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跟我师兄他们一样呀,我对他们也不会有任何戒心。”
风朗月稍一沉吟,便明白了她的话意,这表示她极为信任他,所以才会对他没有防备之心。
风朗月神情顿时柔了下来,嘴里仍是轻责着,“你一个姑娘家,自个儿房里不睡,半夜跑到我房里来做什么?”
“练武的时辰到了,你一直没回来,所以我便想来你房里等你,谁知等着等着,不知不觉便睡着了。对了,现下是什么时辰了?”她举目望向窗外,看见天边都透出一抹鱼肚白了,讶道:“噫,天都快亮了,你怎么这时才回来?”
他温言解释,“我昨夜临时被皇上召进宫里,商议一些事,因为夜深了,皇上便留我在宫里歇息一夜。待会便要朝议了,我是赶回来换朝服的。”
“噢,原来是这样呀。”她打了个呵欠,叮咛说:“今晨和昨夜都没练武,晚上你可不能再偷懒了哦。”
“嗯,”风朗月淡应一声,“你回房去睡吧,我要更衣上朝了。”猛然忆及一事,他连忙再开口,“对了,我在城郊购得了一处风景不错的别苑,这段时日你暂时先住到那儿去。”只要远离王府,应该就不会牵连到她了。
“你也要去吗?”
“我这几日会很忙,你先过去住一阵,待我忙完,再接你回来。”
“你不去,我也不去。”她不想那么多天见不到他。“何况,若我去那儿,谁来教你练功?”没她在旁督促,说不得他又要偷懒了。
“我答应你,你不在的这几日,我仍然会每日练武,若你执意不肯过去的话,那……我就不再练武了。”他语气半哄半胁迫,非要她答应不可。
“那怎么成?你若不继续练下去,学会的那些很快便会荒废了。”她急道。
他抬手轻抚着她的面颊,眸里一片柔光,轻声劝哄,“所以,你答应我先到别苑住一阵子吧,等我一忙完,我会亲自去接你回来,好不好?若得空,我也会过去看你。”
不曾见过他这般温柔的神色,兰若情不自禁的颔首答应了。
“好。”
第五章
稍晚一点就要到别苑去了,离开前,兰若特意到厨房后面的水井边,想跟负责洗衣的江大婶她们说一声。
一来到井边,她便发现在几位洗衣的大婶里,有一位她不曾见过的年轻姑娘。
“噫,有个生面孔?”
“兰若姑娘,她就是我同你提过的二女儿,瓶儿。”江大婶笑呵呵说。“因为陈嫂的公公得了重病,她得帮着照顾,所以这里暂时就由瓶儿先来顶她一阵。”
兰若对着那生得白白净净、羞羞怯怯的女孩,露出友善的笑容。
“瓶儿生得真可爱。”
“就是太害羞了些,今年都十五岁了,见到外人还是会脸红,说不出话来呢。”江大婶看向女儿,“哪,瓶儿,她就是我说的那位兰若姑娘,还不叫人?”
瓶儿飞快看了兰若一眼,旋又垂下头,细软的嗓音怯怯的唤道:“兰若……姑娘。”
“瓶儿,你说话的嗓音好像鸟儿在叫呢,真好听。”那软腻的声调听得人骨头好像都快酥了。
“没、没那回事。”瓶儿小脸儿蓦然涨得通红,羞涩的将脸垂到胸前不敢见人。
“对了,江大婶,我今天来是要跟你们道别的。”
“兰若姑娘要回山里去了吗?”江大婶讶问。
“不是,风朗月要我暂时住到城郊去,所以会有好一段时日,不能来看你们了。”她有些依依不舍,偌大的王府里,除了小青姊姊外,她只跟她们聊得来。
“奇怪,七少为什么会突然想叫兰若姑娘搬到别苑住?”另一名张大婶好奇地问。
“就是呀,王府里又不是没地方住。”杨大婶附和。
“他说那儿风景好,规矩又少,人也不多,比较适合我。”她转述风朗月对她说的话。
一直静静聆听着她们谈话的瓶儿,听了片刻,怯生生的带了点好奇,细声开口,“那个……听说兰若姑娘是七少爷的师父,那么你也能像传说中的那些大侠一样,飞檐走壁吗?”
兰若笑咪咪颔首,“当然会呀。”
瓶儿眸里顿时生出一股羡慕,鼓足勇气,用娇软的嗓音央求着,“那我、我可以瞧瞧吗?”
“你想瞧呀,好呀,”兰若一口答应,此时却看见一名小厮朝她跑过来,嘴里嚷嚷着。
“兰若姑娘,这可找着你了,偏厅里有人来找你。”
“有人找我?谁呀?”
“总管没说是谁,我也不知。”
“哦,我这就过去。”临走前,兰若不忘对瓶儿说:“等我回来,再表演那飞檐走壁的功夫给你瞧。”说完,她朝偏厅而去。
一来到偏厅里,见到等在里面的两人,她惊喜地咧开大大的笑容,“大师兄、二师兄,你们怎么来了?”
