夏忍不住上前要他给一个究竟,明明是他说的,只要她决定嫁给夏风藤,她就不可以再来找他。
韩京墨轻轻翻了一页书,没有抬头的缓缓开口,“没什么大事,听说你最近睡得不好,我准备了一套寝具……”
“不需要!”
翻书的手只是略微停顿了下,旋即又翻了一页,留下淡淡的应声。
“哦,那就算了。”
然后他仿佛已经没有了开口的理由,偌大的房里只有翻书的声音,只有唐半夏知道自己胸口的怒潮有多么澎湃。
在他制造了这些麻烦后,在她鼓起勇气来见他的时候,他居然给了她这么一个态度?
她忍不住从他的面前夺过那本吸引他所有注意力的书。
“为什么要娶她?”
娶她?谣言已经晋级到这个地步?他只拜访了唐踏雪一次吧,不过看来效果也不错。
韩京墨缓缓的抬头看她,然后露出一抹动人的微笑。
“我不能娶她吗?”
他的眼睛依旧带着温柔,仿佛他们并不是这么久没见面,或许这些天来,只有她可笑的被失眠所累,如今才带着两轮黑眼圈来见证他的无所谓。
鼻子一酸,她忽然觉得委屈。
“如果你能够娶她的话,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在她说要嫁给别人的时候阻止她。
“你要我阻止你现在做的事吗?”
他咳嗽了几声,拿起身边有些凉了的药饮下,放下时看到她怔怔地看着自己。
“我知道即使我反对,你还是会去做的,无论是嫁给别人还是其它的事,你都不可能放弃,我得到的只是拒绝。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何必开口阻止你?”
唐半夏狼狈的别过脸,不愧是教了她五年的人,她的心思没有一寸可以逃过他。
“我毕竟是一个男人,被拒绝的滋味还是不尝的好。”
何况是被她拒绝。
因为药力而恢复一些精神的他站了起来,缓缓走到床柜边,取出一个整齐的布包。
“既然来了,把这个带回去吧,晚上会睡得好一些。”
他依旧浅浅的笑着,用她熟悉的语气和姿势把东西交到她的手上。她怔怔看着,却不想去接。
她知道自己很自私,以救命恩人这样的理由死死的缠住他,要他捐钱为她积德,要他教她怎么勾心斗角,要他的安慰、要他的温柔,却从来不说一句感激。
可即使她再怎么自私,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又拿什么理由去接受他一如既往的温柔?
“我不能要,我只是来问问你的想法,如果……你真的很喜欢她的话,那么最好带她离开唐家,如果不是,就不要和唐家扯上任何关系!”
她咬了咬牙就要走进秘道。他的温柔很快要被别的女人所占据了,她没资格说什么,五年来从来没想过的事情,为什么要在已经失去的时候才想到要去做?
韩京墨沉默的看着她的背影,终于叹息了声,叫住她。
“有必要把自己赔进去吗?你的恨意真的已经到了必须把自己的一切都拿去交换吗?”
唐半夏站住,迷离的眼睛望着墙壁上的烛影。
“五年前的那场瘟疫,他们原本可以不死的……”
夏儿和小瓦还有唐氏夫妇原本是多么幸福的一家人,和双亲一样天真良善的夏儿,倔强却嘴硬心软的小瓦,靠着采药种菜,生活虽然简朴但是却处处带着满足。
当瘟疫侵袭而来的时候,首当其冲倒下的就是唐氏夫妇,他们没有钱去看病,加上官兵又封锁了村子。可是只要唐家愿意伸出援手,是可以治好他们的。
村子里的人不断的送信出去,那些得病的人也一个个被人接了出去,可是收到书信的唐家始终没有派人来,甚至送信的大叔也被活活打了一顿赶出门去。
可怜唐氏夫妇就这么一天天的憔悴而死。
“……过了不久,小瓦也死了,我以为我会死去的时候你却来了。”
她一直都知道,这是老天爷的旨意,留下她就是为了复仇。
“我问过老爷子,当初为什么不帮帮我们,他说,他不想帮一个叛徒。”
唐半夏苦笑了起来。
“那是他的亲生儿子,在他的眼里就只是一个叛徒吗?”
韩京墨望着她的背影,眼中带着些许心疼。
“所以你要得到唐家就是为了毁掉它吗?”
“不错!”她猛地回身,脸上带着愤怒。“我要毁了唐家,我要当着所有唐家人的面,用唐家人的身分亲手毁了它!”
家族的虚荣和陈规有多重要?重要到连人命都可以不顾!
“没有人可以阻止我!韩京墨,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了什么要接近唐家,可是我要告诉你,这个计划是我活下去的理由,没有人能够可以阻拦我,不论是你还是我!”如果他要招惹唐家就招惹吧,她已经警告过了,如果他被唐家连累也不是她的问题。
砰的一声,秘门阖上了。
韩京墨站在原地看着阖上的秘道门消失,许久没有动。
半夏依旧沉浸在过去的记忆中不肯醒来,而且还努力要把他推出她的世界。
死去的小瓦……半夏,死去真的是小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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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半夏再次在大佛寺住了一夜。
厢房里的牌位前静静燃着香,整夜她垂眼看着地上的月光,不得安睡,所以清晨的时候还是顶着黑眼圈匆匆离开,走出厢房的时候,她忍不住斜望远处的小楼。
小楼的窗子已经半开,虽然看不到那个总在窗前处理事务的身影,可是她知道,他一定已经神清气爽的起床开始安排一日的行程了。
“真是不公平!”
