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出去不久后又走进来,用大拇指比比左边的墙壁,说:「我让小二领他们到隔壁厢房,恰恰好是在这间,如果是在那间……」他指指右边墙壁。「我就没辙了。」
说完,燕历钧拉开墙上那幅画,那里竟然有两个洞,燕历钧得意地拉着霍骥往洞前站去。
突地,燕欣然的声音在霍骥耳边响起。
我很抱歉,是我得到错误消息,误以为梅姑娘心系三皇兄不愿嫁你为妻,才会做出错误判断导致这样的结果。
莫非……霍骥不想偷窥,但架不住好奇举目往洞口望去。
厢房里,一男一女抱成团,嘴里说着甜言蜜语,燕历堂耐不住冲动在女子脸上亲一口,梅云珊羞答答地垂下头,脸颊红透。
燕历堂道:「云儿,委屈你了,再等等,我一定会求父皇赐婚。」
「我只是个庶女,怎配得上三皇子?」
「在我眼里便是用十个嫡女来换你,我也不肯,我心里除云儿外再也装不下别人。」
「多谢三皇子垂怜。」
「我说过,总有一天我要牵着你的手走上最尊贵的那个位置,我要许你一世荣华。」
梅云珊靠在燕历堂胸口,柔声道:「云儿的心不大,只要有你,我便足够。」
两人情话绵绵,听得燕历钧想吐,他摇头退开,燕历铭立刻接上。
中间也不知道漏掉多少话,但当他一靠近,便听见燕历堂对梅云珊说:「你要好生拢住霍骥,父皇最近频频见他,那人日后定有大造化,若能为我所用便能为我们扫除障碍。」
「放心,骥哥哥从小便待我不同一般,我要求什么他都会应下,骥哥哥再疼我不过,到时定能为三皇子所用。」
「你也别太过得罪欣然,那丫头在父皇跟前能说得上话。」他还要用欣然呢。
「无妨,燕欣然性子直,我掉几滴眼泪,她就能把事情抹去。」
燕历堂又问:「梅相爷那边……」
「父亲到现在还没打算站位,许是因为皇帝风华正盛、龙体康健……」话有未竟之意。
燕历堂冷笑接话,「风华正盛、龙体康健吗?哼,但愿是。」
闻言,墙壁这端的燕历铭和霍骥皆变了脸色。
燕历铭忖度,燕历堂的口气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敢向父皇下手?
霍骥一颗心却像掉进冰窖似的,他的偏宠与信任,到头来……竟成了她手中的棋子?
不会的,云珊那样天真可爱的女子,她只是、只是……一时被燕历堂所惑,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但……
这天,霍骥快马进了梅府,不找梅云珊,直接找上梅老太爷传达皇后娘愿意赐婚一事。
梅老太爷并未太多考量便允下霍骥,霍骥冷着眼,等待……燕历堂会出什么招。
老农坐在树下,看着树干上一颗颗硕大的果实,心里哀叹不已,子孙不孝哪。
妇人也跟着叹气,这两座山一卖,村里人肯定要嘲笑他们了。
可,无奈啊……没有钱,儿子捅下的楼子怎么办,难不成要眼睁睁看他被官府抓去?
这一家人姓孙,有五个儿子、三个女儿,女儿在前、儿子在后,女儿全外嫁了,剩下儿子在家里。
祖上辛苦一辈子挣下偌大家产,上千亩良田和两座山头,成就够惊人的了,曾经孙家是村子里的富户,没想到……果真是富不过三代,如今家里只剩七亩薄田和两座山。
这两座山有些奇怪,通常山林里会比平地凉爽,可他们的山偏偏比平地热上几分,过去山里多少还有些东西可以采收,偶尔村人会往山上跑,可十年前孙老爹被番人给欺骗买几百棵小树苗回来种。
说那些树结出来的果子比金子还矜贵,讲得像神仙果似的,因此孙老爹花大把银子雇人把两座山给整过、种上树苗。
结果呢?两年过后那些树确实开始开花结果,结出来的果子,外皮硬邦邦的,硬是敲开来,里头的果实酸得吓人,花了大把功夫挑到外头卖,但谁肯买哪。
只能丢着不理会,一年一年过去,果子掉落又长新苗,整座山都快被这些树占满,再没有村人肯上山。
孙老爹花钱大手大脚,和家里老三性格一个模样,这些年折腾不少生意,结果做一桩赔一桩,家里的地一块卖过一块,如今那几亩田再卖出去,全家人就得喝西北风啦,算来算去只能把脑子动到这两座山头上。
只是山地不好卖,就算人家买下还得雇人处理掉这些麻烦的树……想到这里,农夫和妇人异口同声又叹一口气。
「你说爹怎不消停些?」妇人埋怨。
「别总说爹,你生的好儿子不也这副脾气。」农夫瞪老妻一眼。
「要不是爹宠着,能把老三宠成这副样子?」她呐呐地说着,一面从树干拔下一颗红色果实往旁边石头上用力敲上几下,把壳给剥了取出白色的果肉放进嘴里。「咦,这熟透的味道也还不差,要不今年咱们把果实摘下再卖看看?」
农夫无奈道:「爹不死心,都卖过好几年啦,赶一趟市集,忙一整天来回不过挣个二、三十文钱,去年还伤了脚,请一趟大夫花的钱都比赚的多。」
「这倒是。」两夫妇又望着满山果实,满脸的苦。
第三章 找回旧时人(2)
巡着记忆中的路径,欣然带着玉屏来到大林村。
大林村三面环山,东边那两座山温度特别高,阮阮说那是因为地热的关系,要不是有地热、水又多,此处偏凉,树哪能长得这么好。
跟在欣然身后,玉屏越走越慌,野草及腰,小径都快看不到踪迹啦,公主没事到这里要做什么?她忍不住抬手想问问公主要不要先回去,让车夫一起上来。
只是,手抬在半空中,片刻又垂下去。
再走上一段,她们终于来到林子前,抬眼看着满树的干生果,欣然笑开怀,终于找到了!
