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憋住原本要出口的成串抱怨,嘟着嘴,闷声乖乖去泡茶。她一走出门,叶茵红立刻黏住冉晓松,讶异道:“戚少爷真的当着你的面这样说?”
“我答应他,会努力成为他想要的好妻子……”冉晓松认真坦诚,可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红妹妹,你认识那么多成亲的人,你肯定知道该如何成为一个好妻子吧?”
“嗯……”叶茵红沉吟。“你们……睡在一起了吗?”
冉晓忪没料到她竟问得这般露骨,一时间傻住,竟不知如何回答。
“我……不知道……”
这些天,她也没再见到过戚卫城。
听天香说,他每天都在她入睡后才回府,一太早便又出门上朝去了,她根本没能和他见上一面。不过她是有听天香说,戚卫城回来之后大概怕吵了她,好像都是在书房休息过夜。
所以他们两人应该是……没有睡在一起吧。
“不知道引洞房花烛夜那天你病倒了,这我可以理解,但在那之后你们难道没有?”
冉晓松轻摇头,羞窘至极。
“这……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叶茵红大喊。
这桩婚事是她说成的,肯定要连带挂保证的,既然要做个有口碑的好媒婆,看来继续提供解决婚后各种疑难杂症的“谘询”是很重要的。
“为妻之道,首先,你必须要让你家相公随时都感到快乐与满足。”虽然她自己还是个没出阁的大闺女,不过她倒是从她亲娘叶子婆那里听来不少。
见叶茵红收掉乎日的嘻笑态度,冉晓松也像个认真学习的学生,专注听训。
“快乐,满足?”她当然希望戚卫城快乐。
“对,这样他自然就会很爱你了。”
有点深奥。“可……我该怎么做?”
“他想要的时候别拒绝他,这是我娘说的,不但不能拒绝,还要努力配合。”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不会拒绝他的。”
她从来就不曾想过要拒绝戚卫城什么,只要是她还活着的一天,她便会努力成为他的好妻子。
“但……就怕你做不到。”叶茵红心直口快。
话才一出口,即见到冉晓松清澈真诚又无辜的眼神,不由心疼起来。
“你这身子……也不是说做不到啦,只是……可能会辛苦一些吧。”
“虽然我体力不太好,可我不怕辛苦的,就像我平常答应帮人剪纸,只要想到我剪的喜字花,可以多伴随着一对新人得到幸福,让他们快乐,那我也会感觉很开心,再辛苦我都愿意去做……”
“哎呀,这跟剪纸不同啦!”叶茵红这才意识到冉晓松根本没明白她真正的意思,“我说的是圆房!”
“圆房?”冉晓松蹙眉,越听越不明白。
“我的好姊姊呀,你……知道圆房是什么吧?”
是什么?冉晓松怔住,她从来没听人提过,不太明白。“是跟洞房花烛夜那天有关吗?”
“算是有关。”
“跟那天我没有等到掀盖头有关吗?”她再探问。
“哎呀,姑奶奶,你这样不行啦,什么都不知道,要怎么去伺候戚大姑爷呢?人家他好歹也是个健康强壮的男人——”
冉晓松皱眉,更不明白了。她知道自己身体不健康,但,这和戚卫城健不健康有什么关系?
“好吧,直话说了,圆房就是跟生孩子有关的事——”叶茵红叹口气,知道自己必须说得更白一点。“你觉得你能为他生孩子吗?”
*** bbs.fmx.cn *** bbs.fmx.cn *** bbs.fmx.cn ***
“小姐,那红姑娘胡言乱语的,您就别把她那些浑话放在心上了。”
天香捧来一盆热水,水里撒了些药材,持过冉晓松的双手,让她十指和掌心浸泡水中。
每回冉晓松剪纸数量多些,她的十指关节便容易肿起来。基本上她和二小姐都反对她替别人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可偏偏大小姐心肠好,不懂拒绝人,到头来为难的都是自己。
“可我觉得她说的还满有道理的。”
当时,她一心想嫁给戚卫城,从来没去细想很多事情。生孩子……这可真是她想都没想过的事。或许,真如红姑娘说的,她真该来好好想想才是——
冉晓松十指没入温水中,任天香轻轻按摩着她的手指,兀自想得入神。
“你手怎么了?”
倏地,戚卫城的声音出现在她身旁,他不知何时已进了房,沉着脸看她。
冉晓松怔仲了下。“呃,没什么,只是这些天忙着剪喜花,拿剪刀太久,有些泛疼……”
“怎么不休息?”
“已经答应了叶子婆,再加上先前病了有些耽搁,所以……”
冉晓松话说到一半即猛地打住,因为戚卫城突然伸手进水盆,直接捞起她的手察看。
“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先退下吧。”戚卫城顺口交代道。
“可是我还没伺候小姐更衣……”
“不用了,你下去吧。”
“可是……”
我说以后只要成少爷来找你家小姐,你就应该识相退开才对。
“是。”天香想起叶茵红说的话,心头虽然犯嘀咕,还是不得不听令离去。
离去前,她有所顾虑地看了两人一眼。姑爷此刻脸色很沉,她还真有点担心他会如何对待小姐。
“你吃过晚膳了吗?”
