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的警铃蓦地大作,“你妈对谁比较有好感?”
她摇摇头,“妈为了全心全意照顾我,从来不接受其他男人的追求,但是我知道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什么原因?”他一脸认真。
在爱情的国度里,人人平等,就算是能呼风唤雨的黑道帮派老大也会为了爱情烦恼、不安。
“自始至终,妈都只爱你。”
耿啸天先是一喜,但随即又垮下脸,“那为什么还要我想什么特别的求婚方式?”明知道他做不来那种年轻人才玩的肉麻把戏,这根本就是凌迟他嘛!
“求婚和结婚都是一生一次,女生都希望有个永生难忘的记忆,而且妈为了你忍受孤单寂寞二十多年,要你想个特别的方式向她求婚也不过分啊。”她没有偏颇哪一方。
原来小雪也能这么侃侃而谈啊!有一丝欣喜在耿啸天的眼底疾速掠过,随即隐没,不留一丝痕迹。“小雪,你也要帮爸爸的忙,想想看要用什么方式求婚才会让你妈答应嫁给我。”
“好。”她不假思索地允诺。
“你觉得包下一间餐厅吃顿饭,怎么样?”
“就这样?”
“不然还要怎么样?”
“至少也要捧一束九百九十九朵的玫瑰花才行。”
九百九十九朵玫瑰?他一个铁铮铮的男子汉捧着那一大束玫瑰花能看吗?要让盟里的弟兄瞧见了,他的威严何在?“这个方法不好……”
父女俩交换彼此的意见,热切地讨论起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在不知不觉中拉近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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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冬雪怔怔地望着此刻正朝自己走来的颀长身形,脑中忽然一片空白,心跳开始脱序狂飙。
花、花橙!
他、他是来找她的吗?他、他还在生她的气吗?
她慌乱得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看他徐缓地走到面前停住。
“子霏想和你见个面,有空吗?”花橙语调平平地询问。
直到他开口说话,她才发现自己一直屏住呼吸,肺叶隐隐作痛了起来。“有、有空……”
“那走吧。”他顺手接过她手上装有厚重原文书的提袋,迳自迈开步伐。
她只好跟上去。
原来她竟是这么地想念他……颜冬雪偷偷地觑着他淡然的侧脸,眼底有一丝藏不住的眷恋跳脱出来。
“上车。”他清冷的嗓音里透出一丝疲惫。
他这般冷漠的态度却像利刃划伤她,让她的心疼着、痛着,汩汩地淌猩红的鲜血。
她依言而做。
花橙操控方向盘,车子很快地没入车阵里。
倘若没有子霏要约她见面一事,他是不是就不会来见她了?虽然她早就知道子霏在花橙的心中占着一个很重要的位置、虽然她早就决定要偷偷地喜欢他不求回报,然而她的心仍像有千百万只蚂蚁在啃噬般抽痛着。
“子霏她……病了,样子憔悴了很多,等一下见面的时候不要大惊小怪。”他事先叮嘱她,避免刺伤季子霏。
就连这么细微的地方他都为她设想周到,不忍她受到一丁点伤害,花橙他……很爱子霏。
“好。”她也替子霏感到高兴,只是心微微一拧,有一丝苦涩悄悄地侵蚀了她。
“她的身体很虚弱,不要让她说太多的话。”
“嗯。”她点点头,“子霏的病……要不要紧?”
他的眼神陡地一黯,紧抿着唇不语。
她柔声安慰他,“你……不要担心,子霏很快就会痊愈了。”
痊愈吗?花橙衷心地期盼这个愿望可以上达天听。
第七章
躺在病床上的季子霏听见开门声音,张开眼,“小雪,你来啦!”
她几乎不敢相信眼前面色蜡黄、形容枯槁的女孩会是季子霏。“你……你还好吗?”颜冬雪的手在背后紧握成拳,用上了全身的力气才能力持语调平稳。
“老毛病了。”她想起身,却被花橙阻止——
“别乱动,躺着就好。”他几个大步向前,把枕头竖起来放在她的背后,体贴的举止胜过千言万语。
“谢谢。”几个简单的动作就让季子霏气喘连连,“橙,我有些悄悄话要跟小雪说……”
花橙扬起温柔的微笑,“好,我到外面抽根烟,你们慢慢聊。”语毕,转身离开病房。
“坐。”季子霏微笑示意。
“对、对不起,现在才来看你,我不知道你生病了。”颜冬雪有些歉疚。
“干么道歉?我生病又不是你的错。”她轻笑地拢拢头发,“我的样子看起来很槽,对不对?”
