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手扶在他的腰问,快速的朝出口走去,嘴里一边安抚着他。
“你别害怕,等我们下去之后,就不会有事了,爷爷说航空公司那边应该会派人来救我们。”
少年轻笑,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沦落到让个小丫头来安慰自己,他看起来有那么惊骇无措吗?
“你几岁了?”他发现她的神色镇定得不像个小孩,看见满机的尸骸却没有流露出惶恐也没有丝毫惧意。
“十三岁。”
才十三岁?“你不怕吗?死了那么多人。”他侧首望着她,瞥到她左颈子上的一道红痕,以为她流血了,正欲开口,却发现原来是红色胎记,他细看,它的形状像枚弯月,色泽艳红若血。
她沉默了下,轻摇着螓首。“死人没什么好怕的,有时候活着的人比死人还要可怕很多。”
“哦,你怎么会这么想?”少年惊讶子她说出来的话。
“爷爷常常这么告诉我们。”
“这样呀。”他吃力的拖着另一条没受伤的腿,跟着她来到出口。
她注意到他忍痛的表情。“你忍着点,我们要下去了。”
“嗯。”
女孩紧紧的撑住他的身子,走向救生滑梯。
落地后,她伶俐的搀扶起他,往前才走了几步,身后隐约传来数声异响。
少年回头,面露骇色。
“飞机要爆炸了,我们快走!”顾不得受伤的腿,他拉着她拼命往前奔跑。
接连数声轰然巨响,机身顷刻间爆炸陷入火海,熊熊的烈焰不到片刻便吞噬了飞机的残骸。
“大哥哥,你没事吧?”待震耳的声响平息后,女孩轻轻的推了推覆在她身上的他。
片刻,他才有办法出声。“我……没事。”
他吃力的挪动覆在她身上的身躯,好让她起来,只觉得大腿的伤好像更痛了,他垂眸一看,血像止也止不住似的一直涌出来,把整条裤管都染红了。
女孩也发现了,赶紧撑起他,步履蹒跚的走向已聚集几个人的地方,让他坐下,她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把刀,将他大腿处的长裤割破,查看他的伤势。
伤口的面积很大,皮开肉绽,几乎可以看到里面白色的骨头。
她脸色一白,赶紧跑到附近跟一个老人说了几句话后,带着止血带和消毒水回来。
她替他将止血带绑在伤口上方阻止继续出血,再帮他消毒上药。
“伤口很深,等一下爷爷会过来帮你把伤口缝起来。”
“你爷爷是医生?”
她迟疑了下后摇头,“不是,但是他很厉害,什么都会,他现在在那边帮一个人接起脱臼的骨头,等一下就过来了。”
她静静陪在他身边片刻,没多久,果然那个满头银丝的老者走了过来。
查看了下他的伤,老人走回去取来一个药箱,拿起里头的针线用火烤过后,抬起矍烁的眼神看着他。
“小子,没有麻醉药,可能会有点痛,你忍着点。”
“嗯。”啊——他都还没准备好,老人就朝他的肉刺了下去。真是他妈的……痛!
“岚岚,按着他,不要让他乱动。”老人吩咐。
“好。”女孩连忙伸出双手紧紧的按住他的伤腿,不让他乱踢。
“……”他痛到脸色发白说不出话。
“你忍耐一下,待会就好了,不缝起来的话,流太多血你会死掉的。”女孩面色无波的说。
听见一个十三岁的女孩这么对自己说,少年顿时觉得哭笑不得。
他可是个十九岁的男子了,怎么能被这样一个小丫头给小觑了呢,于是咬牙忍着痛,不让呻吟声逸出唇瓣。
他忽然想起华佗为关公刮骨疗毒的故事,故事里关老爷还能神色自若的看着书,那……一定是后人编出来骗人的吧?对了,华佗当时一定是用了麻沸散,所以关老爷才会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现在可是在没有麻醉的状态下,要把比手掌还大、血肉模糊的伤口硬生生给缝起来咧。
忽然,有一只小手拿着手帕替他擦掉额上密布的汗。
“你很勇敢,都没有叫。”附近好多受了伤的人都在呻吟哀嚎,只有他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被她这么称赞,他弯唇勉强挤出一笑。
“谢谢你,小妹妹。”不枉他忍得这么辛苦,一口牙齿都快咬碎了。
她唇角轻扬,露出一抹淡淡笑痕。
那抹含蓄的浅笑令他看痴了,心头冷不防被什么重重撞了下,悸动着。
这是什么……感觉?腿上那折磨人的疼痛忽然被遗忘了,他目不转瞬的盯着她清妍的小脸,久久,直到老人的嗓音响起。
“好了,”老人站起身,目露赞赏,“小子,你满带种的,连吭都没吭一声。”
他这才回神,看见小女孩被人叫到另一边去帮忙,他不待细想的脱口道:“老人家,等你孙女长大,把她嫁给我吧。”
老人闻言惊异的注视着他。
猛然发现自己说了什么蠢话,他抬起眸光直视着老人,自我解嘲的说:“哈哈,瞧我好像是痛昏了脑袋,意识有点不清了。”
“小子,你叫什么?”
