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孪生兄弟的鬼魂。”戚瑜涩涩一笑,说出不可思议的答案。
真的吗?已经第二次听到这样荒唐的说法了,她应该相信吗?
可眼前,她除了选择相信,什么都不愿多想。
因为爱情而让步,是世上大多数女子会犯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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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没有喜婆,没有花轿,只有她坐在镜前,独自拿着梳子,嘴里吟唱着姊姊出嫁时听来的歌谣。
这些日子,她过着一种见不得人的生活,似乎是戚瑜的秘密情妇,被锁在这座偏僻的院落里。
其实,她也的确很害怕出去面对绣球等一干她所熟悉的戚府中人,就怕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
可是,再多的顾忌也挡不住一颗待嫁少女心。她渴望披上霞帔,坐上花轿,跟心爱的男人正式拜堂,哪怕只是做他的小妾。
“你在叨念什么?”戚瑜从外面回来,一身风尘仆仆的。
这些日子,他很忙吗?怎么两三天才回一次家?
“瑜,我想做一件新衣服。”沈小意犹豫地道出。
“好啊,明儿个我叫阿四拿些料子来给你挑,再请个有名的裁缝师过来。”
“我想……”她咬咬唇,“要件大红色的衣服。”
“大红?”他一怔,“我记得你不穿那么花稍的。”
“人家想要一件……嫁衣。”她吞吞吐吐,总算道出意图。
戚瑜不由得笑了。
“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当下了你的正妻,可就算是妾,也要有个仪式吧?”
这样偷偷摸摸住在一起,算什么?
“傻瓜。”他叹一口气,将她拢入怀中。“我戚瑜今生若再娶妻,只会娶一个人——她的名字叫沈小意。”
真的?他不是哄她开心吧?
“那为什么现在不娶?”她不解。
“你不知道,”他耐心地解释,“皇上最宠爱的一个妃子前几天死了,现在算是国丧期间,不能娶妻纳妾的。”
“真的?我怎么没听说?”她瞪大眼睛。
“你锁在这个院子里,与世隔绝,哪里会知道?”他捏捏她的小鼻子。
喔,那倒也是。
“你放心,等这阵子过去,我一定用八人大轿抬你进门。”他保证道:“还要修书到你老家通报,让你爹和大妈一起来京城喝喜酒,替你扬眉吐气。”
“啊?那倒不用了……”她最怕见这些人了。
“怕什么?”戚瑜摸摸她的脸颊,“有我在呢!”
呵,她就喜欢他这种霸气口吻,让她觉得今生今世都能活在他的羽翼保护下,再也不是孤苦无依一个人。
轻轻依着他的肩头,两人相拥,静静呼吸。含情脉脉的一刻。
第7章(2)
“瑜……”她一直想问一件事,可好几次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此刻宁馨的气氛,让她忍不住开口,“你从前……”
“什么?”他搂住她的腰,轻抚她的长发。
“你从前很喜欢昌平郡主吗?”
“嫉妒了?”戚瑜眉眼含笑地问。
“没有……”
“你嫉妒我倒高兴了,”他托起她的下巴,“这说明,你在乎我。”
“快回答人家的问题。”她嘟嘴娇嗔。
“想听实话?”他挑挑眉问。
“不想听实话,何必问你?”
“没错,”他老实回答,“我是很喜欢她。”
“喔……”说不吃醋是假的,她禁不住神伤。
“傻瓜,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你才多大?”他忍俊不禁,“咱们又不是从小就认识,而且就是先遇到了她,你让我怎么办?”
沈小意一怔,立刻领悟了他话中的含意。
的确,人生的相遇总有早晚,重要的不是过往,而是此刻。
她的确不该去吃一个去世女子的醋,毫无意义,幼稚可笑。
如此想着,心问便已释怀,眷恋地贴住他的脸颊,沉溺属于自己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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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意姑娘,料子给您送来了。”
知道她现在是爷儿锺意的女人,阿四现在也不敢直呼她的名字,托着几匹布,他气喘吁吁地迈进来,累得满头大汗。
“咦,阿四哥?府里有这么多小厮,这等小事,何必自己动手?”沈小意诧异道,连忙迎上前去。
谁都知道阿四是戚瑜的心腹,只管伺候戚瑜的生活起居,平日在府里从来不干其他粗活,最近却常往她这个院落跑,替她打杂、张罗所需,今儿个更是替她扛来布匹,对此,她其实有些受宠若惊。
“我正巧从库房过来,反正这料子也不重,就不叫别人了。”阿四四两拨千斤的回道。
一看他累得像只驴一般,就知道他这是客套话。
“这些都是库房的料子?新得很啊。”
都是彤霞一般的红色,图案有龙凤呈祥、牡丹花开,还有万字流云,都很适合做嫁衣。
“呵呵,咱们戚府每月进的料子堆积成山,新一点不奇怪。”阿四笑道。
“你跟爷儿的时间久,知道他喜欢哪种图样吗?”
