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得这么难看,惹人厌,我才不承认她是我皇妹!”
“她是没你好看,但我不觉得她惹人厌,反而你这么凶恶才让人厌恶!”
“你厌恶我!?”心兰大怒,扯住段玄祯,道:“大家都喜欢我,你竟然厌恶我!?”
“是啊,讨厌的要命!”段玄祯任性地回她。
“皇兄,你别这样说。心兰皇妹她不懂事。”在一旁一直都没说话的段玄祺突然开口。
“我知道你喜欢她!”段玄祯指责他的偏坦。
被说中心事,生性内向少言的玄祺蓦地脸红了起来。
初见心兰时,虽然她还年幼,但一张白里透红的圆脸蛋儿,配上一头乌黑的长发,细眉凤眼、唇红齿白,樱桃小口旁还缀着一颗美人痣,十足一个娇滴滴的美人胚,教他怎不心动?
“你会玩蹴踘吗?想玩吗?”段玄祯转身对月茶温柔地问道。
“我不会玩。”月茶摇头。
她只想偷偷瞧瞧就好,根本不敢想要跟他们一起玩。
闻言,心兰嘲笑地嚷着:“她不会玩,我们别理她了。”
“不会玩可以学啊!”他没理会心兰,跟月茶说道。
“我不跟她玩!”心兰继续嚷嚷。
“你不玩就算了!”他无所谓。
“他们两个也不玩!”心兰霸道极了。
“玄祺,你也不玩吗?”段玄祯问。
“呃,”段玄祺顿了一下,瞧见心兰的表情,他点头嗯了一声,他实在搞不懂为何心兰不肯给月茶玩,但见她这么不高兴,他也只能顺着她的意了。
听见玄祺的回答,玄祯瞪心兰一眼。
哼,好男不跟恶女斗!
只有十五岁的段玄祯已经长得很高,甚至有点太高,他蹲了下来,对着月茶微笑问道:“这个彩球你喜欢吗?”
“嗯。”月茶睁着晶灿明亮的大眼凝视着他,段玄祯微愣,继而发噱,他觉得月茶挺可爱的。
“那就给你玩!”
“要给我?”
“对!拿着,给你玩!”段玄祯像疼自己妹妹般,将彩球放到月茶手上。
看着手上的彩球,月茶腼腆地回了一个甜腻的笑容,漆黑的瞳眸现出了光彩。
段玄祯有点诧异,他发现月茶笑的时候眼睛变得好晶亮,而嘴边还会露出甜甜的、可爱的小小梨窝。
“玄祯,没彩球,我们怎么玩!”心兰大声抗议。
“这还有一个彩球不是?”
“但你都是玩两个的!”
“我不玩了,待会儿父皇要考我们武功,我得先去练练!”心兰的任性让他受不了。
说完,他迳自转身离去,走了几步,他回头唤道:“玄祺,你不去练习吗?待会儿挨骂了你就知道!”
“喔,好!”玄祺连忙应道,又转身向心兰说:“心兰,我去练功,改天再陪你玩!”他实在很想陪心兰,但想起父皇教训人的表情,只好无奈地转身跟上段玄祯。
“可恶!”心兰气得直跺脚,瞪了月茶一眼,随即跟上前去。“我要看你们练武!”
“我也去!”玉珍说着,脚步也跟了上去。
月茶紧紧抓住手中彩球,望着远去的身影。
她一直都遭人嫌弃,只有他却护着她!
