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的用心……徒儿心领了。”秦烟嘟起嘴,本以为可以讨到什么养眼的看,最终还是失落收场。
“我说了,该改口了。”他提醒着她,撕下自己的易容装扮,执起她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清醒后,会想看我真实的脸吧?”
“想。”她的眼神透露出渴望,摸着他的脸庞,满足地微笑。
“那你就要看一辈子,看到我老了、皮肤皱了、头发白了都不能嫌弃,知道吗?”他轻哄着,就要是她答应。
她点点头,正要说些什么,耿千寒却变了眼神,厉眼扫向房外,一阵烟雾窜了进来,来得之猛之快。
“怎么了?”她惊讶地喊。
耿千寒立即用湿帕巾捂住她口鼻,自己则是闭气抱起她,冲出房外——
正打开房门,一柄闪亮亮的刀子便迎面砍来,他侧身闪过,眼看另一剑就要刺过来,耿千寒飞跃而起,齐岚和齐紫英自隔壁的客房冲出,挡了那一剑,双方打了起来。
“快到屋外,这是圣月教的特制迷烟!”耿千寒大喊了一声,齐岚率先飞身冲破了屋顶,齐紫英与耿千寒随之在后,三道身影跃上屋顶,逃出客栈外。
敌方人马数十人,纷纷围了上来,三人以寡敌众,加上耿千寒抱着秦烟,显然有些弱于下风。
齐紫英的功夫不强,仍是加入了战局,在兵荒马乱之际,险险来到耿千寒身边。
“把秦烟交给我,你去迎战,胜算大一些。”齐紫英隔空喊着,接了敌人一刀,退了好几尺。
耿千寒抱着秦烟东闪西躲,没回答齐紫英,想当然耳,他认为秦烟在他怀中比较安全。
“相信我,我会用生命去保护她!”齐紫英又再次大喊。
耿千寒仍是没有回应,可心底有股怒火莫名燃烧。
“哈哈哈哈——耿千寒、夜灵,此地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处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凶狠的掌劲而来。
耿千寒看清楚来人后,退避不及,只能出掌应战。两掌相碰,内力较劲,耿千寒略胜一筹,硬是将敌人弹开。
但秦烟在耿千寒怀中依旧遭受到波动,猛咳了一阵。耿千寒冷酷地瞪着来人,咬牙。“赵、问、兴!”
就在此时,一群身穿暗红色衣服的人马加入了混战,与圣月教的教徒厮杀了起来,也隔开了赵问兴。
“是齐天庄的暗使。”齐岚庆贺了一声。
“主子,我们来迟了,船都已备妥,请赶快上船吧!剩下的由我们来解决就行了。”红衣人的领袖高声道出。
耿千寒奔至齐紫英身边,将秦烟放至他怀中。“记住你刚刚说的话,千万别食言了。”
“师父……”秦烟躺在齐紫英的怀里,朝耿千寒伸出了手。
耿千寒轻握了一下,朝她露出清淡的浅笑。“怎么还是改不了口?下回真的该改了。”
