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不是独脚大盗吗?你的通缉令到现在还没撤销呢!」
「……喂!」
「看在独脚大盗改邪归正的份上,就特赐亲王称号,准许他留在本女王身边吧。呵呵!」
蜜儿竖起耳朵,紧跟在马车后面,但是下面却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她用力拉了拉崇文的胳膊,「你的听力好,帮我听听,里面到底在干什么?」
崇文目光呆滞的注视着她,还没有从重大的打击中恢复过来。
「亲王大人他……居然说我呆……而且无能……」
一记爆粟敲在额头,蜜儿瞪着他说:「呆呆的禁军统领,快点帮我听里面的声音,不然你就真的很无能!」
崇文沮丧的赶过去,贴近马车车厢。
没有人说话,马车里,只有一阵衣料的细微摩擦声。
接着,是南宫维比平日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女王陛下低低的,压抑着的喘息声音。
马车在崎岖的密林小路上奔驰着,快速行进中的车轮不小心压到一块石头,整个车厢剧烈的颠簸了一下。
立刻有呻吟般的鼻音从车厢里传出来,那声音消失得很快,似乎是刚刚从鼻腔泄漏出来,就突然被堵住了。
「你怎么了?脸红成这样?」
蜜儿奇怪的摸摸崇文的额头,自言自语,「没发烧啊?算了,你到后面休息吧,我跟着陛下好了。」
崇文反抓住蜜儿的手,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们一起到后面休息吧,我想陛下她……她应该暂时用不着我们……」
拉紧窗帘的车厢里,雪白的肢体攀附着上方小麦色的肌肤,随着马车微微的晃动,狂乱地互相需索着。
第十章
「什么,女王陛下决定让那个姓南宫的做我们焱恩国的亲王了?!」
「没办法,肚子里的宝宝都有两个月了!」
「可是那个男人明明是通缉令追捕的独脚大盗……」
「嘘!你还记得那个时候的亲王选拔会吗?我听说啊,那个姓南宫的就穿了通缉令上画的奇怪黑袍跳上比武平台,轻轻松松打倒了所有的候选人,然后刷的一声甩掉了披风,向洛甄陛下求婚,那个场面啊,帅——呆了!」
「喔喔喔!是这样吗……」
客栈的客人们兴奋地讨论着最近的热门话题。
「然后呢、然后呢?」客栈的女掌柜闪动着星眸,激动地追问。
挑起话题的客人倨傲地喝了一口酒,吊足所有人的胃口,才继续说下去。
「虽然那个姓南宫的长得不错,但是他是通缉犯耶,人品大大的有问题,我们的女王陛下当然很矜持的拒绝了,不过后来呢,那个姓南宫的家伙真的爱惨了我们陛下,从此痛下决心,改邪归正,暗中跟随在女王陛下的身边,保护她的安全,并且在一个多月之前,不顾性命,从玄凤国邪恶的术士团手里夺回了女王陛下!」
「喔——」
酒客们发出了长长的惊叹声。
「经历了种种波折之后,洛甄陛下终于被他的诚心感动,所以才答应了他的求婚。」客人得意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周围仔细聆听的酒客们纷纷举起酒杯,表示赞赏,「为女王陛下和即将出世的王位继承人干杯!顺便也为那位改邪归正的亲王大人干杯!」
交错的酒杯碰撞声中,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传来的可疑沉闷声音。
宽大的披风遮住了下面的黑色术士衣袍,俊美的面容上爆起青筋,「可恶啊!事实居然被他们篡改成这样!」
坐在他的身边,同样用披风遮住了大半张脸的男子赶紧按住了他的手。
「不要那么轻易就生气嘛,亲王大人。呵呵,不要瞪着我,喝酒,喝酒。」
倒酒的动作中,几缕灿烂的黑发从披风的缝隙里滑出来。
男子急忙把披风拉得更低些,看看周围,幸好没有人注意。
「说起来,像你这样从小修行的人,脾气不是应该很好吗?」对于这一点,男子一直觉得相当迷惑不解。
「抱歉啊,我从小就是这种脾气,玄烨陛下。」南宫维臭着脸回答。
想起刚才的话,火气不知不觉又冒出来了。
「居然把族长老他们称为『邪恶的术士团』?还有,明明是那个女人一直缠着我,什么时候变成我改邪归正,死缠着她不放?这些家伙真是欠扁!」
「喂喂。」
玄烨见情势不对,急忙岔开话题,「你和洛甄陛下的新婚典礼就快举行了吧?这么忙的时候,找我出来做什么?」
他只是以玄凤国君主的身分到焱恩国来观礼而已,居然被南宫维拉出来喝酒,他们私下里的交情还没有好到这种程度吧!
