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羞带怯的新娘子’,请注意你脸上的笑容。”
她深呼吸,压低视线浅浅一笑,这时感受到项怀侬手上的温暖,蓦地,令她双颊飞红,乍看下,还真有几分含羞带怯的新娘子味道。
下了楼,隔着玻璃,一群记者就守在门外,闪光灯闪个不停。
感觉项怀侬脚步停了一秒不到,握着她手的力道又加重,她不由得抬起头看着他。
“微笑。”他又提醒了一次。知道啦!夏晨萝在心中回答他。手拉开玻璃门走出花店,记者们围了过来。
“项怀侬先生,请问这位夏小姐和您的妻子同名同姓,她是否就是尊夫人?”
当然不是!夏晨萝很想代为回答,可她没忘记自己现在是“又聋又哑”。她赶紧自我催眠:聋子是听不到的,更遑论回答人家的问题……我现在又聋又哑……我现在又聋又哑……
不过,那些的记者的嘴脸好……好狰狞啊!像饿了很久的难民,粮仓一开,全过来抢食!她不介意自己再加码:我现在又聋又哑又“瞎”。没看到,什么都没看见……
项怀侬一笑,“你们不就在等我这个答案吗?”目光转向身边的人儿,“是,她就是我的妻子,夏晨萝。”
夏晨萝倒抽口气,含羞带怯的笑脸一僵。被握的手突然传来一阵紧缩,她连忙又扬起笑脸。
“为什么要把妻子藏起来?”
“她明明在国内,为什么您却说她长年在国外?”
发觉到夏晨萝的笑脸快垮下来了,一张嘴还张张阖阖的,项怀侬不着痕迹的把她拉到身后,用高大的身形遮去这只快穿帮的“缺氧鱼”。
“晨萝性子低调,不喜欢被打扰。当初她的确想长期留在美国,可我希望她待在身边,起码是我想见就见得到她的地方,才连哄带骗地把她拐回来。回来之后,她答应留下的条件是,不准让人家知道她是我老婆。”
一番“老婆说得是”的深情告白,加上他“维护”妻子的举动,让在场的女记者莫不羡慕起夏晨萝来。
“所以……我想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
又有记者要问些什么,他赶紧拉着夏晨萝小跑步的跑向他的休旅车,快速的将车子驶离。
夏晨萝生着闷气,等着项怀侬解释方才的肥皂剧,可等了又等,他还是目不斜视的专心开车,忍无可忍的她从随身包包里拿出一枝笔,在便条纸写了——我可以不装聋作哑了吗?
他分心看了一眼。“请便。”
“你可以解释方才是什么情况吗?”
“你看到了,我还要解释什么?”
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他也说得出口!“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呢?我们明明不是那种关系,我只是和尊夫人同名同姓而已,你这样……”在那么大阵仗的新闻媒体面前说她是他老婆,这玩笑也开太大了吧!
“我只是说出事实。”
“你你你……”
“你的确是我的妻子。”将车子减速,停在一旁的停车格,他转身从放在后座上的提包里拿出一张结婚证书。
夏晨萝本要开口说她和她老婆同名同姓,名字当然一样,可连出生年月日、身份证字号也一样。她越看越心惊刘冷汗直冒起来。“这……这……我们,我们什么时候……”
“你记忆空白的那段日子。”
“所以我和你早就认识了?在那场婚宴上,不是我们第次见面?”天呐!难怪,他那天对她的态度不像是面对陌生人。
“看来,我得好好的唤起你对我的记忆了。
第3章(1)
记忆果然是玄妙的!人的一生中一定有几个影响一生的转折点,偏偏她却遗忘了这样重要的一段过往。夏晨萝坐在铺着厚毛垫子的藤椅上,看着窗外几抹在风中摇曳生姿的红影。
秋末了,天气渐渐转凉,身形单薄的攀藤蔷薇,却在这样的温度里绽放得特别美丽。
项怀侬说她是他的妻,可她真的想不起他,想不起一丁点关于他的事。
遇到项怀侬之前的自己,其实不是很积极的想去恢复遗忘的那段记忆,那是因为她隐约有感觉,那不是一段开心的日子,打从妈妈外遇离家后,她什么时候开心过了呢?既然不开心,忘了就算,就不用努力去想起了。但如今她却不那么想了,她很想记起,那段有他的岁月该是怎么样,于是,她答应了项怀侬的请求,跟着他搬进了他外公家。他是她的丈夫。既然是夫妻,本来就该住在一起,虽然……项怀侬对目前的她而言跟个陌生人没两样。不过她想,能在短时间内让她下嫁,她对他想必是一见锺情吧?
这事她只是猜测,但她能确定的是,她丧失记忆后见到项怀侬时的再见钟情。
看来她连口味都变了,她记得以前她一向认为平凡是福,喜欢的类型绝不是项怀侬这种女人抢着要的“祸害”,咳……更正,是抢手货。
也就是说,在丧失的记忆那段时间里,她由原本习惯的清粥小菜变得嗜吃鲍鱼龙虾了吗?
