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晏堂赶紧举起双手,「长公主饶命,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认错了?」
「是是是,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这次就放过你,可以滚了。」
大大松了一口气,纪晏堂赶紧拉着严淮安走人。
「坐下吧,给外祖母煮茶。」
在石桌另一边坐下来,赵珵行云流水般煮茶的手艺宛若一幅画,美好得教人沉浸其中,很快的,茶香袅袅,闻之令人心醉。
安阳长公主品了一盏茶,缓缓说道:「你可知道皇上为何特别信重威武将军?」
赵珵若有所思的看了外祖母一眼,「就我所知,威武将军是皇上的伴读。」
「是啊,他跟着皇上一起长大,关于皇上的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倒是有不同的看法,「秘密知道太多,不是更教人忌惮吗?」
「此人若是个喜欢钻营的,皇上或许会忌惮,但他生性耿直,还是个死心眼的,云氏在世时,他守着云氏的人,云氏死了,他守着云氏的牌位,皇上破例给他赐婚,他却跪在乾清宫前整整一日,直到皇上断了作媒的念头,再加上皇上还是皇子时,有几次遭到暗杀面临生死存亡,皆是他拼命护住。这样的一个人,皇上能不信任重用吗?」
「我只知道威武将军是个武痴,他的身手在大梁无人能敌。」
安阳长公主点了点头,接着道:「因为外祖母的关系,各方人马盯着你,想算计你的亲事,无论哪一家,皇上都不会放心。」
「这就是外祖母选择威武将军府的原因吗?」
安阳长公主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的道:「外祖母给你尊贵,但也给你包袱,你无权随心所欲。」
他懂,但是他也不愿意娶一个不喜欢的女子。略一迟疑,赵珵还是说了,「若是遇到心仪的姑娘,我一定会让皇上主动成全。」
安阳长公主的双眼微微眯起,「你有心仪的姑娘?」
「没有。」
悄悄松了口气,她还真怕他瞧上别家姑娘,可她又希望他得心爱之人相伴一生,如此一来,她就苦恼了。
「襄阳侯老了,你爹又早逝,你要撑起整个襄阳侯府不容易,你的亲事是重中之重,外祖母不会随意定下你的亲事,今日不过是想看看威武将军府家的姑娘是什么样貌、什么品性,可是连个影子都还没瞧见,就教你们给毁了。」
「虽然子清行事任性、莽撞,但用意是好的,他以为外祖母看上的姑娘若没有本事,还是别嫁进襄阳侯府。」赵珵倒是很认同好友的见解。
安阳长公主嗤之以鼻,「哪个姑娘遭到猴子疯狂的攻击还能面不改色?」她见过纪晏堂的宠物,那是专门训练来捉弄人的,它一出现,往往是一场灾难,别说平常养在闺阁的千金之躯,就是成日在国子监读书的官家子弟,遇到它也是个个吓得手足无措。
赵珵想起今日见到的那位姑娘,她不但面不改色,还反将一军。「我相信有这样的姑娘,只是外祖母没见到。」
以前他不曾想过娶什么样的姑娘,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今日见到那些贵女为了逃命流露出来的本性,他迟疑了,难道他要娶这样的姑娘吗?所以,见到那位姑娘如何对付猴儿,他不免生出了期待,她会不会是威武将军府的姑娘?如果是,当然最好,但也有可能不是,所以他不能让外祖母匆匆定下威武将军府这门亲事。
「也许吧。」
「我今年十八,过两年再订亲也不迟。」
「你的亲事人人盯着,我怕不赶紧定下来,不少人会大打出手。」
「外祖母真爱说笑。」赵珵别扭得耳根子都红了。
「外祖母是那种会说笑的人吗?」
他垂下头,有些无言。
「不过,外祖母也不愿意急赶着定下你的亲事,威武将军府这门亲事我再仔细琢磨。」
其实见到徐家姑娘并不像其他姑娘惊慌失措到连话都说不出来,她还算满意,她也原定今日好好考一下徐家姑娘,若是个聪慧的,就将这门亲事给定下来,可是先是行踪曝露,引来一堆不相关的人,接着纪晏堂那个臭小子又闹了一出大戏,如今她连徐家姑娘的性子都不清楚,假使真如明晔所言,她只是没见到更好的,为了不让自己将来后悔,她不能草率行事,她的明晔一定要配上最好的姑娘。
离开桃花林回到襄阳侯府,赵珵冲动地做了一个决定,「玄鸣,你叫青凌去查清楚今日那位姑娘的身分。」
玄鸣怔愣了下,搔了搔头问:「撂倒猴儿的那姑娘吗?」
赵珵斜睨了他一眼,这不是废话吗?
