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元韦洲飞奔而去的背影,梁千钰恨恨的咬牙切齿,外书房终究在自个儿的眼皮子底下,不必着急,可是英国公府的事……她不会轻易放过,她一定要搞清楚!
梁千钰随即召来大丫鬟梨香,请李四过来一趟。她想知道今日元韦洲在英国公府的一举动,问他的小厮不就一清二楚吗?
过了年,欢度张灯结彩的元宵,丽医馆终于开张了,张水薇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可是随着皇上要迎娶皇后的脚步近了,赵平澜也得以每日回家用晚膳,而张水薇说什么也要陪在身边,因此无论多忙,她一定会赶在赵平澜前面回到成国公府,像个贤妻迎他回家。
用过晚膳,两人会手牵手在花园散步消食,半个时辰后,各自沐浴,然后一起窝在小书房写字。
“你为何坚持每日练字半个时辰?”
“这是爹的习惯。”如今,他只能用这种方法来思念父亲了。
张水薇没法子安慰他,若是父母因为老了、病了而死了,再难过,也会放下,可是他们的死却因为他娶了一个任性无知的妻子,曾经,他还因为拥有这位大梁第一美人而骄傲得意,这更教他自责。
“公爹真是了不起,我可不行,练字对我而言如同下棋一样。”
赵平澜闷声笑了。
“你要笑,就大声的笑,人非十全十美,我有比不上你的地方,你才有值得夸口的地方啊。”她明明说得很有道理,可是,为何总觉得像在强词夺理?
“是是是,爱妻所言极是。”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为夫岂敢欺骗爱妻?”赵平澜用手指点了墨,在张水薇的鼻头点了一下,她惊叫了一声,抓住他的手,懊恼的一瞪。
“赵平澜,你是小孩子吗?”
赵平澜放声大笑,胸膛欢快的震动,见她越来越委屈的表情,他低下头,两人的鼻头蹭了蹭,这会儿连他的鼻头也沾到墨了,他对着她眨了眨眼睛,表示这样满意了吗?她见了便笑了,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道这还差不多……念头一转,她瞧见彼此握住的手。
“啊,你的指甲又长了,我给你剪指甲。”
赵平澜立刻笑得好似得到奖赏的孩子,成亲之后,最欢欣的莫过于这种时刻,他真的很喜欢这种被她照顾的感觉。
这种时候,赵平澜会表现得特别乖巧,静静的坐在炕上,张水薇会搬来一张小杌子坐在一旁,细心为他剪指甲,先左手,再右手,然后再轮到左右脚。
剪好了,重头检查一遍,张水薇满意的点点头,收拾好剪指甲的工具,随口一问:“我不帮你剪指甲,谁会帮你剪指甲?”
“郎先生。”
张水薇吓了一跳,完全没想到是那个文质彬彬的郎先生。
赵平澜可以明白她的惊讶。“自从我认识郎先生之后,除了刑事房和逃亡在外的那些日子,郎先生每个月帮我剪指甲。其实郎先生很像我哥哥,爹曾经说过要收郎先生当义子,可是郎先生觉得没有必要,人与人之间无须藉着名分拉住彼此,最重要的是那份真正关怀对方的心。”
“你可曾想过为郎先生娶妻?”
“郎先生从小就订了亲,是青梅竹马的表妹,可是郎城一役,他的表妹死了,这也是为何他非常痛恨郎城一役的罪魁祸首陈将军,誓言今生一定要看着他家穷困潦倒。”
“太后还活着,陈家就不会走到绝路。”张水薇皱了下眉。
“太后快不行了,郎先生却还身体康健。”
“太后快不行了?”
“一个小小的避暑山庄,住了一个男人和那么多女人,你认为他们可以和和气气过日子吗?每个人都有怨言,每日吵吵闹闹,相信很快就会一个一个倒下来,而陈家如今早已败落了。”
“既然如此,郎先生也应该成家了。”
顿了一下,赵平澜似笑非笑的瞅着她。“最近郎先生倒是对一个人很感兴趣。”
“你看着我,难道是我认识的人……师傅吗?”张水薇因为突然闪过脑海的身影而瞪大眼睛。丽医馆开张那日,郎先生也来了,郎先生很有求知欲,不懂就问,一直跟在师傅身边,当时看了只觉好笑,并未多想。
“是,我认识郎先生那么多年了,这是郎先生第一次对一个女子产生好奇心。”
张水薇摇了摇头。“师傅很难缠的。”
“若是郎先生喜欢,郎先生自然会摆平华神医。”
“郎先生和师傅……感觉很不错哦。”张水薇开始有了期待。如今她太幸福了,总盼着身边的人也都能得到幸福,大哥二哥快成亲了,三哥也在相看了,若是师傅的事成了,就剩下伊冬。伊冬的事可以交给郎先生,郎先生在外头接触的人很多,绝对可以帮伊冬挑个合适的对象。
“你别管,由着他们,真要看对眼了,就会吵着给他们置办更大的府邸成亲。”
“好,我不管,就等着他们吵着置办更大的府邸。”
赵平澜不自觉的将目光移向张水薇的肚子,如今他只有一个愿望——妞妞赶紧生下他们的孩子。
张水薇顺着他的视线道:“师傅说这种事不能着急,最重要的是放宽心,还让我们过些日子去庄子住几日,说不定就会有好消息了。”
“皇上迎娶皇后之后,我们就去庄子住几日,我让郎先生在那儿弄了一个很大的浴池,应该已经好了,足够我们两个在里头嬉戏玩闹。”
虽然好害羞,但却忍不住生出一份期待。“真的可以吗?”
