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来。”江丽萍一见他们返回,直接伸手向他索讨。
江焛淡瞥她一眼,不予理会,未料对方竟一把将他手中的信封抢走。
“喂,你怎么这样?”梅梅韵恼对方抢夺举动,探手向前要抢回。
“让她看无所谓。”江焛按住梅梅韵的肩头,认为没必要跟对方争抢。
江丽萍解开缠绕的绳扣,取出里面一张对折的白纸,摊开一看,倏地变脸。
“这是什么鬼东西!你把遗嘱调包了?!”她将那张纸用力甩在地上,怒骂他卑鄙。
“江焛哥没有调包,这信封从保险箱拿出来都没拆开,我在一旁看着可以作证。”梅梅韵强调,弯下身,捡起地上那张泛黄的纸。“这是……”她看见纸上涂鸦,无比讶异,马上拿给江焛看,“这谁画的?”
江焛见状,诧异瞠眸。
他拿过她手上有折痕、泛黄的图画纸,一双眼仔细盯着那幅涂鸦,心口震荡不已。
半晌,他将东西折好放回信封里,交给躺在病床上的父亲。
他直直瞅着父亲的神情,一颗心急遽跳动着。
江父颤抖的手从牛皮信封取出折迭的白纸,摊开来,一双沧桑的眼,盯着那单纯的画良久。
他眼眶濡湿,布着皱纹的眼角淌出了泪。
江焛见状,心口一扯,眼眶漫上雾气。
一旁的梅梅韵早已泪流满面,哽咽地安慰道:“江伯伯,既然你这么宝贝这幅画,就带进手术房。你要坚强、有信心,手术一定会成功,你会恢复健康的。届时,让江焛哥再亲自画一幅画送你,不,是直接实现这画里的愿望,父子俩一起快乐的生活。”接着她低下头,在江父耳边说悄悄话。
江父抬眼看她,朝她轻轻颔首,他很宽慰儿子选择的对象是个温暖可爱的好女孩。
而他希望,不仅身体能战胜病魔,也想有机会能改善与儿子长久以来太过冰冷的关系。
离开病房,两人搭电梯到地下停车场,走到江焛的房车旁,江焛忽地一把拥住她。
梅梅韵一诧。“怎么了?”她伸手拍拍他的背,“焛,你在哭吗?”她不自觉亲昵地叫唤他。
“我不知道……”他紧紧拥着她,低下头,贴着她肩头,声音微哽,不想被她瞧见他掉泪。
他无法理解自己内心澎湃的情绪,从看见那牛皮信封里的真相,他心绪便震边不已。
当他看见重病的父亲,深深凝视他十岁时的涂鸦,眼角泛出泪液,他也频频隐忍漫上眼眶的泪雾,直到这时,忍不住溃堤。
“我好像总算能理解,当初那钉子户严伯伯,坚持要留下儿子年幼涂鸦的那面墙的强烈情感……”江焛不免庆幸当初听从梅梅韵建议,达成严伯伯唯一心愿。
“所以,你并不可怜,你爸爸是爱你的。”梅梅韵因得知这个真相,既感动,又替他高兴。
他其实有真正爱他的亲人。
“江伯伯只是不擅表达,他内心一直对你藏着无比深情。他慎重锁在办公室保险箱的最重要文件,在可能病危之际,也要拿到手,再看一眼的,不是什么值钱的股票房产或什么遗嘱,就只是你曾送他的一张全家福。”
“因为你,才能让我得知这个重要真相……”江焛感谢她坚持陪他来探望父亲,才能看见父亲深藏的秘密。
那张图,是年仅十岁的他,送给初见面的父亲的礼物。
那时母亲告诉他父亲要接他回去,他过去一直不清楚父亲是谁,母亲要他写张卡片送给初见的父亲,他询问母亲父亲的样貌,画了一张全家福,
那时,他以为真的能与父亲团圆,能有个完整的家。
他非常期待高兴,可是没多久,他的希望就幻灭了,小小心灵受伤。
尔后,他完全没有得到一丝真正的家庭温情,他接收到的只是更多的冰冷,甚至伤害。
“还好,真相知道得不算晚,你们会有机会修复关系的,我一定会鸡婆当和事佬。”梅梅韵拍拍他的背,笑说道。
“真的……会有机会?我爸的手术……”江焛不确定手术能否成功。
这是第一次,他对父亲的安危,产生惧怕和深深的在乎。
“会的,一定会的,江伯伯答应我了。”梅梅韵再度安慰他,说得信誓旦旦。
