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宣瑛眼里浮起了一层水雾,闷闷地道:“我怪我自己。”
可能有一天,他也会像方晋安一样,因为她不会生孩子而背叛她。
云敛锋心疼地摸着她的脸。“你不是说在你们那里有女人统治国家吗?云家庄日后也交给仪儿继承,咱们便去游山玩水,我带你到京城里去,只要见到了孟寒玉,也有可能见到皇后娘娘,你不是很想再见皇后娘娘一面吗?我想是有机会的。”
丁宣瑛听得一怔。他竟有如此前卫的想法,看来他被自己改造得很成功啊!
他说的没错,没有人怪她,她又何苦自己闷闷不乐,没有男人会想在一个愁眉苦脸的女人身边。
她坐了起来,朝他露出一个笑容。“昨日瞧着,园里的梅花好像开了,我想去赏梅。”
云敛锋见她不再钻牛角尖也松了口气。“你不是喜欢烧烤吗?晚上咱们便在院子里烧烤吧。”
丁宣瑛笑啐道:“多冷啊!是想让下人们在心里骂咱们疯子不成?”
大锦朝还没有烧烤这一味,尤其是烤海鲜更是前所未闻的料理方法,因此中秋时,她不依这里赏菊花、吃螃蟹的习俗,依着前世过中秋的习惯,大仗阵的准备了各式食材的烧烤,原只是在青霞轩的院子里烤着,香味却把其他院子的人都给引来了,她便招呼大家一起坐下烤,又让人多备了几个炉灶,搞了个中秋联欢烤肉大会,自此她在下人们心中的地位又提升了好几层。
云敛锋一本正经地道:“你别说,他们还真喜欢呢,甚至云家庄的伙计们也有样学样,不时在烧烤,还是大管事领的头。”
丁宣瑛噗哧一笑。“当真?”
那个严肃的大管事会领头烧烤?真是想象不到啊!
云敛锋对她温柔微笑,将她的手攒在掌心里,深深地看着她,“我的娘子,现在心中好过一些了吗?”
丁宣瑛这才知道,他这是想方设法的在引自己开心,她不由得心里一暖。
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不能生孩子就不能生吧!她不会再让这事困扰她了。
见她肯起来,思秋和沁冬都松了口气,两人重新为主子漱洗梳头,目送两人出门,识趣的没跟上去。
天色已黑,梅花在夜里绽放得更为动人,夫妻俩赏了一会梅,丁宣瑛便觉饿了,肚子都在叫了。
云敛锋微微一笑。“回去吧!这种时候吃麻辣锅最好了可不是?想来思秋那伶俐的丫头已经准备好在等我们了。”
烟雨轩便在眼前,丁宣瑛忽然问道:“爷有多久没去看看仪儿了?不如爷去看看仪儿,我自己回去就好。”
云敛锋是有些挂心女儿,但他不想见到温咏佩,他查到她从公中挪了许多银子出去,也把之前萧姨娘娘家的铺子接手过去全安插了她的人,这件事可大可小,他不想惊动老太君,还未想好要如何与她摊牌,虽然对她没感情,但她始终是仪儿的娘亲,他也不想把事情做绝了。
云敛锋沉默着,丁宣瑛忽然看到一个身影匆匆由烟雨轩的后门出来,那人出门后小心翼翼的关上门,走时还左看右看,一副怕被人看到的模样,行迹怎么看怎么古怪。
云敛锋也看到了,他剑眉一扬,一个纵身展现轻功,落在那人面前,那人吓了好大一跳,脸色都白了。
“你是何人?”
“小的……小的名叫柳兴。”他忙施了个礼。“小的见过少爷。”
云敛锋眉一挑。“柳兴?”
柳兴定了定神,恭恭敬敬地道“小的是绣坊铺子的伙计,白莲姑娘的家里人有事要请她回家一趟,到铺上请掌柜帮忙带个口信,掌柜便让小的过来跑腿,通知白莲姑娘一声。”
虽然说得出理由来,云敛锋心里仍有疑问。“既然如此,为何要走后门?行迹鬼祟,启人疑窦。”
柳兴忙道:“少爷误会了,白莲姑娘说,平奶奶跟姊儿在前厅用饭,要小的从后门走,不要扰了平奶奶的眼,还嘱咐小的不要让人看见了,她自会找时间回家一趟。”
云敛锋皱眉。莫非这小子和白莲之间有什么?否则白莲为何吩咐别让人看见了?
“你走吧。”
“谢少爷,小的告退。”柳兴忙不迭地匆匆的走了,像是怕云敛锋又会把他抓回去审问似的。
丁宣瑛等柳兴走远了才走过来。“问出什么了吗?”
云敛锋瞬了瞬眼眸。“没什么,只是个下人。”
丁宣瑛看着雪地上的脚印,有点诧异。“那人的脚还真大啊……”
“不许你注意别的男人的脚。”
云敛锋搂住了她的肩往青霞轩走,此举自然是说他不去烟雨轩了,丁宣瑛也明白,便没再问。
“知道当日我知道你做鞋送给孟寒玉时有多呕吗?”