玄鸣觉得好无辜,爷一向很固执,不会轻易改变心意,更别说一日未过,态度完全翻转,他难免心存疑惑,再确认一次也是情有可原啊。
「此事不好调查,今日在桃花林伺候的全是长公主府的人,只要我们问个话,很快就会传到外祖母那儿。」若那位姑娘是威武将军的女儿,外祖母知道了倒也无妨,就怕她是其他家的姑娘。
「我明白,只要爷不急,以青凌的本事,今日桃花林的所有姑娘皆可查得一清二楚。」他从小跟着爷长大,很清楚爷的性子了,爷只怕也搞不清楚自个儿为何改变心意想知道人家的身分,可是闹到长公主那儿,长公主必是大惊小怪,小事就变成大事,若她是爷要成亲的对象倒也还好,若不是呢?爷大概怕闹出什么么蛾子。
「不必多事,点到为止即可。」他只要知道对方的身分,其他的不必详查。
「是,我这就去找青凌。」玄鸣拱手退出书房。
书房安静下来,赵珵摆上棋盘与自己下棋。心情混乱之时,他喜欢与自己对弈,转移注意力,可是许久后,棋盘上的黑白子仍维持最初的模样,没有丝毫动静。
第二章 生意合作谈成了(1)
从承恩寺回来,徐华瑛就泡在香料里,除了请安,根本不出院子一步。
徐华瑛上一世会成为调香高手归功于母亲,母亲喜欢种植花草,她从小浸泡在香气的世界,培养出她的敏锐度和见解,不过她并未从事调香的工作,倒不是因为她大学念的是美术系,而是母亲一直希望她当医生,但她偏偏没有读书的天分,小说一天一本轻而易举,书本一天一章却很困难,母亲看她太没出息了,索性把她带在身边,她流落到母亲的兽医院当个打杂的,也因为如此她不怕动物,甚至研究出一套对付动物的方法,所以桃花林那只顽劣的猴子根本吓不了她。
来到这儿,她最大的收获莫过于原主喜欢香料,且满脑子都是香料,感觉原主彷佛是要借此逃避什么。总之,因为原主对香料的了解,更有利于她调出各式各样的香味,好让她可以借此挣钱。
「姑娘在做什么?」虽然见过徐华瑛捣鼓香料,但未见过工程如此浩大的,春儿看得眼花撩乱,越看越好奇。
徐华瑛打开手边的木匣子,取出一个用白色帕子包裹的香囊,打开帕子,凑到春儿鼻子前面,满怀期待的问:「你觉得这个香味如何?」
深深吸了一口气,春儿赞叹道:「这个味道闻起来很清爽,还有一丝丝甜甜的,我从来没有闻过这样的香味。」
「你当然没有闻过,这可是我研发出来的香味。」徐华瑛得意洋洋的抬起下巴。
「姑娘好厉害哦!」
徐华瑛笑得嘴巴都要咧到耳后了,「姑娘我当然厉害啊。」
「只是……姑娘怎么突然来了兴致?」虽然姑娘自幼喜欢捣鼓香料,但刚刚住进荣国公府时,秋爽阁听不见鸟语,闻不到花香,姑娘便忙着种植花草,务必要将秋爽阁变成一座花房。
「若是我拿这个方子去香料铺子兜售,应该可以换点银子吧?」上一世她惨遭母亲压制,赚不到什么钱,一直都是伸手要钱的人,这一世她无论如何要翻转过来,当个有钱人,她会有此念头,全是因为撂倒那只猴子产生的灵感,她有那么好用的香料,为何不能拿来挣钱呢?
闻言,春儿吓了一跳,「将军给姑娘留了一千两,姑娘在这儿每月又有月银,银子够用了,为何还要挣银子?」
「如今我没什么花费,但哪日我要用银子,又没有娘亲补贴,根本不够用。」无论什么年代,娘亲都是孩子的小金库,譬如上一世她一直想买一辆两轮代步车,存款不足,最后还是母亲慷慨金援,如今她没有小金库,只好自力救济。
春儿觉得很不可思议,「姑娘需要用银子?」
徐华瑛认为有必要教育丫鬟,无论春儿还是夏儿,其至是秦嬷嬷,她们都没有危机意识,由此可知,她们在将军府的日子过得太舒适了,什么都不缺,以至于搞不清楚外来者的差异性。
「你有没有注意到,荣国公府三房几位嫡出的姑娘,她们身上常常可以看见新的珠宝首饰,难道你以为那都是公中出银子买的吗?」徐华瑛摇了摇头,「不是,全是她们娘亲掏自个儿的银子给女儿添的。」
「姑娘平日不喜欢戴珠宝首饰,公中买的就戴不完了。」春儿下意识的抬头看着徐华瑛头上的发簪,永远都是这支蝴蝶发簪,除了那日去桃花林,夏儿为姑娘梳头时劝着换上另外一支珠钗。
徐华瑛撇了撇嘴,「我又不是展示架,身上戴那么多珠宝首饰干啥?」
「嗄?」
「我在说笑。」徐华瑛摆了摆手,转移话题,「你能不能打听京城最有名的几家香料铺子?最好是卖香丸也卖香粉的香料铺子。还有,一定要打听清楚铺子的东家是谁,至于其他的,能打听多少就打听多少。」
「姑娘真的要拿这个方子去香料铺子兜售?」
「当然,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挣钱的法子,岂能不试试?」其实,她不仅仅要挣钱,她还要借机培养人脉。虽然大梁女子出门不难,但寄人篱下,马车是人家安排的,上哪儿全摊在阳光下,她必须要有自己的人。她一直无法摆脱遭人算计的感觉,但现阶段的她有心也无从查起,还不如先想办法壮大自己的实力,等将来发现线索,她才有人手调查。
「这事可以交给我哥哥打听,我哥哥在将军的铺子上干活。」
徐华瑛若有所思的挑起眉,「你哥哥在我爹的铺子,不是在我娘的陪嫁铺子?」
「我们是徐家的家生子,并非夫人的陪房。」
徐华瑛觉得很怪,但又说不上是哪儿怪,「那夏儿呢?」
「夏儿也是徐家的家生子。」
「秦嬷嬷呢?」
「秦嬷嬷不是徐家的家生子,也不是夫人的陪房,是老夫人寻来的奶娘。」
这会儿徐华瑛终于品出味道了,母亲在女儿身边安排的丫鬟、婆子通常都是从娘家带过来的,这是因为自家人更值得信任,可是如今她身边最亲近的人全部跟云家没有关系,奶娘甚至是祖母寻来的,这不是很奇怪吗?