“你最后跟我爸说了什么悄悄话?”江焛好奇问道。
她在他耳边低语,“我告诉他,你被坏心姊姊和大妈欺负很久了,要他赶快康复,替你主持公道,还要他长命百岁,才能保护唯一最爱的儿子……”
闻言,他轻笑一声。
他与她分开一些距离,俯下身,吻住她的嘴。
他热切的深吻着这个令他感到无比温暖的可爱女人。
梅梅韵春风满面,一脸幸福喜色。
从没想到从小霉运不断的她,如今竟能逆转胜,好运不断,还沉浸在恋爱的粉红泡泡中。
她上个周末回花莲,一开始见到母亲还有点尴尬,但想到江焛与他父亲因两人都不擅表达情感,才会误会彼此,当了将近二十年相敬如“冰”的父子,她主动先开口向母亲道歉,母亲也一脸愧疚,向她道歉,说那日太过情绪化,说出的全是一时气话,要她别往心里放,她是有嘴无心。
而先前弟弟和父亲也这样安慰过她。
她笑笑地表示全忘了,母女俩很快尽释前嫌,一家人轻松闲聊,分享近况。
至于她跟江焛交往的事,自是在梅家引起轩然大波,左邻右舍改投以无比钦羡目光,直夸梅家好福气,不仅高价卖地发横财,女儿更了得,钓到一个金龟婿。之后,江焛父亲的手术很成功,虽仍须住院疗养一段时间,但已无生命危险。
她答应江父,会时常跟江焛去探望他。
梅梅韵走在熙来攘往的大台北街道上,心情愉快,仰头望着艳阳高照的晴空,形状可爱的云朵,缓缓飘移。
她掏出手机,拍下云朵的照片,用LINE传给去南部出差的上司男友——
中午吃了吗?要记得吃饭喔!送你一个云朵御饭团。
送出讯息,她甜甜一笑。
原来,这就是恋爱的感觉,看到什么美好事物,都迫不及待想跟对方分享。
但她好像认识江焛不久,就一再和他分享她吃过、看过的美好事物,也好像很早就在意起他的感受。
说不定,她喜欢上他的时间,比他对她还早呢!
如果这么告诉他,他一定会很得意,好看的嘴角会扬得高高的。
为了看到他愉快自负的笑意,她决定等他回来,要告诉他这个秘密。
“小姐,小姐,要不要算命?”
正当她想得开心,听到旁边有人在呼唤,她转头循声望去,人行道上的一棵行道树下,一位阿婆包着头巾,坐在长椅上,对她招着手。
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少,她却认定阿婆是在唤她,且阿婆的模样似曾相识?
她想起来了。
几个月前,她也是在这条路上遇见这位包着头巾的算命阿婆,就是她算出她会遇到生命中的贵人,她的命运因而大转变。
她开开心心步上前,微弯身,向坐在长椅的算命阿婆,诚心道谢,感谢她先前的指点,让她得到福气。
“不好了,不好了……”算命阿婆望着双手捧的、以深色布包裹的圆球,频频摇头,喃喃低语。“你的坏运势传给身边最亲近的人,你得到福气,对方会承受灾祸……”
梅梅韵听了,内心惊骇,焦急的问道:“阿婆不是说过我的贵人能替我挡劫,更对我身上的霉运无感吗?”那都已从江焛身上,得到印证。
“两个人长时间在一起就会有影响……有一方要倒大楣了……”算命阿婆一脸凝重地说道。
梅梅韵半信半疑,不免因算命阿婆的话,被影响心绪。
前一刻雀跃心情,瞬间蒙上一层乌云……
“执行长受伤了?!”梅梅韵接到董重贤来电,告知江焛在工地发生意外,从一层楼高的鹰架摔下来,送医治疗,她一阵心惊胆跳,急声说道:“怎么会受伤?要不要紧?我、我现在就搭高铁赶去高雄!”
原本江焛打算带她这个随行助理一起出差,但他考虑到一大早就出门,且当天往返,他还要跟那边的设计监造人开会,便要她留在公司,待在他的办公室,整理一些简单数据,这样她比较不累。
五分钟前,她因外出午餐,从算命阿婆听到不好的预言,没料现在就接到江焛受伤恶耗,难道……她真的给他带来灾祸了?!
