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压低音量。“可是你们都有小孩了!女人应该要有家庭,不然没保障呀!”说着说着,愤愤不平的她忘了害怕。“你们男人随便留情,生几个小孩对你们而言又没差,女人就不一样了,要工作赚钱又要养小孩,老了如果小孩不理大人的话,就要自己孤苦无依的度过余生,如果没钱的话就更惨了!如果你们结婚,至少在法律上你也得负养育责任,她生病或小孩的教育基金付不出来时,还有个男主人可以支撑家里不是吗?”
“我喜欢你这番言论。”范子骏认同地点头。
“呃、真的吗?”没想到对方那么干脆的赞同,美美愣了下。
“对,去跟小普说,去。”他笑。终于有个正常的女人了,他还以为在自己离开的几年,台湾的民情已转变成生小孩和结婚是两码子事了。那小家伙强韧得完全不需要男人,害他总觉得自己没什么用处。
“呃……不是你不想结婚?”美美被搞糊涂了。逃避这种事的不都是男方吗?
“这——”
“美美。”
一声叫唤由头上落下,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美美差点跳起来。
“你该工作了。”苏普直接将她拉离座位,强制她离开。
美美离去前还不忘试图将她的理念倾诉给苏普了解,不断嘟嘟囔囔。
“别告诉我她是你同父异母的姊妹。”又来个保护欲明显的人物,范子骏打趣道。
“她只是热心过头。”苏普笑着摇头。“别理她。”
这小姐不需要别人的保护,偏偏吸引了一堆想将她纳入羽翼底下的人围绕在她身边,他也是其一。
“她的热心没用错地方,你该去让她洗洗脑。”他认真的说。
苏普微笑地白了他一眼,没多做停留,转身回去工作了。“继续看你的书,孩子的爸。”
拿起书本。范子骏一脸奇特的笑意。
孩于的爸?他喜欢这称呼。
***
他走了。
幸福又充实的日子又过了几个月,苏普担心的事终于再度发生,他要离开了。
“我不在时一切小心,我请人来照顾静休了,我请他们早上八点到,你再和他们沟通。”带了简单的一个背包,范子骏在门口对她交代。
“好。”安心又带点失落的情绪袭来,苏普极力避免让自己流露出任何可能牵绊住他的反应,
她喜欢他留在身边,却也不想限制他,如今他要离开,代表的意义是好的,他很自由,她该感到高兴。
“别让我回来又看到那种危险场面。”
范子骏依然没交代要去哪,这不变的行为模式让苏普安心,唯有一点和之前不同的,这次他离去时交代的事情变多了,似乎也预告了他会回来,她察觉了,可不晓得是不是因为他对小孩有着难以割舍的责任感。
她要自己别想太多,专注眼前的幸福时光就好。
“没有机会了。”她笑。
“那就好。”他上前抱住她和儿子,各给了他们一个道别吻。“小家伙,要乖乖的。”
“他乖得不得了。”被他爸爸取了“静休”这名字,范静休果然是个模范乖宝宝,不吵不闹,好带得很。
送走那男人后,苏普带着小孩惆怅了一晚,隔天早上迎接她的,是个能将她心里的低压情绪立即炸光的震撼。
“你……是小普对吗?”门外一对老夫妇问。
“对。”想必这就是骏说要来帮忙带小孩的人。“你们好,请!”她打开门,想让两位老夫妇进门,手却在半途被妇人握住。
她不解地望向她。
“你真漂亮,和我们子骏在一起,辛苦你了。”老妇人眼中盈满泪水。
苏普登时怔住。“你们是——”
老先生点点头,字正腔圆的说:“那小子就是坏习惯,什么都不讲。”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吓傻了。
“想不到我们两个老的有生之年还能抱孙。”
两老双手紧握,也握住她,脸上写满欣喜激动。
“快让我们看看孙子,他叫静休,对吗?”
她只能点头。
第10章(2)
***
走了一个男人,来了两位长辈,苏普以为那做任何决定都不先通知的家伙会吓死她。
可经过一开始的震惊,她比自己想像中的更快就接受了一切改变。
新生命让她彻底摆脱过去的黑暗与心结,小宝贝让她的心变得柔软,完全被温暖充斥包围,她很快接受了新的家人,并在这过程中感觉自己脱胎换骨,成了一个全新的、再平凡普通不过的、名唤母亲的角色。
这一切,全始于他,范子骏。
在这些日子里,她也体会到了母亲对父亲的复杂情绪。但她对骏没有仇恨,没有抱怨,只有单纯的感谢与爱意,她想为他生儿育女,也不想绑住他,只希望他自在快乐。
这股想为他奉献一切的心情,经过了很久,直到她得知怀孕,并决定要将孩子生下来的那刻起,她才明白,这感觉就是爱情。
她爱这个男人。
得知时的心情相当震撼,但她很高兴,每当看着他,心里想着这就是自己所爱的男人、这就是自己孩子的父亲,都会让她心跳加速,幸福洋溢得想昏厌过去。
是多么大的幸运,才能在那一夜让自己选择跳上了他的车?