赵平澜刮了刮她的鼻子。“如今你比我还忙。”
“我可以将医馆丢给师傅。”
“好啊,我就让郎先生去陪华神医。”
张水薇忍俊不住的咯咯笑了。“师傅一定会骂我叛徒,不过,为了她的幸福,我就当一次叛徒吧。”
赵平澜很喜欢她这份单纯的欢喜,不过一点点小事,她就可以乐不可支。他将她紧紧圈进自己的怀里,感性的道:“妞妞,有时候夜里惊醒过来,我还会以为自个儿作了一场很美的梦,可是看着身边的你,连睡着了都是带着幸福的笑容,我知道这不是梦,是上天怜我失去太多了,将最美好的你带到我身边,让我可以为失去的家人幸福的活下去。”
张水薇伸出右手握住他的左手,两人十指交握,抬起头,坚定的告诉她。“我会一直陪着你幸福的活下去。”
赵平澜像个孩子似的用力点着头,有她陪伴,他会幸福的活下去。
张水薇当然知道来医馆的不会只有病人,也会有客人,不是为药物而来,是专程来拜访,可是,在众多访客之中绝对不包括他——元韦洲。
“世子爷若是身子不适,可以请太医,怎么来我们这间小医馆?”无论他来此目的何在,张水薇还是将他视为上门求诊的病人。
“我……你这儿不是开医馆的,我不能来吗?”元韦洲也不知道自个儿是无意间走到这儿,还是刻意走到这儿,总之,当他停下脚步抬头一看,已经站在丽医馆前面,这让他想起她在英国公府为未来皇后娘娘治病的事,虽未亲眼瞧见,但是想到她可以将梁千钰赶出来,且未来的皇后娘娘据说很快就谈笑风生的出现,他就相信她的医术高明。
“当然可以,可是,我们专攻妇科,若世子爷身子不适,还是另寻大夫吧。”她与师傅约定好了,找上门的病人若为男性,她们不会不看诊,但以情况紧急,或者对方是在寻找许多大夫得不到诊治之下才寻到这儿的为主。师傅也说了,其实无论男女,一般病人不会找女大夫,只因为更信任男大夫,不过时间会证明,医术不分男女。
“你为何学医术?”
张水薇愣怔了下。“不为何,遇见师傅,师傅愿意收我为徒,我就学了。”
“你医术很高明吗?”
“无论任何事物,都是学无止境。”
顿了一下,元韦洲呐呐的问:“你恨我吗?”
“我不明白世子爷的意思,我只知道一件事,不曾记挂,何来七情六欲?”
她是在告诉他,她早就忘了过去吗?瞧她娇艳得像朵桃花,想必深得赵平澜宠爱,又怎么会想起过去的日子?元韦洲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沮丧,每次被梁千钰那个女人逼得快喘不过气,他就会想到她,而她,竟然早就忘了他。
“不知道世子爷还有何指教?”这儿是医馆,无论来者何人,她都不能赶人,要不然,她绝不管赵平澜的交代,直接让身旁的冬青或冬橘将他撵出去。
“我真的很后悔。”
“世子爷慎言。”
“你不知道那个女人……”元韦洲及时打住。真是疯了,怎能在她面前臭骂梁千钰?这不是让她笑话他吗?可是,他真的忍不住,她如此温柔,不知不觉就想将心里的委屈全部向她倾吐。
“世子爷还是赶紧走吧。”她无法同情元韦洲,这不是他的选择吗?
元韦洲真的很不想离开,可是也知道不能赖着不走,最后只能依依不舍的丢下一句。
“我下次再来看你。”
张水薇顿时傻了。还要再来?
