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腾达时快十一点了,大部份的楼层都暗了,不过最上面的几层楼都还有些灯光。警卫一看到她立即迎了上来。“总经理夫人?我马上帮您联络总经理。”
夏晨萝尴尬的笑笑,“不用了,我只是带宵夜给他。我自己上去就行了。”
在警卫的目送下,她进入电梯上楼。
“咚”的一声电梯门开了,她提着宵夜出电梯。走在长长的通廊上,她胡思乱想着,如果等一下看到项怀侬办公室有个大美人坐在他腿上怎么办?
真是够了!八成是最近在家陪林妈看太多不健康的外遇剧,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
来到他办公室外头,正要叩门时,有人唤住了她。“总经理夫人。”
是杨秘书。
“他在里面吧?”怎么杨秘书手上也是大包小包的食物?
“在。方才他叫我去买一些宵夜,我们忙到忘了吃晚餐了。啊,你也带东西来啦?”一面说一面推开门,结果里头没人。“咦?总经理到哪里去了?”
“没关系,大概去洗手间了吧?”
“他有可能在楼上的套房休息,你要上去看看吗?”难得夏晨萝带宵夜来慰劳丈夫,他是该识相的让两人独处一下。套房她都还没去过呢。“好啊。”
在杨秘书的指示下,她往通廊尽头转角的楼梯走去,在快走到尽头时,她忽然听到男女的交谈声,她脚步一顿。
“时候不早了,自己开车小心点。”
是项怀侬!夏晨萝一怔,心道:他在和谁说话?
“嗯,你……你会来吧?”浓重的鼻音,哭过的声音十分明显。“现在这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声音……是方恋棠!
夏晨萝的心不安的狂跳着,下一刻,她又听到项怀侬说―
“这也是我的事,我会处理。”
“现在,我能倚靠的也只有你了……”
夏晨萝震惊的呆立在原地。她在无意间撞破了丈夫与前女友的私情吗?她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脚步频频往后退,一转身后拔腿就跑……
几分钟后,项怀侬回到办公室,杨秘书才在位子上把宵夜用碗盘装好,正打算大快朵颐,一看到他手中提着夏晨萝方才带来的宵夜,便取笑道:“如何?爱妻宵夜好吃吗?”
“什么爱妻宵夜?我正要问你是谁把这东西放在大办公室门口的。”
“咦?总经理夫人带宵夜来给你,我跟她说你在楼上套房,她没去找你吗?”
项怀侬浓眉皱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几分钟前吧?怎么,你没看到她?”
他顿时脸色一变,转身就走。出了办公室后,他快步跑了起来,来到电梯前,看着号志灯正往下,他猛按电梯键,心中则频频喊糟!
理论上,目前晨萝应该不记得方恋棠是谁,可他听杨秘书说过,上一次方恋棠到公司比稿时,他曾目睹她不知道跟晨萝说了什么,后来看他出现,她才讪讪然的走人。
不过就算没有这段插曲,在这夜深时刻,看到丈夫和一名女子同处一室一定会觉得奇怪,甚至吃醋、生气都不为过。晨萝会怎么想?不行,他得追上她解释清楚,还有,为什么这么晚了她还来这里?
林妈有跟来吧。
出了电梯,他快步往大门走,一面走一面拨手机,但她没接,他改打给林妈。
“林妈,你们现在在哪里?”
“这么晚了当然在家,怎么啦?”
“……没事。”他结束通话。也就是说,林妈根本不知道晨萝送宵夜来给他?他的不安和焦虑感更深了。
站在路边正不知该往哪个方向找,忽然瞥见对街有一抹纤细的身影。他定眼一看。没错!是她!
正要开口叫她,一辆打从不远处缓速下来的车冷不防打开车门,其中一名黑衣人伸手拉住她的手,欲把她往车内拖。
项怀侬见状等不及红灯转绿就穿越马路,快步的奔向夏晨萝,大喝道:“你们要干什么?!”
“救……救命!”她死命抗拒,甚至张口咬对方手臂。
“你这疯女人!”掴了她一巴掌,黑衣人仍不松手。发现项怀侬接近,开车的人轻踩油门,夏晨萝被拖行了数公尺,对方不得已下只好放开她。
拖行的力道不见,她因作用力的关系在大马路上滚了好几圈,后头急驶接近的刺耳煞车声令人毛骨悚然,所幸在千钧一发之际,车子及时在她面前煞住了。
项怀侬快步的奔向前,将她抱了起来。“晨萝?晨萝!”
夏晨萝眼神有些涣散看着他。
片段片段的回忆一古脑儿的出现在脑海中……
方恋棠曾在结婚前一晚传简讯给项怀侬,要他一起私奔。那时她刚好和项怀侬一起用餐,他到化妆室去,他手机放在桌上,她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于是偷看了他的简讯,并回传要对方隔天先到日本等他,且要她暂时别和他联络,他把事情处理好后自会跟她联络。
你忘了吗?当年被你摆了一道的笨女人!
