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想为他做菜。
封靳言受宠若惊,他想都没想过她待他竟如此特别,他望着她看,胸口凝聚着一团热气,不知在兴奋什么,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喜悦的感觉了,快乐一下子将他淹没,表情却依旧淡淡的。
“我会帮你,那是因为你有用处。”说完,他很快别过脸,没有看她。
赵宁安不高兴的嘟高唇,接着轻轻笑了,她明白的,这个男人就是这样,说不出什么中听的话。
“王爷,快趁热吃吧!”她跟着舀了汤,“这鸡汤用了人参,特别补的,还有这是药膳排骨,肉也很软嫩,还有……”
封靳言看着她开心的为他布菜,模样充满朝气,不由得笑了,在营火晚会之后,他知道她在医室的情况有了改善,慢慢得到信赖,病患也变多了,他真为她感到高兴。
“王爷,快喝吧!”赵宁安将碗推到他面前,催促他喝。
封靳言在她期待的目光下喝了汤——味道真不错,温温热热的暖了胃。
在军营里,他不是没有喝过好喝的汤,厨子也曾煮同样的汤为他补身,但都没有像她煮的那么好喝,足以融化他的心。
因为,这是她特别为他煮的。
从小到大,他不常待在宫中,在山上住的日子,在军营里的日子,纵有许多忠诚的属下在他身边,他依然会感到寂寞,总会特别想念在皇宫里时,母后亲自下厨为他煮的汤。
这还是除了母后以外,第一次有女人亲自为他下厨,不是因为他是王爷,不是出自于忠诚,是发自内心想为他这么做,连他死去的三任妻子都没有为他下过厨,让他内心格外的温暖。
“王爷,这肉也很好吃,快吃吃看!”赵宁安看他喝了汤,好不开心,虽然他连一句赞美都没有,但她知道他是喜欢的。
封靳言尝了一口,惊艳的道:“这是什么肉?真好吃。”
她笑咪咪道:“这是药膳田鸡汤。”
闻言,封靳言差点把嘴里的肉吐出来,一脸惊恐,他向来都是冷着脸,情绪很少外显,难得有那么夸张的表情,让赵宁安忍不住掩嘴偷笑。
“你笑什么,真是的,谁要你煮田鸡!”封靳言恼羞成怒。
“王爷,你怕青蛙……哈哈!”赵宁安不客气地指着他大笑起来。
“你还敢笑!”封靳言捉住她的手,忽地看到她的手指上有刀伤,皱眉问:“你的手怎么了?”
“这没什么……”赵宁安干笑,想抽回手。
“怎么伤的?”封靳言不放手,深邃的眸子盯住她。
见他不得到答案不罢休,赵宁安只好老实说:“因为我太久没拿菜刀了,所以不小心……只是小伤,王爷,不要紧的。”
封靳言闻言,忙又捉起她另一只手,看到上头起水泡,严厉斥道:“你还烫伤了!”
赵宁安被他吓到了,有必要那么激动吗?
“怎会那么不小心?”他轻轻抚过伤处,想到这是她在为他做菜时弄伤的,心里就觉得心疼和愧疚。
赵宁安心脏扑通扑通跳着,平时他总是冷冷的,就算是有心待人好也是走傲娇路线,难得看到他释放出温柔的一面,表情是那么柔和,眼神也好温柔,她看得都入迷了……
“我帮你上药。”
赵宁安回了神,就见封靳言松开她,到柜子里取来药罐,接着又重新捉起她的手。
看到他想亲自替她擦药,她害羞的猛摇头,“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了,王爷,你快去吃饭……”
可惜拒绝无用,他二话不说替她擦起药来,那动作好轻,像是把她捧在手心上呵护,她的心也不由自主颤动着,胸口悸动不已。
封靳言原本还没有什么心思,随着他一个不经意的抬头,看到她酡红的双颊后,心里像多了什么,为她上药的动作变慢了,还稍稍拖了力更握紧她的手,不想放开……
“太好了……”大盛正站在帐外,拉起帐帘偷看里头,可说是相当感动,心想两人若能开花结果,王爷身边有个佳人陪伴,他大盛这一生也圆满了。
“大盛,你在做什么?”