“没事,只是脚稍微扭伤,你不用赶过来。”那头,董重贤的手机被江焛截过去,安抚情绪紧张焦虑的她。“我跟董秘书交代不用通知你,还打什么电话?”他朝董重贤抛去责备的一眼,他可舍不得她担心害怕。
“真的没事吗?有仔细做检查了吗?有没有脑震荡?”一听到他的声音,她前一刻高悬的心,稍稍松缓,仍不放心,声音不由得一哽。
“没事,没摔到头。怎么,这样就把你吓哭了?”听到她哽咽,江焛有些意外,却也因她这样的反应感到高兴。“没想到你这么在乎我。”
“我……我当然在乎你,你要很小心安全,不能又出事……我会害怕……”梅梅韵说着,心口一抽,眼泪不觉一颗颗落下。
如果……她真的会给他带来灾祸,她就不能跟他在一起了。
“喂,别哭,我真的没事,轻微扭伤,两、三天就会好了。董秘书,你给我好好安抚她。”听她抽抽噎噎,想象她哭泣模样,江焛有些不知所措,忙要一旁的董重贤好声安抚。
梅梅韵转而对换接电话的董重贤慎重交代,一定一定要好好保护他。
江焛虽然只是受了轻伤,但接下来公司却接连发生状况——
几笔工程款被下游厂商跳票;某处工地发生鹰架倒塌意外,花莲渡假村兴建计划,有股东欲抽回投资资金……
短短几日,接连的状况,令江焛频频开会研讨对策,不时外出亲自处理各处状况,忙得不可开交,天天加班晚归。
“闲,我泡了一杯人蔘茶,趁热喝,先休息一下,我替你按摩肩颈。”晚上十点半,梅梅韵陪他待在公司,对于公司事她帮不上什么忙,除了担忧,只能陪伴。只不过,她内心涌现另一股惶然不安。
江焛伸个懒腰,捏捏僵硬的脖子,伸手接过她递上的蔘茶,朝她轻哂。
梅梅韵绕到办公桌后,站在他身后,替他按摩肩颈,才按压两下,她忽地停手,心绪一怔。
“怎么停了?失神想什么?”江焛啜一口热蔘茶,发出疑问。她这几日不时会无端失神、恍神半晌。
“我在想……是不是应该避免碰你?公司一直出事,是不是因为你跟我交往,被我的霉运影响?”她神色黯然,说得沉重。
这几日,她一直被这问题严重困扰,愈想愈惶恐。
“胡说什么?”江焛眉头一皱,长臂向后一捞,将站在身后的她揽向前。
她被他抱坐到他的大腿上,不由得惊慌了下,想起身离开他。
他按住她肩头,要她坐下,不准她离开。
“我说过不喜欢你提什么自己是衰星、会害别人倒霉的话。”江焛一双深眸严厉瞅着她,略表不满。
因好一阵子没听她提过这种话,他还以为她已摆脱那错误观念。
“我原本也以为没事了,但……”她抿抿唇,心口一抽,道不出那日从算命阿婆口中听来的言语。
“公司发生问题,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江焛强调,“这些只是偶发事件,又刚好接连发生,公司也不是一直都一帆风顺,总会遇到难题,我有能力解决面对,你不需要担心,更不准胡乱牵扯到自己头上,知道吗?”他刻意用力捏一下她脸颊,语带警告。
梅梅韵只能点点头,朝他扯开一抹笑。
第10章(2)
这日中午,江焛开车载梅梅韵出去用餐,因处理公司问题,他已经有好天没能跟她好好吃顿饭。
“你先下车进餐厅等,我去停车。”车子骏到餐厅外,江焛要她先下车,过马路到对面餐厅。
因餐厅附近找不到停车位,能停车的地方需走上一段路,正中午太阳大,不希望她被太阳曝晒,才要她先下车进室内等。
梅梅韵不介意跟他一起去停车再走过来,不过也听从他的话,推开车门,先下车。
她走上斑马线,要到对面的餐厅时,一辆车子闯红灯冲上前。
她惊吓一跳,适时闪过,人在车内看见的江焛,心也狠狠一紧。
以为只是不守交通规则的冒失鬼,却见冲过十字路口的车辆,倏地又回转,逆向朝她驶来。
江焛心一颤,连忙推开车门,朝站在斑马线中央的她快步而去。
“梅韵,小心!”他大喊,倏地冲上前,从她身后一把抱住她,同时,急驶而来的车,撞上他腰侧。
“闲!”梅梅韵被他扑倒在地,惊诧叫喊,看见紧拥着她的他,神情痛苦。
“你……没受伤?”江焛担心问道,左腹部传来剧烈痛楚,令他意识瞬间涣散。
“我没受伤,你要不要紧?”梅梅韵神色惶惶,他无比痛苦的模样,令她一阵心惧。
一见他双眼闭阖,昏厥过去,她抱着他在大马路中央,失声痛哭。
冲撞他们的车辆,早已扬长而去……
江焛因脾脏破裂大出血,进行紧急手术。
手术房外,梅梅韵看见匆匆赶来的董重贤,眼泪掉得更凶了,“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她无比自责,心口扯痛,更害怕他有生命危险。
“不是你的错,执行长不会有事,他吉人天相,手术会很顺利,不用担心……”董重贤拍拍她的背,安哄她害怕颤抖的心绪。
警方表示,有路人看见一部车辆蓄意冲撞他们,将调阅附近监视器,追查犯案车辆行踪,而透过路人转述,那部车的目标似乎是她。
执行长是为保护她才遭撞,这令董重贤更感意外,有谁会意图伤害单纯的梅梅韵?但不管对象是谁,他一定会揪出凶手,保护她和执行长。
他拨打几通电话,不惜借用江家江父的财力、势力,要尽快捉到览嫌。
经过几个小时,江焛顺利完成手术,状况稳定,已无生命危险,不过仍昏迷的他,被送往加护病房观察中。
梅梅韵跟董重贤一起进加护病房探视,探视完,她哭哭啼啼跟董重贤交代一番话,令他非常诧异她的决定。
他向她温言劝说一番,以为她是一时太伤心才胡言乱语,不料隔天她就失去踪影。
江焛醒来,看见董重贤,最先问的就是梅梅韵的状况。
“小梅没事,有执行长保护,她只有一点点小擦伤而已。”董重贤要他放心,“倒是你受重伤,令她害怕难过又自责,哭到一双眼肿得像核桃。”
“她人呢?”既然担心他,怎么没守在病床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