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遇到此等盛会,她必在受邀之列,无论外貌、才华,她都是最顶尖的,世家公子爱慕的目光总是追随着她,可是他们只是她眼中的一道风景,直到风流潇洒的和亲王世子出现在她面前,第一次,她尝到追逐一个人的身影是何种滋味——苦中带甜,满心期待他回首与她四目相对,从此眷恋着她。
他不同于其他男子,看似风流,却不曾正眼瞧过某个女子。当父亲说,要将她送给和亲王世子当侍妾,她毫不考虑答应了,心想,她的姿色和才情终有一天能够掳获他的心,不能成为世子妃,也能成为世子侧妃。
她对自个儿有信心,可是日夜盼着,世子爷依然只是初次见到的世子爷,不愿意回头多看她一眼。
这是她的选择,可是她不甘心。
“主子……”玉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娇颜因为兴奋而嫣红。“好消息,我刚刚看到韩夜扶着世子爷进了崇思居,此刻进了屋子歇息,听说是喝多了。”
“世子爷真的回到崇思居?”柳氏不敢置信的坐直身子。
“真的,奴婢亲眼看见。”
“你确定没看错?”
“没有。”
柳氏雀跃的赶紧穿上鞋子,下了炕,可是冲到门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缩了回来。“不对啊,世子爷为何不回崇文居?”
“崇文居太偏远了,崇思居离梅花湖比较近,去年,世子爷不也是过了酉时就被韩夜搀扶回房。”
“是啊,可是世子妃没有跟着吗?”
“主子忘了吗?昨日世子妃染了风寒,今日待在崇文居养病。”
“是啊,我还觉得她染病染得真不是时候,莫非怕人家知道她不擅诗词歌赋?”
“世子妃除了懂得耍刀舞剑,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这是众人皆知的事,不过,世子妃也是个好强的人,应该是怕丢脸吧。”
同样是庶女,喻咏歆还是一个胸无点墨、粗鲁蛮横的将门之女,为何可以坐上世子妃的位置?这一直是柳氏不服气的原因。
“可是,这也未免太巧了吧。”
“主子怀疑这其中有诈?”
“不是,只是世子妃病得确实太巧合了。”
“难道主子要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不,她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可是总觉得很不安心。
“主子也看见了,世子爷有多宝贝世子妃,若不是今日这样的机会,世子爷也不知何年何日还会再踏进崇思居。”
没错,如今想见世子爷一面,除非去崇文居堵人,可是就算堵到人,见了面,又能如何?从她进了和亲王府,就那么一次,世子爷再也不曾碰她。人人都说世子爷好色,可是在她看来,世子爷是个无情之人,任何女人都没有进入他眼中……
不,只有喻咏歆——那个在她看来一无是处的女人。
她曾经远远瞧见世子爷牵着喻咏歆的手逛大花园,两人有说有笑,他痴痴的看着喻咏歆,眼里只有她,谁也见不到,以至于撞到柳树而闹了笑话,他不但不在意,还开心大笑。
“主子,你再迟疑,若是让沈姨娘她们得知了,抢在前头,你就来不及了。”
咬着下唇,柳氏终究舍不得放弃如此大好机会。“先过去瞧瞧,再见机行事。”
玉萱欢喜的点点头,陪着柳氏来到前头主屋。
第7章(2)
见到韩夜守在正房外面,柳氏的怀疑终于消失了,可是这会儿有一个更大的问题。“有韩夜守在外面,我想进去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若是可以引开韩夜,主子就可以进去了。”
“如何引开?”
“这个……我们不如假借世子妃的名义引开他。”
“他怎么可能相信?”
“总要试试看,除了世子妃,恐怕没有人可以叫他离开世子爷身边一步。”
“万一他发现受骗了,怎么办?”
“主子不用担心,奴婢会找个理由蒙混过关,最重要的是让主子顺利进入房内。”
柳氏同意的点点头,再也找不到比这个更好的主意了。“我们一起过去,他恐怕会起疑心,还是由你来引开他。”
“是,主子在这儿等着。”玉萱深吸一口气,挺起胸膛,大步走过去。
“是谁……玉萱姑娘?”韩夜一看到来者何人,不由得怔了一下。
“韩夜大哥,你怎么会在这儿?世子妃不是在找你吗?”
“世子妃在找我?”