“咱们回笑天峰时,便听山下尼庵的师父说,你收了个徒弟,所以特别来看看你这丫头,教徒弟教得如何了?”文临风没想到,他和大师兄才下山一趟,再回去时,便听到她收徒的消息。
丫头还真心急呐,这么快便急着想完成师父临终嘱托她的事。
但叫他吃惊的是,居然有人愿意拜她为师,而这个人还是凤王府里的少爷,让他不禁万分好奇,她是怎么把人家给拐来当徒弟。
若说那人是个傻子也就罢了,却是有京城第一才子美誉的风朗月,这更令他觉得不可思议。
“你徒儿在哪?叫他出来给咱们瞧瞧。”左彬揉揉她的头,宠溺地笑道。
“他还没回来,等他回来,我再让他来见大师兄、二师兄。”
“呃,师妹,咱们没办法待这么久,这趟过来见过你后。咱们便要起程上皖县去办点事。”
听到他们马上就要走,兰若满心不舍。“怎么这么快就要走?那大师兄、二师兄什么时候回来?”
“办完事便回来。”瞅见她依依不舍的神情,文临风拍拍她的肩,笑道:“等我们回来,再来看你和你那徒儿。”下次他可要好好问个明白,她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让风朗月答应拜她为师。
“好,那我等大师兄和二师兄回来。”她旋又绽开笑脸。
左彬与文临风临走前随口再叮嘱了她几句话,便离开了。
送走两位师兄,兰若嘴角噙着笑容转回后院,却见江大婶掩面啜泣,其他几人也一脸凝重,不知发生何事。
“怎么了?”她不解地问,瞥去一眼,却没瞧见瓶儿的身影,兀自觉得奇怪,就听见一旁的另一名洗衣妇频频摇头叹气。
“真是造孽哦!”
“张大婶,究竟出了什么事?怎么不见瓶儿呢?”
“她……”望着她,张大婶长吁短叹了一番,这才开口,“还不是大少爷,也不知他今天是怎么回事,居然跑到这后院来了,咱们王府里谁不知大少爷好女色,他一瞧见瓶儿颇有姿色,便强拉着瓶儿走,说是要、要收她做侍婢。”
江大婶心疼女儿,气得哭骂,“什么侍婢,大少爷那色胚,压根是存心想污辱我们瓶儿的清白,可怜瓶儿一个好好的清白姑娘,就这样被大少爷给毁了,叫她以后要怎么做人哪!都怪我不好,若不是我让她来顶替陈嫂的话,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都怪我……”江大婶难过得捶胸顿足。
她这个做娘的刚才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少爷把女儿给带走,却什么办法都没有,她真是太没用了。
“大少爷把她给带走了?”想起上回在曲桥上遇到他的事,兰若不由得蹙紧了秀眉。“江大婶,您别哭了,我这就去大少爷那儿把她带回来。”
“兰若姑娘,你别冲动,大少爷可是咱们惹不起的……”张大婶来不及阻止她,她须臾间就不见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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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
端坐案桌前,花了好半晌工夫,终于将公文全数批阅完,风朗月这才放下笔,拿起搁在一旁的杯子,啜饮了几口茶水,一边心忖这个时候,兰若应该已在别苑。
这几个月下来,早晚跟着兰若练两个时辰的武,渐渐有了些成效,他觉得体健身轻不少,也长了力气,像这样坐在桌案前两三个时辰也不觉得累了,不由得对习武产生了兴趣。
思及她教他练武时,那股无比专注认真的模样,他唇边不禁微泛起一抹笑痕。他这副破败的身子,能有如今这样的进步,都该感激那丫头的执着。
“等此件事情告一段落后,不如带她出去走走,我记得她一直很想去市集逛逛……”他喃语着,忽瞥见马魁领了个人匆匆进来。
“七少,王府出事了。”
瞟见马魁神色凝重,他敛眉问:“出了什么事?”
跟在马魁身边的家丁小何,语气急切的上前向他禀报,“七少爷,大少爷被人给打死了!”
风朗月诧道:“大哥被打死了?!是谁这么大胆子,胆敢打死大哥?”
“是兰若姑娘打死了大少爷,现下她被王妃给抓起来了。”
“什么?!”风朗月震惊地起身。“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因为大少爷想对一个婢女用强的,被兰若姑娘给撞见了,她一气之下才会失手打死大少爷。”事情发生后,江大婶她们只是让他尽快来给七少报讯,要他赶回府里,看能不能救下兰若姑娘。
可打死人是要偿命的,更何况兰若姑娘打死的还是王妃的亲生儿子,这事恐不能善了,兰若姑娘怕会被王妃给活活折磨死。
“我立刻回去。”风朗月急切地举步朝外走去,猛然想起什么,他连忙吩咐马魁,“你马上去找来几名刑部侍卫,随我一同回府。”
“是。”马魁也没多问,即刻带上了五名侍卫,同他回凤王府去。
一行人匆匆赶到凤王府。
当风朗月远远看见一名壮汉使着鞭挥向兰若身上时,他胸口倏然抽紧,仿佛那鞭子不止打在兰若身上,同时也鞭在他心上,疼得他心头绞疼,他震怒的喝叱。
“这是在干什么?!”
