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我们深夜赶路,路经此处,想向您借宿一晚,不知可否?”姬笑春笑盈盈的抢先解释来意,酥酥软软的嗓音让人不自觉会卸下心防。
果然,她话声方落,就听一阵开木栓的声响传出,随即摇摇欲坠的木门缓缓开启,一个瘦小的佝偻老人举著烛火朝两人打量了几眼,确定两人面目和善,不像强盗恶贼,这才松心地露出笑容来。
“进来!进来!”退开身子让两人进屋子内,佝偻老伯这才又赶紧关上木门,随即转身呵呵笑道:“这种时间突然有人前来敲门,小老儿我原本担心是夜盗上门,刚刚还紧张了一下呢!”
“老伯,不好意思,让您受惊了,也多谢您愿意让我们借住一晚。”神色和缓的道谢,对于老人家,荆天极为有礼。
“甭谢!甭谢!出门在外,总是有些不方便,能帮上一点忙,小老儿我也开心。”笑眯著眼,老伯朝两人又看了一眼,亲切询问:“不过这么晚了,还结伴赶路,你们两人是?”
“夫妻!”连看也未看某娇艳女人瞬间僵硬的古怪神色,荆天面色不改的捏造两人关系。
深更夜半,孤男寡女一起借宿,若非至亲,本就易招人起疑、横生枝节,若说两人是兄妹,相貌无一处相似,要取信人太过牵强,倒不如宣称是夫妻,一来简单不用多做解释,二来嘛……哼!夫妻必是同宿一房,她整夜都在他眼皮子底下,想逃也难。
“呵呵呵……”一双老眼笑得只剩下一条缝,老伯连连点头附和。“我就在猜是对小夫妻,果然没错!多么郎才女貌啊……”
夫妻?郎才女貌?
谁和他是夫妻?谁又和他郎才女貌啊?
无端被吃了记嫩豆腐,姬笑春心中火大,可却无法出言抗议,当下只能怒瞪一眼,再也听不下去老人家的“郎才女貌”论,佯装疲累地打了个大呵欠,暗示自己想休息了。
“哎呀!瞧我多糊涂,还拉著你们闲扯瞎聊。”见她一脸的疲累样,老伯不好意思地拍了下自己脑袋,连忙笑道:“你们肯定累了吧?我这儿刚好还有间空房,这就带你们去吧!”话落,持著烛火往内走去。
“烦劳您了!”轻声致谢,荆天眼色一使,示意那个装累的女人马上跟上。
没好气地回了个白眼,姬笑春走在他身前,尾随著老人家的步伐往内而去,很快来到了两人今晚暂时栖身的空房。
“你们夫妻俩今晚就好好歇息,小老儿我也要回房去睡了!”绿豆般的老眼往房内那张木床瞄去,老人家留下这话后,笑嘻嘻的走了。
目送佝偻身影消失,不知为何,荆天总觉得老人家离去前的那抹笑异常耐人寻味,心中有著一丝的违和感,可却又说不出怪在哪里,当下不由得轻轻甩了甩头,暗笑自己疑心病太重。
“先说了,床是我的,不准和我抢,你自己找地方睡!”趁他还一副若有所思之际,姬笑春抢先往木床上一滚,先占先赢。
闻声,荆天回眸朝她瞥去,没有多说什么地顺手关上房门,回身拉来一把椅子就在床侧坐下,开始闭目养神起来,似乎打算就这样过一夜。
不会吧?难道他想一整夜就这样坐在床边监视她?
想到自己入眠的同时,这个正经八百的无趣男人就在不及一尺之遥的椅子上时时刻刻盯著她,姬笑春不由得一阵恶寒上身。
“我说荆大盟主,你这样坐在床边盯著人,教我怎么睡得著?”光是那股无形的强大压力,她就要失眠了。
缓缓睁开双眼,荆天只是冷冷的扫了她一记,不疾不徐道:“睡不著的话,我们就继续上路吧!”
算他狠!
被堵得一窒,姬笑春悻悻然,恼火地翻了个身以背相对,不再出声了。
将她这有点孩子气的举动全看在眼里,莫名的,荆天竟隐隐有种想笑的冲动,嘴角不自觉的往上微勾,心情突然好转了起来,又沉沉的凝觑她纤细背影良久后,这才再次缓缓阖上眼。
寂静夜色中,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房内两人占据一床一椅各自歇憩酣眠著,丝毫不曾有过动静,直到良久过去,木床上那侧睡著的纤细身影突然悄悄动了起来……
他……应该睡沉了吧?
悄然无声的缓缓翻过身,姬笑春偷偷睁开眼朝椅子上的男人瞄去,见他虽坐得端直,那双眼眸却依然是紧闭著的,当下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纤纤素手作贼似的,一寸一寸朝床头方向摸索著……
哈,有了!