“是啊,我刚刚去看花灯,瞧见舞儿姑娘到处在找韩夜大哥,逢人就问,有没有人见到你?我就问她有什么事,她说世子妃在找你。”
韩夜很困扰的搔了搔头。“可是,世子爷叫我守在这儿不能离开。”
“我可以帮韩夜大哥守在这儿,直到韩夜大哥回来。”
韩夜显然不放心将这差事交给玉萱,故犹豫不决。
“我看舞儿姑娘很着急的样子,想必世子妃有急事,韩夜大哥还是赶紧过去一趟,放心,我绝对不会离开这儿一步。”
韩夜终于点头了。“这儿就麻烦你了,记住,一步都不能离开,我快去快回。”
玉萱送走了韩夜,立刻向躲在暗处的柳氏挥挥手,柳氏快步的走过来,身子因为紧张而颤抖。
“玉萱,我……”柳氏从来没做过这种事,感觉很不安。
“主子,韩夜身手俐落,一会儿就会回来,你别再迟疑了,赶紧进去吧。”
机会已经摆在眼前了,错过了她一定会后悔。柳氏点了点头,豁出去的走过去推开门,进入屋内。
玉萱松了一口气,默默祈求上苍,若主子今晚顺利怀上世子爷的子嗣,主子就会被提为世子侧妃,将来还可以再争世子妃之位。
喻咏歆坐在软榻上,专心绣荷包,想让心情平静下来,可是竟然将针刺进了指腹,血珠子瞬间冒出来,她慌张的将手指放在嘴里吸吮。
“小姐被针刺到了吗?”平儿连忙拿走她手上的荷包和针线,放进笸箩。
“心神不宁就是这个样子。”
“小姐很担心吗?”
“不是,是觉得很闷。”她的心情真的很矛盾,盼着柳氏掉入陷阱,一劳永逸的滚出和亲王府,可是,又不希望柳氏掉入陷阱,让她从此贴上了小人的标签,虽然她是出于正当防卫。
“很闷?”
“我的心情你不会明白。”
平儿撇了撇嘴。“小姐的想法总是稀奇古怪,若是奴婢可以想得明白,奴婢就变成小姐了。小姐不用想太多了,小姐可没有拿着刀子架在她的脖子,逼她做出选择。”
是啊,她没有拿刀子架在柳氏的脖子上,不过,刻意制造各种情况引诱柳氏做出选择,这也不见得多光明磊落。
这时,乐儿快步的走进来,欢喜的道:“小姐,舞儿来回报消息,进去了。”
略微一顿,喻咏歆不是松了一口气,而是叹了一口气。其实,她对柳氏还是怀抱期待,毕竟她饱读诗书,骄傲的自尊怎容许她自己宽衣解带爬上一个男子的床?
可是柳氏最终证明,人真的很难抵挡诱惑。
咦?小姐怎么在叹气?“目的达到了,小姐不开心吗?”
“有点儿难过。”
乐儿不懂。“为何难过?”
“我讨厌当坏人。”
“是她先欺负到小姐头上,今日若不想个法子让她离开王府,谁知道改明儿个她又会使出什么手段来伤害小姐。”乐儿越说越忿忿不平。
“我知道,可是无论出于何种理由,小人就是小人,小人不会是君子。”哪个作恶之人没有理由?只因为有理由,就将恶行合理化,这个世界还会太平吗?
“小姐就是太善良了。”
喻咏歆懒得解释,成长背景不同、想法不同,这无关心地善良与否。
“小姐就别难过了,又不是小姐叫她走进去。”平儿安慰道。
“就是啊,今日她若遇上别的主子,下场一定会更惨。”乐儿点头附和。
“没错,她可以选择,不能怪我设局。”可是她依旧懒洋洋的提不起劲。
“怎么无精打采?”韩文仲走了进来,平儿和乐儿立刻悄悄的退出去。
抬头看着韩文仲,喻咏歆显得很无助。“我是不是变得面目可憎?”
“傻瓜,你对她已经够仁慈了,还为她安排一个这么好的对象,换成是我,随便塞一个人给她,还会杀她个措手不及,当场教众人人赃俱获。”韩文仲终究是皇室子孙,深知你不斗垮人,就等着被人家斗垮,想要敌人投降,绝不能手软。
“真要教所有的人亲眼见到,世子爷的脸就丢大了。”
“这么说,我应该感谢娇妻顾及我的脸面。”
“你知道就好。”
右手抚着下巴,韩文仲摇头晃脑的想了一会儿,想到一个好主意。“为了答谢娇妻,我们出城赛马。”
说到赛马,喻咏歆两眼就闪闪发亮。她喜欢赛马,喜欢在风中奔驰的感觉,这应该就像现代的赛车,虽然两种交通工具不能相提并论,但是意境相同。而她喜欢赛马也是因韩文仲,是他带她出城赛马,不过一直没有体会过夜间赛马的滋味,想必别有一番乐趣。
“我就知道你想赛马。”
京城平日一更三点至五更三点宵禁,唯有十四、十五、十六这三日因为放灯解除宵禁,所以想要夜间出城赛马,再也找不到比这时更好的机会了……慢着,她突然想到一事。“今日元宵,全城张灯结彩,家家户户都会挂上彩灯,想要骑马出城没那么容易。”
“除了灯市胡同万头攒动,其他的街道胡同就算见得到特殊样式的彩灯,也不会挤满了人潮,骑马出城不难。”
闻言,喻咏歆兴奋的跳下软榻,想赶紧跑去换她的骑马装。
“慢着,我们要先说游戏规则。”他将她抱回软榻上坐下。
她最爱搞游戏规则这一套了,他怎么可以学她呢?“什么游戏规则?”
