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徐华瑛,云老夫人只是紧紧抓着她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徐华感觉到她的身子在颤抖,顿时生出不安,「外祖母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云老夫人咽了口口水,努力稳住声音道:「你爹遭到吴国的游击军偷袭,如今身受重伤,要你立刻起程前往岭南。」
徐华瑛的身子一软,还好春儿反应很快的扶住她。
「你别急,只是身受重伤,并没有生命危险。」
「我这就收拾东西。」徐华瑛慌谎张张的转身就要走人,云老夫人连忙伸手拉住她。
「外祖母还没说完,前去岭南路途遥远,你爹要你先跟襄阳侯世子交换庚帖,定下亲事,再由世子爷护送你去岭南。」
徐华瑛瞬间冷静下来,爹受了重伤还记得提醒她先跟赵珵定下亲事?为何她有一种阴谋论的感觉?
「外祖母,我听说荣月郡主病了,而此事我要负点责任。」
云老夫人受不了的皱眉,馨丫头怎么还是不消停?她安抚的拍了拍徐华瑛的手,「你别担心,荣月郡主是个明理的人,如今这种情况,她也会同意你们的亲事的。」
徐华瑛倒不认为荣月郡主有必要顺着她爹的意思,不过,若这门亲事真是宫里的意思,荣月郡主不想点头也不行。
「无论襄阳侯世子能否护送我去岭南,我还是先收拾箱笼,另外,请外祖母派人回将军府知会涂总管。」
「这事是涂总管那边送过来的消息,涂总管已经挑了八名将军府的护卫,他们会随你一起去岭南,还有,路途遥远,秦嬷嬷可能禁不起折腾,你带春儿和夏儿去,让秦嬷嬷留下来。」
「我们要赶路,还是带春儿就好了,让夏儿陪秦嬷塘留下来。」她又不可能将家当带上,还是让夏儿在这儿守着她的小库房。
「也好,涂总管要求轻车简从,希望你能尽快赶到岭南。」
「何时出发?」
「这要看襄阳侯府何时请人上门提亲。」
「外祖母,我想快点赶到父亲身边,请您派人通知涂总管,三日后就出发。」她爹受了重伤,她若是还慢慢的等襄阳侯府上门提亲,实在太不孝了,即便这是爹的意思,但世人可不会如此宽容看待。
看着徐华瑛坚定的目光,云老夫人终究点头应了,不只要派人去将军府通知涂总管,更要派人通知长公主,再不摆平荣月郡主,外孙媳妇跑了可不是她的错。
第八章 凤凰印记(1)
即使再生气,荣月郡主也很少发火,可是一旦发了火,无论对方是谁,先砸了再说,抱枕、书册、茶盏、绣花鞋……能拿起来的都可以砸,搞得屋里满目疮痍,还好赵珵在的时候,丫鬟、婆子都会退出去,要不,这会儿肯定一个个成了伤患。
「你这个可恶的臭小子,这是你的计谋对不对?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逼我就范吗?」虽然心软了,但是她需要时间调适,接受儿子喜欢就好,嫡庶真的没那么重要,没想到这小子不准她缓口气,直接算计她,真是太过分了!
「我如何会算计娘?」
若是安国公世子也在场,绝对会说赵珵才是真正的演技派,明明是算计,却可以用一张诚恳的面孔将自个儿撇得干干净净,这一点他真的比不上,人家一看就觉得他很假。
荣月郡主冷冷一笑,「你以为我会相信这只是巧合吗?」
赵珵不疾不徐的先整理地上的残局,能归位的归位,不好收拾的暂且拦着,然后坐在娘亲面前,温柔的道:「娘,这世上也不是没有巧合的事。」
「是啊,但此事绝非巧合。」
「真的是巧合,」顿了一下,赵珵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是皇上要我去岭南一趟,护送未婚妻是很好的理由。」
荣月郡主是一个懒得动脑子的人,但毕竟是在长公主的教养下长大,很快就察觉到话中含意,「皇上要你去岭南另有差事?」
「对,很隐密,徐姑娘也不知情。」
「威武将军真的遭到吴国的游击军偷袭身受重伤?」
「这种事如何假得了?事关军心,主将身受重伤,也要想方设法瞒住,不过我并不清楚威武将军的伤势如何,值得庆幸的是,威武将军的两个儿子皆为铁铮铮的马上英雄,在军中名声威望皆有,倒不怕军心不稳。」赵珵当然不能老实说威武将军遭敌偷袭乃是皇上布的局,他并未参与,自然不知道内幕。
荣月郡主冷哼一声,「你真行,连皇上都算计。」
赵珵觉得很无辜,「娘,皇上岂是我能算计得了的?」
「不是你算计皇上,难道是皇上算计你?」在她心目中,没有人比她儿子聪明。
「说不定真的是皇上算计我。」他说得很随意,若说真是宫里要他娶瑛妹妹,还真说不清楚是他算计皇上,还是皇上算计他,不过说起此事他可糊涂了,他本担心皇上看上了瑛妹妹,没想到外祖母选中瑛妹妹是皇上起的头,这是为何?