他拨弄着手中的酒杯,声音低了下去,「陛下,您还记得我们当初见面时那些场面吧?」
「当然记得了。」
那时候,玄凤国的神木受到妖力侵袭,以南宫维为首的术士们负责搭建祭台,而他就是躺在祭台上的牺牲品,差点被弄死,当然印象深刻。
「我也记得很清楚,当时,陛下您站在祭台上,笑着对我说,感情这种东西,像我这样的人,是无法理解的。」
「哈哈,是吗?」玄烨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笑道:「或许说话时的语气太严厉了吧!但我并不觉得当时说错了——不过,你和洛甄陛下的事情,我确实是没有想到,刚听到的时候真的是大吃了一惊。」
「说实话,我自己也很吃惊。」
他垂下眼帘,注视着酒杯中的倒影。
「最近我一直在想,为什么这种转变会发生在我的身上?情、爱,这种事情向来被认为和我没有关系,是这个人世中最可有可无的部分,没想到,不小心遇见了她之后就……」
他久久地凝视着杯中的清酒,仿佛要通过这些液体,看到另一张面孔似的。
「后来我终于想到,也许转变就发生在玄雀将军闯进神木池的那个时刻吧!身为妖族混血的她,为了救你,竟然和我们这些专门剿灭妖族的术士对抗,那个时候,她表现出来不惜牺牲性命的强烈执着,正是我苦苦修行,一直追求的所谓超越生死的最高境界。」
「但让她产生这种执着的原因,居然是你们之间的爱情——那种向来被我认为可有可无的无聊东西。当时我的感觉,有点像是……信念崩坏。」
南宫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玄烨陛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找你出来,明天就是新婚典礼了,现在我的脑子很乱,你不用理我。」
玄烨睁大了眼睛,盯着身边烦躁的男人看了半天,心里转过一个念头。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婚前恐惧症?
「我说你啊,与其对着我说这些话,倒不如去跟你未来的娘子说。」玄烨眨了眨眼睛,「毕竟她才是你烦恼的根源,不是吗?」
南宫维的神情却更加沮丧。
「别提了。洛甄她最近神神秘秘的,似乎瞒着我做什么事情,我问她,她就用种种藉口搪塞过去。」他烦恼地叹了口气,「我真的不怎么擅长应付女人……」
咿呀一声,客栈的木门被拉开,一股清新的空气从大街上吹进来。
两名同样用披风遮住大半面容的苗条人影走进来,打量了周围几眼,就走到角落方位,坐在南宫维和玄烨后面的空桌上。
「今天真是奇怪,这么多遮住脸的客人,难道今年流行这种打扮吗?」掌柜的喃喃说着,送过去两壶茶。
等掌柜走开之后,背后立刻传来悦耳磁性的声音。
「哎呀呀,差点被这披风闷死了,我们就在这里聊聊吧,玄雀将军。」
这熟悉的嗓音、语气……南宫维和玄烨互望一眼,不约而同的拉起披风,把自己密密实实地遮住。
另一个人果然是玄雀。
「邀请我出来有什么事情吗,女王陛下?」刻意压低的声音询问道。
洛甄托着腮,叹息了一声,「明天就是我跟他的新婚典礼了。」
「是啊。怎么了?」
「最近很烦恼呢!」
「嗯?」
「前几天宫里裁缝师傅帮我裁制大婚嫁衣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的腰围比原来粗了整整两寸!」
噗的一声,玄雀被口水呛到。
「就、就为了这种事情,您把我约出来?」
「没办法,谁让我周围都是未婚的女孩子,要不然就是超过三十五岁的中年贵夫人,找不到合适的对象诉苦啊!」
「……那也是因为您有喜了吧。您放心,只要生下王位继承人,应该就可以恢复到原来的身材。」
「可是阿维他不喜欢。」
「咦?」
「前天晚上,我和他在床上恩爱的时候,他捏了捏我的腰,说:『你好像胖了。』」
「这个……」
「昨天晚上,那个混蛋居然对我做了同样的动作,又对我说:『你好像真的胖了。』」
「……」
玄烨用手指蘸了酒,在木桌上写下一排字迹——
你真的这样对她说了?
南宫维沉默了一阵,同样蘸了酒,写下回答——
完全没有印象。
他叹气,擦去酒渍,重新写下一排字迹——
问题很严重,对于身材这种事情,女人的执念不亚于你对修行的执念。
南宫维盯着看了很久,写下——
是吗?完全不了解。
玄烨摇摇头,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膀。
看起来,他们两个人之间,还有很长的磨合期要度过啊!