泪水不知不觉的泛上眼眶,她的心中盈满感动,多年来,孤寂的生命,因为他的举动,而有了温暖。
自从有了彩球后,月茶就努力地练习,她希望能让送她彩球的段玄祯看到成果,不辜负他送她彩球的美意。
十天后,月茶再度遇到了段玄祯。
他今天依例去问候心兰的母亲巩太后,皇上因同情她没有子嗣,特别交代儿子们,有空得去向她请安。
段玄祯请完安,走过御花园时,突然想到月茶,便顺道过去颐云楼。
一到颐云楼的院子,便瞧见月茶在踢球,她的动作显得十分的轻巧与自在。
这时,月茶也瞧见了他。
“祯皇兄!”乍见段玄祯,月茶不敢表现出太惊喜的情绪,但脸蛋上仍有掩不掉的两团兴奋红晕。
“继续踢,别停,你踢得很好喔!谁教你的?”段玄祯迳自走向身旁的青石岩,悠然坐下。
“没人教我,是我看皇兄你踢过后,就照着学的!”
闻言,段玄祯讶异极了。
他见月茶将彩球前踢后勾,将自己玩的花样,学得有模有样。
他多惊奇月茶的聪敏,以往,很多花样他玩得漂亮,心兰就想要学,但他教了又教,心兰总是学不会,但是月茶只在旁边瞧着,居然就学会了!
“你玩得这么好,下次玩时,你就可以加入了。”
“不行的。”月茶停顿下来,彩球因而落地。
一直被人孤立而产生的凄楚,在她的脸上制造出一种惊人的效果,撼动了段玄祯的心,他捡起落在地上的彩球,怜惜地走到月茶身边,问道:“为什么不行?”
“我长得丑,没人会想跟我玩的……”月茶垂下头,回答的声音小小的。
看到月茶自卑的模样,段玄祯忍不住安慰她:“其实你并不丑,只是太瘦,似乎有点……营养不良。”
她知道这只是同情,但由他的嘴里说出她不丑,她还是很高兴。
“只有你跟周嬷嬷会说我不丑。”。
段玄祯摸摸月茶的脸,“你要多吃点东西,长点肉,就是因为太瘦,才不好看,”
段玄祯并不知道,月茶的瘦,来自于先天的不足,后天又没有调养,先天是因为任丽云在怀孕时胖很多,吓坏了爱美的她。
于是,为了保持身段,她刻意节食,造成她自己身体的衰弱,也饿到了肚子里的月茶,营养不良,自然发育不好。而后天则是太监们欺凌她,所给的伙食并不好,她吃得就不多。
“嗯。”月茶点头。他的话,她一定听,以后她一定要多吃点饭。
“识字吗?”段玄祯觉得女子无貌可以接受,无才无德才令人难以忍受,就像心兰。
“我不识得。”月茶摇头。
“你这么聪敏不识字就太可惜了,我有空来教你。”
月茶仰起小脸,晶亮的眼睛眨啊眨的,不太敢置信。
她太高兴了,这么一来,她就可以习字,又可以再看见祯皇兄了。
从那一日起,段玄祯就趁着向巩太后请安时,顺便来教月茶识字,有多余的一点时间,也教月茶踢球。
月茶的天资特别颖悟,一教便会,一点即透,看过的东西总是能过目不忘,很快就学会,天分加上有心,月茶慢慢地掌握了诗辞格律,居然也能吟诗作赋了。
可惜,好景不常,段玄祯奉命得前去大唐学习典章制度,无法再教导月茶了。
月茶紧闭着唇,脸色因听到段玄祯要去大唐的消息而变得苍白,抑不住的泪模糊了视线。
大唐在哪里?离大理有多远?去了要多久才能回来呢?
好不容易才有祯皇兄不嫌弃她,肯陪她玩,教她念书,可他就要离开了……她的泪掉得更凶了。
段玄祯看到她那无声落泪的模样,像极了将遭遗弃的小猫儿,他的心倏地一动,开口哄她:
“别哭了,月茶,祯皇兄又不是不回来了。祯皇兄答应你,会早点学完大唐的东西,早点回来教你,好不好?”
月茶抬起泪眼,乖顺地朝他点头。
她不懂得使泼撒蛮,她知道皇兄有自己该做的事,她应该听话。
月茶的乖巧让段玄祯心疼,她明明非常舍不得他走,却什么也没说。
“月茶,你有没有话要跟祯皇兄说?”