没有料到她会这么问,颜冬雪措手不及,呐呐地道:“怎、怎么会!你、你看……看起来还是一、一样漂亮。”
季子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小雪,你结巴了。”
她紧张得手心冒汗,“那……那是……”
季子霏喘息着,一会儿才道:“就算橙把厕所里的镜子拆了,我还是有办法照到镜子。”她知道他是怕她看了之后难过,不过鸵鸟似的把头埋进土里不看不听就会比较快乐吗?她不认为。
“那、那是因为生病,等病好了,你很快就可以恢复原来漂亮的样子。”
“我的时间不多了……”
颜冬雪惊恐地倒抽了一口气,“子霏,你别——”
季子霏看着窗外西下的夕阳,觉得那就象征着她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我问过医生了,以我的身体状况顶多只能再撑一个多月。”她的语气淡然,仿佛此刻谈论的是别人的事,与她无关。
生命的脆弱、人生的无常在季子霏身上有最残酷的表述。
“子霏……”颜冬雪未语泪先流。
她的笑容里有超龄的豁达,“小雪,别哭了,人生不就是这样。”只不过她的人生较为短暂罢了。
颜冬雪的眼泪掉得更凶,“子……”她怎么能如此无畏无惧地面对死亡?
“你再哭下去连我也想哭了。”季子霏皱皱鼻子。
“对……不起……”她仍抽抽噎噎地语不成句。
季子霏只好下猛药,“你也喜欢橙,对吧?”
颜冬雪仿佛被雷劈中,“什、什么?”因为太过震惊,眼泪凝结在眼眶边缘。
“你喜欢橙。”她用的是肯定句。
颜冬雪的脸上有一丝措手不及的狼狈,“我、我……对他……”
她温和地笑,“其实——橙只把我当妹妹。”
颜冬雪无法置信地瞠大眼。怎么可能?
“你一直以为我和橙是男女朋友,对吧?”
她怔怔地点头。
“橙是个好男人。”
“他只对你一个人好。”她没有察觉自己的口吻里有一丝淡淡的失落。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因为我的身体不好,身边又只有王妈一个人,所以他一直陪着我、宠我、疼我,比真正的亲人还要好,我却利用他的好、他的温柔,独占他好多年。”季子霏的声音飘匆,仿佛随时都可能会消失。
有种莫名的恐慌在她的心问蔓延开来,“子霏。”好像不叫住她,她就要乘风而去了。
季子霏回过神来,唇际的笑很轻很轻,“我很卑鄙,对不对?”
颜冬雪摇头。她只是太爱花橙了。
“我……希望……橙可以……幸福……”她气喘吁吁地说出此生唯一也是最后的祈望。
“他会幸福的。”颜冬雪用力地点头。
她的呼吸有些浊重吃力,“我……累了……”
“那你好好休息。”颜冬雪起身趋前帮她把枕头放平。
“帮我叫橙……”季子霏虚弱地躺回床上。
“好。”她转身到病房外把花橙叫进来。
花橙急切地上前查看,“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医生?”
季子霏有气无力地笑笑,“没……事,只是……累了。”
“先休息,有什么话改天再说。”他果决地道。
“嗯。”她乖乖地点头,“那你……送小雪回去……”
颜冬雪忙不迭地婉拒,“不、不用了,我自己坐车回去就行了。”她看向花澄,“你留下来照顾子霏。”
“我送你回去。”花橙的语气不容拒绝。“子霏,你先休息一下,我等会儿再过来。”
颜冬雪噤声,没再有异议。
“王妈……等一下就会……来陪我,你不用急着……赶回来……”季子霏闭上眼。
“子霏,我有空再来看你。”
“好。”听着门开了又关的声音,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终于自季子霏的眼角滑落,一颗接着一颗,枕头上很快地湿了一片。
原来,亲手把喜欢的人推离身边是这么难受的一件事。
但是只要他能幸福就好……
一路上,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气氛沉闷。
“对……对不起。”她欠他一个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
“那、那天我不该……说那种话。”
花橙扬起眉梢,斜瞟了她一眼,“我的确只是一个保镳,你没有必要跟我道歉。”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只是……”她越是急着解释越是说不清楚。
“知道错了?”他平板的语调终于有了些微起伏。
颜冬雪拧着手,“不然、不然干么跟你说对不起?”
“我接受你的道歉,不过有条件——”他拽长尾音。
“什、什么条件?”她屏息。
“这个月你再替我对一次帐。”他得照顾病情疾速恶化中的子霏,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和时间再去查帐。
她毫不迟疑地一口应允,“没问题。”她很高兴能够帮得上他的忙。
了解他对待子霏不求回报的好、知道他为子霏做的事,她喜欢他的心益发地柔软……
颜冬雪只要没课就会往医院里跑,陪季子霏聊天,而话题经常绕着花橙打转。
最初是子霏说,她聆听,渐渐地,子霏没有力气说太多的话,只好换她说给她听。
最后,季子霏还是由一般病房转进加护病房,清醒的时刻越来越少,多半是陷入昏迷的状态中。
“那是什么?”花橙在颜冬雪身边坐下,视线停在她一直提在手上的纸袋子。
“子霏……托我帮她买的蛋糕。”
“她想吃吗?”这阵子她根本无法进食,买蛋糕做什么?
