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相倌她,对她毫不设防,她的回报竟然是背叛他吗?
她真能做到吗……
姊,你真打算一辈子就这样了?
我知道姊姊都是为了我才委身于都督大人,可我不愿总要姊姊为我牺牲啊!宋七哥哥说,他可以保我们姊弟俩重见光明,我们不必再像这样躲躲藏藏地当个鼠辈!
是啊,谁能受得了一辈子隐藏身分,不见天日?
她曾经立誓,这一世有了宇哥儿这样的弟弟,她一定要好好疼他护他,好好珍惜这份得来不易的亲情……
寻思至此,朱妍玉深深呼吸,宁定心神,端着茶盘,掀帘走进书房里间。
傅云生正在看信,分明察觉她进来了,却没反应,直到连续读完了几封快马送来的机密信函,他才将信函收入一个古朴厚实的木盒里,落上了机关锁。
那锁据说出自一个手艺精湛的老工匠,精细而繁复,寻常人即便有开锁的钥匙,不得要领也打不开。
傅云生就这样当着她的面,大大方方地落上锁,钥匙则收进他随身挂着的小猪荷包内。
她垂下细密的眼睫,将茶盘放上桌,斟了杯清香的龙井茶。“大人案牍劳神,想必累了,歇一会儿吧!”
“嗯。”傅云生微微颔首,双手却不是伸向茶点,而是巧妙一拽,将她拉到自己膝上坐下。
美人在怀,他好似心情不错,亲了亲她柔嫩的脸颊。
“你干么啊!”她推了推他,心韵凌乱如麻,却不是因为害羞,而是紧张。
他抬起她小巧的下颔,幽深的墨眸审视她。“你这几天怎么了?好像不太高兴?”
她心跳更乱了。“有、有吗?”
“是不是在府里待得闷?想回田庄?”
如果可以回去那该有多好!至少她可以离这松柏园远一点,也就有理由拿不到他的机密情报了。朱妍玉幽幽地叹息。
傅云生紧盯着她,那过分深邃的眼神看得她更加心慌。
他该不会……都看出来了吧?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一笑,又亲了亲她额头。“来替我更衣,我要沐浴。”
“是。”
她传令小厮在澡间备好热水,接着服侍他更衣。他脱下外裳后,仅穿一件单衣就进澡间了,而她送给他的那只小猪荷包就那样随手搁在软榻上。
她瞪着那荷包,感觉那颗圆滚滚的猪头彷佛朝她咧开嘲讽的笑容,许久,她终于颤着手拾起荷包打开。
一支造型奇特的镀铜钥匙落入她掌心。
她的手抖得更厉害了,连续握了几下,好不容易才收起拳头,握紧了钥匙。
她来到书案前,回忆着之前看过他开锁的步骤,将钥匙插入不规则的孔洞里,左转三次,右转两次,接着再左转一次。
叮!
她听见卡榫松开的声音,吓了一跳,不知不觉地后退一步。
她呼吸急促,心韵乱不成调,这比之前为了带弟弟逃脱,在那些兵丁的汤里下药更令她惊惶。
那次她是为了求生,不得不放手一搏,而这次……
是为了什么?她怎么想不起来了?
朱妍玉撑起发软的双腿,重新回到案前,打开木盒,里头压着一叠厚厚的信函。
他总不会每天都仔细数过这里头究竞有几封信,所以她随便抽几封出来,他应该一时也不会发现吧?只要拿出来给宋殊华看过,接着再找机会放回去……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吧?
可以吧?
她犹豫着,究竟该从这里头抽出信函来,还是将木盒关上?
经过一番煎熬,朱妍玉终究还是关上了木盒,将钥匙放回猪荷包里。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做出这种决定?只是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她想起那宛如杀神的男人也有温柔微笑的时候,她忽然……很舍不得……
帘后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跟着沐浴过的男人湿着发来到她面前,水珠一滴滴落到地上。
她一凛,逐去脑中纷杂思绪后,转过头来,对他俏皮一笑。“怎么也不擦一下头发就出来了?瞧你把地上都弄得湿答答的!”
她发着娇嗔,一面拿起一块干净的布巾,拉着他在软榻坐下,欲替他拭发,他却陡然拉下她的手。
“怎么了?”她讶异地望他。
他不答话,一双湛幽的墨眸亮晶晶的,如暗夜里的黑色明珠,闪烁着她从未见过的光彩。
“到底怎么了?”她更奇怪了。“你好像很高兴?”
他依然默不作声,只是用手捧起她的脸蛋,细细地看着,看得她粉颊羞红。
“干么啊?大人今天怪怪的……”
“为什么缩回了手?”沉哑的嗓音在她耳畔磨蹭着,磨得她粉颊羞羞地发红,可念头一转,领悟了他问的话,脸色又瞬间刷白。
她震惊地扬起羽睫,眸光明灭不定。“你……”
“我看见了。”他静静地盯着她。
他看见了?真的都看见了?
她神色仓白,又惊又疑,胸臆隐隐地痛着,像陡然伸出一只大手,拧住了她柔软的心。
“你分明有机会拿那些信的,却还是缩回了手……为什么?”