“我……我会将皇兄给的书背熟,然后等皇兄回来。”
段玄祯疼惜地摸了摸她的头,心疼她这么小,却这么懂事,“我回国时,会带份礼物给你,你想要什么?”
“我……”从来就没人送过东西给她,月茶一时也不知道想要什么,忖度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想要一本诗经。”
“没问题!”段玄祯笑了,他也正想买这本书送她,因为他第一次教她念的正是诗经的关雎。
瞧瞧天色,他也该回去准备起程的事宜了,“那皇兄走了。”
“嗯。”月茶点头,视线紧随着他。
她要看着他,将他的身影牢牢记在心底,因为她不知道他会去多久才回来,而有了这些回忆,才能使她不至寂寞啊!
四年后
看着手里的彩球,月茶又想起了玄祯皇兄。
都已经过了四年了,祯皇兄怎么还不回来?
还记得当她知道他要去大唐时,她有多不舍,但她记得他对她说过,大唐是一个非常兴盛的国家,而兴盛的原因,就在于他们的文化及制度,所以如果想要大理也兴盛起来,就要去学习他们的优越之处。
也因为他这样说过,所以她明白他去大唐的道理,可明白归明白,她的心里依然难过。
小时候的她不太懂,为什么他的离开会让她这么难过,长大了才知道,那是因为她又将失去一个疼惜她的人。
站在房外的周嬷嬷瞧了瞧月茶。
她今天特别的多愁善感。
当看见她手上的彩球时,周嬷嬷顿时了悟,她应该是因为又想起对她好的玄祯皇子。
周嬷嬷叹了口气,心想,月茶实在很可怜,虽不是深宫里失宠的妃子,但在这偌大的皇宫里,她却只能活在这一方之地。
第二章
光佑帝登位几年之后,臣民拥戴,四境升平,兵革不兴,朝政清明,庶民安居乐业,于是,光佑帝下诏选秀,由文武百官眷属子女中去挑选美人进宫来。
那些新选的妃嫔都是一些皇族名媛或官贾千金,平日娇养惯了,进宫后莫不用其极,想让自己的生活舒适些,而当初由先帝亲自设计造建的颐云楼,就成了她们的目标。
虽然颐云楼比不上那些宫啊殿的来得大,但位置绝佳,绿茵垂柳,碧波白亭,景色美不胜收,于是她们买通了太监,私下要将月茶赶离颐云楼。
这天,一向冷冷清清的颐云楼出现了多名太监。
“没钱就算是公主又怎样,咱们进宫可不是来白伺候人!”一位太监语带嘲讽地说道,而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是啊,养不起我们这么多人就搬走嘛!”
这群人是云美人在世时编派在颐云楼当差的,但云美人过世后,他们要不就是偷懒不做事,要不就是跑到别的宫院做些兼差,领取嫔妃们的赏银,但是,当每个月的月初,内务府将月茶的公卫俸拨下来时,他们却又纷纷跑十来以各种名目领钱,让月茶的公主俸永远入不敖出。
“你们说的是什么话,钱还不是让你们给污走了!”
“周嬷嬷,你年纪大了,可别乱说话,要不晚上走路时,不小心给摔了,可是会挺严重的。”一名太监露出恶脸恐吓。
这是威胁啊!若是不搬走,后果恐怕就如他们所说……
“周嬷嬷,别争了,我们搬吧!”月茶实在担心周嬷嬷会因此发生什么意外。
听到月茶这么说,太监们皆露出得逞的笑意。
“但是,公主,他们是要我们搬到北苑去住,以你的身份怎能到那边去住?”周嬷嬷气愤难平。
听到这话,月茶悲叹地摇摇头。
她的身份?落架的凤凰还不如鸡啊!