“怎么了?”听见笑声,范子骏转头看身旁的人儿。
这次不过消失一个月他就回来了。
“没,我只是在想,当初怎么会跳上你的车。”她正喂着宝宝喝母奶,“你差点掐死我。”
“天呀,恶梦。”他倒回枕头上。以当时的情况,他真的有可能掐死她或把她丢在路边等死。
“我那时远远就听见有个驾驶三更半夜沿路制造噪音,谁知那个没神经的阿呆真的神经坏死了,竟然不怕枪。我早该想到一个三更半夜不怕太吵被打的家伙,要不是阿呆,另一个可能就是他有恃无恐,对吧。”她笑。
“身为当事人,我不便发表任何言论。”他埋进宝宝的身旁,和他一起在母亲胸前取暖,顺道装死。“嗨,小家伙,分我一口好吗?”
苏普胸口因笑声而震动,下一秒,她话锋倏地一转。“你爸妈暂时都要住在台湾吗?”
“在看到小孙子长大前,他们恐怕都会在这里。”
两老原本是照例回台湾探视亲朋好友,住在桃园老家里,范子骏在出国前已经买下了附近的一栋房子,并打点好一切,直到出国前一天,才告诉他们可以到这里来住,顺道看孙子。
现在,两老几乎已定居在新房子,每天步行不到五分钟就能见到乖孙。
“你在报复我上次吓你,所以也想吓死我。”她娇嗔道。
“我才不是报复心重的那种人。”他打死不承认。
“我不相信。”
两人相视低笑,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笑声早已消失,两双眼都没离开彼此身上。
他们住在一起,养育共同的孩子,聊着彼此的生活,两人是如此的亲密,却又有份隐微的疏离。
她从来不问他的去留,或许小樱桃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就一直在等待他离去的那天。看着她,范子骏心里冒出了这个想法。
在那道探询的眼神下,苏普发出疑问,“怎么了?”
“我只是在想……你好像希望我三天两头就到处跑。”他扬起淡淡的微笑。
她一愣,接着摇头。“不,我没有这么想。”顿了下,又老实地回答。“我只是……希望你别勉强自己。”
“小樱桃,我不想做的事,没人勉强得了。”他可是有名的大懒鬼。
他换了个姿势,一手横过她的腰,将头枕在她腹上,发出长长的沉吟声。“嗯……小普,我觉得我们都太紧绷了。”
他在意她,她在意他,两人看似平稳,却有个禁地,彼此都不敢触摸。在他放弃了先前的自寻烦恼,决定顺其自然发展看看后,这问题很清楚地就跳出来。
他和她,群聊,彼此都框住了自己。
苏普静静地等着他继续说。
“小普,我喜欢你。或许已经不叫喜欢,而是爱了吧。”他决定照尼克所建议的,解开毛毛虫身上的绳了。“我定不下来,可是我发现回到你身边时,感觉很温暖、平静。我猜,这感觉大概就是归属感。”
他像只爱流浪的动物,但他发现自己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地盘。不管走了多远,最后总是会想回到这里。
“一开始我很害怕,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有相同的感觉,前阵子我差点被这情绪搞疯了。
“我担心我们再继续下去,这影响会越来越深,直到不可自拔,我想要停住,直接消失,比起日后我们两个都陷在泥巴里来得好。虽然你很坚强,但感情会让人脆弱,我想我受不了自己躺在手术台上听着你哭泣的声音,我不想害一个可以过普通幸福生活的好女孩,接下来的人生全沉浸在担心害怕里。我宁愿当只缩头乌龟,一开始就避免这一切。”
直到看到她倒下的那一刻,他才发现当只缩头乌龟的代价超出自己所能想像的太多了,他承受不起。
这是苏普第一次听见他坦白自己的心意,心脏因欢悦加速了跳动,她嘴唇阖了又张。
她不知道,原来他担心的是这种事。“骏……你忘了我生长的环境吗?”