“我五圈,你也五圈。”看她是女子,他总是让她两圈,结果他都当输家。
“你从小骑马,我十岁之后才骑马,我们都是五圈,我怎么会是你的对手?”
“可是你不是常常与我争论女子与男子应该平等吗?”
“我是指其他事,不是这种先天体力不公平的事。”她就是管不住自个儿的嘴巴,明明知道这个时代没有平等这回事,偶尔还是会嘴贱的大说特说,还好他没有因此当她是异类。
“我怎么觉得你藉机欺负我?”
“我……”她的舌头打结了,按这种情况来看,是她欺负他。
半晌,他一副很大方的双手一摊。“好吧,我让你一圈,这样我们就称得上旗鼓相当,谁裸谁输,都无话可说了,怎么样?”
她同意的点点头,占人家的便宜不能太过分,若是赢了,也光彩多了。
“既然是比赛,当然要有赏罚,你同意吗?”
“没错,有赏有罚,比赛就会更来劲,不过,如何赏?如何罚?”
“赏罚当然要由赢家来决定。”
乍听之下很有道理,可是她怎么觉得怪怪的?她歪着脑袋瓜瞅着他。“你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他挑衅的扬起眉。“你已经认定自个儿会输了?”
她没好气的冷哼一声,“哪有人比赛还没开始,就自认会输?”
“这么说,我们的游戏规则就这么定了。”他赶紧伸出手。“我们打勾约定。”
翻白眼,她是这么没有信用的人吗?算了,不与他计较,打勾就打勾。她骄傲的扬起下巴,宣告道:“你等着好了,今日我一定会赢。”
“我已经在想要什么奖赏了呢。”
她对他吐舌头,再一次跳下软榻,赶紧去找她的骑马装换上。
韩文仲心情实在太好了,吹着口哨出去外面等候娇妻。今日的赢家一定是他,因为只有利用这样的机会才可以做他一直想做的事……
一想到那种滋味必定销魂,他就嘿嘿笑得很开心,一旁的近卫和丫鬟们见了都毛骨悚然,世子爷怎么看起来好像要做坏事的样子?
一夜的赛马销魂,喻咏歆累得在床上无法动弹之时,柳氏的事瞬间落幕。
虽然外人看来,柳氏是拿到解除侍妾身分的契约,嫁了早就仰慕她的穷秀才,可是和亲王府的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丑事。
喻咏歆真的很想淡化此事,将伤害降到最低,可是元宵的隔天一早,柳氏见到缠绵一夜的人不是心心念念的世子爷,失控的尖声大叫,这一叫,当然将崇思居的丫鬟婆子们都吸引过来。
随后得知消息赶至崇思居的韩文仲见此情景,不但封锁崇思居,还马上下了封口令,若是此事传出去,必会严惩,可是,这事在王府内部还是悄悄的流传开来。
明面上,这事完全没有世子妃出手的痕迹,那日,世子妃还软趴趴的在床上不肯起来,可是细细一想,人人都会有相同的看法——除了世子妃,还有谁容不下柳氏呢?况且,当初世子爷要娶世子妃的时候,就言明以后再也不纳妾,这不是摆明了世子妃是个心胸狭隘之人?所以此事必定是出自世子妃之手。
流言很可怕,大家都说看起来和善亲切的世子妃竟是心狠手辣之人,最好别得罪她。世子爷的几个没有身分的通房人人自危,纷纷主动求去,谁也不想让世子妃用这么难堪的方式配人打发出去。如今,世子爷的后院就只剩下三个侍妾了。
“世子爷会不会心疼?”喻咏歆故意问韩文仲。
“为何心疼?”
“美人儿从世子爷的手上飞走了,怎么会不心疼呢?”
韩文仲将她揽进怀里。“我只有心疼你,若非你不想将事情闹大,今日你就不用担此恶名了。”
为何她自始至终都不愿意让人知道柳氏的恶行呢?也许,她觉得这种事遮掩过去比较好,有人起了头,后面就会有人跟着效法,这就是有样学样。
“无所谓,王爷王妃和世子爷知道真相就好了。”对她来说,这些才是她的家人,她不希望家人误解她是个心胸狭隘之人。
“你原本还不想让父王和母妃知道此事。”
“我……担心打草惊蛇。”自从她用柳氏生病一事测试过他之后,她对他就产生了从来没有的信任、依赖,他们彼此的心意是相通的,可是王爷和王妃不同,她忍不住会胡思乱想,他们会不会认为番泻叶是她故意栽赃,藉此铲除柳氏……不知不觉当中,她已经渐渐用这个时代的思考模式看待人事物。
“父王和母妃比你更清楚后院有多么可怕,一旦人生出了肮脏的心思,不铲除不行。”在他眼中,她绝对是那个脑子最单纯的人。
“他们不会误解我是心胸狭溢之人就好了。”
他双手捧着她的脸,深深落下一吻。“我倒是希望你对我再心胸狭隘一点,这就表示你在乎我。”
“你是我夫君,我怎么会不在乎你?”
“不只是夫君,我想当你最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