“齐天庄暗使会掩护我们,我们应该要趁现在上船远去。”齐紫英急追地说。
“赵问兴是圣月教左护法,暗使们不是他的对手,我留下来掩护你们上船。”况且,他与赵问兴之间的恩怨也该做个了断。
“要是你没赶上船呢?”齐紫英认为不妥。
“我一定会赶上。秦烟就先拜托你了。”耿千寒随便提起地上的剑,头也不回地朝赵问兴而去。
秦烟掉下眼泪,想注视耿千寒的背影,却发现眼前一片模糊,然后又毫无知觉地昏了过去……
齐紫英抱着秦烟,在齐岚和其他暗使的掩护下,快速朝船只移动。
“耿千寒,我不会让夜灵跑了,我要将你们一网打尽!”赵问兴哼了一声,跟着追了上去。
“只怕你过不了我这关。”耿千寒冷酷地说,长剑已来到赵问兴身前。
“试了就知道。”赵问兴轻蔑地笑。
两人同时兵刃相向,武艺不是旁人所能及,靠近者必被无形的气力所伤。
赵问兴使着长枪,攻击范围较广较长,枪法迂回多变,能挡能攻。耿千寒虽然使剑,剑身较短,范围较小,但剑法犀利诡异,步伐轻飘迅捷,比起耍弄长枪的动作更为精悍狠准。
两者兵器相抗,一来一往互不相让,但不出半刻,耿千寒明显占居优势,但他没有太多的时间耗下去了,不出险招的话,他很难在短时间内给对方致命的一击。
“连霞峰的仇,我今天一定会报。”耿千寒眯起眼,旋身跳跃,以剑蓄力,直破赵问兴门面。
赵问兴来不及抵挡剑锋,只好些微闪动身躯,避开要害,被刺穿了肩胛骨,但他可不是省油的灯,趁耿千寒持剑穿透他的身躯之际,一掌击往耿千寒的心脉——
“去死吧!”赵问兴大喝。
耿千寒目光一凛,将全身的内力聚集于左手臂,以手臂挡在心脉前阻隔汹涌的掌力。两力相抗,他的左手臂一片紫黑,伤筋伤骨,最后不敌赵问兴的劲道,“啪”一声断了。
可他没有时间犹豫,硬是右手持剑一旋,将剑刺入赵问兴的身体后,改变剑锋的方向,发动剑气横劈了赵问兴的胸膛。
赵问兴瞪大了双眼,知道自己上当了……耿千寒不惜以断臂换取他的性命!这般重伤他已经无力回天,不过……他对付不了耿千寒,还有别的选择!
赵问兴邪恶地勾着嘴角,在倒下前,使尽最后一丝力气。“要死,我也要拉一个人来陪!”
长枪脱手而出,笔直朝船只的方向飞去——
就在齐紫英准备登船之际,在他最无防备的那一刻,一柄长枪自左方隔空刺来——
“小心!”耿千寒惊慌大喊。
齐紫英想也不想,直接将秦烟护在怀中,任长枪刺穿了他的身躯……
第7章(1)
事情仿佛在一瞬间结束,耿千寒以轻功飞至齐紫英身边单手揽过秦烟,齐岚则在同时间扶住齐紫英摇摇欲坠的身体。
四人半搀半抱,总算顺利上了船只,齐天庄安排的船夫们连忙切断船锚的绳索,船身摇摇晃晃驶向海洋,一抹金亮缓缓自东方升起,照亮了狼狈的众人。
齐岚搀抱着齐紫英,颓坐在船板上,看着自己二哥浑身是血,忍不住一边流泪,一边咆啸:“为什么我们要做到这个地步,拼死去保护一个不相干的人?”