她忿忿的跺脚离去。
五年来一直都是她在命令着他,但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被控制的人其实是她。
当楼下那抹身影消失的时候,楼上隐在窗后的人也收回了视线。
“王爷,皇上又来信催您了。”
手下打断了他的沉思,手上捧着盖着天曦国印的书信。
韩京墨有些无奈的拿了起来。
“你们退下吧,稍后我再回信。”
等到左右手下都下去的时候,他摊开了信,上面是天曦那个少年天子娟秀如女子的字体——
表哥,您何时回来天曦,我们都很想你,最近花园的梅花开了,你要是能快点回来的话,我们也好一起赏花吃梅花糕……
下面又是长长没完没了的家常话,他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最后登上皇位的会是记忆中最年幼的九弟,而这个弟弟登上皇位以后,居然还有闲情每几天就写这么长的家书给他?
身为天曦国的表皇子,很久以前他就被日渐激烈的皇位之争逼出自己的国家,最后在落日国安定下来,成了数一数二的商人。这些年来,除了他的心腹偶尔会带回一些消息,就是其它兄弟还不死心的爪牙会光顾他。
不过这一切的纷争早在几年前,就被现任的天曦天子给终结了。
“那么现在他邀请我回去又是为了什么?”
喃喃自语的直接翻到最后一页,他的九弟已经把皇宫树上蚂蚁的个数变化仔细报告了一遍,最后千万叮咛的要他一定注意身体,还要时常回信给他。
韩京墨不胜头痛的把信推到一边,窗外的凉风让他再次咳嗽起来。
他站起来想关上窗,可是看到大佛寺的时候又改变主意静静看了起寺院中的园景。
自从在皇位的争斗中差点被毒死之后,他放弃了一切,离开了跟至亲相残的战场。
孤身一人在异地他乡,很多时候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还要活着。
捡回小命的体内留下中毒后的病根,虽然不至于致死,但是也只能一辈子都是这么虚弱的模样,半死不活的把生命慢慢的延续下去。在刺客到来的时候,他原以为就这么客死异乡也不错。
只是他的命里总有太多的变数,在他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总会有人来救他。夏儿和小瓦不是他第一个救命恩人,但他却已经决定她们是最后两个,当时的他真的已经丧失求生的意志。
可是他没想到,一个人的生命之火竟会因为身边的人再次燃起。
他想看半夏的命运,他想看她是否会成功,所以他答应了她的求助,用尽心力来成就一个人的仇恨。
半夏说自己是一半的夏儿、一半的小瓦,在面对他的时候是天真的夏儿,而在唐家应战的则是小瓦。可她是谁,他早有了领悟,也决心用自己已经无所谓的生命来等待她最后的蜕变,猜测她会变成谁。
然而原来单纯的游戏在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变质了,半年前她一次生病后,他终于领悟到,相守已经成为两个人的习惯,她离不开他,而他也放不下她。
从那时候开始,他更加用心的看着她,也开始计较起她对他的心。
半夏,一半对一半。他爱的是哪一半?又或者他爱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唐半夏?
垂下眼睑,拿起笔稳稳的回书。等夏天再次来的时候,会回去吧。
然后折入信封,等待手下交给远方那个眼巴巴的表弟。
要他回去的话,在夏天来临之前恐怕是没有可能的。
而他的夏天……
还早。
第五章
唐半夏睁开眼睛,觉得很久都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昨天在大佛寺也是辗转无眠,怎么回到唐家就忽然好睡起来了?
难道她已经适应了没有韩京墨的生活?或者……昨日看到韩京墨把之前积压的相思缓解?
阳光透过床帘的缝隙照射进来,也让她可以仔细打量一下她的床。
精致细腻的绸缎在光斑里折射出柔和的光泽,这一定是趁她去大佛寺的时候,那些谄媚的下人更换的。而这种精美的程度,想必也是出自韩京墨绸缎行的货品。
唐半夏懒洋洋的用手指滑过柔软的丝绸,触手可及的清凉和熟悉质感让她忍不住想起韩京墨那张舒服得让人想打滚的大床。可是想到那个可恨的男人,她忍不住觉得牙痒痒,张口就咬住被单的一角,想象这是他的手臂狠狠的磨牙。
忽然帘外一丝细微的声音,令她惊醒的察觉到自己幼稚的举动,连忙优雅的坐起,用手指梳弄长发。
“喜儿吗?”
那个羞涩的小丫鬟已经成为她少数可以记住名字的人之一,而且她真的很忠心,在她失去韩京墨以后,身边能够有个可以稍微卸下心防的人真的很好。
唐半夏拉开床帘,微凉的空气让她瑟缩了下,然后下一刻,她猛地睁大眼睛呆住了。
屋里的桌上摆着一张晶莹透澈的翠玉棋盘,棋桌则是一整块墨玉,下面不知道放了什么,发出的光从棋盘下投射上来,把整个屋子映得翠绿一片,宛如水波。
这是……这是韩京墨曾经跟她提过的碧海棋?据说这是失传多年的宝物,怎么会到了她的房里?
她慢慢的走近,直到自己也被这水波般的绿光染了一身,轻轻拿起棋盒的一枚棋子端详着,脑海里快速猜测这是谁送来的。
正在猜想,有人匆匆走了进来,看到她站在棋桌前,明显惊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