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这件礼物没那么容易碎。”阿四神秘地挑挑眉。
沈小意迷惑,偏偏阿四像被下了禁口令,保密到家,她只得乖乖跟着他走。
来到戚府两个月了,原想尽快查出姊姊的死因,可惜至今仍一无所获。戚瑜贵人事忙,她一天难得见上他一面,府里下人也不敢跟她说话,郁闷死了。
“小意,到了。”
绕过假山,穿过通幽曲径,忽然闻到一阵强烈的檀香,自那孤楼中散逸出来。
阿四轻轻推开门,只见摇曳烛光中,寂寞地坐着一名异域女子。
沈小意怔愣半晌,忽然恍然大悟。
原来,这件礼物不是别的,而是一个人。
“萨兰小姐,爷儿叫我带个丫鬟来服侍你。”阿四有礼地报告。
萨兰微笑,起身对沈小意友好地点点头。
“小意,从今以后,你就负责打理萨兰小姐的生活起居,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去库房拿。不过,”凑近她,阿四压低声音道:“别让府里其他人知道萨兰小姐的存在。”
“为什么?”沈小意愕然。
“爷儿的新婚妻子才死没多久,这时便纳了妾,传出去不好听。”
“喔。”她表面上恭顺的应道,心里十分的为姊姊抱不平。
可怜的姊姊尸骨未寒,他就忙着寻花问柳,就算姊姊不是他害死的,他也是个负心人!
“天色不早了,快替萨兰小姐铺床吧,”阿四又道:“小的不打扰,告退。”
沈小意撇撇嘴,移步床前,为新来的美人整理床铺。
“小意……姑凉?”萨兰似乎刚学会汉语不久,怪腔怪调的。
“叫我小意好了。”她被逗笑了。
“喔,小意。”萨兰再次粲笑若花,“请问……爷爷什么时候来?”
哈哈,爷爷?是指戚瑜吗?这么慈祥的称呼,他配吗?
“要叫爷儿。”沈小意纠正她,“天知道他什么时候来?高兴就来,不高兴就不来。”
“他是个怎样的人啊?”她对未来的夫君满怀好奇。
“你见过他没有?”
“见过一次,在敬安王爷府里……”萨兰说着开始脸红,“他是我见过最美丽的男人了。”
男人可以用美丽来形容吗?不过,抛开成见下谈,他的确算得上美丽。
“他今天没去王府接你?”
“没有,是阿四哥哥接我过来的。”萨兰没见着心上人,有些失落。
看,就知道这男人没良心,纳个小妾下仅没给人家三媒六聘,就连亲自迎娶都省了!
她替死去的姊姊不值,也很同情眼前这个无辜的女孩子。
“我听说爷儿以前娶过很多女子,她们会讨厌我吗?”担忧地问。
“放心……”沈小意不禁叹一口气,“不会的。”
“怎么可能?我听说中原的女人都爱……吃酸?”萨兰不知从哪儿学来的词。
“是吃醋吧?”她怔了怔,才会意。
“对,吃醋。”
呵,世上哪个女人不爱吃醋?可惜,死掉的女人不会。
“萨兰小姐,”当即她心中涌起一股正义感,不能让自己袖手旁观,“我劝你还是不要接近爷儿比较好。”
“为什么?你担心爷儿的女人会打我?”萨兰瞪大双眸。
“她们都死了。”她索性道出实情。
没错,她是为报仇而来,理应什么都埋在心里,可是眼前的女孩子恐怕有性命之忧,她不能为了死去的人,就不顾活着的人。
“死了?”萨兰大骇,“怎么死的?”
“听说……”她咬咬唇,决定全盘托出,“是被爷儿害死的!”
话刚落下,忽然感到一阵冷风灌进屋子,沈小意不禁打了个寒颤。
有鬼?
不,定晴一看,她才发现是戚瑜,他此刻正站在门槛处,狼一般的凶恶目光紧盯着她。
“爷儿?”萨兰失声叫道。
这坏蛋来就来了,干么偷偷摸摸站在背后吓人?沈小意抚着胸口,没好气的想着。
“你刚才说什么?”戚瑜脸色像纸一样苍白,怒气难以自抑,一步一步逼近沈小意。
“我……”她被吓到了,脚步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我听说的……”
“你听谁说的?”