“周嬷嬷,算了吧,去就去嘛,这里太大了,就只住我们俩,整理起来也挺累人的。”
月茶看见太监们凶恶的神情,便明白他们势在必得,她再不甘心也要接受。
况且,每次瞧周嬷嬷一个人在打扫,她的心里就过意不去,她想帮忙,周嬷嬷却怎么也不肯让她贬低了公主的身份。
其实她早就明白,公主这个身份不过就是一个头衔而已,没了父皇和娘亲的庇护,她跟其他无依无靠的孤儿也没什么不同。
“公主,他们实在太欺负人了!这颐云楼好歹也是先帝为你娘建造的,他们没权利要我们搬走……”说着,周嬷嬷的眼眶不禁红了。
“周嬷嬷,别这样。”月茶安慰着周嬷嬷。
“咱们不走不行啊!”月茶的泪水盈满眼眶。
她也舍不得,但若是不搬,得罪了太监们,以后她们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因为她们生活的必需品全得靠他们供给。
万般无奈下,周嬷嬷才肯收拾东西,和月茶一起搬离颐云楼。
她们被逼迁到宫苑中最偏僻的一角──北苑,那里是所有皇宫中的人最不愿去的地方,因为那里有的只是一座冷宫和一间尼庵,而月茶就住在尼庵和冷宫中间的一处院落。
在尼庵的后面有个大花园,它没有颐云楼那般的精巧有序,但是花团锦簇,另有一番自然美,长在那里的大树因没经过修枝裁叶,显得枝繁叶茂,树下便成了乘凉的好地方。
月茶走近后,看到大树底下有个秋千。
“天啊!有个秋千耶!”
月茶兴奋地跑到秋千下,用手拉拉绳索,试试看还能不能用,再将秋千晃一晃,知道没问题之后,立刻兴奋地坐上秋千!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平常御花园的秋千,总是被心兰皇姊及皇伯父的公主们霸占着,根本轮不到她,现在在这儿她有了专用的秋千,她怎不雀跃?高兴的心情扫除了她守不住娘亲住所的郁闷。
后来,因为月茶的月俸让太监们污去了一大半,所剩不多,她又得知周嬷嬷的孙子大了,上学堂开销大,所以她想方法省吃俭用,希望能存点钱给周嬷嬷。
碰巧她住的院落内种有十余棵杏树,她和周嬷嬷便将杏花晒干,制成杏花糕及杏花露,杏果则是磨成杏仁奶拿来食用,省掉膳食费用。
服食两个月后,她发现自己原本蜡黄的肌肤不再那么黄了,于是就长期服食。
月茶就住冷宫旁,那儿有一道高墙将冷宫与外头隔绝,大门还有老太监看守若。
会被打入冷宫的,都是先帝在位时犯了错,但罪不及死的宫妃,待先帝崩殂后,没有下诏处置,便被遗忘在这儿,无人闻问。
或许是自身命运乖舛的因素,月茶有副悲天悯人的好心肠。
她想,其实自己跟她们没什么不同,这辈子也得在这儿终老一生,可怜自己也同情这些被冷落的女子,于是她主动去接近她们。
这一日,她拿了一些刚做好的杏花糕前往冷宫,想分给众人品尝。
当众人争相拿着时,她瞥见一名持书阅读的女子。
眼前的女子,虽衣着朴素,但仍看得出她曾经是个拥有绝世风华的女子。
她拿了一块糕,走了过去,“你不吃吗?”
女子望了月茶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很好吃喔!”月茶以微笑化解她的戒心。
女子闻到杏花的香味,不客气的接过月茶递来的糕饼,咬了一口。
“你手艺不错!”女子赞赏。
“是周嬷嬷教我做的!”
“你为什么跑来冷宫?”
不好在她面前说是同情,月茶随意找个理由说着:“我就住在这旁边呀!”这也是实话。
“哦!”女子以为她是被卖进宫打杂的小侍女。
“叫什么名字?”
“月茶。您呢?”
“方冰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