奢侈,有够奢侈……
冷不防,身后传来叩门声,她一回过头,那只“龙虾”……咳,项怀侬就站在门口,手上还拉着一只大行李箱。
“你……”就见他大刺剌的走进来,脸色还有些臭。
“等等……等等!你为什么把行李带进我房间?”不是说好了?在她还没想起一切之前,他们会分房睡?吴家别墅除了主屋的两层楼大房子外,隔着一座花园喷水池,还有另外一楝地坪较小的两层楼洋房,两人正是暂住在这里。
虽说没有主屋的一半大,但四十几坪还是够大了,夫妻俩可以玩骰子选房间。
他为什么要跑到她房间?
“你没看到吗?林妈也住过来了。”臭老头,来这套!
她不解其意,“老太爷说,我身子骨太瘦弱,请林妈过来帮我补身,三餐有她也比较方便。”
林妈约莫六十岁人,在吴家帮慵了近三十年,脸上总是笑咪咪的,感觉上是个很和蔼可亲的人。
“她住进来和你搬进我房间有什么关系?”
“你以为她真的是来照顾你吗?”他有些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径自把行李箱打开。“不能说没有这层意思,可她是被派来监视我们的成份居高吧?”
“监视?”
“是夫妻若不同房不很奇怪?我看她八成是老太爷的眼线。”
“耶?老太爷这么不相信你?!”
“因为你的失踪,我撒了不少谎。”他有些嘲讽的一笑。“即使到现在,我还是有些事在骗他。”
“他不知道我丧失记忆的事,如果他知道……”
“他知道我们还是得同房。”
她不得不同意,“说得也是。”毕竟是夫妻。
“所以这段时间,你就忍耐一下吧!我可以打地铺或睡沙发。”他打开衣橱,自己的衣服分类一一放好。
最后一迭衣服距离夏晨萝较近,她顺手拿起走向他,不意竟踢到行李箱的一角,身子整个往前扑―
项怀侬眼捷手快,转身捞住她,然而自己也没站稳的抱到她之后,就往后退了几步,后脚跟踢到床沿,直接往后跌。
夏晨萝一整个扑在项怀侬身上,姿势暧昧。“你还好吧?”她急急的问。
“没事。”项怀侬要起身,可见她却像没发现彼此姿势暧昧似的,继续压在他身上。“夏晨萝,你……咦?”她居然把脸埋进他胸口?!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就是这味道!”她撑起身子看看他,眼神柔柔的。“在那场婚宴的化妆室外的通廊,我撞进了你怀里,闻到的就是这个味道。那时我还在想,这味道像是在哪里闻过。”
因为想起了往事,项怀侬也沉默了一会。“你的确注意过这香水,在我们认识之初。”那是第二次见面,他要带她去向父亲报告他要结婚的事,也许是因为同处于一部车,不说话很尴尬,因此她提到他的香水,说那味道令她心安。
但在她这么说了之后,他在之后与她见面的日子到结婚当天,他用的都是别款香水。
他就是见不得她那过于早熟冷静的模样,故意想与她唱反调。现在一回想,那在他眼中的早熟,也许只是她的认命。
之后她在美国“人间蒸发”,而他又忙于事业,也不知怎地,他改用回来这款香水,也许……这款香水正如夏晨萝所说的,味道令人心安吧?她听到他的话后,眼一亮,笑了。“真的!难怪我一直觉得这味道不陌生。”她的长发垂落在项怀侬脸上,他伸手要拂开,意外发觉她发丝的柔软绵细,修长的手指情不自禁的缠住她的发,顺势而上的抚上她因为害羞而染红的脸。
“我想……你是喜欢的吧?虽然你没有说过。”
夏晨萝又俯下了脸,在他怀里轻嗅着。“这味道我喜欢。”理所当然的在他怀里磨蹭,脸磨过他的丝质衬衫,喜欢这样小小的亲密。“它令人心安……我想,和你交往的时候我一定很爱撒娇,很黏你。”她嘴角扬起,闭上了眼,简直像只饱餐后的猫儿般幸福满足。
这样“很情人”的举止,让项怀侬心跳得有些快,可脸上仍尽力保持着波澜不兴。“那时我很忙,而你也没有现在的孩子气,不是很黏我。”当年的他们交集不多,更不用说有什么互动了,再说两人性子都冷——他冷、夏晨萝淡漠,压根没法子碰撞出什么火花。
现在的夏晨萝和当年老成的夏晨萝差真多,感实天真得像个孩子。难道真的像脑科医生说的,有些丧失记忆的患者性情和生病前判若两人,那并不是性情丕变或是摔坏了脑子,他们只是藉这样的机会把原来被压抑住的性子表现出来而已。
夏晨萝忽然笑了出来。“项怀侬先生,原来我们这么‘相敬如宾’,而你却可以对那些记者说得彷佛我们有多亲密,也亏你的深情表现,还把我唬得一愣一愣的说。”
“你这算是秋后算帐吗?”项怀侬起身,顺道把身上的“懒猫”扶正。这姿势真的太暧昧了,她完全没有防备的模样让危险指数飙高!