“府里的人都这么说……”
“无凭无据,你怎么可以乱嚼舌根?”戚瑜一声大吼,震得沈小意捂住耳朵。
“死了一个又一个,你要别人怎么想?”她不甘示弱,反驳道:“就算不是你害死的,身为丈夫,不能保护好自己的妻子,也是罪责难逃。”
“你再说一遍!”他声音更加咆哮。
“你不是一个好丈夫!”要顶撞,就索性顶撞到底。
戚瑜被激怒到极点,忍不住一记巴掌甩在她脸上。或许是用力过猛,沈小意脚下一个踉跄,退到窗边。
这屋子年代已久,窗栏失修,只听“啪”的一声,过猛的力道冲破屏障,木栏与泥石哗啦落地,沈小意的身子也随之跌飞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戚瑜眉一凝,箭步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
“别松开!”他叫道。
这是在救她吗?呵,她骂了他,难得危机时刻他还肯出手相助。
她的柔荑被他灼热的大掌覆盖着,像朵就要融化的花,她觉得身子摇摇欲坠,施展不了一丝力气。
她禁不住往下看,只见身下一片漆黑,离地面总有两楼层高的距离。
“别看!”怕她受惊身体下受控制,他疾呼。
“来,把另一手伸给我。”他尝试着将她往上拖,脸上的狂怒已经换上焦急,似乎真的很担心她。
沈小意忽然对他的恨意淡了些,略微感动。
她的另一手听话地伸出来,与他相握。
然而,就在相握的一刻。她怔住了。
他的手腕,从前被长袖遮着,此时袖子在夜风里飞扬,腕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被她看得仔细。
月牙儿!
他的手腕上,居然也有一道月牙形疤痕,与她的一模一样,犹似孪生。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意,把这个喝了吧。”
阿四将热腾腾的安神汤端到她面前。
沈小意怔怔地接过汤碗,缓饮一口,却难以下咽。
救了她之后,戚瑜便把她交付给阿四,独自回房去了。看着他落寞的身影,她心中泛起一丝内疚。
今夜本该是他的洞房花烛夜吧?可惜,全被她扰乱了。
难得他不怪罪,还叫阿四送来安神汤……难道他并不像传说中的那般可怕?所有妻妾的死都另有隐情?
“小意,你误会爷儿了。”阿四立在一旁,犹豫良久,终于开口。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她呐呐地回答。
“爷儿其实不像外界传说的那样可怕,比如你打碎他的东西,他嘴上骂骂你,可照样收留你在府里,难道还不能说明他的为人吗?”
沈小意抿紧嘴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的确,戚瑜为人宽大有风度,她屡次激怒他,他从来也不曾真的伤害过她。
“阿四哥,爷儿手腕上那个疤痕是怎么来的?”
为什么会凑巧跟她的一模一样?真是个诡异的谜。
“是他小时候留下的……”阿四叹一口气。
小时候?他的童年难道也过得不快活?否则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怎么会留下那样深的疤痕?,
“小意,我实话跟你说了吧,那日爷儿看到你手腕上有一道跟他类似的疤痕,又听说了你跟你娘的坎坷遭遇,所以对你十分同情。”阿四幽幽道出,“你打破花瓶,他还愿意留你在府里,就是念在你身世可怜的份上。”
真的吗?他会是这么一个有同情心的人?
“爷儿说,天底下的事情他大都管不了,可救肋一个孤女,他还是办得到的。
所以他让你当他的贴身丫鬟,不用做太多粗活,希望你从此以后在戚府安定下来,就算你不把这儿当家,至少也是一处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啊……”
鼻头一酸,沈小意内心忽然涌起万千感动。
从小到大,疼爱她的人没几个,万万想不到,那个传说中的恶魔,倒比世上大多数人待她要好。
“你砸碎王爷送的花瓶,弄脏过世夫人的画,未经同意就私自出府,换了别人的丫鬟,早被打死了!可爷儿只骂了你两句。小意,跟了这样的主子,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她沉默,被教训得抬不起头来。
为什么会这样?她来报仇的,可是现在却像是自己来找碴似的
“阿四哥,”她鼓起勇气打听,“爷儿的那些妻妾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说是病死的,你信吗?”
她摇头。
其他人她不清楚,但姊姊分明是淹死的,差别只在于是他杀、自杀,抑或者真的是意外。
“好吧……”阿四似乎豁出去了,“实话告诉你,是鬼魂。”
第3章(2)
鬼魂?
沈小意骇然,嘴巴张得大大的。
“爷儿其实有个孪生兄弟。”阿四身子一阵颤抖,似乎想到什么恐怖的事。
“孪生兄弟?”为何从未听说?
“他们兄弟俩自幼就不和,爷儿处处忍让他的哥哥,可他的哥哥却一点儿也不懂得收敛,那道月牙形的疤痕,就是他们兄弟俩在一次争执中,用刀子划的……”
什么?兄弟如手足,就算有争执,也不该刀戈相向啊!
她有个与他类似的疤痕,深知要划出这样的疤痕,需要多大的力道,那是多深的创伤……
大妈恨她,所以如此虐待她,尚可理解,但戚瑜的孪生兄弟……是为什么啊?
“他的哥哥现在何处?”沈小意忍不住追问。
“死了……”
“死了?”更为愕然。
“身子不好,在爷儿还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所以,除了敬安王爷等极少数与戚府亲近的人外,外界一般不知道爷儿有个早夭的孪生兄弟。”
“你刚才说的鬼魂是怎么一回事?”
“那鬼魂就是……死去的大爷。”
“怎么会?”这府里女子屡屡死亡,都是这鬼闹的?就算是,为何要加害弟弟的妻妾?