连自己都几度差点回不了家,从小就习惯听到家里有谁进出医院,这些事对她来说早已稀松平常。“我知道你工作的危险性,你是行家,做了那么多年,我知道你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他不会因为和她在一起就忘了自己的一身本领,也不需要她唠唠叨叨地提醒他这工作的危险性,她所能做的,只是信任。
“我看过自己的骨头,也看过不少人的,虽然我不希望你受伤,但我不会因为见到血就歇斯底里,我信任你能驾驭自己的工作。”她试着用轻松的口吻说。
他也该信任她。
“真高兴我勇敢踏出沟通的第一步。”他枕在她腿上,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
“我只希望你能快乐。”她真诚道,“只要你喜欢这工作,它让你找到自己,觉得开心,我就支持你。”
心中被无以名状的感动包围,范子骏看着她,久久不能言语。
除了战场上的兄弟,从来没有人能给他这般全心的信任,就连他的父母也不行。
他无法怪他们,父母担心孩子天经地义,但他害怕见到他们的眼神、神情,那会像道锁链拖住他的脚步,甚至成为他心上一块沉重的大石,在他离去后继续鞭挞着他身为人子的良心。
不知不觉中,他自然地选择了回避,因为无法还给双亲一个正常听话的儿子,他对父母始终存有愧疚,无法抹去。
而小普……她填满了他心中有如黑洞般的缺憾。
她接受他的一切,完全地、包容地、接受他的全部。
他阻止不了自己冲口而出的心意。“小樱桃,我爱你。”
苏普看着他,见到他眼眶中闪烁的水光,骤然掉下泪来。“我也爱你,骏,很爱很爱……”
小宝宝隔在他们中间,范子骏爬起身,将她和孩子一并拥入怀中。
“小普……”他以脸摩挲她的脸颊,在她耳畔轻声请求。“我们结婚吧。”
错过这个女人,他找不到另一个能让自己停泊的港弯了,她就是他苦苦追寻的依归。
“好……”她微笑,眨去了眼角泪水,轻轻点头。
被包夹在两个大人怀中的小不点完全感受不到双亲的激动情绪,吸吮着母亲乳房的嘴打开,安适地睡着了。
尾声
关岛的海浪、白沙,座落在海边的透明教堂。
碧海蓝天,风和日丽,苏普身穿梦幻的白纱,长长的裙摆曳地,站在教堂外,让温暖的阳光如钻石粉末般洒在她身上,闪闪发亮,美丽得像位女神。
这日,是她迟了许久的结婚典礼。但她才刚从长礼车下来,现在站在教堂外,无法前进,因为有两只斗牛,似乎要打起来一般阻挡了她的去路。
“老实讲,我反对小普嫁给你。”身为女方家长代表的苏启文挡在妹妹身前,拒绝将新娘交出去。
今日身为新郎的范子骏面露微笑,但额上青筋隐隐跳动。
“老实说,我也不需要你的同意。”
一旁的海景辽阔,与蓝天白云交织成绮丽美景,天与海,在远端的那头连成一线。
苏普专注望着身旁的美景,不去理会那些莫名的嘈杂声。
她仰头,看着蔚蓝美丽的天空。这里好美,但身边的人有点吵。
打从他们决定结婚的那天起,这两个家伙便一路从台湾吵过来,她从不知道原来启文也能那么聒噪。
她又环顾了下四周。
今日这场婚礼出席的人不多,全是至亲,女方亲友甚至只有启文一个,其实不只,还有他附带的好几名保镖——嗯,其实那些人,许多也称得上她的“旧识”吧。
噢,应该还有半个,就是已经三岁的静休——他一半算是她的,没错吧?那小家伙和爷爷奶奶坐在车内,因为不晓得这两只斗牛还要吵多久,所以有人请他们先在车内稍坐。
新郎那边“真正”的亲友就比较多了。
除了双亲及一半有份的儿子,她还见到尼克以及骏的几位伙伴,当中最令她讶异的是老白。骏时常与他通电话,她听过这名字很多次,却没想到老白竟是一个比骏还高壮许多的黑人,还顶着颗大光头。
一只顶上无毛的黑色大熊?
老白?
噢,对,这肯定是在开玩笑。
在当中,她还见到一位女性,尼克的老婆本来也要来,但她快临盆了,被那容易大惊小怪的活动调情机器锁在台湾,不准她搭飞机。等婚礼结束后,他肯定会直奔机场。
她没有邀请美美她们过来,除了她们得顾店,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些人可能会吓坏她们,为了那些纯洁的小女孩着想,她决定另外再找个时间补请她们。
站了一会儿,温暖的太阳也渐渐变得毒辣,当苏普发现太阳似乎换了一颗后,她的眉心悄悄蹙紧了。
“哼,小普已经帮你生了个儿子,你少得寸进尺。”
“生我儿子的娘就会是我老婆,你才少番颠。”
“她怀孕时你在哪?”
“赚奶粉钱兼确保她的安全。我在墨西哥时你在干么?躲在家怕人追杀?”
被刺中痛处,苏启文火速掏枪,瞬间对准新郎。
喀啦喀啦喀啦地,现场顿时亮出了十数把枪,壁垒分明地互指着对方。
对,就是这原因,她才不邀请美美她们过来。看着眼前画面,苏普心想,也幸好这海边除了他们再无人烟,否则看到这画面,肯定会有人报警。
“小子,你别忘了自己现在住哪,台湾是我的地盘。”苏启文皮笑肉不笑地警告。
被枪管指着脑门的范子骏是现场少数没武器的人之一,因为他是新郎,但没关系,他这个人最不怕威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