那一道响雷般的怒喝,让一旁的数人顿时一惊,谁也没有想到平日看来虚弱的七少爷,吼起声来竟有这等惊人的威势,一时俱是呆愕的看着他,没人出声。
须臾,来看热闹的玉秀夫人才冷笑的说道:“七少爷,你这兰若师父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胆,活活将太少爷给打死了,王妃现下正在审问她呢!”这下子看他要怎么救他那宝贝师父。她是死定了!
“朗月,瞧你认的好师父!竟然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你说,你要怎么还我儿一条性命来?”凤王妃神色悲愤的怒叱。
风朗月行了个礼,强压下心上的怒焰,不卑不亢的出声,“请您节哀,保重身子。待朗月查清事情的真相后,必会给您一个交代。”
“交代?你要怎么向我交代?你能让堂业起死回生吗?婉儿、小仙她们亲眼看见你那宝贝师父活活将堂业给打死的!你认什么师父呀,认出这么个大祸害,让堂业的一条命都给赔进去了!”说着,发现鞭打兰若的仆役竟然停下手来,凤王妃怒责。“怎么停下来了?还不给我继续打!”
“是。”仆役连忙再扬动鞭子,却让风朗月探手给抓住了鞭尾。
凤王妃恶狠狠的怒瞪他。
“你这是做什么?还不给我放手,我要打死这贱丫头!”
“请您息怒。我知大哥的死令您很心痛,难免失了理智,但我身为刑部侍郎,无法循私放任您妄用私刑,若真是兰若动手打死了大哥,等她过堂审问后,自会判她死罪。”
说着不给凤王妃开口的机会,他旋即沉声吩咐:“来人,将兰若姑娘关押大牢,等候审判。”
几名随同而来的刑部侍卫,即刻领命上前,解开被绑在柱上的兰若。
“风朗月,我……我不是故意的,他当时要凌辱瓶儿,所以我才会失手打死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兰若一双眼布满了惊惶,见到他过来,她的目光便不自觉的看着他,可他却看都不看她一眼,还说要把她给关进牢里。
她知道她闯下了大祸,可她真的不是存心的,当时看见大少爷扯破了瓶儿的衣裳,把她给按在床上,她看不下去,一气起来,闯进去后便打了他一掌。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一掌打下去,竟然将他给打死了。
“你有什么话,留到过堂审问的时候,再对堂上老爷说吧。”风朗月冷冷地道,说完便让侍卫押走她。
见状,凤王把阴沉了脸。“你这是存心想维护那贱丫头吗?你想让你大哥死不瞑目吗?”
“孩儿这么做只是秉公处理,兰若师父失手打死大哥,自该一命偿一命,孩儿绝不敢护短。”
被带走的兰若含泪频频回首觑望风朗月,她打死他大哥,所以他恨她,不想再理她了吗?他那冷绝的神情,让她比被鞭子抽还要痛。
不要、不要恨她,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风朗月,你不要恨我……”
她呜咽的话语飘进他耳里,风朗月胸口狠狠一痛,脸上的神情却是布满寒霜的凛冽。
眼见他有备而来,还带刑部侍卫来押人,凤王妃满眼厉色的睨住他,冷着嗓警告的说:“哼,最好是你说的这样,若是让我得知你想利用权职循私纵放这贱人,我绝饶不了你!”说毕,她忿忿的甩袖而去。
风朗月藏在袖袍里的手握得死白,在凤王妃离去后,他闭了闭眼,暗暗告诉自己此时此刻万不能慌了手脚,凝定心神后,他匆匆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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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发生了紧急事故,我们必须提前行动。”
端坐御书房里的少年皇帝,听见他的话,一派慵懒的托着下颚,闲笑看着他。
“提前行动?我说风爱卿,咱们都还没准备周全,这时仓卒发难,恐怕不仅无法将他们一网打尽,届时还有可能遭他们给反噬一口,全军覆没呢。”
风朗月早料到这名年少的君王不可能会答应,立刻提出另一个要求。
“皇上若不愿在此刻行动,那么便请赐给臣一面免死金牌。”
“你要免死金牌做什么?倘若日后行动失败,纵使朕赐你免死金牌,怕也无济于事吧。”若事情真演变到那地步,连他这个皇帝都自身难保,他赐的免死金牌也无异是一块废铁,要来何用?
风朗月无意多说什么,仅道:“臣要免死金牌另有其用,请求皇上赐下金牌给臣便是。”
皇上含笑打量着甚为倚重的臣子,脸上透着一丝了悟,“朕听说你大哥被人给打死了,可有这回事?”
“确有此事。”风朗月并不意外他这么快便得知此事,他比谁都明白他们这垃年轻的帝王,看似昏庸懒散,实则却有成为一代明君的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