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也叫小乖。”落落给他们做介绍。
“什么?你怎么可以叫它小乖?”她给她的宠物也取名叫小乖?那他算什么??
“呃……”当时给猪取这个名字是一时冲动嘛,谁叫他娶了别人。她心里这么想着,却不敢解释,心虚地低下头。
“不管怎么说,先给它改名字。”
“可是猪猪只想叫小乖。”一听到这个名字,小猪会跑得比较快,还会特别听话哦。
“穆公公,把这头死猪送到御膳房。”朱桓杨铁青着脸吼道,伸手从她怀中抓过那只臭猪。
“你怎么可以吃我的猪?”她不依地护着小猪,大声抗议。
看见落落红了眼眶,他立刻收回手不再坚持。
好,他忍,反正一只愚笨的小猪很容易会出意外,比如让它失足落入沸腾的油锅啦,成了某个酒鬼的下酒菜呀,哼哼!
“安安走了,如果你再把小乖猪带走,我会很不开心。”想到远去的燕喜安,落落眼眶红了,她们很多年都没有分开过了。
“没事没事,燕喜安很快就会回来的,这头猪呢,你不如改名叫安安好了,每天都叫安安啊,安安啊,这样就会把你的思念传递给燕喜安了。”既然暂时宰不了那头猪,至少先改个名字吧。
落落想了想,最后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它以后叫小乖猪好了。”只要她露出这个神情,他就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朱桓杨嘴角一抽,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他肯定会被杜雨青笑死,一定要想办法除掉那只该死的猪!
“这个折子大概是说要在新春之际开科举的事?”落落很认真地陪着朱桓杨看奏折,对于那些八股拗口的内容,她仍有一些看不懂的地方。
“落落好聪明,没错,是开科举的建议。”
“批,就说准了。”
“为什么?”他有趣地看着她。“安安说,招贤纳士是国之根本。”
“就知道你要提燕喜安。”燕喜安这个书呆子只会给落落灌输些有的没的,派她去青狼族各部落间合纵连横,算是他公报私仇。
“批嘛。”
“我批就是了。”他深刻体会到朱桓隐做妻奴上瘾的原因,根本就完全无力抗拒娘子的撒娇啊。
他提笔,向奏白折上画去,突然啪的一声,朱墨溃污了折子。朱桓杨猛地收手,看了看毛笔,咱咱,折子上又多两朵朱皇。
惊恐抬头,他只见头悬在他上方的落落嘴角滴出血水,身子软软地往下滑。
他长臂一伸,将她按进怀里。
“落落?落落……”他不敢呼吸,轻声叫着佳人的名字。
落落脸色灰败,原本清澈灵动的大眼紧紧闭着。
“皇上,怎么了?”穆公公上前关切地问道。
方才还好好的,她还在跟他商量折子的事,怎么就突然晕过去了?
“宣——太医,快来人,宣太医。”
第9章(2)
朱桓杨抱起落落,将她移到寝宫内的大床上,用月牙白色的巾帕抹去她唇边的血,可刚擦干净,她又吐出更多的血。
“落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医呢?”他浑身颤抖不已,心急地检查落落的身体,但她并没有受任何外伤。
他怔住了,心急如焚地看着她。
“皇上,李太医来了。”
“快,快把脉,看看她到底是怎么了?”坐入床内,他抱着体温不住下降的落落。
太医连忙靠过来,把手指搭在落落已经变成灰色的玉腕上,半响后,两条白眉皱紧。
“皇后娘娘到底怎么了?”穆公公颤抖地催促反复诊脉的太医。
李太医不住地摇头,布满皱纹的脸难看极了。
“不管怎么样,朕要听实话。”朱桓杨焦躁地吼着。
“回皇上,卑职无能,皇后娘娘的脉象和缓沉稳,不似有病。”老太医扑通一声跪倒在床前,满身冷汗地回禀。
“是吗?连有没有病都诊断不出来,你做什么太医?”他勃然动怒,额头青筋暴起。
“皇上饶命!”
“拖出宫门外,斩。”
仿佛感染了他的怒意,落落灰白的唇角一抽,更多血流淌下来,她在他的怀里轻颤了两下。
朱桓杨收紧铁臂,感觉那稍纵即逝的颤抖。他以为她没了知觉,但现在看来,她还能感知四周所发生的事。
“落落乖,我知道你不愿意我杀他,好,为了你,我放过他,可是你要答应我撑下去,快点好起来。”他低首在落落的耳边温柔地说着,带着他气味的伽罗香紧紧缠绕着她,她僵直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眼角无声地滑落一道晶莹泪痕。
将半张脸埋进落落头顶的朱桓杨强忍着痛,对着穆公公道:“去,把帝京和全冬楚所有的名医都找来,我要他们——为皇后把脉。”他不会放弃任何希望?
“好,好,奴才这就去。”穆公公抹着老泪,急急忙忙地出去找人。
怎么会这样?他们两人才成亲不到一年,眼看冬楚的百姓好不容易快有好日子过了,上天为什么要这么残忍,让善良的碧落皇后受这样的苦??