房里,昏黄的烛光下,留下独处的两人。冉晓松垂下眼,红着脸,轻轻抽回被他握着的手,拿起一旁的白毛巾擦干手。
“吃过了。”
戚卫城坐在床上,不发一语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不得不承认,他的妻子是个美丽的女人,纤细娇弱,清新脱俗,像一朵开在幽谷中的小白花。在人群之中,她或许不是最亮眼的,但她身上似有若无的纯真气质,却是最吸引他目光的。
他向来不在乎自己的妻子长得什么模样,也从没细想过要娶什么样的妻子,对于婚姻,他向来抱持着可有可无之心,不强求也不排斥。
过往三度擦身而过的姻缘,他看得极淡,当时或多或少都抱持着戚家长子的身分,一切都是为了需要子嗣来接续家业而为之。
唯独这次,他根本不求什么,只是单纯地因为她想嫁他、敢嫁他,于是,他便娶了她。
听来似乎有些随便,兄弟们也都诧异他的决定,可他不在乎。从红姑娘口中得知这个执意想嫁他的女人,就算人人认定了她活不过二十五岁,就算他和她只能有一天日子好过,他都想完成她的想望,让她成为他的妻子。
毕竟,在他发生了三次被诅咒的婚事之后,还没有一个姑娘像她这样,敢冒着“招来不幸”的危险,主动提出嫁他的要求。
就冲着她这份过人的勇气,他愿意赌上这一次。
“你要就寝了吗?”见戚卫城坐在床边,目不转睛盯着她,冉晓松有些疑惑。
他今晚要睡这儿?不睡书房了吗?
“是啊。”
一阵沉默之后——
“嗯……好吧,那我也就寝好了。”她略显傻气地低声应和,原本还打算再剪个几张喜字花再来睡的。
走到床边,冉晓松忽然想起自己还未更衣,怔愣了一下,随即转身——
“你去哪?”
“我叫天香进来帮咱们更衣。”
“不用,你过来。”
冉晓松依言走回他面前。
“你帮我更衣。”
“我?”她吓一跳,以为自己听错了。“帮你……更衣?”
他大剌剌坐在床边,两手向后撑着床面,好整以暇地等她。
既有的生活程序被打乱了,冉晓松有点调适不过来,不过还是硬着头皮顺从上前,笨拙地开始帮他更衣。
他深邃的黑眸始终瞅着她,让她一颗心不受控制地猛烈狂跳,手上解扣子的动作也跟着乱了序,怎么都无法完成这简单的动作。
“听说今天你三餐都吃了,是吗?”在她的手即将自行打结之际,他开了口。
“嗯……是。”
他微微浅笑。
“真乖。”
短短两个字,似乎有着无限宠溺,是错觉吧?
意外得到他的称赞,冉晓松感到一丝甜意涌上心头,又红了脸。
“我答应过你会努力的。”她低声道。
看着她忙得满头大汗、手忙脚乱,却仍然坚持为了他全力以赴的专注神情,戚卫城忍不住轻笑出声。
“好了!”她吁口气,也冲着他笑了。
好难缠的扣子,终于搞定了!
“很好。”他以食指轻轻画过她的脸颊,给了她温柔的称许。“换我了。”
“啊?!”冉晓松还未来得及明白他的意思前,他的手已伸向她的前襟,她吓一大眺,反射性紧抓住自己的衣领。“做、做什么?”
“帮你更衣啊。”他理所当然道,拉开她的双手,继续手上的动作。
他想要的时候别拒绝他……不但不能拒绝,还要努力配合!
叶茵红的话清楚提醒了她,只见冉晓松直挺挺地定在原地,动都不敢动,连大气也不敢吭半声。毕竟以往都是天香帮她更衣,如今被—个男人亲手解开衣服,感觉……很奇怪。
“你可以呼吸。”他注意到她似乎在憋气,忍不住又轻笑。“等一下如果你昏倒我可麻烦了。”
“喔,好。”她深深吸口气。
她向来是个聪敏淡定的人,可不知为何,在他面前,她总显得傻气了。
“你可真听话。”他又笑了,不禁猜想,如果哪天他叫她不准呼吸,她怕是会乖乖连命都搭上了吧。
她的衣服被解开,仅着薄薄的单衣,凉冷的空气袭吻她的肤叽,让她直打哆嗦。
“去被里躺着吧。”
她率先上床躺进床铺内侧,戚卫城吹熄蜡烛,也跟着上床。
冉晓松静静平躺着,两眼直瞪黑暗中的床帐。
这是她第一次和男人一起躺在床上,如此靠近、如此亲密,她完全可以感受到他强硕身躯正源源不绝传来的热力,炙烫着她的肌肤,她的心——
想起白天叶茵红私下对她说的,关于“圆房”之事,黑暗中,她的双颊几乎就要烧灼起来。
他们就要圆房了吗?