“甘尔旋,甘甜的甘,莞尔的尔,旋转的旋。”他仔细道出自己的名字。
“我记住你了。”老人只是点点头,在孙女的呼唤下,走过去替其它的伤患治伤。
老人家一定觉得他很孟浪吧,刚才他竟然会说出那样的话,连他自己都很诧讶。
甘尔旋侧首,失神的凝望着小女孩忙碌的身影。
两个小时后,搜救队的人抵达了,在一阵混乱中,他和那小女孩分散,从此再也不曾见到她,直到屈岚初来刺杀他的那一晚,他们才又再重逢。
第四章
屈岚初怔怔的看着甘尔旋大腿上的伤,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疑惑的抬眸,听见他低沉的嗓音说——
“有想起什么吗?”
“什么意思?”
“你不记得了?”甘尔旋眸心淡不可察的漾过一缕失望。
“我该记得什么……”一念闪过,忆起了多年前一场伤亡惨重的空难,她霍然低头,端详着他大腿上的伤,猛然再抬头,“莫非你是飞机上……那个大哥哥?”
他赞许的揉着她的发顶。
“你终于记起来了。”
“难道……你早就认出我了?”她不可思议的问,忽然想起当时他看到她颈上那枚胎记的表情。
“没错,在你来刺杀我的那晚。”
素来冷沉的娇颜露出一丝诧讶。
“那你为什么都没告诉我这件事?”一丝异样的情绪流漾过她心头,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不,比这种感觉还要深刻,因为当年他们一起经历过生死,她还记得当年飞机突然爆炸时,是他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着她的。
只是事隔八年,她早已下记得那个大哥哥的长相,没料到……竟会是他!
“我希望亲爱的岚岚能自己发现,我就是当年那个很勇敢的美少年。”
她咬唇忍住笑,睨瞪他,“你的脸皮真厚,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
“我说的是事实,有什么好害臊的。”
“是因为这个,你才认出我的对吧?”她拉开系在颈上的丝巾,指着上头的胎记。
甘尔旋伸指轻轻的抚着那枚艳红若血的胎记。
他的指尖滑过她的粉颈,令她身子微颤,她却没有阻止他亲昵的举动。
“岚岚,你有想过我吗?”
“嗯?”她不解其意的抬起眸。
“这几年你有想过我吗?”低柔的嗓音轻启。
她怔愣的望着神色难得正经的男人,他的眸里流露出炽人的波光,烫得她心头一悸,胸口无端发热起来。
她情不自禁的颔首,接着又轻摇螓首,坦白的说:“刚开始有想过,但后来连你的模样都不记得了,便渐渐淡忘。”
他轻捧着她的脸,慢慢的倾身向她,看着那张愈来愈靠近的脸庞,她不由自主的屏住气息,脑袋里忽然一片空白。
当他的唇轻轻吮住她的唇瓣,丝丝如电般的麻痒感觉令她一震,霍的像被惊醒了似的,猛然推开他。
“你做什么?!”她嫣红着脸退开两步,气息有些乱了节拍。
仿佛她问了什么傻话,甘尔旋笑得宠溺,“吻我的岚岚啊。”
“谁、谁是你的岚岚,你不要胡说!”她娇斥,语气却并下严厉。
“你脸红的模样美得真让人想咬一口,不如你让我咬一口,我让你打一拳,你看怎么样?”他半真半假的说。
屈岚初眯起凤眸,面露冷笑。
“好,我让你咬一口,你让我杀了好回去交差。”
“可我不忍心让你替我守寡。”他笑眯眯的道。
恼他的轻浮随便,她嗔道:“谁要替你守寡?你再乱说话,我干脆先割了你的舌头。”
“好好好,别生气,过来帮我把伤口包扎起来。”
她凝眉瞪他一眼,原本不想再靠近他的,但瞥见他腿上的伤,双脚在她大脑发出指令前,便走向了他,拿起纱布和绷带替他包扎伤处。
“岚岚,我很高兴能再见到你。”甘尔旋忽道。
“……我可并不这么想。”她低声说着,拿起药箱放回原处。
感觉到平静的心绪因他的话浮动了起来,她抿紧唇瓣,想将心头那缕异样的骚动压抑下去,却发现一点用都没有,无法收摄心神。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有杀气。
屈岚初停下脚步,警戒的瞟向四周,梭巡一圈后,并没有发现到什么可疑的人影,莫非是她多心了吗?
“岚岚,你在看什么?”见她停步不走,甘尔旋回头问。
“我觉得好像……有人在跟踪我们。”这两天她一直有种被人暗中窥伺的感觉。
“是吗?”他一派悠闲的把手抆进裤袋里,也朝四下望了望,“也许是爱慕我的人吧?”