朱桓杨死死地抱着身体逐渐僵硬的落落,一步也没有离开她。
之后三天,来了无数个大夫,他们异口同声的保证,从脉象看来皇后娘娘并非是急病发作,只是身体非常虚弱。
谁也找不出落落昏迷的原因,她的情形越来越糟,太医说如果她再这样下去,有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第五天,吐血不止的落落脸上已是血色尽失,手足僵直,两颊深陷。太医拿来千年人参熬杨给她灌下,也丝毫没有起色。
朱桓杨从一开始的暴跳如镭到现在的不言不语,他只是平静地搂着她,眼睛里布满血丝。
其间厉王夫妻前来探望,杜雨青虽学了点医术,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流着泪为落落加油打气。
门外杜雨青哀伤的哭泣和厉王低低的劝慰声传来,朱桓杨万念俱灰,思绪仿佛朝得老远。
他从落落的衣襟里拿出那个她从不离身的锦囊,轻声呢哺,“落落,我好像再也无法承受你的离开了。龙阳郡大火,我冲进城里时感觉不到害怕,只是想快点找到你。以为失去你时,这里面,”他拍拍自己的胸膛,“都碎了!我眼睁睁地看着心被撕裂,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那神失去辈爱的痛,他不愿再承受一次。如果落落走了,世间还有什么能令他留恋?两人成亲至今没有儿女,他不知道往后有什么东西能支撑着他活下去。看着冬楚在他手中瓦解吗?不,没有落落陪在他身边,他不但失去仇恨的力气,也失去了生存的意义。
落落粗重的呼吸有了一丝变化,她千润的睫毛上浮起泪花。
“别哭了,我最舍不得你哭。你看,穆公公已经哭肿了眼睛,杜雨青也哭得都快旧病复发,难道你也想我哭出来吗?我不哭,我不能哭。”朱桓杨低哑地说道。
“落落,你说人死后,会是什么样子呢?你能在来世等我吗?”
他从锦囊里拿出已裂成两半的伽罗香块。这么多年了,香气依然未散尽,无声地环绕着两个人。
“我怕你不等我,你总为百姓忙碌着。”他把小半香块放到唇边,“我想随你而去,应该能追上你的脚步。”
“皇上,那只猪非要往里闯。”穆公公抽泣着在房门外道。
细细的猪哼声从门缝里传来。
“带它进来吧。”他吩咐下去,看见了门外小猪叫唤它,“小乖猪,快来。”
那只猪颇通人性,它急切地迈着小猪蹄飞窜入屋,乖乖地坐在床榻前,仰头看着自己的主人。
“你看看,你的小猪也在伤心了。”朱桓杨哀伤地低喃。
小猪对着落落发出轻浅的低叫声。
“以后小乖这个名字给你用吧,反正也不会再有人叫朕小乖了。”
“咕哼哼。”小猪抬起小猪鼻,顶顶落落露在床外的小手。
“看完了就出去吧,她已经知道你来过了。”
小猪看看主人,又坐回地上,不一会儿,它猛地吸着鼻子,用力地吸,神情有些焦躁。
“你要做什么?”听说动物都有灵性,难道它已经看见勾魂的无常了?朱桓杨不免紧张起来。
“嗷呜呜哼。”小猪在床前不停地转圈,小鼻子像狗一样在地上来回地嗅着。
朱桓杨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猪,见它的鼻子伸向被锦绸盖住的床沿。
小猪不知找到了什么,一头窜到床下。
“穆公公,辟邪。”察觉有异,他沙哑地叫着。
当两人冲进房时,只见小笨猪半身是血地从床下拖出一个陶盏,盏中有丰满的血液,其中泡着一只半头蛇。
“这是谁干的?”朱桓杨将落落放入床榻,怒火冲天地问。
“皇上,这是咒术,娘娘,中了咒术。”辟邪仔细看了眼刻满铭文的陶盏后道。
“去请国卿观的道长,速去。”他冷静下来,想到一个能救落落的人。
“属下这就出发。”辟邪一马当先地奔出殿外,一路快马飞驰前往国卿观。
小猪对着那半头蛇大声嘶吼,一张猪脸涨成酱色。
陶盏里的血液诡谲地潜起,倒在床上的落落霍然弹起,接着又重重地倒回床褥间。
朱桓杨飞身回到床上,护住在床上扭曲的落落。
“落落,再等等再等等,国卿观的道长有一百来岁,他精通咒术卜筮,一定能替你解了这个咒。”
“皇上,这事到底是谁干的?”
“不管那个人是谁,都得死定了!”他黑玉般的眼眸里阴森森地闪动着杀意。他隐隐猜到是谁,他会查出来的,落落承受的痛苦,他会加倍还给那些人。
除夕前夜,慈益宫内张灯结彩,宫女们来来往往忙碌着。
几位妃子也前来此地与冯贵妃一起准备节庆事宜。气氛看似轻松,却有几分莫名的紧绷。
一群人围着桌子剪着窗花,一位妃子按捺不住了。
“贵妃姊姊,那女人到底……”
“是啊,没听说她的死活啊,她到底怎么样了?”清桂宫前像是一堵不透风的墙,什么消息也传不出来。
冯贵妃低头哼笑,“答案还用问吗?皇上不是下旨,要与我们共度除夕吗?”那女人就算不死,恐伯也无力再跟她们分享一个男人了。
“是吗?太好了,姊姊,你再享圣恩时,可别忘了我们啊!”