肩上被人一拍,大盛吓得转过身,发现是李承云,后头还带了几个士兵。
“李校尉,有什么事吗?”他悄悄挪动脚步,挡在他面前。
“我有要事向王爷禀报。”李承云觉得他这模样挺古怪,好像不想让他进帐篷。
大盛面色为难,“王爷他现在正在——”
忙这个字还没出口,李承云已一把掀开帐帘,一看到帐里的情况,他总算明白大盛的为难了——封靳言正捉着宁安的手替她擦药,看起来十分呵护,他的脸色产生微微的变化,一瞬间又恢复如昔。
“王爷,方淮将军提早抵达了。”他大声禀报。
此话一出,赵宁安马上抽回柔荑,逃离他身边,封靳言脸上的柔和之色也迅速消失,恢复一贯的冷脸,起身踏出帐子。
在封靳言和李承云离开后,赵宁安摸了摸烫红的脸,也跑到帐外观看,看到大盛跟过去,她也好奇的跟上,想知道方淮将军是怎样的人。
军营的空旷处聚集了一批人马,待在一旁的洪恩见到封靳言来了,连忙迎了过来,禀报道:“王爷,方淮将军带了三万人马,想在我们营区旁扎营。”
封靳言没说话,走了过去,带领那批人马的是个一身盔甲,俊朗、英姿勃发的年轻男子,他同时也朝封靳言的方向迈步而来。
方淮是皇上亲封的将军,他停在封靳言面前,向他行礼。
“免礼。”封靳言挥了挥手,“方将军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本王能有方将军相助,和土鲁国的这一仗肯定如虎添翼。”
“王爷带兵如神,能待在王爷的麾下,是我方淮的光荣。”方淮语气带有不甘愿。
封靳言眯起眼,眸底闪着精光,“方将军肯定很累了,本王会命人备妥热水热食,请先入帐歇息,扎营的事本王会吩咐下去让人帮忙。”
“有劳王爷费心,真是多谢了。”方淮双手抱拳道,但这句话的语气没有一丝半点感激。
两个人表面话都说的好听,但任谁都看得出来双方眼神充满挑衅,语气也不怎么友好,可说是火药味十足。
赵宁安隔了一段距离看着他们说话的神情,歪着头想,他们是在吵架吗?
“皇上真是的,王爷和方淮将军之间有嫌隙,竟要他们一起打仗……”大盛看到这情形,无奈叹道。
赵宁安问道:“嫌隙?这怎么回事?”
“方淮将军是王爷的第一任王妃——狄王妃的青梅竹马,当年因为皇上指婚,害方淮将军娶不到狄王妃,狄王妃又小产而死,因此方淮将军对王爷有着天大的怨恨。”
“王爷成过亲?!”赵宁安震惊不已,用力倒抽了口气。
大盛看她一脸惊吓,这才意识到不对,打了自个儿额头,“糟糕,我忘了你失去记忆,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一下子脱口而出,她当然会受不住了。“宁安,对不住,我一直没向你说,因为这是对王爷伤害不小的陈年旧事,所以……”
赵宁安仍处于震惊中,她整个人晕晕茫茫的,有点站不稳。
她赫然发现,有关封靳言的一切,她完全都不知道,也不了解他。她一把捉住大盛的前襟,激动的喊,“有关王爷的事请全都告诉我!”
第6章(1)
“煞星?!”
在一座隐密的帐篷后头,大盛向赵宁安提起京城里有关封靳言的煞星流言。
他沉重的道:“是啊,京城里有人谣传王爷因长期征战,杀了太多人,戾气太重,才会一连克死三任王妃,但在军营里,弟兄们都敬仰着王爷,加上王爷威名大,众人不会将这话挂在嘴上,你没听过是正常的。”
赵宁安想起当时小龙逃营被逮,在受杖责前,有人曾提到封靳言是阎王、有煞气什么的,马上被金医长阻止,原来指的是这个。
“那三任王妃是怎么死的?”
问出这个问题,让她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感觉,她万万没想到,那个男人竟成过亲。
她非常介意这件事。
“王爷的第一任王妃狄王妃是小产而死的,当时她已经怀有五个月身孕了,不知是什么原因,怀孕后她就变得郁闷,时常心情不好,身子也愈来愈差,有一天突然小产,血流不止,和孩子一起去了……”大盛摇头叹息,“第二任周王妃是骑马摔死,第三任蒋王妃则是投井自尽。”
前后所娶的三个女人都死了,确实会让人觉得不寻常,但赵宁安出生在文明的现代,自然不相信克死这种事。
“会不会是被害死的?”她问道。
“确实是有些疑点,像周王妃的座马背上有针孔,也捡到了针,明显是有人蓄意陷害,蒋王妃就更离奇了,前一天还开开心心说要替王爷办生辰的人怎么会突然寻死?”
闻言,赵宁安更确定与克死无关,分明是被人所害。“那么有捉到凶手吗?”
大盛摇摇头,“王爷是怀疑过有人加害王妃,但查了许久都查不到什么,也因为一连死了三个王妃,让有心人故意传出这流言,加上太后娘娘刚好得了病,更引人猜疑,说是王爷会将太后克死,王爷不想让皇上为难,便自动请缨来边关了。”
“怎会这样,太过分了……”赵宁安为封靳言感到不平,这明明不是他的错,他竟要背负着这么大的罪过来到边关,这三条人命还都是他妻子,他心里会有多沉重?
大盛接着又道:“方淮将军会痛恨王爷,除了所爱的狄王妃被赐婚给王爷外,在得知王妃怀孕后他还曾失去理智,做出强掳王妃私奔之事,不过最后失败了,狄王妃选择跟着王爷回王府,过没多久王妃便小产死了,方淮将军怀疑王爷对此事怀有心结,没善待狄王妃,才会导致王妃死去。”
他吸了吸鼻子,难过的道:“王爷哪有害死狄王妃,真是冤枉,在狄王妃怀孕时,王爷都让她吃最好、用最好的……你有看到王爷帐里的鞠球吗?”