指尖碰触到隐藏在床板间的一个暗钮,她心下大喜,毫不迟疑的迅速按下,就听“喀啦”一声轻响。
而在同一时间,荆天已然惊觉转醒,睁开眼眸的瞬间,却只见她狡猾地嫣然一笑,随即床板瞬间分开,纤细身躯蓦地往下坠落……
“姬笑春!”厉声怒吼,他飞扑上前欲抓住她,却已是来不及,分开的床板在刹那间又恢复了原状。
眼见此异变,荆天心中真是又惊又怒,飞快在木床上搜寻暗藏的机关,果然一下子就让他找到凸起的暗钮,当下立即按下,果然就见床板再次分开,现出底下的秘密地道。
想也没想,他迅速跃入地道内,少了银白月光的照映,眼前顿时一片黝黑,只能依身体感觉到自己在倾斜坡道上滑行。
不一会儿,那斜坡已是到了尽头,他跌落到柔软的稻草堆上,不待喘口气便瞬间跃起,凝目细瞧,就见前方竟是一条又长又窄的密道,潮湿的土墙上,每隔几丈远便插了把火炬,为这本该阴暗黝黑的地方提供了微弱的光源。
“该死!”低声诅咒,荆天马不停蹄地沿著密道一路急追,却始终不见那可恶女人的身影,直到出了密道口,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豁然开朗的荒野与始终高挂天际的皎洁明月,哪儿还有姬笑春的踪迹?
正当懊恼低咒著,蓦地,他像似想到了什么,当下二话不说立即掉头往回急掠而去。
不一会儿便回到借宿的简陋农舍,这次他连声招呼也不打,直接踹门而入,却见农舍内一片漆黑,前前后后只差没有挖地三尺地翻找了遍,然而那身形佝偻的老伯早已消失无踪。
“可恶!”气急怒吼咒骂,荆天明白自己被耍了。
莫怪!
莫怪她突然说不走了,莫怪要找农舍就真出现农舍,莫怪那老伯离开客房前,笑得异常诡谲,原来她早就知道这附近有农舍,并且和那老伯是一伙的,将他拐来此处,只为了使计脱逃,而他竟然就这样中计了。
一切只怪自己太大意!
愈想愈气,荆天难忍愤怒的往木桌一拍,就听“砰”地一声,那坚固厚实的桌子霎时裂成两半,轰然崩毁倒地。
“姬笑春,我们纠缠定了!”铁青著脸,他厉声发誓,不将某个可恶女人逮到手,誓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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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呵呵呵……”酥麻入骨的娇笑声自城内某家灯火通明的屋子内响起,只见笑声主人欢快地享用美酒,哪还有先前受制于人的狼狈样。
“妹子,乐了你,可却苦了哥哥我啊!”边饮酒边摇头叹气,“竹林六怪”中人称“包打听”,真实名字叫包威——虽然外表看起来一点都不威的瘦小汉子,如今正一脸苦兮兮的抱怨著。“拜你之赐,我那地方是再也窝不得了。”
“我说包哥哥,你就别苦著一张脸了。”斜眼睨睇他一身与先前农舍佝偻老伯相同的服饰,姬笑春倒是笑得毫不愧疚。“你狡兔十几窟,才毁了一窟而已,还有许多窟可让你窝呢!”
呵呵……江湖上,人人只知“包打听”包威消息灵通,各门各派的秘辛皆挖得出来,却无人清楚他也是个易容高手,今晚就是靠他的易容术骗过了荆天呢!
不过也因为他贼窟太多,每日落脚的地方向来皆不一定,原本她以为那处狡兔窟不会有人,没想到他刚好人就在,这究竟是凑巧还是……
“我说包哥哥,是凑巧还是有意,你怎么今晚刚好人就出现在那儿呢?”啜饮一口美酒,她忍不住好奇问了。
“还不是为了妹子你!”说起这个,包威可得意了。“前些日子我得到消息,知道荆天私下在探查一名女子的下落,我一听那女子的相貌形容,又忆起半年前,他一路追你进竹林的事,当下便明白他要探查的人就是你,正想说若有机会碰面的话,得提醒你小心些。”
“谁知前两天,我遇上了鲁雄那老粗,得知你替他送东西给‘浮白山庄’的冯老爷子,心想这下可不妙,冯老爷子过寿,身为武林盟主的荆天势必会前去祝贺,这下肯定要与你撞上,所以才特地赶过来,想说若你真被荆天给逮著了,好歹会想办法来我这狡兔窟寻求脱困之道,结果还真让我给料中了。”对自己的神机妙算,他乱佩服一把的。
“原来如此哪……”漾笑轻喃,姬笑春若有所思。
哎呀!没想到那个荆大盟主已经在暗中追查她的行踪,为了小心起见,避免不小心暴露小师弟的下落,看来往后没事还是少回谷地去吧!
见她沉思样,包威也不问荆天追她的背后原因是什么,只想她自己能小心。“我说妹子,听哥哥一句劝,那荆天能击败群雄,拿下武林盟王之位,想必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你自己得当心点,哥哥我也会帮你注意,往后荆大盟主有什么风吹草动,一定想办法通知你,让你能多加防备。”
“包哥哥,多谢你啦!”眉开眼笑的举杯相敬道谢,姬笑春发现自己半年前初入江湖时,就能交到“竹林六怪”这几个好哥们,真是幸运极了。
呵呵……俗话说出外靠朋友,真是至理名言哪!