她的心,因等待、因期待,怦怦直跳。
可等了半天,见他始终没半点动静,冉晓松不禁开始疑惑,这状况和叶茵红说的不太相同,那……是不是表示她该主动做点什么呢?
为妻之道,首先,你必须要让你家相公随时都感到快乐与满足。
就按着叶茵红传授的方法试试吧!
鼓起生平最大勇气,纤纤柔荑大胆抚向他的胸膛。这一碰触,几乎成了她生命中最大一次的冒险。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男人和女人竟有如此巨大的差别,他广阔的胸膛是如此坚实,完全不似女人一般柔软。
“别这样。”
冷不防,他一把按住她的手,冷沉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
冉晓松吓住,半晌,才怯生生问道:“我们……不圆房吗?”
“现在不适合。”
“我以为……你需要子嗣……”她嗫嚅,声音在发颤。
他没再搭腔。
这无言的回答,在暗夜中宛如一把利刀,悄悄剠进她的心头,那隐隐的疼,她未曾经历过,亦无法形容。
她想做个好妻子,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冉晓松被深深的忧虑与懊恼所笼罩,她顿时觉得自己好自私,只一味单纯地想嫁给他,却从未真正站在他的立场想过,像她这样一身病骨,不只是会拖累他而已,根本也不适合为他生育子嗣……她怎会如此迟钝?迟钝得事前竟然完全没想到这一点?
他值得更好的姑娘才是呵!
难过的思绪,如巨大的网,默默攫获住她、啃蚀着她。悄悄地,她想抽回手,却被他牢牢扣握着。
“停止你的胡思乱想!”似乎感受到她的情绪,他粗嗄说道:“睡觉吧。”
在想哭的念头泛滥之前,冉晓松缓缓闭上眼,听着他沉稳的呼吸声。
她的手任由他紧紧握着,暖暖的热流在彼此的掌心问默默传递。
就算是一厢情愿也好,就这样偷偷贪恋这一刻的美好吧!
就算只能拥有这一夜,她亦心满意足了。
第五章
该起床了。看着窗外微曦的晨光,他知道时辰不早了,赖床不是他的习性,只是……
戚卫城将视线移往身旁紧紧挨着他熟睡的冉晓松。
看着她像个孩子般全然熟睡的脸,他不敢随意移动,深怕吵醒了她。这样的贴心举动,连他自己都讶异。
他向来浅眠,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警觉清醒,加上长年因工作而睡得极少,睡眠对他而言只是例行公事,他也一直以为每个人皆是如此,直到在她身上,他才看到睡眠的另一种面貌。
她似乎极需睡眠,而且享受睡眠。她总是一路酣睡到天明,甚至很少翻身。
只是,她的呼吸很浅,浅到有好几次,他几乎都要以为她没有呼吸了。
洞房花烛夜那晚,他曾经紧紧盯着她的睡颜看了一整晚。他不知自己后来是在何时养成起床后看她的习惯,只知道他不是个凡事有耐心的人,尤其是什么事都不做,只盯着一个睡觉的人看,对他无疑是虚度光阴的行为。
但,他还是忍不住这么做了。
随着一声长长的鸡啼,冉晓松翻了身,鼻子撞到他的臂膀,闷哼一声,醒了。
她缓缓睁开眼,迎上他对视的目光。
“早。”他低低回应她的招呼,没有立刻起身的打算。
冉晓松倚在他身侧,没敢乱动。
开始和他同床而眠的这段日子以来,她虽然已经逐渐习惯有他在身旁,可每次见到他,她仍是忍不住羞怯。
他总是很早醒来。每天早晨,当她睁开眼,头—个看到的—定是他那双清澈的眼睛,正直直盯着自己瞧。
只不过以往她醒来和他打完招呼后,他便会立刻起身着衣出门,但今儿个,他似乎没这个打算。
“呃……你今天不用出门吗?”
“不用。”
那表示他都会待在府里?
想到一整天都可以看见他,冉晓松心底不由得升起浅浅的喜悦。“那你今天要做什么?”
“你呢?今天会做什么?”他反问她。
“我?”平常除了养病、睡觉、剪纸花之外,她似乎也没在做什么。“大概剪剪纸吧……”
“能陪我吗?”
“当然——”她直觉答道,然后才想到根本不清楚他要做什么。“陪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就陪我做什么。”
“好。”她微笑,心头一丝丝羞怯的甜。
所谓夫唱妇随,就是这种感觉吗?
戚卫城起身准备着装,冉晓松也连忙跟着起身,想帮他穿衣。
“你可以再多睡会儿。”
“我想起来陪你。”今儿个难得他不用出门,让她特别开心。她动作笨拙地帮他着装,然后说道:“我帮你梳头。”
对她主动的提议,戚卫城蓦地定住,转身看她。冉晓松以为他不愿意,有些退缩,小声确认道:“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