夏晨萝想起来了!怪不得上一次看到方恋棠,她会这样对她说。
是她拆散了她和项怀侬吗?她的思绪混乱,眼神也逐渐涣散。“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然后,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第9章(1)
一记猛拳扎实的砸在藤堂雅之俊美的脸上,把他的脸打偏了过去,嘴角微微渗出血丝。“我早警告过你,不要因为你的事让她深陷危险中,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项怀侬一把再揪起藤堂雅之的衣襟,咬牙怒道:“如果晨萝发生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的!”
想掳走夏晨萝的那群人在逃走时,因为冲撞临检警车而被逮,这才发现那些人和藤堂雅之接下的案子有关系,他们想抓走夏晨萝,逼他交出关键文件。
急诊室外,项怀侬的焦虑写在脸上,虽不至于焦躁不安的来回行走,但从他紧握的双手也看得出他此刻内心的煎熬。藤堂雅之若有所思的看他一眼,淡淡的说:“别担心,我想萝没事的。”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腾达附近?晨萝……是和你一道来的吗?”她不是搭自家司机的车,而且她出事的时候,藤堂雅之又正好在附近,他不得不怀疑。
如果是,他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不,她是搭出租车出门的。”他叹了一口气。“今天我就要回日本,很想……很想再看她一眼,加上不放心她,这才请司机带我到你公司附近。”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
项怀侬没多说什么。虽不悦他对自己妻子的情意,可坦承这样的心情又需要多大的勇气?
不久,急诊室的门打开,医护人员由里头走了出来。
项怀侬站了起来,“医生,我妻子她——”
“只是外伤,没什么大碍。不过,她跌倒的时候后脑勺有撞到硬物,有没有脑震荡还要再观察。她刚清醒,你现在可以进去看她了。”
“谢谢。”他走了进去,夏晨萝躺在临时床上盯着点滴瞧,喃喃自语着,“我怎么了?怎么住进医院了?”
他来到病床边,“现在觉得怎么样?”
她回过头看着他。“你……”
他伸出手温柔的将她的长发拨到耳后,对上了她的眼时才发觉她眼中的冷漠,那股漠然……很熟悉,在多年前,他也曾看过。
她的冷眼像把长刺,透过他的眼,刺进他心中。
项怀侬心里慢慢笼罩上一层不安阴霾,但他仍是强作镇定的一笑,“怎么这样看我?”
“你……不必对我太好。”她压下密长的眼睫,迥避他的视线,不太习惯明明不熟的人却要装熟。
“你在说什么?你是我的妻子,不对你好要对谁好?”
夏晨萝仰起了脸,口气极度冷淡,“你有方恋棠了不是吗?我不过是你为了气她的背叛而娶的契约妻。”
项怀侬如置身冰窖。她……她恢复记忆了?!
“你想起来了?那么,你还记得老太爷吗?”那个当她是“项太太”时,为她花费极多心思的老人。
“老太爷?你外公吗?你不是说,只是一年的婚姻,不必介绍吗?”
她忘了老太爷!也就是说,她不记得两人搬进吴家别墅的事了,更别说还记得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这是他的报应吗?是他太自以为是的报应吗?她怎么可以这样轻易就忘了?她说过她不会忘了他们相爱的一切,她说过的!
“我……想起了很多事。”夏晨萝继续说:“有些片段有点模糊,不过我会慢慢的想起来。哦,你放心,你迫切想要完成的事我没有忘。”
迫切想要完成?“你指的是什么事?”
“等我出院后,我们就去办理离婚手续吧!很抱歉,因为一连串的事故,我好像拖住你不少的时间,希望没造成你的困扰。”
项怀侬心痛到说不出话。他真的很希望这是恶梦一场!任梦境再可怕,只要睡醒了,一切就远离……
门再度推开,藤堂雅之走了进来。夏晨萝看到他有些讶异,随即一笑,“雅之,你什么时候来台湾的?老师呢?有一起来吗?”
他有些奇怪的看了项怀侬一眼。“没,她再过段时间才会到。”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事实上……呃……”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起,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算了,其实我现在脑袋里也还有些混乱,我想,可能有些事我会慢慢想起来吧?”两个男人站在一起,让她很难没看到铁青着一张脸的项怀侬。“这一次你要待多久?等我出院,我请你吃小笼包。”
“今天白天我就回去了。”
“这么快?”