这个时候,背后又传来了玄雀的声音。
「陛下,即使腰围增加了两寸,您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我相信南宫维大人不会介意这种问题的。」
「是吗?」不同于往日的轻快音调,洛甄的嗓音有些沉重,听起来没什么精神,「如果是你的玄烨陛下,应该不会介意的吧,可是他和我之间的关系,并不同于你和玄烨,所以……」
「咦,为什么这样说?」
「我听说过你们的事情,你们之间,一直都是玄烨陛下追着你跑吧,对于你,他可是使尽了手段要得到呢!可是我和阿维之间……」
洛甄叹了口气,下巴枕在胳膊上,低低的说:「一直都是我主动的,那个家伙有一次甚至和我恩爱完以后,趁着我睡着的时候拿走了追踪的法器,一个人偷跑回玄凤国去了。」
玄雀吃惊得扬高了语气,「不会吧?竟然做出这么差劲的事情?」
「因为是我强迫他啊,会偷跑也是当然的吧!而且后来我把耳环法器丢给他,他也始终没有用,最后还是我踢开了他家的大门,把他带回来的。」
漂亮的眸子盯着眼前晶莹的琉璃酒杯,「虽然跟着我回来,没有反对成为焱恩国的亲王,但是他始终也没有说过同意啊!」
「……所以,对于他说的话,您才会这么认真?」玄雀问。
她捏着自己的发,心不在焉地玩弄着。
「很担心啊,即使腰围粗了两寸是小事,万一真的让那个家伙不高兴,说不定他就会一声不吭的又离开了。」
晶亮的眸子抬起来,注视着对面的玄雀,「看着总和你形影不离的玄烨陛下,有时候还真的有点羡慕你。」
「陛下……」
「啊,我在乱说什么。唉,大概是这两天准备新婚典礼的事情忙昏了头吧,你别理我,陪我喝两杯酒就好了。」
玄雀默默地帮洛甄斟满了酒,看着她又一饮而尽,正想说点什么,却感觉有个人走了过来,身体的阴影遮住了面前的光。
玄雀本能的抬头望去,一眼看清那个人,不由叫出来,「啊,南——」
来人沉着脸色,抓起洛甄的胳膊,不由分说,把人拖起来就往外走。
洛甄一口气喝了大半瓶酒,有点头重脚轻,又惊讶又恼火,「喂!你是谁啊,好大的胆子——」
「闭嘴,笨女人!」
南宫维恶狠狠地给了她一记眼刀。
连那个呆呆的禁军统领都不带,跑到这种地方来喝酒,还真像是她的作风!
已经是夜里了。
夜晚的风吹过街道,把浓重的酒意也吹醒了不少。
「是你啊!」洛甄在身后低声说:「我说的话,都被你听到了?」
他的脚步微微一顿,因为她的手臂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
「怎么办,我好像真的陷下去了。」藉着几分酒意,火热的身躯贴上了挺直的背部,「只有我一个人陷下去了,怎么办……」
他伸出手,扳开那双缠着不放的手,把身后的人拉进怀里。
黯淡的光线下,她的脸上泛起喝多酒后的潮红,星眸半睁半闭,顺势跳上他的身子,揽住了他的脖子。
「你听着,乖乖待在我身边,任何情况下,都不许一个人偷偷跑走,这是本女王的命令,听到了吗?」
要不是无意中听到她的心声,他会以为,这个女人从头到脚都是强悍到底的。
没想到,她的心里,也会有掩饰不住不安的时候。
喝醉的人,体温比平常还要高,加上她又缠在他的身上不肯放手,没过多久,两个人的身上就全是汗。
洛甄的眼睛亮晶晶的,两只手捧着他的脸,无比认真的盯着他,突然大声叫道:「放我下来,我要和你恩爱!」
附近行人脚底齐齐一个踉跄,古怪的眼神立即从四面八方射过来。
南宫维差点吐血,「是你抓着我不放!把两条腿放下来,不要夹着我的腰!」
「不要!」她干脆地说,「你不跟我恩爱,我就不放!」
他瞪着身上死缠着不放的八爪章鱼,「放手。」
「就是不放!」
他的脸被两只手捧得更紧,她的脸突然贴近他,啾的亲了一口,得意的笑个不停,然后转头对周围大叫,「你们听着,本女王就是要他——唔唔……」
南宫维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抱着她,匆匆忙忙闪进小巷里去。
「真是受不了……」
他头痛地盯着这个酒后大变身的女人。平日里慵懒高贵的气质跑到哪里去了?
「喂,不要抓得这么紧,很痛的。」
那双手毫不客气的揪住他的头发,真怀疑她是不是要把它们拔下来。
「其实,你不用那么不安的。」
寂静的小巷里,只有两个人面对面的影子,长长的拖在地面上。
「我只是不会像你那样,把情话成天挂在嘴边而已。」
他继续说着,「其实那天,我已经决定要用那个耳环和你联络了。」
她不作声,只是静静地靠着他。
「那天你还真是乱来,居然带着军队私自入境,如果我一个人悄悄离开的话,就不会发生『术士团边境大追赶』这种事情了吧!」
没有听到回应,他又继续说:「不过,如果没有和族长老对峙的局面,也许我也不会把问题想得那么清楚,其实,那时候我就已经作出决定了。当时我说的话,难道你都没有在听吗?」
怀中的人咕哝了几声,在他的肩头寻找到更舒适的位置,倚靠着他的胸膛,发出平稳的呼吸声。
「……也许是没有听懂吧。」
低头看看陷入香甜睡乡的人,南宫维喃喃的对自己说道。
小巷和大街的连接处,两个路过的老人收回探询的目光,重新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