“妹妹说的这是哪儿话,本宫怎么会忘了你们?”
“看来,日后也不用再担心那个女人的事了。”
说话之间,女人们都咯咯地笑了出来。
“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朱桓杨突地出现,神色古怪地笑着,缓缓迈步进了慈益宫正厅。
“哎哟,皇上来了怎么也不让人通传一声。”淑妃连忙起身埋怨。
妃子们都恭敬地请安,心里默默祈祷方才的话没有被听见。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一家人,就免礼吧。来来来,都坐下。”他坐入首位,又叫她们都坐下。
嫔妃们本来悬着的心都放下了,皇上的笑容很和善温柔,看来没听见她们的诡计。
所有人坐定后,朱桓杨吩咐道:“拿上来吧。”
不知道皇上拿了什么东西来,妃子们面面相觑,有些弄不清他的心思。
“你们近日都忙着处理宫中事务,辛苦了,今日朕带了些点心慰劳各位。”
“皇上言重了,不知道皇后娘娘她……”有人尝试着打探消息。
“点心来了,都尝尝吧。”各类精致点心在八仙桌上摆了一圈,朱桓杨不着痕迹地带过话题。
“这是皇上的心意,大家都别楞着了。”冯贵妃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架式招呼大家用点心。
妃子们都各取了一份点心放到自己眼前的盘子里享用起来。
吃了几口后,朱桓杨眨了下眼睛,轻轻地道:“好好吃吧,也许过些时候,你们就要到地下去吃了。”
空气迅速凝结,芳贵人头一个颤抖起来。
“皇上……又在跟臣妾们说笑了。”冯贵妃掩饰惶恐地打着哈哈。
“是啊,是在说笑,快吃呀,别停。”朱桓杨嘴角在笑,眸子里却冷若冰雪。
冯贵妃打了个冷颤。难道事情败露了?!她藏在床下的法坛,应该不会被人看到才对……
“禀皇上,辟邪有东西呈上。”辟邪在外求见。
“呈上来吧。”
他带领侍卫上前,他们手里各棒着铭文陶盏、半头蛇、堵满灰烬的炭盆,一个小而且精致的法坛。
“皇上……皇上……”芳贵人大惊,吓得滑下了楠木圆墩。
“皇上,臣妾害怕。”冯贵妃连忙掩饰自己的慌乱。
其他女人均面如死灰,明白皇上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怕吗?有些东西可是从你的寝房里找出来的。皇贵妃啊,你的收藏品还真独特。”
“皇上饶命,饶命!”
“去跟阎王说吧。”他起身,挥挥衣袖,漠然地出了慈益宫。
“皇上,皇上……”凄厉求饶声在他身后不绝于耳。
都去死吧!朱桓杨冷酷地想着。原本她们如果安分守已,他还可以忍受让她们在这宫中平安过完这一生,但偏偏她们不怕死的敢动落落的歪脑筋,他怎么可能饶了她们。
除夕夜过后,六宫里频频传来妃子暴卒的消息。先是淑妃,接着是美艳的芳贵人,然后是芸嫔,后宫顿时笼草在死亡的薄雾里。宫内大多数人对此事守口如瓶,直到死亡带走第十位妃子时,冬楚也已有十个大家族殒落了。
又到了春暧花开的季节,春天无声地镏进皇宫中,清桂宫的桂树发出了新芽。
身体康复许多的落落脸色红润地抱着她的小乖猪,坐在树下一起看太阳。
“小猪小猪好暧和。”她快乐地摸着小猪的脑袋,像哄着孩子。
“落落,怎么出来吹风?回屋吧。”朱桓杨疲惫地从御书房赶来,看见落落天真无邪的表情,心里又是痛惜又是欢喜。
美丽的春光与她相比,简直不值一提,他迷恋地瞧着她。
“不要,小乖猪要太阳,它的嘴巴都烂掉了。”她心疼地摸摸小猪。
英勇救主的小猪因为沾到咒血,第二天它的嘴从里到外长出许多水抱。
“你要乖乖听话,我会叫太医好好照顾它的。”朱桓杨也爱屋及乌地摸摸小猪的脑袋瓜子。
“不要拦着我,不许你们拦着我,放开我放开我,我还是皇贵妃,我还是皇贵妃。”平静的宫门外忽然有人歇斯底里地尖叫。
“冯贵妃?”落落耳力好,辨别出来者是谁。
“皇后娘娘,求求你饶了臣妾吧……呜呜呜,放了我吧……叫皇上不要杀我,不要。”看着同伙一个一个不明不白的死亡,她再也忍受不住这样的精神折磨,丧失理智地跑来清桂宫前求饶。
落落把小猪放在地上,打算起身出去看看,绣花衣袖却被朱桓杨轻轻拉住。
“别去。”
宫门的号叫猛然停下,门内门外再度恢复一片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