为什么?他怎能这样问?
原来他竟是在试探她吗?分明就看出她的挣扎与犹豫,却一直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看着?他是不是打算只要她一拿了信,就将她处以极刑,打入十八层地狱?!
她想起初次见他时,他一刀毫不留情地砍下了那个世子爷的头颅……
她蓦地哽住呼吸,身子阵阵颤抖起来。
第10章(2)
傅云生察觉她的异样,眉宇一拧。“你怎么了?”
她怎么了?
“哪里不舒服吗?”
她是不舒服,从头到脚都不舒服!
“妍儿!你说话啊!”
妍儿?他第一次开口叫她名字,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朱妍玉抬眸,忿忿地瞪视面前的男人。他一脸惶惑与焦急,看着似乎很为她心疼,这令她更委屈了,眼眶涩涩地刺痛着,心海卷起千堆雪。
“你这……坏蛋!大坏蛋!你坏透了、坏透了……”她握起粉拳,一下下地擂着他胸膛,重重地,使了全身的劲,可打在他钢铁般的肌肉上,只犹如小猫爪子在挠。
她更恨了,泪珠纷然碎落,明知打不痛他,却还是徒劳地用力槌打着,“你不相信我,你像只野兽一般防备着我,在一旁等着我落入陷阱……如果我真的掉进去了,你会怎样?杀了我吗?像你当初砍了那个世子爷的头一样,也砍了我的头吗?你是不是就想这样做?是不是就想这样对我!”
傅云生整个傻住了,生平初次一个女人在他面前这般莫名其妙地发着疯,张牙舞爪地挑衅着他,而他竟不知所措,竟还怕她小猫般娇弱无力的双手受了疼!
“妍儿,你别这样,有话好好说,你的手会痛……你让我瞧瞧,是不是哪里受伤了?”他急着握住她双手来看。
她如何肯乖乖听话,反倒更像野猫似地撒泼起来,小手被他擒住了,索性就张嘴来咬,狠狠地在他颈间咬下一个牙印。
“我咬了你了,冒犯你了,现在你想怎样!把我打入大牢吗?要了我的命吗?”
他怎么舍得?
莫说要她的命了,就连现在见她披头散发地发着狠劲,泪水却犹如断了线的珍珠直落,他只觉得这心口一揪一揪的,痛得发慌。
所以,即便她真拿了信,真把信给了宋殊华,他又能如何?
能打她吗?能将她下大牢吗?能舍得要了她的命吗?
这一刻,傅云生脑海无比地混沌,却也十分地明晰清澈。
他终究是拿她没辙的……
“别气了,妍儿,是我错了,我不该试探你,不该怀疑你……”他搂抱她,俊唇一下一下地啄吻她小巧玲珑的耳朵,像是道歉,又像是安抚,“妍儿是我错了,是我不好,别生气了……”
她不是生气,是伤心,是自从来到这个异世所累积的委屈与恐慌,在这一瞬间激烈地爆发。
“不许你叫我妍儿!你凭什么这样叫我?”
“那我该怎么叫你?难道跟那个宋七一样,叫你“玉娘”吗?”提起“情敌”,傅云生口气又阴沉了起来,闷闷地磨着牙。
“也不准叫我“玉娘”!”
“那我该叫你什么?”
“都不准叫!谁让你叫的?我跟你很熟吗?我就是你一个丫鬟、一个女奴而已,你叫那么亲密做什么?”
“谁说你是丫鬟、是女奴?”
“那我是什么!”
“你是我的女人!是我最在乎的女人!只属于我的女人!”
咆哮如雷,震动了室内,也同时震动了两人的心。
朱妍玉傻住了,不敢相信地眨着泪眼,透过一片迷茫的雾气,她看见男人如雕刻般冷峻的脸庞,此刻竟似隐约泛着红。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伸手揉揉眼睛,再看了一眼,又再揉再看。
“你看什么?”他被她看得不自在,粗粗地问。
“我看你……是不是脸红了?”
“谁说我脸红的!我没有!”
他愈是粗声反驳,愈是显得色厉内荏,朱妍玉愈发能肯定自己没看错,男人的确是脸红了。
为什么?因为他亲口承认了对她的在乎、对她的独占欲吗?
“傅云生,你喜欢我吗?”
第一次,她不唤他都督,不敬畏地称一声大人,只是叫他的名字,彷佛两人是平等的,没有主仆之分和上下之别,只是单纯的男人与女人。
她紧紧地盯着他,执着地想从他眼里看出任何一丝感情的变化,而他被她看得心韵狂跳,比在战场上厮杀更紧张愤乱。
“喜欢……又怎样?”半晌,他低低地咕哝一句。
她没听清,又觉得自己似乎听明白了,前一刻还泪光盈盈的双眸此时已不由自主染上了笑意。
“傅云生,你是喜欢我的,对吧?”她眉眼弯弯,像猫儿般又狡黯又气,撩人心扉,勾得人难受。
男人忿忿地大手一收,狠狠地揽住她后腰,她惊叫一声,还来不及说什么,樱唇已教他堵住,一阵蹂躏。
“傅……唔……”她被他吻得透不过气来,很快地便感觉到他中衣下的某处已经抬起头来,硬硬地顶着她。
也太快了吧!