“才没有。”她坐在床沿,看着他继续收拾衣物。“今天老太爷问我,我们当初为什么婚结得那么仓卒,连宴客都没有?”
他身子却僵了僵。来了!“你怎么说?”
“我说,那时候其实我们才交往不久,可因为我弟弟生了病,急欲到美国就医,也许……我需要一个心灵支柱吧,就主动向你求婚了。”
他很讶异她反应之快,这么说的确还算合理,不过,她的记忆不是只到她弟弟生病之前?
“你记得你弟弟生病的事?”
“没有。”她纤秀的美足踩着羊毛地毯,反复蹂躏着。“晨旭得了心脏病的事我完全没有记忆,是有人告诉我的。”她笑了,笑容中有着化不开的哀伤。“一些朋友中,总有些会说溜嘴……我甚至知道,弟弟已经死了。”
“你……能接受吧?”他竟不由自主的担心起她来。
她压低视线叹了口气,“没有真实感,感觉像作了一场恶梦又像……日本童话里浦岛太郎在龙宫住了几天,回凡间后发现已过了几十年,父母兄姊都不在了,那种恍若隔世感。可即使是这样,每每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弟弟了,我……”眼眶一红,眼泪掉下来了。
项怀侬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他只是直觉的想提供她一个可以依靠的胸膛,于是走过来,将她拥进怀里,“不要想了。”
她埋进他怀里,含糊的说:“对,不要想……我也一直告诉自己不要想……可是……可是……”就是会想到啊!
“真的太难过就想一些好笑的事,或者别人出糗的事来转移注意力吧。”
“你难过时都用这方式?”她抬起一张沾满泪水的脸。
“还满有效的。”
“常常让你当笑话转移注意力的人是……”
“以前是我的秘书。”夏晨萝认真发问的样子让他莞尔。
以前?“还有分以前和现在?那以前好笑的,现在变得不好笑了,是因为有更大的笑话出现了?”
“是啊,你出现后他就提前荣退了。”
“喂!”夏晨萝抡起拳头槌了他一下,自己随即也跟着笑开了。“你这人真的很过份!”她很好笑吗?冷不防的,她想起那时她追着他跑出去,在他腿上发生的“滚滚乐”事件……天!还真是好笑,原来她还满有喜感的。想着想着自己忍不住又笑起来。
她的笑脸很具感染性,也勾起了项怀侬的嘴角。“想到自己出什么糗了吗?”
夏晨萝扮了个鬼脸,出其不意的一把环抱住他的腰。
项怀侬心里又是一跳,他其实不太喜欢和人过于亲近,可她这孩子气的拥抱却不令他讨厌。她吃吃的笑道:“项怀侬……能和你重逢,我真的很开心。”
他有些意外她会这么说:“为什么?”
“因为我终于又有家人了!以后当我伤心、当我困惑、当我孤独的时候,我都知道我不是一个人,有人会陪着我,就像现在这样。”
他没发觉自己已享受起她的依赖,“我记得一开始我说你是我老婆时,你的反应可不是这样,彷佛世界末日到了,抵死不从。”
她腼眺道:“我没有抵死不从,只是事出突然,无法适应。”
“现在呢?看你好像适应得还不错。”起码比他好!明明适应“新生活”两人都站在同一个起跑点上,论起程度他却严重落后,才多久的时间而已,她已经可以甜蜜蜜的熊抱他撒娇,面对飞来艳福的他只能僵硬如树干……
脑袋出了问题的她真的……已非昔日吴下阿蒙。
“很好啊!”她更用力地抱紧他,感觉到他身子又僵了一下。“想想,虽然我记不得是怎么认识你、又怎么喜欢上你的,不过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嫁你,想必是真的很喜欢你吧?”事实根本不是那样!
“……所以呢?”
“所以,夫妻分房睡的确是很奇怪,同住一间房是比较好,无论是外人的观感,抑或是助我重拾对你的记忆,还是培养对你的感情……”而且这样就不必担心自己的“癖好”发作,弄得夜夜失眠。
“也对。”
“再来就是……”夏晨萝眯着眼打量着他。
他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干哈这样看我?”
“我看起来像那种会吃人的大棕熊吗?”
“大棕熊?”什么意思?
“为什么我一抱你,你的反应都不像是被自己心爱的妻子抱到?你那在瞬间僵硬如化石的反应,比较像被熊攻击。”她沮丧的叹气。
“……”
她的脸垮下来,十分困扰又无奈的继续说:“所以拜托你,下一次我再投怀送抱时,请务必配合一点‘放轻松’,表情要愉快点,咳……当然若是换上‘享受’或是‘陶醉’的表情更佳,总之不要让我老是觉得我在侵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