齐紫英虚弱地微笑。“因为她不是不相干的人,这是我们齐家欠她的。”
夜灵披着大衣,拿着酒壶,站在连霞峰上,对着远处的一片灯火,洒了一地的酒。
耿千寒环着双臂,身后背着长剑,倚在大树下,仰望黑夜星空。他的白色衣袍随风飘扬,染着红色的血渍,若似在雪地里绽开的花。
“寒,教主似乎很欣赏你。”夜灵半眯着眼,轻笑。“全教上下都在猜,你什么时候会胜过我,爬上我的位置。”
“我永远不可能取代你。”耿千寒随手抓了一片飘然落下的树叶,在掌心把玩。
他十八岁杀了蒋围,正式归顺于圣月教,武艺超群,立即成为教内数一数二的高手,之后开始加入了圣月教的征战。
圣月教的征战,断断续续,持续了三个冬季,虽然整合并吞了不少邪教,却无法轻易战胜团结一气的名门正派,武林顿时成为正邪两方对峙抗衡的局面,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以免造成个必要的损伤。
大大小小的战斗,无止境的血腥与任务,三年来,他在每一次的对战中冲锋陷阵,展现高超的武功,众人皆认为他是在炫耀自己的才能,展现自身贡献的价值,野心勃勃想获得青睐,逐步爬上右护使甚至右护法的位置。
只有他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因为知道她的功力不及从前,因为不舍得她犯险,因为不想让教中之人发觉她的不对劲,他选择抢在她出手之前,就先将敌人清除;愈是危险难缠的敌人,愈是要由他来应付。
所以,他常常单独行动,不少次靠自身的力量就征收了别的门派。他不比夜灵在教中冷静听命的行事风格,他有主见,甚至不太听话。他战功彪炳,是圣月教扩大版图的最佳功臣,总是让人恨得牙痒痒,却又不得不折服在他强大的威能之下。
旁人因此说他不光是好战,也绝非是忠诚卖命,而是别有私心、有所谋图。
教主欣赏他沉稳的性子可以冷酷杀敌,也喜欢他强烈显露的霸气,更赞许他只有成功没有失败的战绩,他在短时间内成为教主眼前的红人,武林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魔教人物。
可是,他根本没有野心,他的目的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破解夜灵身上的蛊虫、找出七血毒的解药,然后和夜灵远走高飞。
“老实说,以你现在的武功,我已经不是对手了。”夜灵回身,举步朝他走近,挠了挠脸。“好像不能再逼着你喊师父了。”
他是奇才,从每一次的实战中不断成长,而且速度惊人。愈强的对手,愈能激发他的潜能,他早就远远超越她了。
“我从来都没有喊过你师父。”他瞄了她一眼,
夜灵偏着头,细想了一下。“说得也是。”
“灵,如果我能在屈敬远唤醒你体内的蛊虫前就下手杀了他,你觉得如何?”耿千寒轻描淡写地说着。
闻言,她笑了。“他没那么不堪一击。”
“所以,我必须强大到能教他一击就倒。”他垂着眼,将手中的叶子磨成粉尘,摊开掌心时叶子尘沙随风飘远。
“如果我不幸死了,你千万别为我报仇,老老实实地远走他乡,找个老婆生孩子。”她半开玩笑,眼眸中却参杂着认真。
“我说过了,要你别提那个字。而且七血毒未解,哪个女人会嫁给我?”耿千寒十分不悦,托住她的后颈,狠狠咬了她的嘴唇。
她蹙着眉,不客气地回咬一记,比他还要狠。
他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淡笑,以舌尖舔着她咬人的牙齿,她感觉到他放软了动作,也很干脆地松口,他却趁势加深了吻,狂炽地亲吻她……
两人的纠缠像是怎样都不是够,怎样都无法抚慰内心的不安,他们之间的情感是特殊的存在,缠绕着生与死、爱恨与抉择,不论是谁都一脚踏入了无止境的深渊,再也逃脱不了对方,既浓烈又令人窒息。
在彼此的火热缠绵之下,他们依依不舍离开对方的余温。
他捧着她的脸,额头抵着她的,有意无意轻吮她红肿的唇瓣。“听清楚了,要生孩子,也得是你的肚子,别再说出类似的玩笑话。”
她懒懒一笑。“我生不了孩子的,要是能把蛊虫生出来倒是挺好。”
“胡说八道。”他以鼻尖磨着她白嫩的脸颊。
“听说年节城里很热闹,要不要一起去看一看?之前我们一直没机会,错过好多年了。”她惋惜地说。
“不怕被认出来?城里那些自以为是的正道之士,不会乐意见到我们。”话虽如此,他的神情倒是跃跃欲试。
“魔教中人也是要过年的!怕他们不成?”