“夫人,下次奴婢还是将勤国公世子挡在外面好了。”冬青不好直说元韦洲的脑子不正常,夫人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妥当。
张水薇忍不住苦笑。“来者是客,若是教人瞧见我们将人挡在外面,这对医馆名声不好。”
“要不,请华神医出面,勤国公世子好像很怕华神医。”冬青又说道。
“师傅在,倒是可行,就怕师傅不在。”因为医馆刚刚开张,她总是放心不下,每日都会过来瞧瞧,而师傅就不同了,不坐堂时,绝对不进医馆。
“依奴婢看,夫人还是坐堂的日子来就好了,勤国公世子来个一两次,见不到夫人,应该就不会来了。”冬橘提议道。
张水薇轻叹了一口气,无比哀怨的道:“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改掉这种坏习惯,不坐堂的日子,就待在府里当国公夫人。”
第十一章 幸福的时光(1)
张水薇觉得自个儿已经死了好几回了,全身又酸又痛,骨头好似被拆得一根也不剩,别说动一下,就是连瞪人的力气都没有……一双眼睛无比哀怨的向某人发出控诉,原以为不再每日上医馆,日子应该变得很轻松,可是,他却搞得她更累了。
赵平澜调皮的靠过去咬了一口她的下唇,她很想回咬,可是没力气,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哀鸣,逗得他忍俊不住的大笑。
“赵平澜,你就会欺负我。”
“不要生气,我让你欺负,无论如何欺负,我一声也不吭。”他向她伸出手,一副准备慷慨赴义的样子,可是暧昧的眼神一看就知道心思龌龊。
张水薇只觉得看见野狼在流口水,赶紧使出吃奶的力气离他远一点,用被子将自个儿卷紧。
见她充满防备,赵平澜强迫自个儿忽略美色的诱惑,语气正经的道:“我说个笑话给你听,如何?!”
“不要。”她严重怀疑他在打什么歪主意,无论他多想隐藏,从他眼中射出来的光芒明明就是一匹准备发动掠夺的饿狼,若是相信他,她就是个草包。
“很好笑,真的不听吗?”他试着伸出手,摸一下被她紧紧裹住的被子,她恶狠狠的一瞪,他赶紧将手缩回来。
“不听,再好笑,都没有让自个儿变成笑话来得好笑。”她义正词严的表示。
“可是,我以为你很想知道元韦洲和梁千钰的笑话。”在如此美妙的时刻,他实在不应该提起那两个扫兴的人,可是看着如此娇媚的她——虽然努力摆出很正经的样子,眼波却荡漾着缱绻的媚意,他真的很想扑过去再来一次……今日也不知道来了几次,他确实太不知节制了。
张水薇抓住被子的手不由得一松。“他们怎么了?”
“你不是不想听吗?我不勉强你,真的!”
“赵直之!”
赵平澜很无辜的眨着眼睛。“你自个儿说不听的嘛。”
她娇嗔的一瞪。“你别再卖关子了,赶紧说啦。”
“听说他们两个闹得不可开交,梁千钰从后宅一路追打到前院,完全将公主的尊严抛到脑后,看得众人目瞪口呆,元韦洲在惊慌之中跌得鼻青脸肿,最近应该也没有脸面去医馆打扰你了。”
“元韦洲跌得鼻青脸肿?”张水薇两眼瞪得好大。这是在唱戏吗?
“虽然早有耳闻四公主梁千钰脾气不好,可是今日才知道她是真正的泼辣,闹起来一点脸面都不顾,勤国公和夫人根本管不了。”赵平澜初听此事,冲击力也很大,怎会有这样的女子?不过又忍不住拍手叫好,元韦洲这样的烂人还真需要梁千钰这样的恶女来磨。
“他们如何管得了?梁千钰好歹是公主。”
“若非皇上刚刚举行大婚,这会儿勤国公已经跑去告御状了。”明明是勤国公府,却变成了公主府,以前梁千钰在宫里说话很有分量,这口气也就忍了,如今的皇上根本不理这位四公主,勤国公当然受不了了。
“勤国公好意思去告御状?”张水薇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当初还直夸儿子有本事,竟然可以勾搭上公主,如今跑去告御状,不觉得丢脸吗?
“勤国公也是受不了了,梁千钰横行霸道惯了,根本没将长者放在眼里。”
张水薇突然想起一事,柳眉轻轻上扬。“你为何如此清楚?”
“这事闹得可大了,如今酒楼茶肆都在议论,也只有你不知道。”
张水薇对着他勾唇一笑。“勤国公府想必下了封口令,若是有谁胆敢透露出去,必然是杖毙扔到乱葬岗,有谁会不知道死活的传出去?”
赵平澜无奈的举手承认了。“没错,是我在搞鬼。我派人盯着勤国公府,一来找机会收买提供消息的奴才,二来挖点有用的消息,再不时将勤国公府的乌烟瘴气传出去,搞得他们灰头土脸。他们让你受了委屈,难道不应该尝点苦头受点罪吗?”
张水薇真的很感动,忍不住靠过去亲他一下。“谢谢你。”
“原是想让梁千钰怀疑元韦洲的心思,让两人自个儿闹起来,可是如今见到梁千钰凶悍起来不管不顾的样子,我觉得这个主意太过轻率了,以后见了元韦洲,你不必对他太客气,若能避开他,当然更好。”
“你担心梁千钰跑来找我吗?”张水薇好笑的摇了摇头。“梁千钰不至于干出如此丢脸的事,这无疑表示她承认输给我了,堂堂一个公主怎能咽下这口气?”
“你可曾想过一个女人会追着一个男人喊打喊杀吗?”赵平澜无奈道。
这会儿张水薇说不出话来了,不难想象当时的情况有多么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