赵宁安点了点头,那是颗鲜艳显眼的鞠球,她第一次踏进封靳言的帐篷时就看到了,但因为当时封靳言生气的不准她碰,所以后来她就没再接近那颗球了。
“那是皇上御赐的,觉得狄王妃腹中的孩子肯定是男孩才会送鞠球,王爷虽然表面上很冷静,但他可是很期待孩子出生的,就算已经过了很多年,王爷仍是舍不得将那颗球收起来,还带来军营。”
接着,他提及封靳言的成长过程,长长一叹,“王爷的母妃早逝,太后虽然视他为亲子抚养,但也聚少离多,因此王爷心里一直都是寂寞的,当皇上替他指婚时,他没有拒绝,就是希望能有个家,哪里知道三个王妃先后去世。王爷虽说他不信命,但他会自动请缨到边关,我想是他不希望身边再有重要的人死去了。”
赵宁安一句话都没说,只是这样听着,一个回神,胸口满满都是悲伤。
她无法想象,一个那么渴望成家、渴望温暖的男人,却将自己放逐到边关异乡。
她也终于明白,为何他的性子会那么刚强,只因他遇上了那么难过的事,他的心必须要更坚强才扛得起来。
她为他感到心疼及不舍,为什么他会遇上这种事,他明明是有着柔软心肠的人,却被冠上煞星之名,真的太过分了,她无法原谅。
她可以为他做些什么吗?
方淮的军队扎完营,便开始和封靳言的军队进行联合操练,为战事做最后准备,但两人显然非常不合,练兵时方淮似在挑战封靳言的威信,老是唱反调,偏偏封靳言也不是个能被捋虎须的人,两人之间可说是暗潮汹涌,连彼此率领的士兵们也壁垒分明。
赵宁安为他煮降火气的汤品,连同他的三餐都自动揽上身,想让他消消火,只要对他好的,她都想为他做。
今天,赵宁安发现封靳言和方淮两人都格外安静,不像平常般互相挑衅,直到发现厨房里在准备祭拜的食物,她才知道原来今天是狄王妃的忌日。
大盛说,每逢三任王妃的忌日,封靳言都会准备简单庄重的祭典,而他都会在祭典结束后,独自待在帐里喝酒悼念到天亮,今天是狄王妃的忌日,也是小世子死去的日子,可想而知封靳言的心情会有多难过。
赵宁安不舍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喝着酒,决定今晚要好好安慰他,她想,她可以听他倾吐心事,让他心情变好。
再说光喝酒是会伤胃的,她也决定为他做点蛋糕,以前她心情不好时都会吃蛋糕,那甜甜的味道总能让她忘记不好的事。
她试着寻找材料,但这里没有鲜奶油、巧克力,她便用蜂蜜取代,做成蜂蜜蛋糕,虽然口感不能跟真正的蛋糕比,但也挺好吃的。
赵宁安踏出厨房门口,恰好见到李承云在前方,“承……”
她突然止住声,因为她看到周大厨从另一端走来,和李承云两人走到一颗树下,神神秘秘的不知在说什么,气氛有点古怪。
赵宁安本能的不想靠过去,也觉得打扰人家不好,便往另一个方向走,回到封靳言的帐篷里。
帐篷内只点了微弱的油灯,赵宁安还以为封靳言早已喝得酩酊大醉,但没有,他静静的坐着,桌上只摆了一个酒壶。
“怎么那么暗呢?”她先将蛋糕放上桌上,又点了一盏灯,好让帐内明亮一些。
“这什么?”封靳言看到她来了,原本紧绷的脸变得柔和,还主动问起桌上摆着的食物。
“这叫蛋糕。王爷,你晚上没吃饭,得吃点东西垫垫胃才好。”赵宁安将蛋糕切成小块,用小碟子盛上,推到他面前。
封靳言没听过蛋糕,但他想,没有比田鸡更可怕的食物了,便拿起来吃了,“好吃。”他眼睛一亮,这口感还真特别。
赵宁安看他喜欢吃,松了口气,“太好了,我还怕王爷不爱吃甜食呢!我心情不好时总喜欢吃甜食,今天是狄王妃的忌日,王爷的心情肯定不好受吧,多吃一点。”
闻言,封靳言脸色陡地一变。
她没发现,自顾自的又说:“王爷,你有什么心事就尽管对我说吧,请你将我当成张老师……不对,当成垃圾桶……啊,不是,总之你就对我诉苦吧,不要一个人闷着,让我来陪你说说话吧!”
“大盛告诉你的?真多嘴。”封靳言冷冷道。
赵宁安这才看见他神色有异,知道他并不想让她晓得这些事,因为那并不是好事,而是他极欲隐藏起来的伤心,可是她希望能待在他身旁,陪他面对所有一切。
“是的,我全都知道了,包括你被谣传成煞星,克死三个王妃的事。”赵宁安索性明讲,也立即感受到封靳言的不悦,但她仍大胆的说下去,“所以王爷,让我来陪着你,安慰你吧……”她径自倒了酒,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