第四章
话说,打从在包威的狡兔窟“匆匆一别”后,接连下来的三年,荆天与姬笑春可说是处于一种“追赶跑跳蹦”的状态中。
时常,在荆天得到姬笑春的消息而追赶而至时,她已经早一步溜得不见人影,不然就是几次已追到人,几乎要将她擒下时,总是会被她以不入流的卑劣手法给趁隙脱逃,撇下他迳自气得险些得内伤。
不过也就是因为交手多了,对彼此的习性、手法也愈来愈了若指掌,两人斗智、斗力像似斗上了瘾。
甚至姬笑春太久没见荆天来追赶自己,还会无聊到有意无意的现身让他惊鸿一瞥,诱他追来之际,才再来调侃嘲笑他的“穷追不舍”。
有句话说,最了解自己的是敌人,所以若要说全天下谁最了解荆天,那人肯定是姬笑春错不了;而最清楚姬笑春的人,荆天若称第二,大概也没人敢称第一了。
这一天,风和日丽、阳光普照,完全是个适合游山玩水,郊游踏青的美好日子。
瞧!远处不就有欢快歌声传来……
“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驾著满载女儿红的牛车,姬笑春轻快哼唱著浪荡不拘的词曲,满心欢喜的准备赶往城郊外的翠竹林,与好交情的“竹林六怪”相聚畅饮。
然而就在她哼曲儿哼得正乐时,蓦地,一阵忽隐忽现的刀剑相击声随风隐隐飘来,荡啊荡地荡进耳里,让她不禁兴味的挑高了柳眉,微偏著螓首,笑盈盈的对身旁心爱的鹰儿聊起天来——
“银星,古人说世事不尽人意果然没错呢!为伺总有人不懂得挑时辰,非要在这种好日子干杀人越货的勾当,坏人心情呢?”
“啾!”银星叫了一声,似乎对远方的打斗声毫无兴趣,迳自振起双翅飞向牛车后座,以锐利的鹰喙啄开一坛女儿红上头的封泥,银亮的脑袋就这么埋进酒坛里大肆享用。
“这么贪酒,小心醉了让人抓去烤了!”笑著威胁,姬笑春倒也没阻止它,看似轻松随意,实在专注地侧耳倾听那隐约传来的声响。
然而听著听著,当一道夹杂在刀剑声中的怒喝窜入耳里时,她蓦地“咦”了一声,明艳的脸庞满是惊诧之色。
哎呀!那怒喝声在最近这三年内,实在熟悉得令人发指哪!
不过话说回来,除了她之外,是哪方人马这般不上道,与堂堂一个武林盟主为敌?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不去见识一下是何方“友人”,实在太对不起自己了。
“银星,把酒顾好,我上前去瞧瞧!”将重责大任交付给一颗鸟头还埋在酒坛子里的银星,姬笑春兴匆匆地跳下牛车,飞快朝前方林子而去。
愈靠近林子,那刀剑交击的打斗声愈大,当下她不动声色的进入林子,往声音方向潜伏过去,果然就见二十来名凶神恶煞的黑衣人团团围攻荆天。
哎呀!原来“友人”竟是向来以作风狠辣、行事歹毒闻名江湖的“黑风堡”。
瞧见黑衣人右胸前绣著的骷髅头图样,姬笑春已然明白他们的来历,只是……为何荆大盟主会惹上难缠的“黑风堡”?
不曾听说他们两方有过恩怨啊!
心下暗忖,姬笑春好奇心大起,当下连想也没想,一个闪身就往树后躲藏,耳听打斗声不绝,她偷偷摸摸探头一看,就见荆天身上的月白长衫血污狼藉,胸前一道深可见骨的严重刀伤还在汩汩冒出鲜血,至于代价则是一旁十来具已经毙命倒地的敌人尸体。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猛虎难抗群猴,虽然“黑风堡”已损失十来名手下,可依然还有二十多人联手攻击,就算荆天武艺再怎么高强,也实在难抗源源不断来袭的车轮战,尤其他虽依然面无表情,可脸色却极为灰败,攻守间气息粗喘,额上冷汗涔涔,明眼人一看便知身中剧毒,如今的顽抗是靠意志硬撑,倒下只是早晚的事。
哎呀呀!荆大盟主不妙了。
隐身树后的姬笑春自然也看出他的惨状,当下眼珠子一转,心中已有了主意,纤手迅速往怀内掏出一只精美小玉瓶,嘴里有趣地喃喃念道:“没想到第一次使用这玩意是在这种情况下呢……”
诡谲一笑,她测好风向,随即拔开瓶塞,霎时一股浓烈异香自玉瓶内窜出,随著风飘向那群正在激烈打斗的众人,等到他们闻到这突如其来的异香,警觉到不对时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味道?”黑风堡众人中一名看似带头的人率先自打斗中跳开,神色狠戾厉声质问的同时,一股剧烈的燥热蓦地自胸腹间猛然窜起,随即全身一阵酥软发麻,无力的瘫软在地。
同一时间,原本打得难分难解的黑风堡众人与荆天亦纷纷软了手脚,不分敌我的跌坐在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