「姑娘,有何不对吗?」
徐华瑛摇了摇头,「说说你哥哥,他是什么性子?」
「我哥哥性子很好,又很机灵,掌柜的很看重他,有意提拔他当二掌柜。」春儿与有荣焉的道。
「他的人缘想必很好。」
「是啊,他自幼嘴甜,很会说话,要不,铺子的活儿对将军府的家生子来说可是香饽饽,人人抢破头,掌柜却挑中他。」
「他的大名?」
「良生。」
徐华瑛取来装了银子的匣子,拿出十两给春儿,「这个给你哥哥。」
春儿吓了一跳,连忙摇头道:「姑娘,这可使不得……」
「收下,打探消息可是很花银子的。」
春儿一脸困惑,显然不明白。
「你想想看,你哥哥打听消息,难道不应该请人家吃盏茶喝个酒吗?请个几次,有了关系,想要问什么话就容易多了。」
春儿这才明白过来,「我怎么忘了?每次姑娘将糕点分给我们,我就会分给桂儿,顺道跟桂儿闲聊打探荣国公府的事情。」
徐华瑛略微一想,道:「打扫院子的小丫鬟?」
春儿不可思议的道:「是,姑娘竟然记得桂儿!」
「每天见到的人,若是不记得,岂不是令人伤心?」她可不是只会捣鼓香料,她也很用心观察身边的人,若是真有人要算计她,势必会在她身边安插钉子,她必须将人家安插的钉子一一拔出来。「好啦,明日一早就去找你哥哥,告诉他,我做事有个规矩,不急,务必要仔细谨慎,还有,事成之后我有重赏。」
春儿点点头,将银子收进荷包里。
徐华瑛又钻回香料里,努力朝着成为小富婆之路前进。
「那日突然来了很多姑娘,而长公府带去伺候的丫鬟婆子不多,赏花会又匆匆结束,她们连哪一位是哪家姑娘都不清楚,根本无法确认那位姑娘的身分。」
闻言,赵珵握在手中的黑子久久不落。虽说不急,但他一直在等候消息,没想到竟是出乎意料……直至此刻,他方知自个儿有多想知道她是谁。
见状,玄鸣提议道:「爷,要不要青凌暗中上各府查探?」
回过神来,赵珵放下手中的黑子,摇头道:「不必了。」
玄鸣不解的问道:「那日长公主明明只邀了荣国公府的女眷赏花,为何京中大半的贵女都来了?」
赵珵无奈一笑,「你还看不出来这是子清的把戏吗?」
玄鸣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他就是个不省心的,没有热闹可瞧会闷坏他。」
「爷既然知道纪世子的不良嗜好,为何还邀他来挑花林?」
是啊,他太了解子清了,深知子清从来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可是他并未警告子清莫要乱来,也许,他也希望子清闹点什么,好借机看清楚那些个姑娘的性子,只是他没料到子清会搞得鸡飞狗跳。
此时,白曜的声音传了进来,「爷,玉香堂的姜掌柜求见。」
「请他进来。」赵珵随即收拾几案上的棋具,交给玄鸣收好。
书房的门打开来,姜掌柜双手捧着一个匣子走进来,行礼问安后,他将匣子放到几案上,「爷,今日有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来卖方子,我告诉她,此事要请示大掌柜。」
赵珵打开匣子,取出香囊放到鼻前,淡雅之中透着一股果香,闻起来舒服。
「这个方子可以买下来。」
「对方不想要卖断方子,想要抽成,每卖一个,抽取一成。」
略微一想,赵珵猜测道:「她手上是不是还有其他方子?」
「她确实说手上还有许多方子,不单如此,她对香味之灵敏令人惊奇。若非亲眼所见,我绝不相信有这样的人,她竟然可以正确无误地说出我们铺子里面所有香味的配方。」回想当时的情况,姜掌柜仍旧感到惊奇,玉香堂的师傅全都甘拜下风,一个小丫头竟然这样的本事,这是天赋异禀,而这也是他愿意跟她合作的原因,要不,玉香堂可不差她手上的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