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嬢翠没好气地翻翻白眼,她扬手拍了拍小苍的脸颊,让丫鬟冷静一点。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不是说了吗,皇甫祎昕并没有认出我。」楚嬢翠说得信誓旦旦。刚开始的时候她也被吓了一大跳,但很快她就发现,皇甫祎昕压根儿没注意到「女飞贼」和「楚嬢翠」是同一人。
……或许该说他未曾怀疑过。
尤其楚嬢翠在扮演女飞贼时,总会谨慎地蒙上两层面巾,有时就算是亲密如小苍,也会认不出她的声音,更别提仅有过一面之缘的皇甫祎昕了。
「可是……」
小苍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咧着大大微笑的楚嬢翠抢先一步说道:「多亏你刚刚的话,让我想到一个好主意。」
「我?」小苍指着自己的鼻子,不解小姐怎么会这么说。
「对啊,你不是一直都在说皇甫祎昕喜欢我吗?正好可以让我利用这一点。」楚嬢翠幻想着大好前程,还没开始行动就认定自己绝不会失败。
「小、小姐?」小苍瞪大眼,一脸惊恐地看着自信满满的楚嬢翠。她非常熟悉这个表情,因为这就像小姐当初突然宣布要当「女飞贼」时的表情一模一样。「小姐,你想做什么?别吓我啊!」
「小苍,你干嘛吓成这样?事情很简单啊,又很安全,我绝对不会失败的。」楚嬢翠巧笑倩兮,仿佛在取笑丫鬟的胆小。
「先不提什么失不失败了,小姐你还没告诉我,你究竟打算做些什么。」小苍连忙拉住楚嬢翠,深怕她打哈哈混过去。
这可跟以前做女飞贼时完全不一样。那时候卯上的虽是整个官府,可好歹不会被特定对象狙击,但这回却摆明了要摃上身为巡查使的皇甫祎昕。
两者之间的危险度大不相同,为什么小姐还能轻松以对?
「有什么好危险的?别忘了是你自己说的,皇甫祎昕那家伙喜欢我。我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把他耍得团团转,既然爹爹和叔父都希望我能嫁给他,那我就给他们一点机会,让皇甫祎昕以为真能娶我回家,然后我再给他来个最后一击。
堂堂巡查使却跑了未婚妻,这么一来一定能让他颜面尽失。另一方面……我想『女飞贼』也休息得够久了,该是复出的时候啦!」
她闷得真的太久了,再不让她去踩踩人家屋顶的瓦片,她肯定会闷得发疯,趁着这一次机会,皇甫祎昕应该会把心思转移到「楚嬢翠」身上,到时恐怕会无暇顾及女飞贼的疯狂事业吧?
闻言,小苍大惊失色,没想到小姐从未放弃女飞贼的身分。
原本她还以为在经过上次的失风之后,小姐应该会了解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进而乖乖金盆洗手,回头继续当她的好小姐。
可小苍千算万算,就是漏算了楚嬢翠的性格。她岂是那种轻易放弃之辈?!与她相处了一辈子的小苍自然非常清楚那个答案。
叹了口气,小苍忍不住还想再劝。
「再考虑看看吧,小姐你不也承认皇甫公子是个难缠的对手?上回你是勉强从他手中逃脱,下一次说不定就没那么走运了。小姐,我不希望你受伤啊!」
小苍喊得嘶声力竭,就差没有声泪俱下,但这样的反应显然无法引起楚嬢翠的良心。
她笑咪咪地对着忠心耿耿的丫鬟说道:「你放心,这回我绝不会再失手。」
说罢,她开开心心地上床睡觉,徒留身后忠心的小苍无声地呐喊着——
我就是怕你这么说啊!
第四章
打定主意之后,楚嬢翠随即展开行动。
她开始醉心于一些「可爱的」小东西上头,结果是把小苍吓得半死。待所有的物品都准备妥当,楚嬢翠再度直探王大富的家。
不消说,小苍自然是死命挽留,说什么都不让她出门,但楚嬢翠心意已决,加上她早已摩拳擦掌,准备再次与皇甫祎昕一较高下。
楚嬢翠也不是傻子,她很清楚自己的能耐,若想与皇甫祎昕硬碰硬,那是万万不可能,不如迂回作战或许还有一丝胜算。
她知道自己在冒险,但畏畏缩缩实在不是她的性格,再说,若让「女飞贼」继续消失下去,她怕自己会因为躲藏太久,而丧失重新出击的勇气。
到时「女飞贼」就真的再无重出江湖的一天了。
是夜,她换上夜行装,一如往常地蒙上两层布巾,再将爹爹送她的薄刃贴身收好。为防万一,她还多带了一件短刀。
见楚嬢翠多带—件兵器,小苍更是担心得都快哭了,还以为她要去跟皇甫祎昕以命相搏。可不论小苍怎么哀求,楚嬢翠依旧去意坚定,「女飞贼」等于是她的正义之心,她绝对要将自己的意念贯彻到底!