可可,让她富可敌国的好东西。
轻轻抚着树干上的可可果,欣然微眯眼,笑意溢满眼底,和阮阮日夜奋斗的那段时光如今想起来仍旧甜蜜。虽然很忙很累,每天头沾枕便睡得不省人事,但有个目标可以追让她忘记了抱怨。
阮阮……她们很快就能够再见面……
「公主,这是什么东西?」玉屏问。她没见过这么奇怪的果子。
「这叫可可树,从番邦进来的树种。」
「好奇怪,它的果子长在树干上。」
「这叫干生果,它的花直接开在树干上,授粉的不是蜜蜂而是蚂蚁、蚊子,正常来讲,每年的四到六月是结果期,但此地气温高,因此一年到头会不断开花、结果……」
她说着阮阮讲过的话,阮阮是她最好的老师,她教她做生意,做艺术蛋糕、巧克力、甜点,教她雕刻蔬果,做出与众不同的摆盘,让她的酒楼座无虚席,让她的小食堂一家家开张,也让喜欢甜食的琴夫人认同她这个媳妇。
她所有的好运,都在认识阮阮之后展开。
可惜阮阮一世不顺,在爱情中受到重创,性命又受她牵连。此生……再也不会了,她不允许自己在霍骥身上重蹈覆辙,也不允许阮阮在爱情里受伤,她会为她排除障碍,让她得偿所愿。
「果子能吃吗?」玉屏摸摸硬邦邦的果子,眉毛皱出一座山。
「可以,但酸酸的,味道不太好。」
「既然如此,没事种这么大一片,不是浪费地吗?」
「果肉不好吃,但种子有大用途呢,可以做巧克力、糖果、蛋糕,许多好东西。」
这些天欣然没闲着,她画出不少工具图纸送进铺子里,等着铁匠、木工做出来。
「巧克力是……」话说一半,玉屏住嘴,因为她家公主的魂不知道飞哪儿去了,她傻傻地往前轻轻抚摸每个果实,看公主那副模样,玉屏喃喃自语,「真有这么好哦?」
嗯,是再好不过的东西,欣然还记得阮阮看到这些树时,眼底的狂热。
时间已经不早,应该快点下山的,明天一早得到瞿州救下巫镇东。
但她舍不得,再绕一圈吧,再绕一圈、再多看几眼,看看前世的梦想、前世的喜悦。
缓步往前,农夫与妇人的对话落入耳际,欣然讶异,他们这么早就想卖掉这两座山?既然如此,怎会拖上大半年还没卖出?
那时候这件事是巫镇东处理的,她不清楚过程,然而……
是呀,谁知道可可是好东西呢,何况山坡地本就不利耕种又要处理掉这些树,确实会让人缺乏购买意愿。
欣然本打算救下巫镇东之后才带他过来买地,现在似乎……她能够自己处理。
扬起笑眉,她迎上前。
看着挡在路中间的女子,眉清目秀,漂亮得紧,她身穿绫罗绸缎,肯定不是平头百姓,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贵女,这样的姑娘怎么会跑到这里,难道是迷路了?