荣月郡主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若有所思的皱着眉道:「难道皇上想要你趁机接手威武将军手中的兵力?」
「皇上对威武将军的信任远非儿子能够相比。」
「对哦,我们一起长大,而且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有几次遭到暗杀,皆靠徐长风杀出重围方能保住性命,皇上继位之后,徐长风可以封爵,但徐长风手握军权,一旦封爵,各方人马就会扑上去,无论是拉拢或是陷害,皇上难以再倚仗徐长风,可是敌人四面环伺,威武将军一家都是战将,皇上舍不得徐长风离开战场,徐长风明白皇上的左右为难,主动向皇上表明心意,坚持不要封爵。」
「威武将军是真正的英雄。」
荣月郡主同意的点点头,「能够当徐长风的女婿很好,但他的女儿是嫡女更好。」
「娘,这是我唯一能在众人耳目下离开京城的法子。」
荣月郡主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道:「这门亲事我非答应不可吗?」
「娘,嫡庶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她撇了撇嘴,「嫡庶若不重要,皇上何必对四皇子的教养特别用心。」
「娘以为皇上看重四皇子是因为他是嫡子吗?」
「难道不是吗?」
「我倒不认为,我以为皇上是看重四皇子勇于跳脱框架的胆识。」五个皇子当中,唯有四皇子胆敢爬到树上盖树屋,说要体验当鸟儿的生活,在四皇子身上看不见一般皇子努力维持的假面。
荣月郡主笑着摇摇头,「皇上自个儿最守规矩,但也最讨厌规矩。」
「皇上不能不守规矩,但也知道规矩往往会让人失去自己,若是可以,保有本性比起守规矩更令人赞赏。」
她挑起眉,「你是怪娘太重规矩了?」
「……我只是在陈述皇上的想法。」
「是啊,你跟皇上一样,最守规矩,但也最讨厌规矩。」
「我觉得规矩没么不好,但很容易让人束手束脚。」
沉默了片刻,荣月郡主百般不愿的妥协了,「我可以答应你们的亲事,但是我先说好了,若她小家子气,无法讨我欢心,我忍不住刁难她,你可别怪我。」
赵珵欢喜得唇角上扬,「我保证娘一定会喜欢她。」
荣月郡主懊恼的一瞪,「我只是先提醒你,我会不会喜欢她,还轮不到你来作主。」
「我对她有信心,她真的是一个聪慧又勇敢的姑娘。」他两眼闪闪发亮。
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哀痛样,用右手食指戳着儿子的额头,恼怒的道:「我看你啊,已经被迷得神魂颠倒,无药可救了。」
「娘,我们会相爱相守到白头,生很多个娃娃,他们会绕着您打转,陪您说笑,陪您赏花赏月赏景……」
「好了好了,娘知道你的心意了,娘不会虐待她。」
「娘最好了,如何舍得虐待儿子的媳妇儿?」
荣月郡主没好气的推了他一下,「你不必拍我马屁了,赶紧去告诉你外祖母,要她请人去提亲,两家交换庚帖,你们就可以即刻出发去岭南。另外,我不管你去岭南目的何在,我只有一个要求,不准受伤。」
「娘放心,我还想娶媳妇儿。」
她没好气地嗔道:「三句不离媳妇儿,你真是没救了。」
赵珵害羞一笑,有些落荒而逃的出门去了。
荣月郡主轻叹了口气,虽然对于儿子竟然要娶个庶女为妻她还是感到很郁闷,但是她又忍不住想,要是夫君还在,应该也会同意这门亲事,因为儿子能和心爱的女子结为夫妻,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比什么都重要。
从京城到岭南路途遥远,徐华瑛思索一番后,决定扮成男儿身,不但行动方便,混在一群男子当中也不会太过突兀,因此让春儿和夏儿赶制了几套男装。
虽说轻车简从,但还是花了一番功夫收拾,当她整理好箱笼,就听见襄阳侯府请安国公夫人上门提亲,她和赵珵正式交换庚帖,定下亲事,也就是说,他们如今是未婚夫妻了。
老实说,她以为荣月郡主不会轻易答应,她可能要先出发去岭南,没想到荣月郡主变得那么好沟通,她可以顺利在既定的日子上路。
一出城,徐华瑛就按捺不住的撩起车帘往外看。
他们走的是官道,放眼望去根本无景可看,不过视野辽阔,无论山峦还是稻田,皆比小小的车厢更令人舒畅,更别说天气热,车厢里面简直成了火炉。
赵珵策马靠近车窗边,「是不是很想坐在马车外面?」
徐华瑛两眼顿时一亮,「可以吗?」
「可以,不过……」赵珵刻意顿了一下,「你必须跟我共乘。」
「我跟你骑一匹马?!」徐华瑛的舌头差一点打结,这会不会太亲密了?虽然她无所谓,但是其他人会如何看他们?