她为他的热情如火感到羞赧,心口却也兴起一股恶作剧的快意,一面故作娴静地垂下眸,一面却伸出滑腻的柔荑往下探,轻轻地握住,捏了捏。
他倏地倒抽口气,低低地在她耳畔喘气。“妍……”
“不许你这样叫我。”她娇娇地抗议。
“妍儿!”他又唤了一次,这次还顺带咬了下她的耳垂,彷佛惩罚似地。“我要叫,这名字只许我叫。”
意思是这是专属于他的名?
她心头一软。
“妍儿……”他又在她耳边柔柔地呢喃,温热的气息吹得她全身酥麻。
明明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为何被他喊起来会如此扣人心弦?
她几乎想求他别喊了……
“大人……”猫咪似的呜咽模糊地逸出她的唇。
他不顾她的求饶,方唇重重地吻着她柔细的脖颈,直到吮出一朵朵粉红的樱花瓣。
她有些承受不住了,玉手不觉紧握住他那物,抚弄揉捏。
他却猛然抓住她的手,不许她动。
她范然,睁大一双氤氲着水烟的眼眸,迷离地睇他。
“妍儿,今晚……”他咬着她耳珠,低低地哄着。“给我好不好?”
给他什么?
她不懂。
他不说话,俊颊逐渐染上一抹奇异的红晕,也不知是欲望或赧然。
她眨眨眼,正欲打趣两句,他忽地开始釆取行动,大手灵巧地解她衣衫,将她全身剥得赤裸裸的……
尾声
阳春三月,正是“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的时节。
傅云生在都督府待不住了,带着朱妍玉回到了马场,两人携手上了湖畔那座她以为早已废弃的小楼。
“原来这里别有洞天啊!”
她兴致勃勃地到处参观,推开小楼窗扉,正好将眼前美丽的湖光山色尽收眼底。
傅云生看着她左右探头,如一只调皮的小猫般转来转去,唇角隐隐勾起一丝微笑。
他站到她身边,伸手轻搂住她纤腰,她低笑一声,放松身子偎入他怀里。
“你刚来的时候,我常在这儿看着你。”他喃喃低语,温热的气息吹拂着她耳鬓。
她觉得痒,回眸嗔他一眼。“我如今才知,原来英明神武的都督大人是个偷窥狂! ”
他淡淡一笑,没跟她说他当时看她经常看得入神,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
“是宇哥儿!”朱妍玉忽地欢快地扬嗓。
傅云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宇哥儿不知何时也骑着一匹矮脚马来到湖畔。
“宇哥儿的骑术精进不少。”他低声评论。“看来是你这个做姊姊的教导有方。”
朱妍玉转过头来,对他盈盈一笑。“应该要感谢你送他的那匹矮脚马,性格温驯又听话,很适合他。”
傅云生没说话,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朱相宇骑马的身影。
朱妍玉见他眉宇微拧,心念一动。“你是不是还在介意宇哥儿那回听了宋殊华的话来怂恿我?”说着,她轻轻叹息。“他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终有一日,他会明白你对我们的好的。”
“我不怪他。”傅云生揺头,转向朱妍玉,眼神幽深而认真。“我能明白他的想法,他也只是想保护你这个姊姊。”
“你真能明白?”
“嗯。”他点头,犹豫片刻,方低声说道。“其实……我也有个姊姊。”
“啊?”她讶异。
“就如同你和宇哥儿一样,我和姊姊也是相依为命,爹娘很早就去了,是姊姊亲手将我拉拔长大。”
她听出他话里的异样,以及浓厚的情感。“你很想念她?”
他默默颔首。
“她如今……不在了吗?”
他垂下眸,大手勾住她小手,亲密地把玩着,待两个手心都暖了,他才哑声开口。
“姊姊为了我,被迫委身于一个官老头做妾,受那老头折磨,凌虐至死。”
“什么?”她惊愕地望他。
他察觉她的视线,稍稍抬起眸来,掩不住眼神一丝痛楚。
她心口一拧,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那夜她为了恳求他放她和宇哥一条生路,主动要委身于他,他会那么暴怒。
是想起了他的亲姊姊吧!
想着,她不禁心下生怜,转过身来双手环抱他的腰。“所以你之前……不要我,是因为良心不安?”
因为她的处境,令他联想起他的姊姊,所以他不能忍受自己也成了那个以权势逼迫她出卖身体的恶人,所以他极力克制着自己,不欲真正要了她。
“你想多了!我才没那种多余的东西。”他的耳根疑似泛上一抹红晕。
说谎!
她娇娇地横他一眼,彻彻底底看穿了他的口是心非。
他更窘了,再次低下眸来把玩她的纤纤柔荑。“妍儿。”
“嗯?”
“你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吧?”
她心一动,定定地凝睇他。这就是他想要的吗?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他急急地出口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