“以我看,小意姑娘喜欢的,爷儿都会喜欢。”
“对了,不是说还有个裁缝师要来的吗?”
“明天,明天才能够来,”阿四连忙解释,“最近出阁的人多,有名的裁缝师都忙不过来。”
出阁的人多?沈小意不禁眉心一蹙。不是说国丧期间,不得娶妻纳妾吗?
刚才看到布料的那番好心情猛地跌宕下来,疑虑爬上心头。
“阿四哥,爷儿最近在忙什么呢?怎么三天两头不回家?”她不动声色地问。
阿四反应快,旋即丢出一个答案,“生意忙,应酬多。”
“他不回家,都在哪里歇息?”
“设宴主人的府上吧……”
“从前爷儿也三天天出门应酬,可从来没有在外面留宿的。”沈小意忽然笑容一敛。
“小意姑娘,你可别误会……”阿四连忙摆手,“爷儿真的只是在设宴主人的府上,没去什么烟花柳巷!”
呵,说她误会?其实,是对方没明白她的意思吧?
“阿四哥,你跟我说实活,爷儿他是不是……不想娶我?”咬了咬唇,终于道出纠结于心的疑惑。
“啊?”阿四吓了一跳,“小意姑娘,你可不能想歪了啊……爷儿对你是真心实意的。”
“那为什么骗我宫里的贵妃死了?”她不依不饶地追问。
“啊?的确……是有妃子薨了……”
“撒谎!你刚刚才说出嫁的人多,裁缝师忙不过来!”
“我……”阿四一时语塞。
“他把我关在这院子里,不让我出去,我就知道不对劲……”沈小意垂目,黯然地道:“他若有苦衷,我可以理解,也从来没指望能当上他的正妻……可他不能骗我……”
想起他那日的信誓旦旦,她就伤心。
这样相信他,为什么还要要花招?她逼过他什么吗?难道一个小妾的身份,也这么难吗?
“不行,我得亲口问问他……”说着,便往外走。
“小意姑娘,别,别爷儿还没回府呢!”阿四连忙上前阻挡。
“我今天一定要见着他!”
“是,我马上出府通报……”
“何必劳烦阿四哥呢,我亲自去!”提着裙子,迈开步子,不容分说。
“小意姑娘,爷儿吩咐了,不能让你出这院子的——”阿四张开双臂,挡在门口。
“为什么?怕我出去丢人现眼?”
“不就是怕府里的人嚼舌根嘛,”阿四苦口婆心,“等你跟爷儿完了婚,想去哪儿都成!”
她不信,这个理由太牵强了,一昕就足现编的谎话!
“钥匙拿来。”她摊开手掌,逼向阿四。
“小意姑娘……”他面露为难之色,“爷儿说不能给,您这不是嘤我的命?”
“阿四哥,别怪我不客气!”趁他不备,她一把从他腰间扯下钥匙冲到门边。
“小意姑娘……小意姑娘……”
阿四欲加阻拦,可她毕竟学过一些拳脚功夫,才三两下,他被她绊倒在地,而她已经打开了院门。
门打开的刹那,她不由得惊呆了。
这是哪里?分明不是戚府。
只见门外一片荒凉,仿佛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空中飘荡着一股空旷的气息,半人高的野草在门前路边摇晃。
“这是怎么回事?”沈小意回眸,质问阿四。
“小意姑娘……你在这儿住了这么久,怎么半点也没察觉呢?”阿四无奈地叹一口气。
“这是哪儿?”
“铁山。”
“哪儿?”她闻所未闻,眉心更蹙。
“京城附近的一座山。”
“这儿怎么会有房子?”
“是爷儿从前置产的一所别院。”
“我怎么会在这儿?我几时到这儿来的?”
“小意姑娘,你忘了,那晚吃了饯行宴后,你就昏迷了……就是那时候,爷儿把你带到这儿来的。”
原来他早有预谋!他就是想把她藏起来,不让世人发现她的身份,免得丢了他的脸……
他根本从头到尾都没打算娶她吧?
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从她面容上滴落。
“小意姑娘,你别误会……”阿四手足无措,“爷儿是为了你好啊……他真的很疼你的!”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会三天两头不回家,因为这里本来就不是他的家!
她也终于明白,为何阿四哥要亲自照顾她的起居,因为戚瑜只信得过他,他不要他包养她的消息走漏!
“爷儿每天处理完商务,都会快马加鞭过来看你。这里离京城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来回奔波,耗程至少要一日。爷儿这样不辞辛苦,是为什么?”阿四继续劝道:“你开口要大红的布料,他就把京城里各种时兴的红布都买了一匹,任你挑选……他是真心喜欢你的,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把你留在这儿的!”