“大爷从小就嫉妒爷儿,他亡故得早,不能享受人间欢乐,所以不能容忍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爷儿可以娶娇妻、纳美妾,每次爷儿爱上了谁,为了伤爷儿的心,他就前来索命。昌平郡主是这样死的,沈家小姐也是……”
“可我听说沈家小姐是掉进水里淹死的!”她马上提出疑点。
“鬼魂无处不在,化身水鬼也下稀奇。”
这到底是真是假?莫非是阿四忠心护主,编造出来的谎言?
可是,这府里闹鬼的传言也传得太凶了吧?之前说是昌平郡主不甘心,魂魄回来作祟,现在又冒出个孪生兄弟?
她心中一片迷惑,不知该信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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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山林中,竞建有如此精致的楼阁?
坐在窗边,清风送爽,林间芬芳气息扑鼻而来,手轻轻一伸,似乎还可以接到绿叶间的露珠。远远的,古寺钟声隐约传来,更显得此地幽谧安详。
沈小意好奇地四下打量,眼里满是欢喜。
入府这么久,难得戚瑜有这好心情,带她出来踏青。好久没有到户外,她仿佛久困笼中的小鸟,显得格外兴奋。
戚府虽美轮美奂,却比不得这里天然美妙,令人心旷神恰。
“这里比听风楼如何?”戚瑜问。
“听风楼是什么地方?”好耳熟……
“就是上次你的小情人带你去的那地方!”他不耐烦地提醒道。
“喔,烤野兔的那里?”沈小意终于记忆回笼,“不错啊,各有各的好。这里比较漂亮,可是那里的烤野兔很好吃。”
“没见过世面的丫头!”戚瑜啐道。
他指尖轻弹,阿四立刻会意,步下楼去。不一会,马上有伙计端了热腾腾的饭菜上来,其中一道便是烤兔肉。
“咦?这里也有这个?”沈小意惊喜地喊出。
“此地位处山林,凡是山中有的野味,一定都有,而且是最新鲜的。”戚瑜亲自动手,以刀划下一只兔腿,夹到她的盘中。
不知为何,他就是想跟她那个不知名的小情郎较劲。对方带她吃过的,他要给她更好的,把对方给比下去,打入万丈深渊。
难道是男人争强好胜的天性让他如此?可过往,他从不会计较谁输谁赢……
沈小意深深地吸了一口香气,然后咬了一口,顿时,一种熟悉的味道在她口腔中化开,她怔愣良久,几乎泛出幸福的泪花。
“怎么了?哭什么?不好吃吗?”戚瑜被她的表情吓了一跳。
“不……”她哽咽道:“只不过,让我想起小时候……”
小时候,她跟常宽哥哥上山打猎,常常就地生火现烤现吃。她总记得给娘亲留一份,用荷叶包裹,偷偷带回府去。
娘亲每次尝到都赞不绝口。
好久,没有尝过真正山林间的野味了,市井酒楼的菜肴虽然精美,却少了一份新鲜的乡土气息,而此刻,咬在她嘴里的兔肉,就是儿时的味道。
所以,她想哭,在回忆前,就先落泪。
“快擦擦,”戚瑜扔过来一条手帕,“别丢我的脸!”
她吸着鼻子,胡乱地将手帕抹了抹花猫似的脸,心中有一股温意,在这青山秀水中,不知不觉散逸开来。
“爷儿……”她忍不住道:“那天晚上,真对不住……”
这一刻,她相信他是好人。相信姊姊的死,应该与他无关。
“嘴硬的丫头居然软化了?”戚瑜取笑,“一只兔腿就把你收买了?”
呵,是啊,吃人的嘴软。她的确没出息。
或许童年遭受过太多白眼,只要有人对她好一点,就会让她感动吧?
“爷儿,我不该怀疑你的,可是外面的传言实在太多了……”第一次,她对他说了实话。
或许两人应该这样坐下来好好谈谈,把误会化解。
可是,她感到戚瑜不会对她掏心挖肺,他情感内敛,哪怕真是一个大好人,他也难以在她这个小丫头面前真情流露。
“传言是虚,眼见为实。”戚瑜笑意一沉,肃然道:“你跟我有一段时间了,自己有眼睛,不会看吗?如果连起码的判断力也没有,你就是个十足的笨丫头!”
她的确不够聪明,而且容易感情用事,但从今以后,她愿意用心去体会,擦亮双眸仔细观察,关于姊姊的死,一定会得到圆荫的答案。
此时此刻,她真心希望姊姊的死与他无关,哪怕鬼魅作祟都好。
“等等……道长,你不能乱闯啊——”
阿四的大呼小叫才传上楼,只见竹帘一掀,定进一个身着道袍的中年男子。
“爷儿,”阿四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小的该死,没挡住这个人。”
“奇怪了,这酒楼难道只做你家主人一人的生意?”中年道士拈须轻笑道。
“这酒楼是我们爷儿旗下的产业,平时做生意,今儿个他出来游玩,此处不待客!”阿四怒目瞪着道士。
怎么?沈小意意外极了。这儿也是戚府的产业?
听闻戚瑜富可敌国,名下产业无处不在,看来,果真没有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