过年,是民间最隆重、最热闹的一个节日。
多采多姿的民间庆祝活动,包括庙会、唱戏、舞龙舞狮、武术杂技、双唱弹拉、踩高跷等等。整个过年的庆祝活动精采纷乘、五花八门。
夜灵乔扮成书生的模样,耿千寒则当了她的随从,两人换了衣裳,脸上化了点妆,五官稍显变化,欢喜地在街坊上一同与众人欢庆。
“小寒,咱们应该多来城中走走,真是热闹非凡啊。”夜灵摇着扇子,自在地观赏城中景象。
“非得叫我小寒不可吗?”耿千寒不满意地眯起眼。
“亲切啊,还是你要叫小千、小耿?”夜灵回眸,笑得灿烂。
“随你。”耿千寒见她心情大好,也就随便她去叫了。她的笑容很少如此璀璨,他不忍心破坏。
“那边有杂技表演,咱们去瞧瞧。”她钻入人群,挤到了前方,跟着鼓掌叫好。
他默默站在她身后,观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内心荡开浅浅的满足。
“平凡”在此时此刻是多么得来不易,仅仅是在热闹的大街小巷跟在她身边,望着她笑起来如孩童般的纯真模样,也可以令人感动得无以复加。
“好!好啊!”她随着观众吆喝着,有几分市井的味道。
杂技表演相当精采,许多绝活一一出笼,凡举走绳索、爬高竿、顶碗、人上迭人等杂技,一连串的高难度表演,看得众人热血沸腾,频频发出惊叹声。
眼看一名小女生爬上了六尺长竿单手倒立,另一只手还得接住同伴抛上来的套环,再劈腿将套环勾至脚尖后,使其不断旋转,过程惊险又刺激,惹得底下响起一阵如雷掌声。
就在众人被吸引了目光,全神贯注欣赏表演时,蓦地,长竿的底部发出“啪啪”声响,一道裂痕自竿子的底部迅速扩大,小女孩不稳地在上头摇晃,很快地长竿的底部碎裂,撑不住小女孩的身体,小女孩自高空中惊叫了一声,直直坠下——
许多隐身在人群中的高手纷纷飞身抢救,耿千寒却在第一时间接住了小女孩,比起其他人快上了一步。
夜灵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待在地面老神在在地轻笑。她知道耿千寒的听力过人,在那么嘈杂的环境下,他恐怕率先听见了竿子碎裂的细微声,才能比别人更快行动。
不过,这下子出手救人,很可能已经暴露他们的身份。因为,耿千寒的轻功步伐不同于一般武林之士。
耿千寒抱着小女孩落地,小女孩大概是吓晕了过去,躺在他怀里一动也不动。众多高手的目光一致落在他身上,开始狐疑地打量起来。
“你是哪门哪派的弟子?”一名唇红齿白,眼尾细长,丹风眼的男子走近耿千寒。
“三弟,先唤醒昏迷的小妹妹才是要事。”站在凤眼男子身边,是一名眉清目秀、气度温和的男人,他朝耿千寒拱手作揖。“这位侠士,在下是个大夫,请让我瞧瞧小妹妹是否受伤。”
杂技团的人全都围了上去,耿千寒将小女孩交给自称大夫的男人,默默退出人群,和夜灵交换了眼色,两人迅速隐没在热闹的街坊中。
“二哥,那个人不对劲。”齐岚轻拍齐紫英的肩膀。“我跟上去看看。”
“大过年,别惹事,小心大哥剥了你的皮。”齐紫英拿出怀中的薄荷香,在小女孩的鼻间来回擦拭,小女孩立即苏醒了过来,众人皆松了一口气,又欢喜地鼓掌。
“我保证看看而已,绝对不会闹事。”齐岚快速地离开了。
“喂!等等我啊!”齐紫英连忙跟了上去。
这厢,夜炅正摇着扇子,与耿千寒快步在街道上走着,笑笑说道。“麻烦上门了。”
“要玩猫捉耗子的戏法吗?”耿千寒难得心血来潮地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