丁宣瑛仰脸问道:“为何要呕?”
“我以为那双鞋是做给我的。”云敛锋哼了哼。“有一夜,我到你房里,看到了那双还没做好的鞋,便认为你是为我做的,我满心期待穿你做的鞋,不想你却送给了孟寒玉,我能不呕吗?”
“什么?”丁宣瑛先是一楞,然后便大笑起来,笑得直不起腰来。“哎哟,这算个什么事啊?我又没说我在为你做鞋,而且那时我们又没交集,你怎么会那么想?”
云敛锋紧绷着俊脸。“是我自作多情、一厢情愿,行吗?”
丁宣瑛笑吟吟地问:“那你见孟寒玉临行前送了我玉佩,不是更不是滋味了?”
“估计是把他拖下马来狠狠的打一顿都不能解气。”
丁宣瑛笑得更大声了。
他嫉妒她跟别的“男人”,这话她爱听。
“还有呢?再多说几个……”
第12章(1)
冬天来临,大雪纷飞,安氏传来病重的消息,说是痰迷心窍,认不得人。
丁宣瑛心里实在挂念,便回了一趟开阳,云敛锋因为接了大月国的一大笔订单,出货在即而留在云家庄坐镇,他派了十八名保镖护送丁宣瑛到开阳,小六、思秋沁冬、小青小红、奶娘随她回开阳,一行在开阳住了半个月,直到安氏身子稍微好转才返回南泉。
马车进了城门,丁宣瑛掀起帘子,见乌云低垂,天气阴霾,也不是要下雨,但北风呼啸,寒冷异常,她的心也跟着马车颠簸。
“正奶奶怎么了?就快到了,怎么频掀帘子?”思秋和沁冬与她同坐一车,见了她举动,不解地问。
丁宣瑛凝视着眉心,“不知道,就是觉得心神不宁。”
都说女人的第六感最灵,千万不要好的不灵坏的灵……
“先到云家庄。”都快到云府里了,她终于还是吩咐车夫改道。
到了云家庄,果然有事,管事告之她仓库起火了,所有的棉纱付之一炬,云敛锋正在仓库那里。
丁宣瑛脸色凝重地加紧脚步匆匆往仓库而去,思秋、沁冬和小六寸步不离的跟着她跑,知道事态严重,没人敢说话。
到了仓库,气息沉沉,云敛锋果然在那里,还有两名府衙官差跟几个小兵丁,连龙逍都来了,而占地广阔的仓库已烧成了灰烬,连带一大片树林都烧焦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丁宣瑛也顾不得跟龙逍打招呼了,提了裙小心翼翼越过地上烧成炭的木头,走到云敛锋的身边。
“怎么过来了?”云敛锋见她来到也很意外,他扫了坤弘一眼。“是谁这么多嘴通知你?老太君跟母亲都在府里等你,回来应该先回府向她们两位请安才是。”
坤弘在旁边苦着一张脸,心里喊冤枉啊爷,小的没有跟正奶奶通风报信,是正奶奶自己神机妙算跑来的啊!
丁宣瑛忙道:“没人跟我说,是我自己眼皮直跳才来的,等等就回去,你先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她知道仓库里的棉纱有多重要,那是大月国皇宫里的尚宫局特别订制的,为了庆贺大月国君王娶后,皇宫上下都要换上新订制的布匹,指定要她发想的渐层染,如今棉纱都烧光了,要如何在短时间内重新纺纱,再上织布机再染色,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
“夜里着的火,吹着南风,火势一发不可收拾,留守的两个人都烧死了,发现时火都烧尽了。”云敛锋凝着眉说道。
丁宣瑛心里一沉,还出了人命?
龙逍弯了弯嘴角说道:“两位官爷检查了起火点,起火点在仓库外,推测是由仓库外的烟火炮烛等物开始烧起来,南风助长了火势,棉纱又容易燃烧,才会整间仓库不到一个时辰便烧个精光。”
丁宣瑛一想,仓库外是绝不会放置烟火炮烛,起火点又在仓库外,怎么看都像是人为纵火,她忙问:“昨夜到今天可有下雨?”
云敛锋摇了摇头,随即猛然一凛。
他的视线与丁宣瑛交会了,心里一动,蓦地也想到了什么,丁宣瑛朝他点了点头,知道两个人想的一样。“凡走过必留下痕迹,除非他能飞天遁地,否则一定会留下脚印。”
龙逍也不是笨的,他也想到了,但他不认同。“就算找到脚印又如何?难不成能封了城门,把城里所有人都查一遍吗?我说敛锋,还是想想你近日有无跟人结仇吧,这还容易办些。”
“我没跟人结仇。”云敛锋很肯定这一点。
丁宣瑛忙插嘴,“还是在方圆找找,也可能会找到其他线索……而且鞋铺多半会记下客人脚板小大,如果找到鞋印,咱们再到城里所有鞋铺明查暗访,一定要找出凶手,人命关天,不能让两个伙计白白死了。”
龙逍还是不认同,“如果那人在城外做鞋呢?”
丁宣瑛一脸的坚定,“那么就连城外的鞋铺也要翻遍!”