今夜,月色昏暗。只见一抹残月勉强挂在天边,夜空中乌云密布,不时就会将那抹残月遮蔽。
像这种鸡鸣狗盗之徒最爱的深沉夜色,却是楚嬢翠不大欣赏的,因为她向来自认为正义之士,行事作风亦是高调,从来不怕人家知道偷东西的就是女飞贼。
可如今事态大不相同,她若想避过皇甫祎昕的追击,也不得不屈就一下了。
她莲足轻点,悄然无息地一路往王大富家飞奔而去。
虽然有好阵子没再扮演女飞贼,但这段期间她从未停顿武艺的修习,加上被皇甫祎昕刺激所致,因此密集修练的时间虽然不算长,轻功的造诣亦颇有长进。
她所有的努力不懈,都是为了打倒皇甫祎昕。
小苍说她走火入魔的程度,简直到了白天眼睛一睁开就想着皇甫祎昕,晚上睡觉时也念念不忘要怎么打倒他?
因为从没有看过这样的她,害小苍担心得要命,但楚嬢翠才管不了这么多,依旧死心眼地致力于她的复仇大计。
轻盈的脚步在刚点上路面石板的瞬间就离开,如同黑夜中跳跃疾奔,却让人无从辨识的黑猫身影。楚嬢翠努力隐藏气息,将轻功发挥到最高。不消一会儿,她已经来到王大富的家门外。
许是上回被轻易偷走琥色观音,在那之后王大富又加强人手防备,说什么都不希望难得的宝物再度丢失。
楚嬢翠轻轻一笑,并不把王大富的警戒看在眼里。
或许他增加了巡守的人数,但一如往常地,王大富爱贪小便宜的性格,也让这些护院们只是徒具外表的纸扎人儿,她不需要考虑如何撂倒他们,只要小心避开即可。
她潜入的行动非常顺利,曾经走过一次的路线,意外地完全没有任何阻碍,就连巡逻的人都没碰上半个,这或许说明了王大富吝啬的程度,远远超出楚嬢翠的预想,居然以为只增加几名护院就能阻挡她的行动。
她一路轻快行到库房,王大富甚至连锁头都没更换,楚嬢翠轻轻松松便解开大锁,而琥色观音就放在最明显之处——
「轻轻松松。」楚嬢翠开心一笑,最近的闷气似乎瞬间烟消云散。
「你高兴得太早了。」
冷冷的嗓音像是一盆冰水从楚嬢翠头顶倾倒而下,让她瞬间吓出一身冷汗,不敢相信自己竟成了人家守株待兔的对象。
一向主动出击的她,竟然也有误入陷阱的一天?!
她抬眸,一抹修长的身影堵住唯一的出口。那人身后有火光照耀,众多的火把更教楚嬢翠难以置信。
埋伏了这么多人,她居然完全没有发现?!
虽然因为逆光的关系,让她看不清楚来人的相貌,只能看到一圈背着火光的高大轮廓。但楚嬢翠还是非常确定,那人肯定是皇甫祎昕。
毕竟除了他,她还能栽在谁手里?
「……你等我多久了。」沉默半晌,楚嬢翠才慢慢问道。
「从你逃走之后。」
那他岂不是呆等了半个多月啦?!楚嬢翠张口结舌,没想到皇甫祎昕会从那时起就一直死守王家。
「你就这么有自信?这么肯定我一定会回来?」楚嬢翠故意问得轻佻,仿佛自己并不是那只被困在陷阱中,动弹不得的小兽。
「当然肯定,你是绝不可能放弃琥色观音的。」皇甫祎昕极有信心。
如果女飞贼只是寻常盗贼,他或许不会把赌注押得这么大,但对手既然是一再强调其义贼之心的女飞贼,那琥色观音就肯定是她非拿回不可的重要物品。
他的视线紧紧捕捉住隐身在库房深处,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更形亮灿的水润大眼的女飞贼——他从没见过比这双眼睛更加水亮动人、诱人探问的眸子,可惜这美丽的眼眸是属于一个盗贼。
他一字一吐地慢慢说道:「因为……你不是很想把这链子还给城外小贩吗?」
皇甫祎昕最后的这句话给了楚嬢翠狠狠一击。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说得还真是该死的对!
他完全料中她的想法,所以干脆在王家守株待兔,而她这只呆兔子,居然还傻傻地往陷阱里跳,如今中了人家的计谋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楚嬢翠恨恨地咬牙,试图回想这个库房可有逃生之处?
但任凭她怎么前思后想,这库房总共就只有两个开口。
一处当然就是大门,可此时皇甫祎昕正堵住门口,鬼才有可能悄然无息的溜过去而不被发现;第二个便是库房里的换气窗,那儿楚嬢翠上次来时早就查看过,那是个连她的手臂都穿不过去的小孔,想从那里逃生根本不可能办到。
也就是说,她完全无处躲藏,也无法脱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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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祎昕满是警戒,全神贯注地死盯着幽黑的库房。
虽然女飞贼已如同笼中鸟,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但皇甫祎昕仍是不敢小觑,女飞贼滑溜得像只泥鳅,稍一闪神就会逃逸无踪。
尤其是在上回的凄惨经验中,皇甫祎昕本来非常笃定,自己能一次就解决这危害京城的「祸水」,哪知到了最后一刻,这只小鸟竟然从他手中展翅高飞。
头一次吃瘪,皇甫祎昕完全无法相信,自己居然栽在一个女人手里,因此这一回他准备妥当,绝对要把这只不知死活的小鸟稳稳捉在手中!