横他一眼,她忍不想扁他一顿的冲动,不想搭理他,迳自朝学校的停车场走去。
他一脸漫不经意的问:”岚岚,我听说方乔生想约你出去啊?”
自她一出现在亚文大学后,她清艳的容貌便引起一股不小的骚动。有不少男学生无视于他这位亚文大学历来最英明的董事长在场,当他的面拿情书给她,更有人直接想约她。
当然,都被她拒绝了。
不过竟然连生物系主任方乔生都难敌她的魅力,肖想打她的主意,这真是……胆大包天哪!看来方乔生八成是太闲了,才会有空觊觎他的岚岚,他得好好找些事情给他做,让他忙得没空再来骚扰她。
“嗯。”淡应一声,她迅速抬眸瞥向后方。“你先上车,我待会就过来。”
“你要去哪里?”甘尔旋问,但只来得及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
一转进这鲜少人至的角落,屈岚初讶异不解的看着面前的人。
“岚铮哥,你怎么会来这里?”
“你为什么还没杀了他?”屈岚铮冷峻的脸庞上一脸的阴鸷。
“这件事我向爷爷禀报过了,爷爷答应等我替他完成十件事后再下手。”
“你是来杀他的,为什么还要替他完成十件事?”他沉嗓质问。
“……”她咬唇,不太想告诉他事情的原委。
“如果你下不了手的话,那么由我来替你下手。”知道她从小就不敢杀生,他王动的说。
“不!”闻言,她心头一骇,急切的拒绝。
“为什么?”她拒绝得太快,令他起疑。
“爷爷派给我这个任务,我必须亲手完成它,请岚铮哥不要插手干涉。”她知道若是由岚铮哥下手的话,可能用不了几秒钟就能结束甘尔旋的生命。
但一思及当他失去意识,再也不能说出那些惹人生气的话的情景,她只觉得胸口蓦地一紧。
“你叫我不要干涉?!”屈岚铮咄咄逼问,“这件事已经拖了这么久,你还无法完成,这无异是让我们屈家蒙羞,你让爷爷要怎么向委托人交代?”是日前无意中见到他们,他才知道她居然至今都还没完成爷爷交代的任务。
“爷爷……答应给我时间的。”
他一双冷锐的眼神盯着她,“岚初,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在袒护他?”
“我没有!”她一骇,连连摇头否认,“绝对没有这回事。”
“最好是这样。我再给你五天的时间,届时如果你还是没有下手,”屈岚铮厉色出声,“我会替你杀了他,我不能让屈家的名誉毁在你手上。”
语毕,他旋身离去。
屈岚初蹙拧了柳眉。
五天?!她明白屈岚铮不是随口说说,适才他的神色很清楚的告诉她,若是她无法在他给的期限内杀了甘尔旋,他真的会亲自动手。
心头有丝慌了,若是岚铮哥真的出手的话,甘尔旋一定逃不掉的,他会被杀死!
不、不行!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须臾,她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哑然的怔住,甘尔旋本来就是她要刺杀的对象。为什么此时……她竟会不想他死?!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都这么久了,他为什么还活着?”男人对着话筒怒咆。
“因为我们还没有对他采取行动。”电话彼端传来不疾不徐的嗓音。
男人质问,“你们已经接下我的委托,为什么还不行动?”
“等确认可以行动了,我们自然会下手。”从容不迫的声音回道。
男人愤怒不已,“那你们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下手?给我一个期限。”
“先生,请您不要急,待时机到了我们就会动手。”电话那端的人说毕,便单方面的收了线,丝毫不理会对方可是出钱的大爷。
“该死!”男人低咒的摔上话机。“不行,我不能继续干等下去,我要亲自过去一趟。”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深夜,一条人影无声的旋开门把,走进甘尔旋的卧室。
悄声来到那张醒目的King-Size大床边,借着窗外透进的熹微月光,她驻足凝睇着床上那张熟睡的脸庞。
视线从他的睡脸移到颈子,人的生命很脆弱,只消割断喉咙,哦,不,只要勒紧颈子,阻断他的呼吸,就能夺定一条人命了。
徐徐抬起自己的双手,她垂目望了片刻,她连刀子都不需要,此时此刻,只消掐紧他的脖子,勒死他,她就能达成任务。
但,她不希望他死。
她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是她敢不敢杀人的问题了,而是,她不愿看见他变成一具尸体。
淡如轻风的叹息逸出唇瓣,须臾,如同来时一样,屈岚初再悄然的走了出去。
床上的男人霍然睁开眼,无声的注视着那离开的背影。
这是第四次了,这四天来她每天深夜都会来他房里一趟,还好他没有什么奇怪的睡癖,否则不就被她给瞧光光了。
想到什么有趣的事,甘尔旋忽含笑喃道:“呵,明晚我干脆裸睡好了,也许她看见我健美的躯体,会忍不住色心大起,跳上我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