或许古代的人命不值钱,但她万万不能接受这个,何况不找出凶手来,还可能有第二次、第三次,云家庄的商誉将会毁于一旦。
“如果下雨就找不到线索了……”丁宣瑛焦急地道。
“坤弘!”云敛锋扬声道:“立即召集庄里所有人到方圆百里搜寻线索!”
同时官差也动了起来,也一起投入找线索的行列,又因为云敛锋和府尹大人有交情,他们便主动又从府衙里调派人手过来帮忙找。
丁宣瑛的心稍微定了些,但此刻除了找凶手,还有当务之急。
“管事,你马上派人逐户高价收购棉纱,把整个南泉的棉纱都收购下来,这批货绝不能延误,一定要如期出货!”
管事一听,这果然是个应急的好法子,他们南泉是棉花之乡,百姓家里都会纺纱织布,因此家里屯着棉纱是一定有的。“是的,正奶奶,老奴这就去办!”
龙逍一脸的折服。“敛锋,瞧你娶的媳妇是什么神仙一般的人物啊,脑筋竟动得这样快,龙某甘拜下风。”
丁宣瑛此时也没心情领受龙逍的赞美了,所有人折腾了好几个时辰,直到星星月亮都出来了,才终于传来让人为之一振的好消息。
找到脚印了,在树林过去的小溪边。
云敛锋和龙逍要过去看,丁宣瑛坚持她也要去。
她会这么坚持也没别的理由,总觉得自己是现代人,拥有较新的思维,或许能看出什么他们看不出来的细微枝节也不一定。
然而,当她看到那脚印时,便知道不需要她现代人的思维了。
云敛锋登时面色如铁。
云家庄的仓库烧个精光,要运到大月国的布匹肯定是无法如期交货了,这么一来云家庄不仅得罪了大月国,云家百年建立起来的商誉又会是怎样的下场呢?云家在南泉可是百年簪缨、钟鸣鼎食的大族,这大族未来会如何?
温咏佩笑了起来,想到这她就痛快啊!
“平奶奶!”白莲急急进来。“听说要到大月国的货如期出船了!”
温咏佩惊跳了起来,脸色一变,“怎么会?!”
“怎么不会?”
云敛锋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坤弘,手上捧着几本册子,连白莲也吓到了,忙退到旁边不敢动。
云敛锋脸色墨黑,眼神深沉,看得温咏佩心里一跳,暗骂外头守门的丫鬟死哪里去了?怎么没先通报她?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夫君今儿个怎么会过来?什么风把夫君吹来了?”
云敛锋脸上半点笑意都没有,他冷冷的看着温咏佩。“我在问你话,你凭什么认为不会如期出货?”
这一个月来,光是城里城外收购棉纱就耗费许多时日,还要隐密的进行,就怕走漏消息会有人将棉纱哄抬价格。
“夫君可别误会,妾身没别的意思。”温咏佩换上一副笑脸。“是因为仓库的棉纱都烧光了,妾身才会以为无法如期出货,如今得知如期出货,心中也很是欢喜,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妾身自然是为云家着想的。”
云敛锋冷笑,“既然你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那么为何还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温咏佩心中一跳,强自笑道:“妾身做什么了?”
云敛锋阴沉着脸。“自己看。”
在他的示意下,坤弘把手中的帐册放在桌上。
温咏佩听得心惊,她润了润嘴唇,不安的动手去翻那帐册。
随即她的脸色发白了,是她动过手脚的帐册,乾坤大挪移的地方全被圈了起来,查得非常仔细。
“你还有什么话说?”云敛锋走向她,眼里露出了一丝冷意。“偷了一千万两不够,还指使柳兴纵火烧了仓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发现那可疑的大脚印之后,他沉住气,派人日夜盯着烟雨轩,也盯着白莲,直到柳兴出现,万万想不到他私会的人竟不是白莲,而是温咏佩,他自然是震惊无比。
那之后,他便派人盯着柳兴和温咏佩,果然给他查出了许多惊天内幕,发现温咏佩的嫁妆早已偷运出府,她还把云家庄在宁安城的几间铺子转到她兄长名下,也知道温家当初把温咏佩嫁给他是有目的的,温家早就败落了,想借着云家的财力东山再起,而柳兴原是温家家丁,和温咏佩两情相悦,被温老爷生生拆散。
“原来你都查到了啊!”温咏佩这才恍然大悟,不过她不怕反笑,笑得状若疯子。“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当然是因为我恨你!我得不到,那么我就要毁了你,让姓丁的贱人也得不到你!”
云敛锋平静的看着她。“柳兴说你已有了身子,他求我放过你,如果我肯放过你,他就任凭我处置。”
温咏佩脸色蓦然变得苍白,“你想对他怎么样?!”
云敛锋盯着她。“看你这模样,是真的对他有情了?”
温咏佩有丝不自在,但她傲然地道:“不能怪我,我原也想守在你身边,克尽己职,相夫教子,是你拒我于千里之外,还与丁宣瑛那贱人好了起来,若我不为自个儿着想,谁会为我着想?至少阿兴他……他是真心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