一旁,王大富早就等待不及,上回女飞贼偷了琥色观音,让他出了好大的糗,虽然皇甫公子随即取回链子,但他永远不会忘记那次的耻辱。
好不容易女飞贼自投罗网,王大富当然想要好好教训这自调能飞天遁地的女飞贼,一雪先前的耻辱。
「皇甫公子,你到底在等什么?马上派人进去抓她啊!她已经没有地方可以逃了!我一定要亲眼瞧瞧,这个胆敢来偷我的小贱人是什么模样?!看她做起贼来遮头遮脸,不敢以真面目见人,肯定长得奇丑无比,才要拿个面罩遮住自己的脸。」
王大富气呼呼地又跳又叫,像一颗肥球又弹又跳,可笑之至。
虽然身旁的人如此吵杂,皇甫祎昕却文风不动,丝毫不受影响。
大批官兵全听令于皇甫祎昕,因此他不动,他们也不会妄动。见没有半个人愿意理他,王大富虽然生气,也只得摸摸鼻子,不敢多吭声。
这位皇甫公子也不知道是哪号人物,非但官兵对他毕恭毕敬,而且全权听他指挥调度、绝无二话。虽然不知他官拜何职,但王大富相信他绝非小人物,尤其皇甫公子气度泱泱,肯定不是凡胎肉骨。
所以即使皇甫公子只对他透露姓氏皇甫,但王大富还是乖乖听从他的指令,任由他夜夜派驻大队人马在府里,即使再不方便也没胆抱怨半句。
王大富虽然常与一些达官贵人往来,早已习惯这些富贵人儿的高雅气度,但那些人当中,不曾有人像皇甫公子一般——
那是天生俱来的气质气度,绝非后天模仿学习可及。
王大富对他更加好奇了,只是王大富也很清楚,皇甫公子绝不可能告诉他真实身分,问了也是白问。
「女飞贼,你已经逃不掉了,你要自己出来?或是我们进去抓你?」皇甫祎昕朗声喊道。回答他的却是一室寂静,若不是方才他们亲眼瞧见女飞贼踏入库房,可真要以为自己是否弄错了?
见对方完全不予回应,皇甫祎昕反倒疑心大起。
上回交手,女飞贼可没这么沉默,因此这时的安静更显可疑。皇甫祎昕按兵不动,一切步步为营,小心为上。
他已经决定今日非抓到女飞贼不可,绝不能再功亏一篑!
漫长又凝滞的沉默蔓延着,考验着敌对双方的耐性与韧性,因为先行动的一方或许就输了。王大富根本受不了这么「高级」的考验,老早就急得直跳脚。
尤其是当一声清脆的陶瓷破碎声响起,王大富瞬间面如死白,惨声悲鸣——
「快进去抓人啊,还有什么好等的?再等下去你妈也不会给你生个弟弟啊!那里头放的可都是我的宝贝,要有什么闪失,你们赔得起吗?!」
王大富惊慌得忍不住开始胡言乱语。
当初可是因为皇甫公子的要求,所以他完全没搬动库房内的任何宝贝,就怕女飞贼发现收藏宝贝的地方变动,进而决定改日再闯。
结果现在人是来了,但这群官兵到底准备傻站多久啊?!
王大富看看左右,还是没有任何人行动。
虽然官兵层层包围了库房,他也知道女飞贼若想离开,就只能从门口走,门口则是由皇甫公子守着,保证是万无一失。
可是,担心那些宝贝的心情,仍是让王大富慌了手脚。
「皇甫公子,如果你们不想去抓女飞贼,那就由我自己来抓吧!」说着,王大富还真的抬脚就要往前冲。
也不知是从哪来的神力,王大富一把推开比他高上一大截的皇甫祎昕,努力往前冲去,准备自己抢救心爱的宝贝!
既然那些官兵不可靠,那他靠自己总可以吧?!
可王大富才跨出第一步,脚前突然炸开一大片烟雾,王大富收势不及,硬生生跌了一跤,肥眫的身躯跌坐在地面上,发出巨响。
「这是怎么一回事?失火了吗?!」王大富惨叫。
他方才依稀仿佛似乎好像是……看到了火花!
要真是失火了,那可不得了了啊!王大富急得满头汗。
「失火?」皇甫祎昕皱眉,女飞贼应该还不至于疯狂到放火自尽吧?
「快!快来人救火啊!」王大富这下子也顾不得摔疼的肥屁股,惨号尖叫,连忙命令左右救火。「你们这些官兵还杵在原地做什么?你们想眼睁睁看着我的宝贝被女飞贼烧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