说起这事,她真的很傻眼,赵珵护送她也就够了,为何还要派出一支由副统领萧凛带领的亲卫军?据说萧凛可是将来统领整个亲卫军的接班人,相信他在皇上心目中属于重量级,皇上派出这样的人物护送她,是不是太夸张了?
最近她发现越来越多让她无法理解的事,脑子乱成一片,快打结了。
「你会骑马吗?」
「我娘不准我骑马。」这也是令她混乱的原因之一,原主的娘允许原主爬树掏鸟窝,允许原主满身泥巴抓青蛙,但是不允许原主骑马,这不是很奇怪吗?原主可是将军府的姑娘。
「不会骑马,就只能与我共骑。」
「我与你共骑无妨,但是……」徐华瑛的眼睛飘来飘去,暗示他有一群观众。
「你忘了自个儿如今是「男儿身」吗?」
徐华瑛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对哦,我怎么忘了呢?」
「姑娘,」春儿连忙在她窜出去之前拉住她,两眼巴巴的看着:「我也不想待在这儿,又闷又热。」
徐华瑛不忍心将春儿独自留在闷热的车厢里,但是……「你要跟谁共骑一匹马?」
「我坐管叔旁边就好了。」这一路负责驾驶马车的是威武将军府的车夫。
徐华瑛点点头,主仆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马车,一个坐马,一个还是坐车。
赵珵策马带着徐华瑛跑了一小段路,徐华瑛顿觉通体舒畅,整个人从蔫蔫的状态活过来了。
「我一直想知道在马背上奔驰是什么滋味,如今算是体验到了,真是舒服。」徐华瑛眯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这种完全不受污染的空气多美好啊!
「到了岭南,我教你骑马。」赵珵看着她朝气蓬勃的样子,她开心,他也觉得得开心。
她挑衅的回头看他一眼,「好,不过你要先打赢我爹和两位哥哥。」
「我是你的未婚夫君,你应该与我同心。」
「我爹他们可能会说我们才是一家人,岂能麻烦你这位外人。」
「亲事已定,我们就是一家人。」
「我爹他们可能不认同,还未拜堂,岂能称为一家人?」
赵珵突然闷不吭声,徐华瑛有些不安,想回头看他一眼,可是又觉得这么做就输了,正在左右为难,他开口了,声音闷闷的,带了那么一点委屈的味道——
「只要你坚持站在我这边,他们就会接受。」
略微一顿,徐华瑛无奈的点头道:「好吧,我站在你这边。」
他立即开心的扬笑,将她搂得更紧,下一刻,他手上突然多出一样东西,轻轻的在她前面晃动。
徐华瑛仔细看一眼,那是一颗镂空镶琉璃的薰香球,非常精致小巧,「给我的吗?」
「对,无论你在哪儿,你都不可以让这个薰香球离开身上。」
「这个薰香球是暗器吗?」
「不是暗器,只是经由这个薰香球,我可以找到你。」
这不就等于是追踪器吗?徐华瑛好奇的捧着薰香球打量,看不出所以然,索性放到鼻子前面闻一下,此时并未放任何香料,没有味道。
「你如何透过这个薰香球找到我?」
「当它用上了,你就会知道了,不过我希望用不上,来,我先都你戴上。」赵珵将薰香球戴在她的脖子上。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还怕我走失。」徐华瑛觉得好笑。
「此行路途谣远,你不可能一直跟我共骑一匹马,难免遇到突发状况,也许是我必须暂时离开,有了这个薰香球跟着你,我比较安心。」
听他这么说,徐华瑛倒是接受了,「确实,路途遥远难免发生状况,不过我还是不晓得你要怎么透过蕙香球找到我。」
「这是秘密,反正我希望你用不上。」
「我觉得你用上的机会更高。」他可是大人物,而大人物向来有招蜂引蝶的本领,而且更怕招来要人命的蜂、有毒的蝶,若是如此,他们就算能平安抵达岭南,也可能全身挂彩。
「我即便不见了,也会很快寻到你。」
「放心,我不会不见,我可是很乖的。」
赵珵一听,不由得一笑
徐华瑛可不高兴了,回头瞪人。「你有意见?」
「没有,你最乖了。」赵珵本是想故意逗逗她,便举起右手摸摸她的头,接着,他的大掌情不自地往下贴上她的脸颊。
她突然觉得自个儿好像猎物,懊恼的张口咬他,可是她马上就后悔了,这个举动会不会太暧昧了?果然,他的目光转为深沉,然后低下头,她心一慌,连忙转头让后脑杓面对他,不过这并未阻止他的举动,他的唇最后落在她发心。
「等从岭南回京,我们就成亲。」
徐华瑛不好大剌剌的点头说好,但也不愿意摇头说不好,只好假装没听见。
赵珵用双手圈住她,让她的背贴着他的胸瞠,嗓音转为低沉缠绵,「好吗?」
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轻轻一颤,她必咬着下唇,才能忍住这种酥麻感,但她还是不肯回应。她感觉得到他的心急,可是她明年才及笄,要嫁也要等到那个时候,免得又传出什么她怕自己嫁不掉,才会这般猴急的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