苦衷?什么苦衷?害怕孪生兄弟的鬼魂来迫害她吗?
呵,她早听腻了。
为什么要骗她?
为什么?忽然间感到一阵昏眩,她身子一软,失去了知觉……
第8章(1)
“小意、小意……”
耳边是熟悉的轻唤,可是,她不想回答,打算就这样装睡下去,一辈子不要面对他才好。
“我知道你醒了,”他躺到她的身侧,伸手搂住她的腰,在她发际低语,“还在生我的气吗?”
沈小意执意不回答,泪水扑簌簌滴落,浸湿了绣花枕头。
“到底要怎样才肯原谅我?”戚瑜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问。
“我要离开这里……”半晌,她才低低开口。
“好,我们明天就离开。”他强行扳过她的身子,讨好地对着她微笑。“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真的?”他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不会又在骗她吧?
“真的。”他看似诚恳地答。
她咬唇不信。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我要回戚府呢?”她眉一挑,故意刁难。
“戚府有什么好的?”他果然又在敷衍,“人多口杂,不如找个清静的地方,就咱们俩……”
“我不要!”她一把将他推开。
“小意,听话,你现在得顾着自己的身子,”戚瑜耐心地哄,“知道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吗?”
“什么?”她懵懂。
“呵,还不明白吗?大夫说……你有喜了。”他咬着她的耳朵宣布。
电击一般,沈小意愣住,眼睛瞪得大大的。
难怪,她一向健康好动,怎么会忽然昏倒?原来,是肚子里的宝宝在闹脾气。
她本来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什么委屈都能承受,可现在,为了孩子。她不能再沉默了。
“我要回戚府。”她猛地坐起来,不容分说地表示。
“小意,我刚才已经说过了……”
这个时候,他更加不能让她回去。
当初,把她送到这偏僻的地方,就是为了护她周全。一旦那个人发现他又结了新欢,肯定会对她施以毒手……
可是,他又不能告诉她关于那个人的秘密,纵然他对他无情,他却不能无义。
毕竟,是他欠那个人的,一辈子都弥补不了的愧疚,只能用一辈子的夹缝求生来偿还。
“我不仅要回戚府,还要你当众宣布,我是你的妻子!”沈小意心意已决。
戚瑜怔住,没料到她态度会这么强硬。
“你当然是我的妻子,”他不自然地笑了笑,“只不过现在还未到宣布的时机……”
“你总这样说!”她不能再等,再等下去,孩子会变得跟她一样。得过着见不得人的生活。“如果真的喜欢我,真的在乎我肚里的孩子,就照我的意思去办!”
他沉默,好半晌都没能给出答覆。
“另外,我要你明媒正娶、八人大轿抬我进门,我不要我的小孩有被人瞧不起的可能,那种苦我一个人承受过就够了!”为母则强,她仿佛一头母狮子,护着自个儿的孩子免遭一丝受辱的可能。
“小意,我不是不明白你的心情,可现在还不能……”他面露为难。
“那什么时候能?”含泪的眼眶流下一丝泪,隐忍的坚强恐将溃堤。
“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依旧守口如瓶。
“戚瑜,你不要再骗我了!”她大声泣道:“你从来没打算娶我,对吗?我在你眼中,只是你的玩物,玩一玩就可以弃之如草芥!”她爱错了吗?
他眉一抬,看着情绪崩溃的她,眼中流露难言痛苦的神色,微微摇头,“小意,我的心思……你会感觉不到吗?”
“感觉不到!”她不再等着他了,翻身下床,“我只知道你用迷药把我强行带到这儿,花言巧语欺骗了我的感情,连我怀孕了,也不打算给我还有孩子一个名份!你要我的孩子像我这样,永远不得见天日吗?”她办不到!
沈小意打开衣柜,将为数不多的衣物一古脑地扫进布囊,意志坚决地打着囊结,一副要远走高飞的样于。
“小意——”戚瑜再也按捺不住,一把将她从背后抱住,力臂收紧,“我不能让你走……不能……”
“那为什么不娶我?”
“给我一点时间,不久以后,我一定、一定……”
攸关生死危机,他好为难!
“我不要再等了!”她不愿再待在死胡同里,被动的坐以待毙,既然他不愿给她个明确答案,那就由她来决定。“你放我走吧!”
戚瑜无奈地看着她,眼里满足悲伤,心尖有什么激颤着,彷佛一个赌徒死到临头时的旁徨。
该立即娶她吗?那岂不是把她置身于危险当中?
可他真的舍不得放她走,还有他们的孩子……况且,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他是不该让他们母子这么委屈过日子。
“留下来,小意。”思虑再三,戚瑜终于沙哑地允了她,“我马上修书到你家乡,接你爹进京观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