颜冬雪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王妈提着熬煮好的粥朝他们走来,“我帮小姐熬了粥,营养又好入口。”
“王妈,跟子霏的父母联络上了吗?”都已经二十几天了,就算住在南极北极也该回来了。
王妈面有难色地欲言又止,“这……”
“子霏已经病成这样了,他们连来看看她都不肯?”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狠心的父母?花橙的脸色铁青。他们真以为不虞匮乏的物质生活就可以弥补一切吗?
会客时间一到,加护病房的自动门立即打开来,一名护士由里面走了出来,“家属请换上无菌衣后再进入病房。”
王妈把粥交给花橙,“你们先进去,记得让小姐喝点粥。”她怕自己一进去就会失控痛哭。
两人穿上无菌衣后来到季子霏的病床前,很难得的,她今天是清醒的。
“子霏,我帮你……把蛋糕带来了。”
消瘦的身躯插着好几根不知名的管子,一旁冰冷的仪器不停地运转着,季子霏虚弱地笑了笑,“那个蛋糕……是要给橙的。”
“今天是……花橙的生日?”颜冬雪有些意外。
是子霏记错日子了?还是她的思绪已经混乱了?花橙没有开口否认,紧握的双手上青筋浮现。
“不……不是,我是想提早……帮橙庆生。”季子霏苍白的脸上浮现浅浅的微笑,气息浊重。“打开……蜡烛……”
颜冬雪捣着嘴,转过身去。
花橙的表情复杂难懂,“等你健康出院再帮我庆祝。”
季子霏的情绪激动起来,“打开……”她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好,我打开,你别激动。”他拆开纸盒拿出精致可口的小蛋糕,插上蜡烛后点燃。
“小雪……”
颜冬雪胡乱地抹抹脸,转回身。“嗯?”
“小雪你……陪我……一起唱。”季子霏的眼光始终舍不得离开花橙。
“好。”
季子霏轻声唱道:“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颜冬雪也细声附和,颤抖的语调掩饰不了内心的痛楚。
季子霏的气息忽然不稳,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神情痛苦不已。
“赖医生——”花橙正要喊人。
“别……叫……”
“痛吗?”花橙坐到季子霏身旁,探手轻轻拨开她额前微乱的发丝。
“对不起……”她双眼微开,眼神有些涣散。
“傻瓜,为什么道歉?”花橙的心口上像被利刃划开,椎心刺骨的痛楚迸射开来。
“不能……不能继续留在你的身边了。”她想扯出笑容,却力有未逮。
“谁说的?”他忍住悲痛的情绪,力持镇定,“我不准你放弃!”
季子霏喘了几口气,费力地再度开口,“如果没有……遇见你,我早就……放弃希望了。”
“那就再坚持下去。”人定胜天,不是吗?
“我……累了……”真的累了……
“你不会有事的。”花橙像想留住什么似的紧紧抓住她的手不放,深邃的眸底漫着浓浓的伤悲。
“谢谢你……陪我这么长的时间,让我的存在……变得有意义。”她的童年除了王妈之外就是花橙的画面了,他会为她海扁那些欺负她的人,也会带着她四处游玩,长大之后,甚至肩负起照顾她的责任,这也是为什么她总是说她是为了他而拚命活下来的原因。
“只要你坚持下去,我会一直陪着你……”花橙的眼眶渐渐泛红,“不要放弃。”
季子霏用尽气力伸出颤抖的手抚着他的脸颊,强忍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我们……不是做好……心理准备了,也说过不流泪的……”
她故作坚强的样子让他更心疼,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生气一点一滴地从她身上流逝,“那么你就不要做让我难过的事。”
可以遇上他这么好的人,她已经心满意足,“小雪……”
“我呜……在这里……”一旁的颜冬雪早已泣不成声。
“我……可、可以……把橙交给你吗?”她霸占花橙的时间太久了,该把自由还给他了。
“我……”颜冬雪不知道该如何答复。
“橙……我想看见你……幸福的样子,答……应我……”季子霏的喘息声越来越急促。
“我不要。”花橙像在赌气,“一切等你好了再说。”
“小雪……下辈子……我不会……轻易地把橙……让给你的……”季子霏的双眼慢慢地、无力地阖上。
“子霏?”花橙的心陡地震了下。
“子霏……你张开眼睛……”颜冬雪怯声轻唤。
“要连我的份……一起幸福……幸福下去——”季子霏阖上的眼没再睁开,呢哺的话语也渐趋无声,呈现弥留状态。
“赖医生,你救救她!”
赖医师面色凝重地站在门口,“季小姐已经签下放弃急救同意书,而这个时候即使是施行急救也只是让她多受一些痛苦折磨罢了,并不能延续她的生命。”