农夫笑道:「姑娘,找不到下山的路吗?别担心,跟着大叔、大婶走,我们领你下山。」
果真如巫镇东所说的是善良之户,良善天真,易受人骗。
那时巫镇东告诉她,孙家想卖这座山是为了还债,儿子与人合伙做生意,本钱还是向村人募集的,没想到合伙人跑掉留下他面对债务,孙家人不愿欠债,可是卖掉农地的话一家七口就得断粮了,只好动起这两座山的念头。
后来巫镇东不但请他们一家继续照看这两座可可林,还把孙三郎、孙五郎带在身边。
孙三郎脑筋动得快,只是缺乏阅历,教过几年后也颇有几分本事,她的生意从京城做到全国各地,徐县的生意就是孙三郎照管的,而孙五郎性格踏实勤奋,一直在巫镇东身边打下手。
「大叔、大婶,方才听说你们打算卖掉这两座山?」欣然直接问。
「唉,是啊,子孙不孝,若非不得已,谁会卖祖产。」农夫一叹再叹。
山后还埋着孙家祖先呢,孙老爹请大师看过说这两座山风水极好,什么都能卖,祖先长眠地万万不能卖掉,可眼前……也是千万个不得已。
欣然微微一笑,没接下他的感叹,单刀直入问:「不知大叔打算卖多少银子?」
这位姑娘想买?两夫妻互望对方一眼,这么顺利?是老天送来的贵人吗?他们不敢相信,农妇呐呐地比出手指头。「五百两。」
前世是以三百两成交,整整多出近一倍,或许是五百两没人买,慢慢把价钱降下来的吧,她可以杀价,也可以再等上半年,但她不想要事情出现变数。
尚未开口,农妇急忙从树上摘下一颗熟透的果实用力在石头上砸几下,掰开果子把果肉递到欣然跟前,强力推销。
「姑娘,你试试,这可是番邦的果子,咱们这里很少人种,听说在番邦一颗果实要价一两银子呢。」
盛情难却,明知不好吃,欣然还是剥了一块白色果肉塞进嘴里。
玉屏见状也跟着试试。果实熟透,酸中带着微甜,比记忆中好吃得多。
看着孙大娘讨好的目光,欣然回答,「可以,不过我有条件。」
农夫皱眉,就晓得没这么好卖。「请姑娘说说。」
细细回想帐目,她记得这两座山每年可出产数千斤的果实,当时阮阮是怎么做的?哦,是了……
「我不是务农的,不会种植果树,倘若我买下山地,往后还想烦请大叔大娘帮忙管理,自然我不会让大叔大婶白忙,只要你们将成熟的果子送到我家里,每送一斤就给大叔十五文工钱,行不?」
孙大叔瞠大双眼,十五文?父亲送到市集卖还没这个价呢,这不等于、不等于……人家买了山,还把果树送给自己?
贪得无厌哪,这种事他做不来,孙大叔清两下喉咙,按捺下满肚子兴奋,道:「就十文钱吧,不过我有个请求,不知道姑娘允不允?」
一喊价便差上五文钱,以五千斤来记就少赚二十五两,明明不是富裕人,行事却如此大方,难怪巫镇东对孙家人另眼相看。
「大叔说说看。」
「后山有几座坟,是我们孙家祖先埋骨的地方,姑娘买下地后,能不能宽限一点时间让我们再找块风水好的地方移坟。」只是现在他们手中的银子,还债也就刚好,想找风水宝地恐怕得再等等。
欣然笑眯眼,道:「无妨,不移也没关系。」
「这可不行,自家祖先住在别人家地里像赁房子似的,祖先住得不安稳,我们的心也不舒坦。」
「也好,不过我不差这点银子,还是十三文一斤吧,如果大叔觉得划算,山上还有不少空地,闲暇之际可以多垦些地,再多种一些可可树。」
孙大叔猛点头,原来这树的名字叫可可啊,难怪姑娘肯买,人家见多识广,方才晓得这是好东西呢。
「没问题,如果姑娘已经决定,要不我们先到里正家中立契书,等地过户到姑娘名下之后,姑娘再给我们银子。」
「也行,立契书时我先付两百两,等过完户再把余款付给大叔,您说好不?」
「好,姑娘这么大方干脆,哪有不好的。」
孙大叔点头如捣蒜,今儿个这趟上山肯定是孙家祖先庇佑,让他们能够顺利度过难关。
下山后,他们在里正跟前立下契约,眼看时间不早,孙家本想留欣然吃饭过夜,但欣然生怕耽误时辰便早早告辞上路。
「巫镇东,你还不招认?」
惊堂木一拍,站在衙门外围观的百姓心中一呛,气势真吓人哪。
「钱不是我偷的,我要招认什么?」
「好,我倒要看你的嘴有多硬,来人,拖下去打五十大板。」
看着县太爷粗糙的办案手法,欣然一把火气窜上,推开人群想出面主持正义,这时一个醇厚沉稳的声音出现——
「且慢!」
人群自动分开,男子从人群后头走上前,衙役看着他,高举木杖问:「你是谁?可知这是县太爷办案。」
自从霍骥出现那刻,欣然目光就定在他身上,他怎么来了?他不是该待在御书房里与父皇讨论靖南肃北大事?
欣然以为霍骥没发现自己,悄悄退后一步隐没在人群中。
「办案?怎么听起来更像屈打成招、草菅人命?」霍骥冷嘲热讽。
「你到底是谁?」
他没回答,大步走向衙门口,朝欣然走去,他的身高惊人、气势惊人,连似笑非笑的表情都会让不由自主想要退开三大步。
转眼,欣然身边的百姓全都退开,只留下她,显目的站在人群之外。
「玉华公主在此。」冷不防地,霍骥扬声一喊。
衙役们面面相觑,县太爷更是闻风下堂奔到门前,他眼底带着怀疑。
但欣然气度十足,举手投足确实不像普通女子,县太爷正想开口求证,欣然已示意玉屏将自己的宝印呈上。
县太爷看一眼,吓得双膝落地,磕头不止。
霍骥向欣然伸出手臂,她犹豫片刻,将手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