“有事要处理。”
她伸出手去拉他的袖子。“可不可以迟个两三天回去?陪陪我好不好?”她不想一个人面对项怀侬,他给她一种莫名的压力。
“你有项先生陪。”
“我……那个……”偷觎了项怀侬一眼,正好和他冷冷的又像受了伤硬ㄍ一ㄥ出来的倔强眼神对个正着,她吓了一跳,连忙把脸别开。
他干哈这样看着她?活似她背叛了他似的。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他们的婚姻可笑到令人感到悲哀。
项怀侬是个称得上万人迷型的美男子,要喜欢上他太容易,尤其对一个十八岁的女孩来说。可他心里一直有人,住着爱恨两难的前女友,从他可以牺牲掉另一名女孩的婚姻,只为了从前女友眼中看到懊悔,由此可见他对前女友的感情了。
契约订下到结婚前的那一小段日子,她其实过得很开心,虽明知项怀侬只是为了制造他们很“恩爱”而演出的假象——他陪她吃饭、空出时间带她去逛街,但她还是不受控制的动心了。
所以她摆了方恋棠那一道,除了怕项怀侬改变心意不结婚了,她拿不到那笔救命钱,还包含她的私心。
这段刻得淡淡、浅浅的少女情怀,如今她都全想起来了,但这不代表什么,这场契约婚姻的结局早已写好,不会也不该有任何变化。她求救的看着藤堂雅之。“拜托……好不好嘛?”忽地,她感到一阵阵的晕眩感。
“这……”
“拜托!”头怎么越来越痛……
项怀侬手一握拳转身离去。
再不离开,面对妻子当着他的面对别的男人软语撒娇,请求对方留下来陪她,他都没把握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项怀侬走后,夏晨萝的头痛到冷汗直冒,一闭上眼,一幕幕的过往又出现在脑海―
“……拥抱你的感觉很舒服,却很不安心。”
“为什么?”
“你像随时会消失……”
“晨萝,我一向不是个温柔的男人。如果你敢把我忘了,我也会忘了自己曾经一这样宠过一个女人。”
“哗,真薄情。”
“怕吗?如果怕了,就不许你忘记。”
“我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给你,可现在的我很喜欢你,喜欢到……害怕恢复记忆,害怕无法再理所当然的喜欢你、黏着你。
“我们把蛋糕提、高到一百个好不好?第十个蛋糕你当然要好好告白,不准你随便,也不准你耍赖变成‘告解’,要不然项太太会变‘悍妻’!
“然后、我每吃一个蛋糕,会回赠你一封信,记述生活琐事、心情点滴。你蛋糕不要送太快,我可以写很多很多的事,那么……即使有一天……真有那么一天,我忘了现在的我们,你可以把我写过的东西给我看,我会慢慢想起你,不——会很快想起你……”
夏晨萝怔怔的盯着同一处,泪水在不自觉中滑落。藤堂雅之吓了一跳。“萝?”
她倏地一回神头仍疼着,勉强抬起头来。“雅……雅之?”片段的记忆连结了。“你今天不是要回日本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
项怀侬快步的往外走。
藤堂雅之不是有意的、晨萝也是无辜的,那他呢?他活该得受这样的痛?
凭什么晨萝恢复了记忆,所有的痛却都是他在背负?!她说过、承诺过的,她赖着他让他动了心,现在可好,她什么都记起来了,就刚刚好忘了她爱他这件事,而记得最清楚的居然是她要离婚!去他的离婚、该死的离婚!她要真敢拿着那张纸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撕碎再把它塞进她嘴里要她吞下去!项怀侬快步走在急诊室外长长的通廊,握成拳的手随着心情的起伏蕴蓄着可怕的怒火,出了医院,他一拳砸在一棵两三人合抱的树干上,不够消气似的又抡起拳头,忽地一道悦耳的女声唤着他的名,阻止他的动作。
“怀侬?”
回过头,一张美丽富个性的脸蛋映入眼帘,是方恋棠。
“你……来看他吗?”
他一怔。对了,方恋棠早些时候才来找过他,跟他说那老头住了院,就是这家医院。“是我妻子出了小车祸。”
那小狐狸精!“是喔?既然来了,就顺便去看看他吧。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父亲。”
他不置可否。“这么晚了你还在这里,不会都是你在照顾他吧?”
说照顾是太过了,毕竟白天我有班要上,只不过是有时间的话,就过来看看吧。“那个男人是辜负了她,可她还是放不下他,真是孽缘。”辛苦你了。“他考虑了下又说道:”改天再来看他吧,今天太晚了。“随即走到大马路边,招来一部出租车上了车。
目送项怀侬离去,方恋棠轻叹了口气。当年的事她也算加害者,没有立场对他多劝说什么,只希望他能放下心结,原谅他父亲。
人真的不要太铁齿!千万不要信誓旦旦的说最讨厌什么什么,以后绝对不要怎样怎样。
夏晨萝有很深的体验,之前才说最讨厌医院,以后绝对不要住进来,结果这话才讲完没多久,又住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